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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赏春灯凭肩献媚 窃香履度足调情(2/2)

”王夫人到底心疼他,便转口说:“这畜生原是个糊涂东西,可恨那些妖贱引坏他的。”宝钗便说:“淡贱人还不出来?躲在里面躲了吗?丫头去拿他来见我。”遥青、长青两个丫头答应一声,就去扯了到外间。他却拱着脸,远远靠在板壁上。王夫人叫把他耳朵提过来,春红、晚红就走过去,一人一只耳朵扯到跟前,说声:“跪着!”他那里肯跪?宝钗瞧了越发生气,叫踢他的狗腿。要知道太太、奶奶跟前的人是不怕事的,真个提起小脚儿在他膝弯里使劲一蹬,站不住,才跪下了。宝钗叫打嘴巴,两个丫头就捏着拳,左右乱敲。淡如嗥天震地的哭将起来。王夫人说:“贱人还倔强撒泼?剥去衣服,绑了抽皮鞭!”小钰连忙推推他道:“别哭,别哭。快些碰头求饶。”淡如才住了声,仍不肯磕头。

    外边李纨、婉淑已带了一双宝货来了。两人瞧见淡如的光景,吓得魂也飞掉,跪着乱碰头。王夫人说:“小翠在怡红住,原是说明的,后来早早就该搬开。我老昏了记不得,也难为两位贤媳,通是死人似的,一些不管。”李纨、宝钗忙站起身打了一足全,婉淑也就跪下。王夫人说:“与你什么相干?跪什么?”婉淑道:“妹子不长进,累了太太奶奶生气。”宝钗道:“没你的事,起去罢。”小翠战抖抖的哭诉道:“我怕妖怪鬼来缠,没奈何住在这里,实没别的事。”王夫人又向琼蕤道:“你原是小人家女孩儿,若是正路的,为什么父亲会要打死你?

    我原吩咐这畜生即日送回家去,谁知竟藏在这里。你将来还想要嫁人不嫁呢?”琼蕤碰头哭诉道:“我怕回家去父亲依旧要处死,因此躲在这里,实不敢干什么坏事的。”王夫人就传了香菱、施奶奶并守后园门的张婆儿来,通骂了一顿,大家碰了许多头。王夫人便叫香菱押了淡如回红豆庄去。张婆儿押琼蕤交还他父母,这些箱笼衣饰,说是我留了他多时,喜欢他,赏他的。以后再敢放他进来,腿也打折你的。又叫李纨“去找个近些的地方安顿小翠,别太远了,省得又是招妖惹怪。”又对婉淑道:“你妹妹是有人家的,别招摇了,害他一世。即日写封书,专差送往南京,说妖也除了,病也好了,快着个的当人来接他回去。”李纨就拣定了扶荔厅,房屋还不很旷朗,即刻搬了过去。调排完了,怒气冲冲,各回上房去了。

    小钰在园门口跪送了,回到怡红,没精打彩,怔怔的坐着。

    翩翩送上点心来,小钰道:“我不爱吃,收去罢。”馥馥道:“去的已是去了,想他无益。我烫了一壶酒在这里,请二爷喝喝解闷何如?”小钰道:“使得。”盈盈道:“我早知道有乱子的,物极必反,原也闹得太离模了。”旁边一个宫女,名叫宫梅,生得十分俊俏,是扬州人。见小钰独自一个喝酒,笑道:“每天何等热闹,今日这般冷落,真也难受。我来讲个笑话给二爷消酒好吗?”小钰道:“很好,快讲来。”宫梅道:“有个人家,养着一只狸猫,不会捕鼠,单会吃鸡,主人恼了,把他拴将起来。这猫儿苦得很,央求丫头私下解了绳,放了他。

    丫头回说:放你不难,只怕你偷鸡,猫儿性不改,以后还有乱儿闹呢!”小钰笑着骂道:“贱妖精,竟敢来取笑我,快捆他出去,交给管家婆儿抽他一百马鞭子。”盈盈也笑道:“罢了,二爷恕他个初次。若是再犯,听凭痛打罢。”小钰一把扯住盈盈,搂在怀里把手轻轻的打了许多嘴巴子。大家玩笑了一会,才觉有些肚饥。吃了午饭,嬝嬝捧了一金盆水来,说:“二爷额角上沾了些地毯上的灰,我替二爷洗洗。”小钰道:“真个的忘了,今儿个还没有洗过脸哩!”嬝嬝伸出雪白的手来替他洗了一回。只觉额上有些疼,盈盈道:“碰青了。”就用手替他揉上一会。宫梅道:“我们四家来看牌罢。”小钰说:“很好。”

    宫梅、盈盈、翩翩和小钰坐下洗牌,馥馥道:“我也来,五家子坐醒罢。”正在斗得高兴,只听得门外笑道:“游人去而禽鸟乐也。”小钰一瞧,却是银蓝率领了各处的丫头来,说:“各位姑娘惦记二爷,自己又不便过来,专差我们来请二爷的安。”

    小钰道:“你们先回去谢谢,改日我亲自去面谢。”丫头们答去了。小钰道:“撵了这三个倒还罢了,但是众姐妹将来通要避起嫌疑来,倒是累赘。”宫梅道:“别愁,官无三日紧。有了鸡总不会饿死了猫儿的。”大家笑了一会。

    到晚上,小钰喝晚酒,只有幔外守夜的二等丫头宫女伺候,那幔里轮班值夜的通瞧不见。便问道:“宫梅、盈盈查他们都往那里去了?”众人回说:“都在丫头公所烧平安纸去了。”

    原来怡红第二进厅旁,厢房很宽。向来是众宫女、丫头会聚设席的所在,叫做公所。小钰走去一瞧,只见灯烛辉煌,三牲福礼,众人通在那里拜神。小钰道:“你们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勾当?”众人笑道:“邪妖野鬼都遣去了,地方清净,我们敛了公分,烧太平纸酬神呢!二爷请坐一会,等散了福去罢。”

    小钰道:“好胡闹!”走了回房。停一会,众人进来都是醉醺醺有些酒意的了。从此接连几天不出院门,只和宫女、丫头们玩耍。

    到第五天,额上的青也消了。说道:“承众姐妹天天差人来问候,今儿要去各处谢谢。”盈盈道:“只红豆庄、扶荔厅二处别去惹事罢。”小钰道:“知道的。”就到各处去走走。

    真个众人见了,都换了一副脸嘴,正言作色,冷冷淡淡,独有读画楼的红雨丫头回说:“姑娘不在家,往潇湘馆央舜姑娘画观音大士像去了。”小钰道:“假话,我才从潇湘馆来的,并没碰见。”红雨道:“想是错路了。”小钰道:“不在家也罢,我进去坐坐,谅来不做贼偷他东西的。”一面说一面到他卧房,果然不在。小钰坐在炕沿上,揭起锦褥,见罗帕儿包着一双大红绣花睡鞋。鼻边闻闻,香喷喷的,把指头量一量,约有三寸。

    即便藏在袖里,站起身说:“我去了,别明儿失了东西诬赖我。”

    春雨笑道:“那有千岁爷会做贼的?只恐怕袖儿里搜出赃来,便怎么呢?”小钰把袖抖了几抖,说:“实没拿什么,别胡说。”

    一径回到怡红,递给盈盈道:“快收起来,这是偷来的宝贝。”

    盈盈瞧一瞧,道:“又去招惹那一个?恐怕未必肯依呢。”停了一会,果然红雨、春雨两个丫头来讨睡鞋,说:“我家姑娘生气得很,若没有原物还他,定要到上房哭诉的。”盈盈说:“二爷何苦来?前儿个头也几乎碰碎,隔不几天,又去惹事,还了他们罢。”一面说,一面进里房去取了出来,交给红雨道:“这是原赃,起了去罢。免得报失窃,打官司。”小钰道:“还便还了,明儿定要你家姑娘设席请我的。”红雨道:“容易,容易。我们去传说就是。”不知怎样请法?又有什么乱儿没有?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