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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秋燕春莺闲斗口 花姊月妹喜谈心(1/2)

    话说宝钗感旧,留住莺儿在府顽笑。忽周瑞家领进个人来说:“奉太太之命,带来见二奶奶的。”宝钗一看,却是花袭人。不觉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你从那里来?”袭人见了宝钗,满眼流泪。不及开言,先磕下头去。宝钗触景,想起宝玉,、也不禁流下眼泪。用手扶起,说道:“你起来坐了,我有话问你。”周瑞家就出去了。

    袭人爬起,又哽咽了一回,宝钗叫麝月斟过一钟茶与袭人吃。袭人见了麝月,倍觉伤心。彼此间了好,袭人接着茶,喝了几口。用手帕将泪痕止住。方说道:“我从那年离了奶奶跟前,这几载到南边去,受了无限惊恐。在大江中拾了一条性命,今春才回京来。仍在城外庄上居住,想念太太同奶奶旧恩,时刻不忘。—前日来了两次,因老爷山东荣任,门上新管家不敢替回。今日林管家才禀了太太,方得见奶奶之面。这也是我一点诚心所致。”

    宝钗说:“你何事到南边去?”袭人道:“是随我那个人到南方贩米。又作了两次桐油生意,颇觉顺便。这两年积有几两银子。因我常念太太之恩,奶奶待我的好处,必要回京。旧年冬天,才收了本钱回京。如今开一座油盐米面铺,在前门外,也颇有利。所住的庄子,仍是向日自置的。无可孝敬,在南方来有两件不堪的东西,要献太太的。是天然松根如意一柄,沉香藏佛一尊。因未向奶奶商酌,不敢造次。外有孝敬奶奶的香珠四事,汉玉面花观音一座,如皋绒扇四匣,绞绡二端。”李纨、平儿、史湘云及薛姨妈皆有几样人事,拿出给宝钗过目。宝钗遂着人分头转致。惟王夫人的物,宝钗带着袭人周去面送。所给自己东西,说声:“你太费心了。”也同拿来给王夫人看。便走进上房来,见了王夫人。

    袭人先开口道:“袭人受太太天高地厚之恩,从南方在天台山得柄千岁松根天然如意,并上天竺请得藏佛,惟祝太太事事如意,佛光护沾,以展袭人一点孝敬之心。”宝钗又从旁替他进言。王夫人道:“你来瞧瞧,就是多情。又如此费事。既然偌远带来,我就领情。”袭人又从新谢了宝钗,又将送李纨等物事说了。王夫人道:“你忒用情。可吃饭不曾?”袭人道:“早饭吃过,午饭尚早。”

    宝钗想起前情,待袭人着实优厚。让他到自家房里,先备点心给他用了。与他叙起旧事,直说半日,不能尽意。吃了晚饭,就留在屋内,隔床宿歇。次日,到李纨、平儿处望候了。又到栊翠庵来瞧史湘云,见湘云如闲云野鹤,一尘不染,绝不似当年赋诗饮酒落花满身时的光景。袭人颇觉心动。及与湘云接见,聆其谈吐,皆有机锋,深中自己之隐。此时紫鹃自惜春人宫后,便随湘云左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颇有所得。看着袭人浮沉欲海,亦多有所指点。袭人坐不多时,仍到宝钗屋来。

    此时宝钗有事,到王夫人上房去议,不在屋内。麝月便让他坐下,预先备下几样点心,现烹了壶好茶,连莺儿、柳五儿请来,同在一处吃茶食,说闲话。麝月道:“袭姐姐,你可记得,那年你妈得病,你家去时,晴雯半夜里吓唬我。”并说起晴雯撕扇子的事来。袭人道:“总是宝二爷好性儿,才敢如此。”莺儿说:“宝二爷真好个性儿,想着我打络子那会说的话。曾几何时,怎如作梦一般?”柳五儿不做声,只吃点心,把茶让袭人吃。袭人道:“我悔当初不该错了主意,走一步。到如今想起宝二爷待我好处,我常坐卧不宁。”莺儿哧的笑了一声,说道:“姐姐,你这话向谁说?你自家做不得你自家主,却叫谁来替你。别说大节目,就是替你做生日那一事,合家的奶奶姑娘们,不是瞧二爷意思,谁来敬重你?彻夜家行令饮酒呢。”麝月接口道:“琏二奶奶给你皮袄装门面,”也不是无因而至的。”袭人红了脸,说道:“你们再别提了,我已悔的受不得。还经得你们连好夹歹的这番话。心中一动,手拿着茶几乎撒了。

    正说着,宝钗从外进来。众人便不言语。见了宝钗,皆站起来。宝钗见袭人眼圈尚红,便问:“这茶点是那里的?”麝丹便将自己买来请袭人及莺儿的意思说了。宝钗说:“你便肯念旧,你们可坐了吃。我看着也怪欢喜的。”便向袭人道:“你们一定是提及往日事儿,才伤感的呀。”莺儿怕宝钗提起宝玉也要伤感,便答道:“不是说咱家旧日,是袭姐姐说他南边事,偶尔触动,落下泪来。”袭人也知莺儿之意,便随着说:“我因说在江中遭风,彼时一个亲人也没有,不禁酸心。再不想今日姊妹又在一处吃东西。”说着又淌下泪来。宝钗道:“你再想大伙儿看戏饮酒的事情,更当何如?我且问你,可在南边到过西湖没有?见了多少好景致?可对我们说。也省得为此无益之感。”

    袭人道:“上天竺进过香,西湖自然到过。那时正值夏天,荷香带了来,是什么花港观鱼。画桨箫鼓,真个往来不绝。沿堤皆阴浓柳色,恰懊雨霁初晴,远近如画。虽是人工点缀,亦颇佳丽天然。到了天竺,更自不同入境。昨送太太的藏佛,便从上天竺请来的。”宝钗道:“这样景致,我们长在北边,可惜未见。”袭人道:“依袭人看来,似不若天台境界,更有仙趣。石桥南畔的松树,奇怪青苍,实在可爱。赤城霞色,亦著奇观。但不知洞口桃花胡麻饭,闻其名未见其实是何光景。”宝钗道:“你可谓赏奇嗜异了。我们想不到你有这等眼界,这样议论。”便问麝月说:“该吃饭了,你去要饭。我看着你们吃,宽我脾胃。我的饭在太太处吃了。”麝月便叫老婆子替柳妈处取了一桌菜饭,摆在外间桌上。宝钗便叫他们一堆儿吃了,连茶点亦同收拾过去。

    忽王夫人着秋纹来说:“芝哥儿有信来家。”请宝钗到上房看字。宝钗便带着爱儿,向王夫人处去了。不多时,爱儿拿来江西多少土物,内有顶细青花白地盖碗四个,有一小子抱着两个盒子,内磁花瓶二件,放在地下,就出去了。麝月连忙站起,亦同放好;袭人说:“这是仿柴窑雨过天晴的样子做的。外边不能轻得。麝妹子,你可小心收起。”麝月答应道:“是。”莺儿道:“四个茶碗也值得偌远带来?想必也有好处。”正说着,宝钗回来,吩咐道:“诸物皆搁好了。惟那盖碗是备进贡的。老爷已命匠人配盒子去。”众人才知是件稀氨的了。

    到次日饭后,宝钗同李纨正与王夫人闲话,报薛姨妈合邢岫烟、宝琴,来替贾政请安。王夫人同两媳妇连忙接入。薛姨妈年纪已高,近年来常常抱病。这几月身子甚好,因贾政回来不久,宝琴到家过来看姨夫,连邢岫烟也要探望。宝钗遂同来了。进上房坐下,喝过茶,闻贾政在衙门未回,王夫人预备便饭待了。薛姨妈提起薛蟠弟兄赴南未归,近来自家多病,要将前项银子俟薛必如此着急。”又提起周制军在闽,孙女年已及笄,不知何日来娶?或是在京就亲,要烦贾政带个信去。王夫人道:“这甚容易。听说几天内有信到探姑娘处,顺便问一声却不难。”说着话,林之孝着人回话:“老爷有事,在吏部正堂赵大人家住了。今日不能回来。”王夫人说:“知道了。”薛姨妈傍晚要回去,王夫人留宝琴住几日,便连邢岫烟同留下。薛姨妈遂先家去了。”吃过晚饭后,宝琴姑嫂皆在宝钗房中宿歇。李纨、平儿说了回话,各自回房。史湘云白日会过,夜用坐功,也辞了去。

    那夜天气晴好,月色如洗。宝钗便叫麝月沏了一壶佳茗,在院内放了桌椅,并春凳上铺条红毡坐褥,连莺儿、袭人皆不拘形迹,同在一处坐了。先说了一回近日家中事体。天交二鼓,秋露甚浓,一阵花香沁人心脾。月娥此时随着母亲,也同在坐,便将热茶各处斟了一杯。袭人、莺儿亦帮着送茶。

    大家喝了一会,邢岫烟忽提起林黛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