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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弭旧憾以直报怨 笃亲情本经行权(2/2)

贷,速速!须票。外开:“原禀人车进才、过其祖。被禀局家王仁,伙局贾芸、贾蔷。攒殴不知姓名十余人。”旁注:“着王仁指出。一证据:赌具铅骰。”后写年月,上盖着印,差是朱标林蔚、谢魁。

    王仁见了票子,魂都走了,倒是贾蔷有些识见,说:“王大哥不用忙。官府既已出票,差来的皆是好相与。快去备饭,我们这里人被他打伤,他倒先发制人,咱们有官司只管打,断乎不可轻待了持票的朋友。”二位差人听了,说:“我们老爷法度利害,倒是快些投到,我们不敢领饭。”贾蔷见差人是要钱口气,即向王仁耳边说了几句,王仁就要进去。差人说:“你去不得,倘走了,我们何处奉请呢?有什么事,倒是这位贾爷不算正身,我们或可从权些。”王仁无奈坐下,贾蔷遂起身到后边,称出三十两银子,,又是四两给随差的,拿进书房来。说:“些微薄仪,聊当一饭。所有差敬,后再补送。”

    差人见了银子,就说道:“贾爷这样阔达,我们倒要领情。但这官司,我们得了礼物,就是—家。咱们老爷最恼赌博,尊处若无人情,只怕要吃亏哩。再,我等差费你们找给若干,。但有承行的查师傅,你们不得安顿吗?”贾蔷说:“二位如此相待,我们如何敢轻?”愿再备五十金,以博一笑。至查师傅处,尚求二位指教。”林蔚向谢魁说:“谢大哥,你看贾爷真是朋友,咱们就吃点亏,做个相与,有何不可?”谢魁说:“兄长当应就应了罢,小弟尚有何。词。”林蔚便向王仁道:“王老兄,你别装呆。这张票我们原指望二百两头哩。因这位贾爷说话透露,是个梗梗儿,我们才如此应了。”便对贾蔷道:“查师傅你可备十二两银子,同我一给就完了。你这也省多着哩。但这人情你可连忙去求,我们先同王兄到衙门,明日饭时候教,不可误事。”说着连饭也不吃,就带着王仁去了。

    贾蔷进内,遂与贾芸商量要求贾琏。因前日巧姐儿那件事,实在难以启齿,要求别人,又无门路。想了半日,倒是贾芸想起,说:“何不叫王大嫂子进荣府求他姑姑。倘或肯了,有何办不来的事。”贾蔷等与王仁原是内外不避的,就将“王仁被兵马司差人锁去,性命不知如何,我们皆在琏二爷手里有不到处,难以替办。今为事急,只得你到府里见太太主夫人苦苦一求,或念姑侄情分,救一救他,这是天大的造化,此外也别无法。”王仁的家下展氏人颇醇谨,心里亦不甚胡涂,听他丈夫被官府锁去,心内着急,无可如何,只得坐了辆车到荣府来。

    那天已午错,门上林之孝认得是太太的侄儿媳妇,不敢拦,领进去,回明了话。王夫人叫玉钏儿领进房去。展氏一见王夫人,就跪下去磕了个头,便哭了。王夫人拉起来,说道:“你有何委屈,值得这么样着,坐了再讲。”秋纹就端上茶来,展氏喝了茶,就说道:“太太跟前,侄妇不敢说句瞎话。我那王仁,干素从不务正,劝他劝,被他打了数次,这是太太晓得的。几日前同着这族里的蔷爷、芸爷到家里摆局,我才开口要劝,他就打我一拳,如今侄妇脸上尚带着青,这也罢了。谁知被同赌姓车的、姓过的,在兵马司首了赌,告下来了。今日一早差人把他锁去。侄妇听得蔷爷说,有什么铅骰,连性命怕不保哩。侄妇着急,来求太太,千万看祖上一本的情分,救他救罢。侄妇只有磕头谢太太呀。”说着又哭了,就磕下头去。王夫人重行拉起,说:“这王仁做事,太也情薄。叫他到兵马司受点罪儿也好。我可没法救他。”

    正说着,宝钗一步进来,替展氏问了好。王夫人道:“你看这王仁,如今又局起赌来,为了事锁到兵马司去,真是打嘴现世的东西。你展嫂子来叫我救他,我感他那贩卖外甥女的好情儿,可不有这么大工夫。”宝钗又问了展氏一遍,便向王夫人道:“太太这可怎么样呢?王大哥到底不是路人,又碍着有咱们族人,伤了体面,就是太太心里也不舒服。还求太太看长些,别替王大哥一般见识。就是展嫂子情形,也可怜的。太太还当请琏二哥来,从长商个主意才好。”王夫人听了宝钗所言有理,遂说道:“你可邀你展嫂子在你房里去坐,就留他吃了饭,再听我信罢。”宝钗遂同展氏去了。

    王夫人正要去请贾琏,那知琏二爷因周家要娶巧姐,已是九月初头了,正进来要回王夫人话。玉钏儿说:“琏二爷来了。”王夫人说:“请来!”贾琏早进房,请了安,喝过茶坐下,就把巧姐儿事周家要娶的话备细说了。王夫人说:“该这么办,不可简略,看人笑话。”贾琏道:“回过太太,侄儿就如此安排了。”说完,就带要走的意思。王夫人道:“且慢!我正有事要请你来说哩。”贾琏忙问道:“太太有何事?”王夫人便将展氏来说的事,仔细说了一遍,便要叫他设法。贾琏道:“提起这王仁,叫人恼的了不得。太太别要管他,使他受个罪,也知有天理循环才好。”王夫人道:“你鼠肚鸡肠,便量小了。他虽做人不好,咱须念木本水源,岂同路人?袖手不救,如何使得。况有咱族中的蔷儿、芸儿,岂不关系脸面?你再想想。”贾琏遂即改口道:“太太说的是,这是侄儿见的偏了。然此事却容易办。这北城兵马司司马驷与兰哥儿乡试同年同门,最是相契,若叫兰哥儿一去,再无不妥。只是兰哥儿此时尚在衙门未回。”王夫人说:“很好,你就同兰小子商酌了办罢。”贾琏答应道:“是。”便走出外边去了。

    傍晚,贾兰回来,贾琏即将王夫人所言告知,贾兰不敢违王夫人意,仍即坐车到兵马司会了司马同年,将此事托他照应,从轻发落。谅这小事,有何难说。司马驷满口应允。贾兰回来,覆了王夫人命。

    那展氏得知此信,替王夫人又磕了头,到李纨处谢了,又谢宝钗,才上车回家去,说与贾蔷、贾芸。二人得信大喜,第二日就来司里投到,同林差人送了查承行的礼,大家甚是欢喜。

    却说开药行的车四有个姐夫叫冷廷訾,平素惯走衙门,闻知内侄在兵马司滚了赌博事,虽站得住,但官断十条路,如不安顿,恐临期问虚了,弄成反坐,便不好了。素与查承行相好,就托他打关节。谁知内有先人之言,到门上就碰出来,查师傅知是荣府情分,便与冷廷訾说了。冷廷訾遂与车四、过念二商量:“这官司打不得了,须和息才保无事。”时值北城新察院到任,差人递了投到禀单,内里未标审期,总得贺过察院喜,参见了,方挂牌审理此案。

    到了九月十二吉期,周举人骑马到府亲迎,花炮鼓乐,备了簇新的花轿,热热闹闹,来娶巧姐。荣府头三天送过嫁妆什物,甚是齐整。迎娶这日,又请了三姑爷、薛蝌二位陪客。酒筵丰盛,礼节周匝。周巧姑爷年纪二十一岁,人品秀雅。贾琏甚喜,会着贾兰谈了一会,二人着实相得。后来姊舅认了师生,常送文章叫贾兰笔削,以备揣摩。这是后话。

    当日周举人娶了巧姐到家,这里送亲就是三姑爷、贾兰,周举人虽是乡居,却无鄙啬气象。门庭洁净,院落宽绰,待人更是齐备。席散,又到巧姐房中坐了坐,方才回去。从此巧姐就是周家的人,也就完了事。只把个平儿想起琏二奶奶,哭个动不得。

    再说冷廷訾,因见兵马司挂出牌来,明日晚堂要审,恰有个邢大舅,也是王仁一党,素与冷廷訾认得,彼此谈及,要将此事和息,不得一通气的人,邢大舅随应了管王仁的事,冷廷訾也主了管车、过那边的事。大伙说开了,衙门各自料理。先见了面,两下本是好相与,后日仍要一块儿饮赌,原不难说。随料理丁衙门,写了和息呈子,说道:

    车进才等喊控王仁等一案,理应候讯,何敢妄渎?但实在那日原是会期,并非赌博,情因车进才药铺生理,卖药本短,请了二十人作会相帮,每人出三十两银子,凑银六百两。车进才头会用去。以后摇了数会,连利共银七百六十两。此会该王仁家摆席摇贬,大家会已摇饼,多饮了几杯,贾芸醉了,同车进才口角,过其祖帮着车进才,王仁、贾蔷袒了贾芸,就交手打起来了。经会中人劝开,车进才等遂以捆赌攒殴控案。身等皆属至亲,不忍坐视其口角微嫌,遂成重讦。既已调楚,两造俱各无词,情甘息事。所禀抢银七百六十两,即此会项。骰子亦摇贬所用,并非铅做。为此仰恳天台,恕其小饼,予以自新,恩准和息,则感戴洪慈无既。等语。

    递了息呈,兵马司受了贾兰之托,亦思将就完事,见这和息,不便就准,因淡淡的驳了一驳。冷廷訾是懂窍的,遂又恳切递了一张。次日即批出,准息票销,并取具两造改过甘结备案。

    王仁这件事才算完了,赢的百十两银子尚不够用,把己囊还费了许多。若不亏了情分,虽不问成徒罪,管你宦后不宦后,这顿板子再也脱不过的。这便是王夫人笃厚亲谊处。王仁颇亦知感,到府来谢。又叫王夫人说了几句,王仁亦觉得不好意思的。又谢了琏二爷及兰哥儿,才慢慢的去了。这件事贾政并不知道。

    那一日,贾政下了衙门,李贵禀说:“梅翰林新得了山东道监察御史,具了职名来拜,小的没敢受他的,禀老爷知道。”贾政说:“这才是。我吃了饭,叫跟班的伺候我去道喜。”未知见了梅翰林又说何话,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