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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走马庄戏斗“神足” 渡水泊巧逢“龙女”(1/2)

    这一声怒叫来得如此突兀,窑洞内的四个人吃了一惊,戴逵“噗”地一口吹灭了烛火,四人刷地贴壁而立,一齐拔出兵刃。

    黑暗中,只听得窑洞中“咚咚咚”响起一串沉重的脚步声,接着隐约走过来一个巨大的身影,一阵“咻咻”的喘息响过之后,又响起暴雷般一声大吼:“兀那孱头孬种,休藏休躲,不与俺斗完三百回合,便是走到天边俺也要把你揪回来!”

    吼声未毕,施耐庵禁不住“扑哧”一笑。

    那人蓦地停住脚步,厉声喝问:“是谁?”

    施耐庵答道:“黑牛兄弟,快收起你的板斧,过来讲话。”

    那大汉闻言怔得一怔,忽地撇下手中的板斧,大张双臂朝着说话的地方扑了过来,嘴里嚷道:“好施相公,亲亲施相公,俺李黑牛对不住你,俺不该嘴馋想灌那猫尿,你把俺黑牛吓死了!”

    说话间,戴逵早又点亮了火烛,那李黑牛痴痴地打量了三个人一阵,忽地奔过去,一把揪住戴逵的领口,挥起醋钵大小的拳头,骂道:“直娘贼,没脸没皮忘祖忘宗丢人现眼的官府走狗,你敢捉俺施相公,俺今日饶不了你!”一头说,那拳头当脸便要砸下。

    施耐庵急忙喝道:“黑牛,休要鲁莽!这是当世大英雄,晚生的救命恩人戴大哥!”

    李黑牛道:“什么大英雄,这官府奴才抢了俺那好酒,你还袒护他?”

    施耐庵走过来拉开李黑牛,把事情起始根由复述了一遍,李黑牛方才消了气。戴逵摇摇头,笑指席面上那壶酒对李黑牛道:“好兄弟,这酒还跟你留着呢,不够俺再叫人去纯阳楼抱两坛来。”

    李黑牛嗅嗅酒香,咂巴咂巴嘴唇,硬是将一口涎水咽进肚里,摇摇头道:“俺不喝,俺从今日起戒酒。”

    施耐庵忙问:“黑牛兄弟,这是为何?”

    李黑牛道:“今日为这口黄汤,差点叫相公你掉了脑袋,俺再敢贪杯么?”

    一句话说得众人一齐笑了。施耐庵连忙斟满了一杯酒,递到他面前,说道:“不该喝酒时你要喝,该喝时你又做神做鬼,你这匹黑牛,可真正算得上一匹犟牛了!拿去,这杯酒算是晚生敬你的。”

    李黑牛“嗤”地一笑,瞟了一眼施耐庵,接过酒,一仰脖子“咕嘟”吞下肚去。

    忽然他记起一事,一把扯开衣襟,从屁股后头解下一个黑布口袋,举到众人面前,说道:“瞧俺这榆木脑袋,差点儿忘了这桩大事!”说着,“咚”地一声将那口袋掷到地上。

    戴逵俯身解开一看,里面竟是血淋淋的一颗人头!众人吓了一跳。施耐庵忙问:“黑牛兄弟,你又胡乱杀人了?”

    李黑牛笑道:“施相公也忒小瞧人!俺李黑牛人虽浑,可这两柄板斧上都长着眼睛!”

    施耐庵道:“那——这个人……”

    李黑牛道:“今日午间,这位戴大哥走后,俺担心相公你的下落,便胡闯乱走地四处寻找。刚刚走到马庄驿南边的官道上,只见远远地来了一名元兵,那模样儿煞是古怪,一人牵了两匹马,胯下还骑着一匹,毡盔上插着两根长长的鸟羽毛,风风火火地跑得十分急促。”

    众人一听,一齐惊呼了一声:“飞雁驿马!”

    李黑牛道:“俺也不管是飞雁还是麻雀,反正是官府的走狗,正好一肚子鸟气没处撒,一板斧便将他剁下头来!”

    施耐庵道:“唉唉,你这莽牛,没问个事情来由,平白无故杀了个人,有什么用处?”

    李黑牛“嘻嘻”一笑,从怀中掏出一颗蜡丸,得意洋洋地笑道:“嘿嘿,俺李黑牛可是张飞绣花,粗中有细哩。瞧,这便是从那元兵身上搜出的一件小玩意儿。”

    施耐庵一见,连忙从李黑牛手中接过蜡丸,掰开一看,里面裹着一张小小的纸卷儿。施耐庵凑近烛台,一字一字地读道:

    “梁山已围,秘密已得,速速增兵,以防闪失!董”

    这纸卷上字虽不多,却似寒天倾下一桶雪水,将众人浇得透心凉。

    施耐庵失声叫道:“完了,完了,那宗绝世大秘密完了!”

    潘一雄脸色沮丧,叹道:“唉唉,紧赶慢赶,到底来迟了一步!”

    宋碧云双手抖索着从施耐庵手中抓过那张纸,仿佛压根儿就不相信这是真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忽然秀眉倒竖,樱唇抖抖,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双目定定地倒在地上。

    潘一雄一见,急忙奔过来,将宋碧去扶起,惨声呼叫:

    “碧云!你快快醒转!快快醒转哪!”

    看着这一景象,施耐庵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懊丧,没想到一番苦心,如今却是如此结局。看到众人呆痴痴的,黑牛焦躁起来,一把操起地上的板斧,怒吼道:“几个臭驴儿便把你们吓成这样,待俺黑牛赶到梁山泊,两把板斧杀他个七出七进,抢了那鸟白绢。”说毕,挥着板斧便要奔出窑洞。

    戴逵叫声:“黑大哥且慢走,俺有话说!”说着转身对众人道:“黑牛大哥一句话提醒俺,事已至此,何不将计就计!”

    施耐庵问道:“戴大哥有何妙计?”

    戴逵道:“既然这蜡丸尚未送到朝廷,何不另写一个纸卷儿塞进蜡丸,就说那幅白绢已然被白莲教刘大龙头盗回淮南,引那扩廓帖木儿撤了梁山之围,俺们便乘虚而入,取走那宗绝世大秘。”

    施耐庵不觉拊掌赞道:“果然妙计。不过,这一趟差使非同小可,不知何人愿到燕京走一趟?”

    戴逵道:“俺自幼曾随父亲在塞外贩过马,懂得几句蒙古话,这趟差使就给了俺吧!”

    施耐庵道:“如此甚妙。戴大哥临走之前,还须派人与吴大哥、刘大龙头和朱大龙头送信,要他们火速派人来梁山接应!你这追风神腿的功夫,今日到底派上了用场!”

    李黑牛笑道:“如此说来,戴大哥这官儿不想做了?”

    戴逵道:“寄人篱下,含垢忍辱,俺早就盼着这一天了,戴逵能为抗元大业效犬马之劳,也可以无愧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了。”

    此时,宋碧云早已苏醒过来,她理理散乱的鬓发,束好腰间的短裙,“铮”地一声拔出长剑,朗声叫道:“施相公,小女子今生今世若夺不回那白绢,斩不了董大鹏那贼子,誓不为人!”说毕,振衣而起,唤一声:“施相公,一雄,时机紧迫,快随我前去梁山!”

    施耐庵拔步欲走,衣襟忽被李黑牛一把拉住,只见他圆睁怪眼,气咻咻地说道:“施相公,你竟然不管俺李黑牛了么?”

    施耐庵道:“在回龙庄上不是说你将晚生领上去梁山的大道,便可回去向李显大哥缴令,如今有宋旗首、潘总管同行,就不烦劳你了。”

    李黑牛一听,不觉“哇哇”大叫起来,朝着施耐庵扑地跪倒,哀求道:“施相公,求求你带俺去梁山走一遭,俺性子虽急,却大小是个帮手。”

    施耐庵道:“擅自带你上梁山,将来李显大哥责问起来,晚生如何交待?”

    李黑牛苦苦求告:“施相公,俺李黑牛一辈子没求过人,这一回你可得依了俺!李大哥那边,将来问起来,俺就说、俺就说一路凶险,不送你上梁山,俺李黑牛不放心!”

    施耐庵思忖半晌,左右为难。

    李黑牛一把拖住他的双腿嚷道:“好施相公,亲亲施相公,求求你,就带俺走一趟吧,错过了这次机会,俺就赶不上这般好厮杀了。”

    施耐庵见他出于至诚,再不忍心拒绝,便回身将他扶起,说道:“既如此,你须答应晚生两件事,方可同上梁山。”

    黑牛道:“便是一千件一万件,俺都答应。”

    施耐庵道:“这一,大事不成,不许撒泼骗赖讨酒喝。”

    李黑牛道:“要是俺再犯这毛病,你便一剑割了俺这舌头。”

    施耐庵又道:“第二,没有晚生的讯号,不许胡乱抽斧头杀人。”

    李黑牛道:“俺在家听李大哥的,在外便听施相公的,这一件俺也办得到!”

    施耐庵回头对潘一雄、宋碧云道:“二位可是亲耳听见的,这位兄弟何时犯了禁条,便何时请他走路!”

    说毕,四人朝戴逵唱个喏,道声保重,大踏步奔了出去。

    不表戴逵自去依计行事。且说施耐庵、宋碧云、潘一雄、李黑牛四人离了马庄驿牢城营,星夜直奔西南梁山方向,一路上免不了昼伏夜行,风餐露宿。好在李黑牛对此地路径极熟,尽管也曾经过了几处险关要隘,遭逢过几回盘查刁难,倒也有惊无险,四个人看看走到梁山泊附近。

    这一日拂晓时分,四个人正自埋头趱行,忽听得宋碧云低声叫道:“瞧,敢莫是元兵又在奸淫烧杀!”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前面村庄一片大火,映得半边天都红了。大火之中隐隐传来哭喊之声,听起来十分惨厉。李黑牛吼一声:“直娘的臭驴儿们,待俺去剁他个痛快!”

    施耐庵连忙一把捂住他的嘴,悄声喝道:“当心,有人来了!”

    话犹未了,只听得一阵杂沓的马蹄声夹着脚步声渐来渐近,宋碧云打个唿哨,四个人急忙钻进路畔的草丛,凝神注视着来路。

    不多时,前边路口浩浩荡荡走出大队人来。走在路中间的是驮着包裹箱笼、锅瓢碗盏的骡马大车,上面坐着哭哭啼啼的老弱妇孺,大车两旁则是一队被绳索拴了手臂的青壮男子,每隔十步便有一名元人铁骑高擎长刀,挥舞马鞭一路驱赶。

    铁骑过后,长枪大戟的侍卫们簇拥着两个元将奔了过来。左边那人身着荡寇将军的三品戎装,一张马脸,两撇吊眼眉,三绺黄焦焦的鼠须,蟒袍下的那双腿直僵僵地戳在马镫上;右边那名元将身形强健,豹睛环眼,虬髯翻鼻。施耐庵一眼便认出,前者便是当年在镇江金山寺一击未中,后来被刘福通打折了两条腿的铁尔帖木儿,后者便是那“铁骑虎将”察罕帖木儿。

    两名元将走到四个人躲藏的草丛附近,忽然勒住马缰,只听那铁尔帖木儿对押解众百姓的兵丁喝道:“儿郎们,小心看管这些刁民,走了一个,咱家拿你们是问!”

    那察罕帖木儿鼻子里哼了一声道:“铁尔兄,几个穷百姓,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铁尔帖木儿仰起脖子,拈着鼠须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此所谓:竭泽而渔,不愁不得龙种!大军正在梁山之上寻找那绝世大秘,举国的盗魁魔头不日便要云集此处,留下这些刁民,一旦里应外合,岂不要坏了大事!”说着,对随从吩咐道:“传咱家将令,从明日起,非我骁骑营官兵,凡有走近梁山泊十里之内者,格杀勿论!”

    说毕,一挥马鞭,驰了过去。

    那察罕帖木儿“嗤”地又哼了一声,骂道:“一个小小的荡寇将军,逞什么能。”说完,策马追了上去。

    待到人马过完,施耐庵不觉忧心忡忡,说道:“如今元兵将梁山十里方圆围得铁桶一般,连百姓都驱赶得净尽,如何才能上得了梁山?”

    宋碧云道:“依小女子之见,只能扮成元兵,方能混进水泊。”

    众人点头称是。李黑牛拍了拍板斧,说道:“施相公,这件功劳便交给李黑牛了!”

    施耐庵心想:这李黑牛下手又快,交给他也无甚妨碍。于是点了点头。李黑牛立即跃出草丛,朝着亮着火光的方向悄悄摸去。

    约莫一盏茶时分,李黑牛挟着一堆元兵的衣甲晃晃悠悠地走了回来,嘴里连叫:“痛快,今日个俺的斧头发利市,恰才进得村口便遇着几个巡查的臭驴儿,就这般‘刷——嚓’一阵响,登时了帐,俺拣新的剥下这四副衣甲,开开荤罢。”

    四个人忙忙地换上元兵衣甲。只有宋碧云身躯娇小,她干脆连本身的外盖衣衫裙子一笼统套了进去,将发髻塞进毡盔,俨然象个身躯瘦弱的羸兵。四人换毕衣甲,装作巡查的元兵,大摇大摆地进了前边的村子。

    一进村口,只见满目瓦砾,遍地尸骸,烧焦了的废墟上扎满了元兵的营寨。四个人也顾不得去哀怜那些惨遭屠戮的百性,借着一身元兵衣甲的掩护,匆匆穿过村子,来到了梁山泊的岸边。

    施耐庵展目一看,只见这梁山泊地势果然十分雄奇,百十里水泊环绕着一座险峻的高山,水泊上港汊纵横,烟波浩渺,密密的芦苇林笼着薄薄的晨雾,好似蓬莱岛上的仙山琼阁。施耐庵一边遥望,一边暗暗感叹:如此雄峻的处所,怪不得当年宋江等一众英雄作出了惊天动地的伟业,可惜如今只剩下荒山残垒、折戟沉沙供人凭吊了。

    施耐庵正自感叹,猛听得李黑牛大叫一声:“糟糕!”

    施耐庵回眸一看,只见李黑牛指着沙滩上一堆烟火余烬说道:“这些臭驴儿们好毒!把沿湖的船都烧了,俺们如何上得了梁山!”再一看,地上烧剩的果然是一片船的残骸。再回头一看,偌大个湖上看不见一只扁舟。施耐庵心下大急,心想,这五十里宽阔水面,倘若没有船只,却如何能过得去?赤手空拳,便是浪里白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