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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张五嫂漫开骡马店 李黑牛大闹觅儿铺(1/2)

    施耐庵和黑大汉一阵趱赶,待到天明时分,十来里地就过去了。

    一路上,那黑大汉叽叽呱呱说个不停,竟诉出了一段叫施耐庵十分吃惊的公案。

    原来,这回龙庄乃是当年梁山泊好汉扑天雕李应在登州任上买下的别庄,宋江等一众义士遭朝廷暗害后,这一处庄园便渐渐成了幸存英雄们歇脚聚会的秘密处所。待到南宋末年,张邦昌在中原降金,李应的后代们见规复无望,便纷纷隐居到了回龙庄上,至正初年,不知哪个仇家到官府告密,引得官军星夜围了庄子,奸淫掳掠,将花团锦簇的一座庄园洗成白地。当时,正在颍川一带习武的李应第六世远孙“金翅大鹏”李显闻讯之后,千里奔波,赶回回龙庄,怀着一腔敌忾,卧薪尝胆,苦苦经营,终于将一个寻常庄园营造成铁壁也似的一座寨堡。同时,李显又暗中派出人手,寻访梁山后代,久而久之,先后便有当年梁山泊好汉没面目焦挺的后人“黄面鼠”焦霸、青眼龙李云的后代“小银貂”李春、石将军石勇的后人“钻地虎”右通、通臂猿侯健的后人“花颈鹿”侯杰、白面郎君郑天寿的后人“赤眉狸”郑玄、九尾龟陶宗旺的后人“过山蟒”陶宜、花项虎龚旺的后人“赛咬金”龚洪、中箭虎丁得孙的后人“出云雁”丁彪、黑旋风李逵的后人李黑牛等十一人到庄上聚义,并与远在鲁南的“吴铁口”接上了关系,每日里操练庄客、打造器械,只待时机一到,便要杀出回龙岭,去与群雄争天下。

    就在群雄聚义饮马川,商量攻打济南省城,营救被俘的梁山后代之时,李显便派了一名精悍的庄客打探消息。待到千佛山聚义、施耐庵单人西行之际,老谋深算的“吴铁口”早料到一路上风波险恶,须要给回龙庄通个讯息,他待施耐庵前脚走,后脚便遣回李显派去的庄客,把施耐庵的行踪用快马抄捷径提早告诉了“金翅大鹏”李显。谁知这中间又生了长清县、朱家庄等处波折,此刻,竟然凭空冒出了个董大鹏,借施耐庵名头抢先混过了回龙岭。

    施耐庵听完这些情况,不由得暗暗慨叹:要不是“吴铁口”照应,自己只怕连个回龙庄也过不了,谈什么取出绿林大秘!

    施耐庵沉思一阵,忽然问道:“李大哥,这回龙庄还有一位英雄,你如何不讲讲他的来历?”

    李黑牛道:“相公指的何人?”

    施耐庵道:“便是那个作得一手好歌儿的‘金笛樵子’。”

    黑大汉啐了一口道:“哼,他算什么英雄,惯常便会扭扭捏捏地作娘儿们情态,叫人一看便起鸡皮疙瘩。此人名唤乐龟年,他祖上便是当年梁山泊上的‘铁叫子’乐和。”

    两人说说笑笑,倒也不觉疲累。那李黑牛脚头甚健,两只登着八搭麻鞋的大脚“叭哒叭哒”走得如车轱辘一般,施耐庵自幼生在平川,头一回走这北方的崎岖山路,加之连日趱赶,早已上气不接下气。可是一想到那幅白绢,一想起此时正与那扩廓帖木儿和董大鹏比脚力、争时辰,心里头哪里敢想到个“歇”字,咬咬牙拼命趱赶。

    一路无话,天黑时分赶到东阿县境内的觅儿铺。这是一个傍山的小集镇,除开一家骡马大店,只有三五户经营山货土产的小货栈,除了逢年过节稍稍热闹之外,其它日子都是冷冷清清的。

    施耐庵拖着两条走得酸麻的腿,随着李黑牛一瘸一拐踅进镇子,望着那几栋稀稀落落的房舍和镇后那黑黝黝的大山,他暗暗思忖:似这样冷落荒僻的小镇,多半不会有衙门公人和巡查的元兵,乐得歇上一宿,饱餐一顿,蓄养好气力,明日再趱赶路程。

    两个人来到骡马大店门前,这客栈造得十分简陋,两根树干顶着一片筋筋条条的破草席,便是客栈的正门;院墙非砖非石,只是一溜东倒西歪的紫荆条拦腰扎一根粗草绳,大门的破席下悬着一只灯笼,写着大大的一个“张”字。

    施、李二人也顾不得仔细端详,径直走进客栈,没等施耐庵开口,那李黑牛早扯着嗓门儿咋呼开了:“兀那店家,休要搂着婆娘赖热炕了,快快起来开‘财’门,送钱的贵客到了!”

    这一声喊毕,客栈里却毫无动静,只有院子里大小牲口嚼草的声音“嘁嘁嚓嚓”地响个不停。

    李黑牛等得不耐烦,又叫了一声:“兀那鸟老板,臭屎塞了耳门是怎的,还不快起来招揽生意?”

    李黑牛嘴里骂着,手里抡起板斧,就向一根门柱劈去。蓦地,“吱呀”一响,一道灯光射了出来,正门开处,身影一闪,一个人叉手跨出来。

    施耐庵抬头一看,只见灯影下立着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妇人,荆钗布裙,头上倒梳着一个“坠马髻”,双臂交叉在胸前,一张晒得黑红的脸上堆着笑意,轻声说道:“何方贵客,竟然如此性急?”

    李黑牛正欲发话,施耐庵深怕这愣头青嘴里又冒出粗话来,连忙摆手制止了他,旋即趋前一步,对那妇人唱了个喏,说道:“晚生主仆二人只因贪赶了些路程,投宿来迟,这位小哥性子太急,万望海涵。”

    那妇人笑了笑,说道:“客官便是俺的衣食父母,哪里争什么来迟来早。”说着,对身后的两人吩咐道:“曹家兄弟、薛家兄弟,快请这位相公进店歇息。”

    话犹未了,店堂内立时走出两个汉子,一个身躯臃肿,另一个体态精悍,两人奔到院内,朝施耐庵唱个大喏,引着他便要进屋。

    李黑牛一见,一把将板斧插进怀中,大叫起来:“兀那婆娘,怎地不来招呼俺?”

    那妇人笑道:“大哥毁了俺的店面,俺不找你讨赔偿已然便宜了你。再来招呼你,俺这颜面往哪里搁?”

    施耐庵见状不妙,连忙说道:“大嫂,俺这兄弟生性鲁莽,念在俺的面上,就许他住一宿吧。店面之事,晚生加倍赔偿便是了。”

    那妇人依旧浅浅一笑,说道:“客官,俗话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两根木柱值几何,算了,算了!”她叹了口气又道:“好吧,看在客官面上,就让这位兄弟在马槽里睡一夜罢!”

    一句话未了,早把李黑牛气得“嗷嗷”乱叫,敞声嚷道:“兀那婆娘,俺李黑牛自来不与妇人讲话,要打要杀,唤你家老公出来!”

    施耐庵见他又发了牛性子,连忙喝道:“黑牛兄弟,休要闹了!”

    李黑牛哪里肯听,那一句“睡马槽”早把他气了个七窍生烟,只见他双脚在地上乱跺,乱嚷道:“直娘贼、赔老婆卖家当的背时老板,快跟你家黑爷爷出来,再不出来,俺一把火烧了你这鸟店!”

    这几句话骂得实在不中听,那妇人眉峰微皱,返身道:“薛家兄弟,多日未曾与人放对,俺知道你手又痒了,既然有货上门,你与这位兄弟会一会吧!”

    那精壮汉子应一声,“唰唰”几把脱了上身衣服,露出刺在胸背上的花绣和那块块隆起的筋肉。只听“唿”地一声,那汉子早跃到李黑牛面前,抱拳说道:“好汉请了,俺‘秃尾豹’薛琦前来讨教,望大哥手下留情。”

    李黑牛见来人体魄强健、招式严密,哪里敢托大,说了声“休客气,休客气”,撇了腰间板斧,攥起醋钵般大小的两个拳头,“呼呼”便砸向薛琦的脑门。

    两人走了三五回合,那薛琦的拳脚只在李黑牛的腰脊、胁下、腿裆下掣动,堪堪触及衣裳便又缩回。李黑牛则“呼呼”地抡着巨拳,横揣直砸,却无一拳沾着薛琦的身子,这一来却将李黑牛撩发了性子,“哇哇”地发着喊,横身直进,使一个“铁牛撞山”的笨招,拚着挨那两拳,一把抓住了薛琦的腰带,“嗨”地一声,竟然将薛琦凌空抓了起来。

    满院人一声惊呼。施耐庵不觉失声叫道:“黑牛兄弟休要伤人!”

    叫声未落,只听见“轰隆”一声,脚下仿佛塌了一块地面,早有人摔倒在地。施耐庵低头一看,不觉大奇,只见那薛琦稳稳当当地站在当院,摔在地下的却是李黑牛!

    施耐庵正在诧怪,只见那李黑牛摸着尾椎骨哼哼唧唧地爬了起来,双目喷火,冷不丁一声大喊,又扑向薛琦。就在这眨眼之间,也不知那薛琦用了什么手段,只听“轰隆”一响,李黑牛早又被他一跤放翻在地上。

    这一跤比方才跌的更重,李黑牛哼哼半晌,才爬将起来,作势又要扑向薛琦。

    只听那妇人叫道:“好了好了!俺这薛家兄弟的‘抄手跌’天下无敌,便是斗到明年,你也讨不了便宜去!这两个‘屁股墩’也够赔俺的门柱子了,曹家兄弟,收拾客房,让这两位客官早些安歇罢。”说毕,一扭身进了屋。

    那李黑牛兀自“咻咻”斗气,施耐庵好说歹说,方才将他劝进屋内。不移时,那姓曹的汉子打来洗脚水,两个人美美地泡了半晌,接着用过晚饭,无非是山蔬野味、粗食糙饭,好在饿了半日,两人吃得倒也对味。吃完饭身体困倦,倒头便睡下了。

    约莫睡到二更天气,一阵嘈杂声把施耐庵吵醒。他一翻身爬起,从板壁缝里觑得一眼,不禁吓了一大跳。

    只见满院里灯笼火把,照见黑压压的一队元兵,挤满了整个骡马大店,林立的蒙古长刀在闪烁的火焰中熠熠吐着寒光。一匹踢雪乌骓马上高坐着一名虬髯豹睛的元将,双手横担着一柄丈八钢挝。施耐庵一看,不觉惊出一身冷汗,来者正是“铁骑虎将”察罕帖木儿!

    就在这时,那妇人已走到正厅门口,对察罕福了一福,问道:“将军深夜到此,小店偏窄,可容不下这么多的总爷。”

    察罕冷冷地说道:“咱家自有公务,不需住店,你可曾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今日路过此地?”

    施耐庵闻言吓了一跳,轻轻取下挂在墙上的宝剑。

    只听那妇人不慌不忙地答道:“读书人!见过见过,傍黑时分进了小妇人的客栈。”

    这一句话不打紧,倒叫施耐庵暗暗叫起苦来,这妇人要是说出自己的行藏,面对这千军万马,却如何走得出去?

    只听那妇人继续说道:“唉唉,这穷秀才能耐不大,臭名堂却不少,他进店之后,嫌俺这店子里马尿味太重,转身便又走了。”

    这时,房内的施耐庵才悄悄舒了口气。

    只听察罕厉声问道:“你这妇人敢莫是骗咱家?”

    那妇人笑道:“俺哪有这种胆量?”

    察罕又道:“你敢让咱家搜一搜么?”

    妇人道:“只要将军不嫌这小店龌龊,尽搜无妨!”

    察罕抬眼环视了客栈一遭,不觉皱了皱眉,又狞视着妇人问道:“你可瞧见那人朝哪个方向走了?”

    妇人道:“冲西南方向走的,只怕是要去东平梁山。”

    察罕点点头,脸色也稍稍舒展,接着又问了一句:“他走了多久?”

    妇人道:“只怕有三四个时辰。”

    察罕听毕,双眉一扬,对妇人厉声说道:“咱家这匹乌ae*马不要多久便可驰到东平,倘若追不到那书生,咱家回头与你算帐!”

    说完,鞭梢一指,叫声:“儿郎们,随咱家来!”率着大队元兵奔出了客栈,一阵“哒哒”的蹄声响过,霎时便驶入了沉沉的夜幕里。

    这一幕施耐庵看得清清楚楚,心下立时大生感激。他正欲出门道谢,只见那妇人扭过头来轻声唤道:“施相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施耐庵听了一愣:“莫非这妇人也是吴铁口一条线上的人?”

    想到此,他一耸身爬出被子,三下五除二穿好衣裳,奔到厅前,对着那妇人长揖到地,说道:“谢大嫂救助之恩,晚生这厢有礼了!”

    那妇人连连谦让,说道:“施相公少礼。你身负紧要使命,还是早些启程罢!”

    施耐庵道:“大嫂僻处深山,怎么知道晚生姓氏,又如何晓得晚生身负紧要使命?”

    妇人摇摇头说道:“相公休要问了,眼下那董大鹏早已过了东平府,察罕帖木儿发觉上当立时便要返回,再要迟延,只怕想走也走不了!”

    施耐庵听毕,连忙答道:“多谢大嫂指教,晚生即刻便走!”

    说毕,返身便要回屋收拾行李。

    那妇人忽然拦住他道:“且慢,此去梁山泊,一路上尽是生死鬼门,龙潭虎穴,以相公之力只怕难以去得!”

    施耐庵忙问:“那将如何是好?”

    妇人食指叩额,略略思忖一阵,说道:“此去东平府,一路上若遇上个脚力甚健的人,相公尽管请他相助,这一趟差使十停便成功了八停。”正在这时,只见那姓曹的矮胖汉子风风火火地奔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叫道:“张五嫂,不好,那察罕帖木儿又回来了,你瞧!”说着,朝窗外一指。

    施耐庵、张五嫂抬头一看,只见前边山峦上一溜长蛇似的火光,看样子离客店也只是个把时辰的路程。

    张五嫂大叫一声:“施相公,还不快走!”

    施耐庵问道:“你们……”

    张五嫂“呼”地转过身来,猛一跺脚,怒叫一声:“快走!”

    施耐庵哪敢再问,疾步跨入客房,心中恨道:“这个李黑牛,火急燎眉,他竟还在齁齁大睡,真是个浑人!”一头想一头走到床前,猛一把撩开棉被。

    展眼一看,倒把施耐庵闹懵了,被窝里空空如也,那李黑牛不知何时早已不见!

    他只道是李黑牛晚间吃得太多,此时上茅厕方便去了,稍等片刻,便要回来。等着等着,施耐庵心下发毛,抬头一看,不觉吓了一跳:墙上的两把板斧已然不见!哪有上茅厕带板斧的道理?这事儿蹊跷!

    情急之中,施耐庵不觉大叫起来:“黑牛、黑牛!”

    张五嫂等人闻声走入,问明情由,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也不知这浑人的去向。

    此刻,远远的火把长蛇阵已越来越近,张五嫂当机立断,对施耐庵道:“施相公,休要为这愣头青误了大事,你一个人先走,待俺慢慢地寻他便了!”

    施耐庵道:“这不成,李显大哥将黑牛郑重相托,倘若有了闪失,叫晚生如何见回龙庄群雄?”

    张五嫂亦自着急,她叩着额角想了想,猛地心头一动,一把抓住施耐庵的手,低低地叫了一声:“施相公,快随俺来!”

    施耐庵也不知她要作甚,糊里糊涂地跟着她穿过客栈后院,又爬过一道山坡,渐渐地听得见一阵呼喝之声。

    二人寻声望去:前边一派草地上,两个黑影正自怒吼连连,拼死相搏。只见一条黑大汉正从地上气咻咻爬起,直奔对手,那精瘦汉子不知使了个什么怪招,抄胁一搂,“轰隆”,一声又将他摔倒在地!

    张五嫂大叫一声:“薛家贤弟,快快住手!”疾步与施耐庵奔了过去。只见那李黑牛倒在草地上,精赤的上身满是泥土,兀自岔着口乱骂。一旁站着那薛琦,拍拍双手,指着地上的李黑牛笑道:“五嫂,俺们耍子哩!这狼犺大汉要报昨晚一跌之仇。从半夜斗到此时,少说也叫停放翻了七八十个跟头,可他还不肯歇手!”

    施耐庵、张五嫂听了,方才明白事情的原委,不觉好笑。

    只见那李黑牛躺在地上一边哼哼,一边指着薛琦叫道:“兀那下三滥的贼坯,来来来,俺黑爷爷再与你走一百合!”说着,一挺身便爬了起来,直奔薛琦的下三路。

    施耐庵连忙一把拉住,厉声叫道:“黑牛,休要闹了,再闹,便要误大事了!”

    李黑牛双目血红,哪里听得进一言半语,一个出溜挣脱了胳膊,便要奔那薛琦。

    此时,远远地早已响彻了元兵铁骑的喊杀声,长蛇般的火把阵已然栲栳圈朝着小客栈围了过来。施耐庵急怒攻心,一把抓住了李黑牛的肩头,“啪”地打了他一记耳光。

    李黑牛摸摸面颊,双目直直地瞪了施耐庵一阵,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旋即双膝着地,仰头对施耐庵道:“打吧!相公!俺黑牛一辈子没向人低过头,服过输,今日栽在这姓薛的手里,俺还拿什么脸去见回龙庄的好汉?去见李显李大哥?”

    施耐庵见李黑牛脾气如此刚烈,倒后悔不该打了他一记耳光,心下不忍,便换了好言劝道:“黑牛兄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何必如此与人斗气?快快起来赶路,少刻便走不脱了!”

    李黑牛道:“俺不走,俺不走,拾不回这脸面,俺宁肯死在他手里。”

    这时,张五嫂也在一旁劝诫着薛琦:“薛家兄弟,古人云:

    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与这黑牛兄弟斤斤计较?”

    薛琦点头:“是,是。”

    张五嫂又道:“有本事留着将来在疆场上使,自家兄弟不必如此认真。”

    薛琦又道:“是,是。”

    谁知他第二个“是”字未说完,腰间忽地被人抱住,待要挣挫,哪里挣挫得脱?只听背后一声“嗨”,立时便被放翻在地上。

    李黑牛一招得手,直喜得又蹦又叫,指着躺在地上的薛琦笑道:“狗啃屎,马卧槽,一跤放翻薛草包,哈哈,俺赢了,你输了!”那一股子高兴劲,仿佛大年三十放爆竹的孩童。薛琦躺在地上,满面羞惭地指着李黑牛骂道:“好个浑人,行奸使诈,算哪门子好汉!”

    张五嫂忙道:“好了,好了,施相公,行囊俺已带来,你们二人就从这后山走吧!”说着,将行囊一把塞进施、李二人手里,又在李黑牛背上搡了一把,道声:“去吧!”带着薛琦便奔向那闪着火光的骡马大店。

    施耐庵携着李黑牛的手,跌跌撞撞,奔下后山,寻着那西去梁山的小路,大步奔了起来,紧赶慢赶,待到午牌时分,早已走到东阿县境内的第二个宿头马庄驿。

    一进街口,那李黑牛便捂着肚子哼唧起来。施耐庵只道他冒夜寒凉了肠胃,正要给他捏捏关元、气海,谁知他连连摇手道:“别价,别价,俺要喝酒!”

    施耐庵一听,不觉又好笑又气恼,如此紧急之时,这浑人偏偏在节骨眼上做起光来,休说此时赶路正紧,便是有功夫,这镇子上戒备森严,官府正缉拿他俩,又怎敢冒昧闯进街上的酒馆、饭铺?想到此,他劝道:“黑牛兄弟,耐着些,过了这镇子,咱们寻个僻静之处,买两壶村酿美酒,好好儿痛饮一回。”

    李黑牛哪里肯依,捂着肚皮蹲在地上,嘴唇吧哒吧哒地咂着,哼哼唧唧地嚷道:“没有酒,俺这双腿便不听话了。施相公,这马庄驿上纯阳楼的酒最好,随俺去喝几杯。”

    施耐庵道:“休要闹了,再闹,真的要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