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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密语窃窃惊怪杰 墓碑历历会群雄(1/2)

    施耐庵见白衣女子推枰认输,不觉舒了口长气:这一局棋下得实在难挨,输赢倒在其次,肚里的饥火里真真叫人无法忍耐。

    此刻,他忙忙放开捂着肚腹的手掌,有气无力地唱了个喏,说道:“大姐生死之际让了一着,这局棋倒是你赢了!”

    那白衣女子这局棋输得稀里糊涂,心中窝着一团火,又不好发作。她尤其耿耿于怀的,却是最后那几着臭棋,仿佛着了鬼迷,连自己都不知是为何要那般胡乱落子。

    她顾不得落败之后羞红满面,呐呐地问道:“相公休要过谦。小女子失着认输,不过还请相公给俺说个明白,你最后几着,又是嘴里咕哝,又是扭腰捂肚,又是蹙眉皱额,又是唉声叹气,这是何种怪异的下棋之法?”

    施耐庵一听,顿时觉着哭笑不得。适才她下了那大大的一个败着,竟然是被自己的怪异模样搅得神智涣散,将忍饥挨饿的苦状当成了下棋高招,真真是叫人好笑。

    他忍住腹中饥饿,只恐说起来又是缠夹不清,只得含含糊糊地“唔唔”两声,连连说道:“唔唔,没有什么,晚生不过侥幸取胜,侥幸取胜!”

    谁知那红衣女子却一把攥住施耐庵的衣袖,风风火火地嚷道:“你这书呆子也忒悭吝,既然俺家姐姐服输求教,你就把怪棋教她几招!”

    施耐庵腹饥如绞,肠鸣似鼓,一边挣扎,一边唔唔地嘟哝道:“小大姐,区区小技,实在是不足挂齿!”

    红衣女子双目含怒,忽地又抽出双刀,冷不丁架在施耐庵颈上,喝道:“想不到你这书呆子,竟然如此塌了俺姊妹俩的面皮,再不讲出来,俺便宰了你!”

    施耐庵连连叫道:“小大姐,俺这棋……棋……棋艺怪招,委实是说不得的,说不得的。”

    红衣女子扬颔斥道:“什么泼天大的怪招!说不得也要说!

    俺姑娘偏要听个清楚明白!”

    施耐庵道:“二位大姐真的要听?”

    红衣女子道:“真的要听。”

    白衣女子道:“相公但讲无妨。”

    施耐庵道:“若是讲了出来,二位大姐不笑话晚生?”

    红衣女子笑道:“你这呆子真真可笑,传授棋艺,俺怎会笑话?”

    施耐庵忸怩一阵,此时疗饥要紧,哪顾得有辱斯文,嗫嚅半晌,方才低头说道:“唉唉,说来惭愧,俺自晨至晚,水米尚未沾牙,这肚子在唱大戏哩!”

    这话一说出口,两个女子兀自咂摸着滋味,及至回过神来,不觉笑得前仰后合,半晌都缓不过气来。

    施耐庵一时手足无措,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喃喃地咕哝道:“说过不许见笑,二位大姐毁诺了。”

    白衣女子先止住笑意,说道:“大哥何不早言,既然腹内空空,说出来,俺姊妹们也不好意思与你赌赛了。”

    红衣女子一步上前,抓住施耐庵的袍袖,拽住他便要前行,一头嚷道:“好一个陈蔡绝粮的孔圣人,既然文武两道都赢了俺姊妹俩,该你有好口福!走,俺家厨下正熬着热腾腾腊八粥,俺与你盛三大碗去!”

    施耐庵此时早饿得两眼昏花,见两个女子情词恳切,也顾不得许多礼性,撩撩袍襟,跟着两个女子朝廊下走去。

    恰恰走了两步,猛听得花厅内响起一声低喝:“慢!”

    三个人闻声,不觉同时驻步。

    施耐庵回身一看,立时惊得呆了:只见花厅内缓步踱出一个人来,步态稳重,一双眸子精光灼人,声音低沉而洪亮。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酒楼门口摆摊算卦的先生。

    只见他缓缓走近施耐庵身边,捋须问道:“未行宾主大礼,怎可冒昧叨扰俺的酒饭?”

    施耐庵不知所以,期期艾艾地答道:“仁兄所责有理。不过此处居停主人是这两位大姐,晚生乃是应请叨扰。”

    那先生听了这番话,不觉仰天失笑,那笑声尽管低微,却轰轰然震人耳鼓。他笑毕之后,朝两个女子一指,说道:“年兄未免托大,谁是此处主人,你问问她俩!”

    施耐庵正欲发问,那红衣女子抢上一步答道:“这有什么干系,叔父不在,自然便是俺姊妹俩当家!”

    那先生微微嗔道:“好个野妮子,又在此处滥充家长了,还不退下去!”

    两个女子相视一笑,伸了伸舌头,霎时衣裙之声响起,姊妹俩转过回廊,在花厅右侧的厢房门口消失了踪影。

    施耐庵此刻方才明白,一番追踪,果然没有摸错门径,这幽雅别致的庭院,正是这相面先生的府第。

    他连忙深深一揖,说道:“仁兄以足划地,指引晚生到此,想必有事赐教?”

    那先生面色沉静,神态闲适,挥一挥袍袖,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饥肠辘辘,如何畅叙契阔?”

    说毕,他唤道:“左右,将酒饭移到此处来!”

    只见两个厨役模样的人抬着一只竹编笼屉走到跟前,收了小桌上的棋盘棋子,打开笼盖,搬出菜肴酒饭:一盘细切牛肉,一盘烧鹅,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烟熏鹿脯;另有一大盘白生生的馒头,一碗琥珀色熬得浓浓的腊八粥。

    那先生说声“请”,站起身踅了开去,仰头低吟,旁若无睹。

    施耐庵此时饥不择食,早已一扫而光,只差把盘子碗筷也吞下肚去。吃饱喝足之后,施耐庵兀自美美地咂了咂嘴唇,精神陡长,踊身站起,对着在一旁沉思的相面先生谢道:“这一餐饭菜,亚赛瑶池王母的筵席,晚生多谢了!”

    那先生兀自伫立不语,口中念念有辞。

    施耐庵不觉诧怪,轻步走了过去,朝那先生深深一揖,大声说道:“仁兄,晚生在此谢过盛情款待了!”

    那先生仿佛聋人一般,这一声大叫,仍旧未曾将他惊觉。

    只见他仰首向天,喃喃自语。

    施耐庵不知缘故,哪敢再去搅扰,自己吃喝完毕,叨搅也告,礼数周全,也该是走的时候了。

    想到此,他收拾起伞囊,结扎好衣带,拔步便要离去。忽然,那先生的喃喃自语声中传出一句问话:“怎么,这位年兄叨扰一顿好菜饭,临走也不留个姓名么?”

    那一声问话尽管夹在相面先生的喃喃絮语之中,但听来却分外清晰响亮。

    施耐庵情知这一句问话是冲着自己来的,不觉驻足停步,沉思片刻,他想:此人问得在理!正要脱口答出,心下却蓦地一动:此处人地两生,这先生善恶未明,怎能随便露了自己身份!倘若是大奸大猾,有意探访,岂不是大大的失算?于是,回身答道:“不劳仁兄动问,晚生姓张,名慕丘,贱号继贤。”

    “哦哦,张慕丘!好名字,好名字。”

    施耐庵不知所以,讪讪笑道:“呵呵,不好,不好!”

    陡地,那先生俯首转身,大步蹬蹬走到施耐庵跟前,冷冷笑道:“张年兄,你果真长进了!”说毕,他忽然双目暴睁,精光逼人,厉声问道:“俺倒认识一个人,不知年兄也曾会过么?”

    施耐庵忙问道:“不知仁兄所言何人?”

    那先生道:“他姓施。”

    施耐庵陡地一惊,止不住心中“突突”直跳,口中呐呐问道:“此人名唤什么?”

    那先生道:“此人名唤施元德。”

    施耐庵益发惊讶:原来这古怪先生与堂叔相识!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怔怔地站在当地,半晌作不得声。

    那先生微捺长须,说道:“既然年兄不想以真实来历相告,俺也不便相强!”说毕,拂袖转身,又要踱回那廊庑之下。

    施耐庵欲走不甘,欲留不能,一时失了主张。

    只听那先生长叹一声,说道:“唉唉,可惜施家一门豪侠,施元德一世仗义,俺眼睁睁瞧着他的骨肉步入龙渊虎穴,天意如此,休怪俺无情无义了!”

    这一句话不打紧,倒叫施耐庵猛然惊觉,立时放下伞囊,心下一横,赶到那先生跟前,一躬到地,说道:“仁兄在上,晚生有难言之隐,欺瞒之处,万望鉴谅。”

    那先生回头问道:“你到底说了句实话,那么你又是何人?”

    施耐庵答道:“仁兄双目如神,洞幽烛隐,晚生何必赘言!”那先生摇摇头笑道:“年兄差矣,俺未必便知你是何人!”

    他稳了稳心神,答道:“仁兄在上,晚生便是施元德的堂侄,姓施名彦端,贱号耐庵居士。晚生冒犯,这厢陪罪了。”

    那先生呵呵一笑,脸上涌起一抹亲切的神情,连忙一把扶住施耐庵的双肩,久久端详他的面容,声音沉重地说道:

    “啊啊,的确是施家的骨相,年兄请起!”

    施耐庵叉手侍立,望了望对方那和颜悦色的模样,心下立时坦然。他轻声问道:“既蒙抬爱,敢请赐告仁兄名讳?”

    相面先生笑道:“俺的姓名,年兄不是已经晓得了么?”

    施耐庵茫然摇头。

    相面先生又道:“年兄贵人健忘,难道不记得俺那相面摊子了?”

    施耐庵立时想起,疑疑惑惑地问道:“呵,原来仁兄便是叫作‘吴铁口’?”

    相面先生点点头:“嗯。”

    施耐庵听毕,心下自忖,这先生神态潇洒,儒雅风流,一派宿儒高士的气度;瞧这座宅院,尽管规模不大,却是庭园幽深,华堂焕彩。这样一位倜傥高洁之士,殷实富庶之家,真真犯不上去沿街打坐,借三寸不烂之舌,以那龟蓍卜筮讨几文小钱度日。

    想到此处,他心中一动:啊,此公真实身份掩藏不露,令人难测玄奥,这“吴铁口”三字决不是他的真实姓名!如今乱世浇离,凶险莫测,这必是他潜踪晦迹、掩人耳目的虚名假姓!

    他壮了壮胆子,正欲上前发问,忽听得身后花厅上一阵脚步声响,立时又走出两个人来。

    只见这两人年纪相仿,都是二十刚刚出头的翩翩少年。走在前边的那位,穿一身蓝,面皮白里透着微黄;后边一个少年,口阔鼻直,着一身黄。他俩步伐迅捷,几步跨到“吴铁口”身边说道:“俺二人前前后后找了几遍,叔父却原来在这里临风望月!”

    “吴铁口”点点头道:“原来是吕贤侄、郭贤侄,找俺有何事体?”两位少年指着兀自立在一旁的施耐庵问道:“叔父,这位大哥又是何人?”

    “吴铁口”微微笑道:“不妨事,敢站在俺眼前讲话的,便不是外人,尽说无妨。”

    也不知那穿蓝衣的少年附耳说了些什么话,“吴铁口”神色变幻,仿佛遇见塌天大祸,眉目间显出惊惧与诧异的神情。不过,他只是稍稍变色,马上又恢复了那闲雅从容的情态,唤了声:“来人。”

    廊下走出个家院,问道:“先生有何吩咐?”

    “吴铁口”朝施耐庵一指,说:“照俺午间吩咐的,请这位相公到西偏房歇息,休得怠慢!”

    那家人一边应“是”,一边走过来,叉手对施耐庵道:

    “相公请随俺来。”

    施耐庵极想知道眼前有何种奇境异变,及至见了三人神态,似乎自己不便掺合,也就捺下好奇之心,提起伞囊,随着那家人走下廊庑,直趋西偏房。

    一路行来,只见幽径盘曲、庭院清新,阶砌墙边养着许多经冬不萎的奇花异草,时时飘来冷冷的幽香。约摸走了两个院子,便到了西厢房。一进门,迎面扑来一股温馨的气息。

    家人见施耐庵怔怔地望着屋内的陈设,恭恭敬敬地说道:“俺家先生午间回来,就吩咐赶紧收拾这间屋子,说是有一位贵客要到,想不到贵客便是你这位相公。”

    施耐庵听了这几句话,心中不觉一动,心想:只道在那酒楼门前与这“吴铁口”萍水相逢,谁知他却是早有料算。

    只听那家人又絮絮说道:“不瞒相公你说,还有一桩蹊跷的事,那便是俺家先生带回来的客人,只须与他讲得半日,住得一夜,从此便是生死之交,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要时时回到这里看望俺家主人。不管这些人身份贵贱、才气高下,一个个都将他视作至亲骨肉,敬他为尊长,畏他如神明!”

    施耐庵听到此处,不觉又想到这半日来与“吴铁口”相处的情景,此人言语不多,那行事为人的确叫人可敬可畏,可亲可近。

    他见这家院说得入港,连忙斟了杯茶,扶他坐在椅上,说道:“老丈,坐下喝口热茶,消消停停地讲来。”

    老家院道过谢,美美地品了口茶,赞一声:“好茶!”接着叙说:“打从俺随先生进了这庭院,十余年间,就凭着那一爿相面摊子,俺家先生前前后后接纳过三四十位客人。”

    施耐庵连忙插口问道:“老丈适才讲道,你家先生即不夤缘官府,又不接识高人雅士,那么,这三四十位贵客又是些何等样人?”

    家人说了句:“这个——”忽然住了口,四面巡视一阵,悄声说道:“这些内情也只可相公一人知道,万万不可传出。说起俺家先生结纳的这些朋友,倒也叫人奇怪得紧。这些人,不是落魄的士子,便是亡命的强徒,一个个形迹古怪、行事缜密,尽是些三山五岳人,七长八短汉。”

    施耐庵渐渐听出点眉目,不觉“呵呵”连声。

    那老家院接着讲道:“更叫人奇怪的是,俺家先生还收留些孤男寡女、孀妇弃儿。”

    施耐庵顿觉惊诧,忙问:“如此累赘人物,他收留下又有何益?”

    家人笑道:“唉唉,俺又哪里晓得他肚里的心事?相公若是不信,俺便讲一桩奇事给你听听。”

    施耐庵又给他斟了茶水,凝神静听。

    只见那老家院拍拍额头,想了想,讲了起来:“十五年前,当时,俺家先生还是个翩翩少年。那一日,却是隆冬飞雪、滴水成冰的天气。这张秋镇上沸沸扬扬传出消息,说是朝廷在东边一带荒山野岭中捕得一帮叛党魁首,钦命枭首正法。大约是看中俺这镇子乃是南北通衢,便选在这镇东的河滩之上开刀问斩。

    “行刑的那一日,俺家先生仿佛患了一场大病,满镇老幼都涌到河滩上看热闹,他却怒目横眉地吩咐俺这满院之人不许出门。当时,他换了一身白巾白袍,在院内僻静的密室之中备了一副香案,命人在街前买了冥钱香烛。然后,扛起相面的布招便出了大门。

    “大约傍晚时分,他忽然领着两个衙役打扮的汉子悄悄进了庭院,又是打躬作揖,又是苦苦相求,仿佛要托那两个公人办一件十分秘密、又十分为难的事情。

    “经过一番苦**涉,那两个公人到底点了头。俺家先生不觉喜上眉梢,连忙叫人捧出大盘的金银珠宝,交给了那两个公人,那两个公人大咧咧地收下,也不言谢,神态煞是傲慢。

    “当时,见了这番景象,满屋之人都按捺不住怒气。试想俺家先生平日何等自尊自贵,慢说是两个替官府当差的走卒,便是四品黄堂,他眼角也不曾瞟过一回。然而这两个公人,竟然在俺先生面前如此托大,你说叫人气不气?当时,大家怒气填膺、摩拳撸袖,便要上去教训那两个官府走狗。

    “哪晓得俺家先生一边与两个公人周旋,一边暗暗向众人示意: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大家也只好忍住怒气,冷眼旁观。

    “这时,只见那两个公人收了金银珠宝,慢慢从墙阴下领出两个人来,在场众人一见,不觉惊得呆了。

    “只见牵在两个衙役手上的,竟是两个小小的孩童!

    “当时,送走了两个公人,俺家先生也顾不得满院人惊诧叹息,一手抱着一个婴孩,又是亲脸蛋又是逗乐子,那神情,简直象是抱着自己的心肝宝贝,亲生骨肉。接着,他便将两个婴孩抱进那间密室,掇了两把圈椅,将两个孩子放得稳当,让他们脸相朝着香案,然后沐手焚香,燃了冥纸香烛,一头拜倒在地。

    “从那日以后,每逢这一天,俺家先生便要将两个孩子领到那间房内,顶礼致祭。”

    听了这些话,施耐庵大动感慨,长叹数声之后,问道:

    “后来这两个孩子到哪里去了?”

    老家院笑道:“后苯,俺家先生便将这两个孩子收留下来,尽心抚养,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出落得如花似玉,谁见这两个水灵灵的大姑娘,都是又疼又爱了!”

    施耐庵听毕后若有所悟,忙道:“老丈,你说的这两个孩子,莫不然便是那穿红穿白的两个少年女子?”

    老家院点点头,说道:“正是她们两个,想必相公早已会过。”

    施耐庵又想起日前比武斗棋之事,眼前似乎又晃着那一红一白两个女子调皮娇憨的神态,不觉叹道:“唉唉,真是两个可爱之极的女子,原来身世遭际如此惨痛!”

    他忽然兴致大起,忙忙问道:“老丈,讲了许多,你还未告诉晚生:这两个女子姓甚名谁,父母究竟是何等样人?”

    老家院笑了笑,连忙扶案站起,说道:“相公,老朽口风不紧,不知不觉竟然讲了这许多事情,再不能多讲了。时候不早,相公奔波一日,也该早早安歇了!”

    正听到兴头上,施耐庵哪里肯放他走,连忙一把拽住,说道:“老丈,反正闲暇无事,你就再坐不讲讲吧。”

    那老家院一把挣脱,脸色忽地变得执拗,说道:“相公休要相强,小老儿再要多讲,只怕要砸了饭碗。恕不奉陪了!”

    说毕,大步走了出去。

    老家院这一走,施耐庵顿时觉着冷清起来。适才听到的那些故事,使他对“吴铁口”又增了几分了解,也平添了几分敬意。他的那些行事为人,尽管出人意表、奇幻莫测,但却仿佛使人觉出,这是一位心肠豪侠、决断有谋的奇人。

    他一边想着,一边解衣上床,指望黑甜一觉,以消连日疲累。谁知后颈一搁上枕头,想起这半日来见到、听到的许多事情,真是如行山**上,令人目不暇接。思绪如缕,真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哪里还能闭目入睡?

    此时,冬夜阑珊,万籁俱寂,树影摇窗,烛光明灭。他忽然觉着这座宅邸之中仿佛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