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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张士诚炫威试衮冕 小帘秀拂袖救危难(1/2)

    面对这一场拚死搏杀,宋碧云、王擎天腔血沸沸直涌。两人正欲上前助战,忽见战圈中败下一个人来,不觉失惊,仔细看去,只见跳出圈子的却是张士诚。

    原来,张士诚自幼习武,一柄点钢盐钯深得异人传授,凭着两臂千斤膂力,单斗董大鹏、余廷心二人,兀自占着上风。战了五十余合,董、余二将看看抵敌不住,谁知就在此时,淮安城头上陡响号炮,张士诚略一分神,董大鹏、余廷心便缓过气来。况且生死相搏之际,哪里容得毫发疏忽,此时正斗到涧深处,那董大鹏趁着张士诚手中点钢钯慢了半拍,腾出左手,探进腰间锦囊,腕臂轻抖,霎时一溜寒星电射而出,待到张士诚要闪避之时,哪里还来得及,肩窝里早中了一羽“流萤箭”,立时便败下阵来。

    王擎天大吼一声:“狗官休要暗箭伤人!”挥棍便要杀入战圈。宋碧云喝声“慢”,指着远处城墙说道:“王大哥你瞧,元兵大队人马到了!”王擎天抬眼一看,果果不然,只见黑魆魆的淮安城头雉堞上,密林般涌上大队元兵,旄旌刁斗、长刀大戟,在星月之下闪着寒光,看那阵势,约摸有数千之众。

    此时,那淮安知府李齐早在马上嚷了起来,“张士诚,你敢在堂堂淮安城内绑缚朝廷命官,该当何罪!快快放了本官,放你们一条生路!”

    张士诚身中箭伤,心里早已焦躁,再加元兵合围,浑身不觉发毛,听了李齐这一嚷,哪里按捺得住,一路疾奔至李齐马前,冷古丁掣出点钢钯来,只一搠,便将那狗官当胸搠了几个透明窟窿,一头倒下马来。

    张士诚一脚将李齐尸身踹开,纵身上马,叱一声:“施相公已然到手,淮安城没甚溜头,弟兄们,撤回老营!”说毕,一马当先,率着那一众盐贩打扮的壮汉杀开一条血路,奔出城门,立时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董大鹏、余廷心二人气急败坏,连声大叫:“休要放走那盐贩子!休要放走那施耐庵!”也顾不得王擎天、宋碧云等人,顺着张士诚奔去的方向直追下来。这淮安城外不数里便是一派河网之地,沼泽遍布,沟渠纵横,碱滩处处,芦苇丛生,加之稻田正值泡田下秧季节,连那土路田塍之上也是步步泥泞,张士诚那一伙豪客久处水乡,长年在这水网之中摸爬滚打,那脚下何等溜滑?休说这些在大漠上弯弓驰马的蒙古铁骑,便是上等捕快也莫想追他得上。追着追着,那一众盐城大营的好汉早失了踪影。

    此刻,只剩下王擎天、宋碧云率着一干红巾军将士隐在东城门的一派密林之中,整饬部伍,束装待发。宋碧云遥望着施耐庵一行消失的方向,心中暗忖:施相公本来是北上齐鲁之地,去寻找那一桩关于绿林抗元大业的秘密,此番被那张士诚“抢”去,往后还不知会添多少麻烦!

    她正自暗暗思忖,蓦地眼睛一亮,紧接着身后隐隐响起一阵哔哔啪啪的声音,宋碧云回头看去:淮安城内一柱火光直冲天宇,那地方约摸是适才经历了一番恶斗的耸碧院。浓烟烈火映红了巍峨的城楼雉堞,舔着低垂的彤云,衬着密密麻麻排列在城墙上的那些旄旌刁斗、大戟长刀,显得分外狰狞。宋碧云又记起了那个耸碧院,记起了园内那些重檐画廊、楼台亭榭,心中不觉慨叹:纷纭乱世,玉石俱焚,今日名园毁弃,明日只怕这偌大个淮安城也将瓦砾遍地了。

    距离高邮县治约摸七八十里地面,有一处不大不小的集镇,名曰牛栏岗。其实此地乃是遍地的泽国水乡,哪里有什么丘岗岭坡?所谓的“牛栏岗”,只不过是一道似堤非堤的土丘,休看它高不过二寻,长不足半里,那蜿蜿蜒蜒、蓊郁葱茏的形态却煞是古怪,乡人不饰华丽,只瞧那模样儿象是一道弯弯曲曲的牛栏,随口便唤做个“牛栏岗”,也不知传了几世几代。约摸半年之前,吓天大将军张士诚率军围攻泰州、高邮,战败兵部侍郎也先,阵斩元军骁将朵尔只斤,获了个盐城起事以来最大的胜仗。这黑矮汉子一肚子高兴,便在牛栏岗下大摆庆功宴席,酒酣耳热之际,忽然有一个应邀赴席的当地塾师一抹油嘴站了起来,也尔知是确曾详研过《方舆志》,抑或是信口开河,竟指点着那道土堤讲出一番话来。道是这牛栏岗来历不凡:当年汉高祖沛县揭竿起事,芒砀山剑斩白蛇,谁知后来出师不利,屡遭挫折,先败于淮、泗,后困于荥阳,连妻子吕雉、岳丈老头也被敌人捕去。有一日留侯张良夤夜求见,为刘邦解析休咎,卜箸才下,张良便查出了情由。原来当年斩了的那条白蛇乃是上天遣下的信使,斩蛇起兵,上应天意,不过此蛇乃上界翼火蛇星君的化身,归天之后,留在凡间的遗蜕暴露荒野,星君在天上魂灵不安,玉皇大帝龙心不悦,便给刘邦吃了不少苦头,倘再不葬好白蛇尸骨,帝业将永远难成。那刘邦一听,忙不迭派出大队人马,在芒砀山搜寻了三大三夜,到底找齐了那条白蛇的尸骨,汉王刘邦浑身缟素,顶礼燃香,做了七七四十九日大醮,将白蛇遗蜕埋葬在高邮湖边。从此,刘邦的大业如日中天,节节兴盛,终于享有二百余年的太平天下。那白蛇的坟墓不在别处,便是这道“牛栏岗”。

    张士诚一介匹夫,出身草莽,休道他区区盐贩,当时便是那些才高八斗的饱学之士,又有几个不信奉这天地鬼神?此人趁着世道大乱,敢于冒火族之险揭竿造反,开初大半是熬不住元廷的贪残苛暴,后来兵马一多、占地一广,那皇帝梦便时时在脑子里晃悠起来。此番新胜之余,醉上心头,听了这段古话,立时高兴得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以为神差鬼使,可可儿让他驻军牛栏岗,他这个“吓天大将军”看来要成第二个汉高祖。于是学着那刘邦,幢幡宝盖,香花灯烛,在牛栏岗下做了七七四十九天极热闹的法事,祭祀白蛇星君,祷告过往神灵,庇佑他推翻元朝,扫灭群雄,早登皇帝宝座。只是这张士诚比那刘邦少了些许才气,吟不出“大风起兮云飞扬”之类的豪语,让那仪式煞了不少风景。

    从此,张士诚索性便把老营从盐城移到了这牛栏岗。

    上万兵马家眷安营扎寨,已然是熙熙攘攘。这张士诚又有桩好处,便是只杀贪官,不扰乡民,盐贩生涯又叫他养成个喜欢热闹红火的脾气。牛栏岗地处高邮湖东,为大运河东西、淮水南北两岸的鱼米盐茶聚散之地,义军鼓励贸易、招纳商贾,不数月,牛栏岗一派荒野之上,竟然崛起偌大个市镇。

    这一日,牛栏岗下忽地变得寂静,那平素日闹哄哄的鱼贩、米贩、茶贩、盐贩们一律收了摊子,酒招飘摇、算盘滴嗒的茶楼店肆也齐齐上了门板。只有镇东头那关帝庙前的漫坡上黑压压地挤满了人群。庙前新搭的戏台上灯烛荧煌,戏台口列着旗门、金鼓、棨戟、大纛,两厢排着衣甲鲜明的兵士,一个个注目鸮立,中间留着窄窄一条甬道。那景象说不尽的威武。

    约摸午牌时分,一阵“得得”的马蹄声响过,戏场上立时金鼓齐鸣、号炮轰响。只见一行人在一杆红罗伞盖的导引下直奔戏台,当先一位正是那吓天大将军张士诚。他此番打扮迥然不同,头戴冲天紫金兜鍪,身着团龙嵌丝缎袍,腰间斜挂着一围镂着云霉纹的白玉带,足登薄底皂靴,宽袍大袖,满身金紫,比起当日夜闯淮安府那副邋遢模样,简直换了一番气象。紧跟在张士诚两旁的是两个黑矮汉子,除了身上装束不同外,那身姿形貌与张士诚一模一样。左边一人身着淡紫锦袍,膝下隐隐露出黄金锁子甲,头戴黄铜铠,手抚青虹剑,一派英武气象。右边一人头戴英雄巾,身着湖色锦袍,峨冠博带,羽扇纶巾,若非生就一副黑脸膛,便酷似当年诸葛亮。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士诚的左辅右弼、同胞兄弟士德、士信。

    提起张士诚这两个兄弟的大名,绿林之中真真是如雷贯耳。二弟张士德自幼在运河里弄潮扳桨,练得一身好筋骨,十四岁上便与人赌赛,单手拽翻一头水牛,两臂抡动,力逾千斤,后经名师指点,使一根铁桨,百十条好汉近他不得,斩将搴旗,冲锋陷阵,是张士诚手下第一员上将。三弟士信从小不喜那盐腥气,偏偏喜欢读书攻史,加之生性聪颖,休说那四书五经、八索九丘,便是什么《孙子兵法》、《六甲全书》也背得滚瓜烂熟。此人生平酷嗜行兵布阵,尤其渴慕诸葛武侯的为人,连装束打扮也处处学那孔明先生的样儿。张士诚起兵之后,多亏这位三弟精心策划、运筹帷幄,脱了不少险境,打了许多胜仗,攻州陷府,干里捷报,一半是张士信的功劳。此时三兄弟并辔联骑,威风凛凛,令人肃然起敬。

    接着张氏三雄走上戏台的,一个是银盔银甲的大将索元亨,另一个是闲适潇洒的施耐庵。他们身后,还有一男一女,男的是卸任同知顾遐举,女的便是那从淮安城掳来的丽春馆粉墨班头小帘秀。

    这一行人走上台来,满坡的人立时鸦雀无声,只有高邮湖那边刮来的湖风吹得牛栏岗上的草枝树叶簌簌乱响。台下的这万余人众,大半是张士诚的士卒与随军家眷,对自己的首领自然是十分崇敬,便是镇上的百姓,数月来得了张士诚不少好处,比如打了胜仗,满镇男妇老幼都可到戏场上赴宴,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攻下了州府,劫了富户,家家都可按秤分金。乱世之中能有这块乐土栖身,谁不把这吓天大将军敬若神明?

    台上诸人依序就座之后,张士诚便走到台前,捺一捺头上冲天冠,拍一拍腰间白玉带,朗声说道:“众位义军弟兄,列位乡亲父老兄弟姊妹,你们瞧瞧,俺张士诚今日这打扮象个做皇帝的样儿么?”

    话音未落,台下便滚雷船吼道:“好象!好象!”

    谁知这张士诚听了,把个头颅摇得拨浪鼓儿也似,长长地叹了口气,叫道:“你们吃了俺的酒肉,分了俺的金银,自然要奉承俺。不过,你们道是好象,俺自己却觉得差了一味!”

    说完,他摘下头上冲天冠,伸出两个指头仿佛敲木鱼般地“梆梆”敲着,续道:“俺张士诚心里明白,要打天下,还缺点儿火候。想那古往今来的帝王,谋士如雨,猛将如云,汉光武有云台十八将,宋太祖有汴梁十六杰,俺有啥?就凭三个联脐带的兄弟,做他娘的鸟皇帝?打他娘的鸟江山?敌不过元朝百万蒙古铁骑,敌不过徐寿辉的中原五虎,也敌不过刘福通的徐、宿子弟兵,只好在这牛栏岗下摆一条贩盐街罢了!”

    这一番话,尽管令人丧气,但却是坦荡实在,满坡人众中立时响起叹息之声。张士诚嗽了嗽喉咙,又发出话来:“不过,成事在天,谋事在人,人作刀俎,俺作鱼肉,可不是俺张士诚的脾性。俺今日干了件大事,请来了一位尊神,俺吓天大将军的云台十八将、汴梁十六杰,还有俺那皇帝梦儿,通统都出落在他的身上!”

    说毕,他转过身去,挥挥手,叫道:“奏乐,请施相公出台!”

    台下应声,“哇哩哇啦”地奏起乐来。只见施耐庵袍袖轻拂,步履洒脱,朝着张士诚深深一揖,大步走到台口,又朝着满坡人众唱了个肥喏,朗声说道:“众位义军英雄,久闻张大王部伍精悍,与民更始,今日晚生亲睹威仪,真真是名不虚传,令人感奋!不过,适才张大王所云未免言过其实了!”

    张士诚一听,忍不住一把攥住施耐庵的袍襟,将他拽到台边,叫了起来:“大伙儿休听这穷酸胡诌,俺来告诉你们:这位施相公心怀一桩旷世无匹的武林大秘,乃是当年梁山泊义军首领宋江手下一百单八将英雄后代的下落!这一百单八条猛虎一旦归俺所有,岂只俺张士诚一人坐天下,你们个个都可封侯拜将!”

    台下立时响起海潮般的吼声:“好啊,好啊!”

    张士诚照着台下的场面,得意地一捺颌须,对施耐庵笑道:“施相公,不须看在俺张士诚份上,只要看在台下这些义军与百姓的份上,你也该将那桩秘密对俺讲了吧!”

    施耐庵微微一笑,扬了扬手,张士诚心中一动,忙对台下嚷道:“休要吵了,施相公有话要说!”

    台下稍稍寂静,张士诚走过来,附耳惴惴地说道:“施相公,这桩大秘先不须在此处张扬!”

    施耐庵点点头,走上一步,对台下众人说道:“张大王盛情难却,众位义军英雄如此重义,晚生只好在此把那打天下、做皇帝的秘诀说一说了。”

    一句话不打紧,倒教台上众人吃了一惊,那张士信脑瓜儿灵活,抢先一步奔过来,对施耐庵道:“哎哟哟,施相公,想不到你果然豪爽,这桩大秘一旦示知敝兄弟,你便是开国元勋!不过,如此泼天大的秘密,怎能在光天化日、众口藉藉之下宣泄!施相公三思!”

    施耐庵笑道:“三将军休要操心,既然是秘密,只怕不是寻常人听得懂的,何况台下都是你们心腹弟兄,那又何必防范呢!”

    张士诚按捺不住,一步跳了过来,低声喝道:“施相公,你讲不得!”

    施耐庵故作惊诧:“这又奇了。大王涉险犯难,又在此大会部众,原是要晚生讲出那桩秘密,此时如何又来拦挡?”

    张士诚讪讪笑道:“哎呀!你这酸秀才!俺今日摆出这阵势,是想教你瞧瞧俺张士诚的气候,逗你讲出那桩大秘,又不是要你当众布道讲经!”

    施耐庵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况面对上万血性弟兄,晚生不敢食言而肥!”

    张士诚直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忍不住按剑喝道:“你果真要讲?”

    施耐庵道:“果真要讲!”

    张士诚厉声吼道:“泄了大秘密,俺剑下不饶!”

    施耐庵道:“那也是无法可想之事!”

    张士诚哪里按捺得住,吼一声:“与其让这大秘与你这穷酸一齐从世上消失,也不让它泄露,看剑!”说毕,举剑便剁。那张士信在一旁察言观色,心里头早瞧科了几分,眼见乃兄真要杀人,连忙夺下剑来,说道:“既然施相公如此重然诺,那就让他讲了吧!”说着,对张士诚使了个眼色。

    没等张士诚回过味儿来,施耐庵早走到台口,轻理青巾,漫挽衣袖,一时并不开口,张士诚和台上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正在众人屏息静听之际,施耐庵忽然呢呢喃喃地吟出一篇八股文来,只听他一字一板地诵道:

    “盗亦道,道非盗。盗得道则道,道无道则盗,天生道盗并存,莫道盗中无道。陈涉与吴广,绿林与赤眉,张角与黄巢;遍地红巾,满目弓刀,都付与沉沙折戟,荒烟蔓草。自古英雄举义旗,有几人善终善了?多少豪俊出草莽,有几人替天行道?赤忱在心,捣黄龙路非遥。收拾金瓯处,妖氛顿消。”

    这罗罗嗦嗦的一番吟诵,令在场军民人等听来味同嚼蜡。不过,台上台下倒是宁静得很,愈是难懂费解的话语,便愈觉着深奥与玄妙,世人都有同样的脾性。此时戏台上下的众人,不是寻常的贩夫村妇,便是舞枪弄棒的莽汉,又有几人听得懂施耐庵这一番“盗亦道”、“道非盗”之类含义深邃的字句,霎时间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耳旁兀自响着那捣杵般的“盗道、道盗”之声,半晌做声不得。

    张士诚提心吊胆,暴睁环眼,竖起两只耳朵倾听施耐庵吐出的一字一句,深怕他囫囵将那桩大秘合盘托出。乃弟张士德则是浓眉倒竖,一只手紧紧地攥在剑柄之上,几几乎握出汗来,只待施耐庵一旦说得走嘴,便一剑将他剁为两段。只有那老三“小诸葛”张士信胸中有数,他早料道乃兄今日这圈套做得拙劣。试想这书生胸中藏着的那桩泼天大秘,多少英雄豪杰、巨奸大猾,燃香顶礼,斧钺加身,使尽浑身解数都没从他口中挖出半个字儿来。眼下人多嘴杂,就凭你吓天大将军摆出这万民拥戴的架势,人家就会吐露机彀?天下只怕没有如此荒唐之事。及至施耐庵“盗道”之语一出口,张士信先是舒了口大气:着!俺小诸葛料事如神!接着听下来,不觉皱眉蹙额、耸然动容,他渐渐听出那首奇怪无比的俚曲之中,竟自包含着无限玄机!不由得拈须晃脑、彳亍蹀躞,和着那跌宕有致的宫商角徵羽,一字一句仔仔细细地琢磨起来。

    这小诸葛尚未品出味儿,人丛中早恼了一条大虫,只见张士德青虹剑已然出鞘,一蹦蹦到施耐庵跟前,瞠目斥道:“你这穷不死的三家村学究!什么‘到到到到’地胡诌了半日,敢情是欺负俺弟兄们少吃了几碗墨汁!藏着那桩大秘不说,却当着俺弟兄父老们掉书袋,真真不想活了!”说毕,挥剑便要剁下。

    施耐庵摆一摆手说道:“二将军稍安勿躁!你想拿这七尺之躯试试剑刃,那也无妨。不过,晚生有一个极简单的题目,二将军倘若答得出,晚生甘愿受死。”

    张士德闷声说道:“就你这穷酸鸟事儿多!答就答,俺没的怕你不成。行过,倘若出个怪题目难俺,可休怪俺剑下无情!”

    施耐庵笑道:“不怪,不怪,请问二将军,晚生适才吟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