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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贺新功沙漠王初归附 庆良辰刘玄德再(1/2)

    孔明闻得南蛮沙漠王领兵到来,暗觉高兴:刘璋不肯献城,那就打一仗给他看看,绝了他的企望,这叫杀鸡儆猴。便当机立断:“子龙听令!”

    “赵云在!”这点赵云得天独厚,凭着他惊人的智慧和绝妙的武艺,总能得到孔明的优先惠顾。

    “将令一支,领兵三千,出营抵挡番军。”

    “遵令,”赵云接令退出,点兵三千,上马提枪,来到番军前设列旗门。

    早有汉军喊道:“呔!小番儿听了,我家赵将军在此,命沙漠番头出战!”

    小番兵立即报上大帐。沙漠王刚刚坐定,听得番兵来报,心想,我才到这儿尚未歇息,汉军已来讨战,也真够快的。凭我这一身本领,这几个汉军算得了什么,定能打它个落花流水。南蛮人生性粗野,依仗一身蛮力,很少有精明玄妙的变化,往往以力取人,这因为南蛮地处偏僻,少有开化,故而少见多怪。便喝令道:“来!与孤王带马扛家伙!”

    番兵带上青鬃马,扛来巨镋。沙漠王整盔理甲,上马提铁方镋,带五千番兵,开营门,平趟板,设下一座旗门,与汉军遥遥相对。

    赵云见来人又高又大,简直像一座黑铁塔一样坚实,知道此人力大无穷,便喝道:“来者住马!通上名来!”

    沙漠王看了自己的身材,再看赵云时,觉得他又矮又小,如同小儿顽童相仿。心里早就有了藐视之意:怎么汉军派这样小的人和我交战,只怕让他一只手也输不了。便对赵云抖擞一下威风,铁方镋向前一荡,答道:“小将听了,孤沙漠王便是。来者何人?”其声嗡嗡,犹如宏钟。

    赵云亦将长枪一挺,大声道:“常山赵云!”

    照说赵云的名声也够大的了,但南蛮人讲究的是身体大,力气粗,不懂什么名声的。他对赵云这两个字很是陌生,更欺他身材矮小,便不放在心上。“小小汉将,胆敢围困成都,威逼季玉皇爷。孤王麾兵到此特来救援。听孤王之言,速即退出西川,否则定杀你个片甲不回!”

    赵云一看他这副模样和听他这般说话,就知道他是个有勇而无谋的小邦之主,和他是用不着多说多话的,只有战了再说。赵云便不多言语,银枪四面播动,对沙漠王的当胸一枪刺去,“叱!番王看枪!”

    沙漠王也是久经沙场,不过所遇敌手多是番将,全是靠蛮力拼命的人,用的家伙也是笨重得很,很少碰上这种轻巧兵器。今日见这枪花播得新奇,也知道赵云必定精明,便仔细着他的枪头用铁方镋柄对准子龙的枪上招架上去,“嗨,小将且慢!”

    只听得“嚓啷”一声,将赵云的银枪挡了出去,便顺手向他当顶打了下去,“小将遭打!”

    赵云迅速举枪招架,用十分之力一格,“嚓啷……”枭不动,再挺一挺,仍然不能动弹,惹得沙漠王“哇哈……”大笑不止。他想,我只用了八分力,你已经招架不住,要是使出浑身的力气来,早就将你打下马去了,汉军怎会命你来,真是不可思议。赵云善于见机行事,觉得在力气上实在不是他的对手,一面用枪尖点住铁方镋,一面用双眼向四处观望,见成都郊外就是锦屏山,那里山径曲曲折折,树木繁茂,是个好地方。便卖个破绽收回长枪,圈马就向锦屏山套中逃去。沙漠王刚打了半个回合,还未施展出大力来,岂肯就是罢手,纵马从后追赶上去,跟着赵云穿林度木,来到一片平坦山坡上。一条山路蜿蜒曲折直通顶峰,山路中间有一个石牌楼,因年久失修,已显倾斜。赵云顿生一计,跃马往这破败的石牌楼跟前去,待沙漠王渐渐追近,鹤顶龙驹临近石牌楼时,赵云使用枪杆在马头上一压,故意来一个马失前蹄,装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沙漠王见此光景,暗暗高兴,战马正好赶上,抡起铁方镋就向赵云拦腰横扫过去。就在这将中未中的千钧一发之际,赵云双腿一夹,缰绳一拎,龙马似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前去,赵云拖枪出了石牌楼。沙漠王不知赵云的用意,以为这一家伙稳着,尽着力气打去。岂料打了个空,一股势力怎么也收不住,一家伙砸在牌楼的石柱上。本来已不太牢固的石牌楼,被这一家伙砸断了柱子,“哗啦……”一声巨响,惊得沙漠王心头一颤,暗叫不妙,他顾不了战马,两脚在镫上一点,奋身从马颈旁翻了下去,一连几个筋斗跳出了石牌楼。没等他站稳,一座牌楼以惊天动地之势压了下来,顷刻间将青鬃马压成肉泥,沙漠王做了个鬼相,早已吓出了一身冷汗,庆幸自己本领高强,能够死里逃生。失去了一匹心爱的战马,沙漠王不禁向前面的赵云大声喝道:“尔这小将竟敢枪挑石牌楼,压死孤王宝马,孤王岂能容忍于你!”

    赵云暗暗好笑:这蛮子真有趣,自己砸了石柱,反怪我压死了他的战马。没了战马,我就不怕你了。便回马挺枪来战。

    这番王见赵云冲来,自知吃亏,转身就走,恰见手下赶来,便换了坐骑,返身复与赵云交战。

    赵云见他又换了坐骑,不肯硬拼,夺路回转大营去向孔明缴令。沙漠王因无得力坐骑,也不敢去追,亦然收兵回营,丢下铁方镋在大帐上坐定。初次出兵就伤了一匹良马,这使他懊恼万分,对于他来说,一匹良马远远胜过一千番兵。便命番兵摆酒,以消失马之愁。饮用有顷,一小番兵跑了进来:“报大王,城中季玉皇爷命人送来良马一匹,请大王示下。”

    沙漠王刚才还在为失去一匹青鬃马感到烦恼,听得刘璋命人来献马,真是喜出望外,急忙吩咐相请。少顷,帐外来一个马夫,头戴遮阴草帽,身上青布短打,一条蓝布腰带,背上插一根马鞭,脚上穿一双草鞋,身材矮小,倒也结实,双目有神,看得出是一个颇有功底的马夫。

    “小的奉皇爷之命到此,闻大王宝马阵亡,特来奉献良马一匹,望大王笑纳。”说着,这个马夫向帐外指去。

    沙漠王向外面一看,帐外拴着一匹战马,果然是一匹乌骓龙马,心中大喜,“好马,果是良驹!汝去回复季玉皇爷,待我胜了汉军,再入城当面拜谢皇爷的厚赠。”

    这马夫并不就走,却说道:“大王,此马素来烈性,不服生人,皇爷命小人在此伺候几日,待驯服了此马再回。”

    “多谢皇爷一片诚意。来,饮此一杯!”

    马夫跪谢过了,便说:“大王何不趁此豪兴骑坐一番?”

    沙漠王觉得此言有理,便起身整顿盔甲,命这马夫带了这匹战马出了营寨,就在营后的一大块平地上执铁方镋,跨龙驹,挥舞着家伙连兜了数圈,觉得此马还算驯服,顿感称心如意,然后弃镋下马,踱入营中。这马夫十分殷勤,扛铁方镋,带龙马,跟在沙漠王的身后直夸他武艺高强,举世无双,直说得沙漠王心里乐滋滋的,便命他喂养马匹保护铁方镋。沙漠王回到大帐,又吩咐添酒加菜,自斟自饮,直至三更半夜。正在酒酣耳热之际,闻得营外一阵喧哗,似有杀声,大喝道:“营外缘何骚乱?”

    “大王,不好了,汉将赵云夜袭营寨,弟兄们无法抵挡!”

    沙漠王闻讯,酒都吓醒了,大呼道:“马夫,与孤王带马扛家伙!”“马夫何在?”连呼数声,毫无回音,已见帐外火把无数,汉军已拥了进来,白日里交战的那个小将一马当先,已扑上大帐。沙漠王急怒攻心,端起酒席向赵云劈面掷去,转身拔腿就逃。

    赵云挑开桌子,对番兵枪挑钻打,骑着马横冲直撞,望着番王的背影追去。一路赶去,已出后营。沙漠王见后面火光明亮,赵云尾随而来,夺了番兵的战马落荒而逃。赵云紧追不放,无数汉军连声呐喊。沙漠王象惊弓之鸟,慌不择路,只管向前撞去。走无多远,战马一个趔趄,将他从马背上甩了下来。两旁汉军一拥而上,把他强捆索绑,押往汉营。

    原来,赵云计赚沙漠王上了山道砸去石柱,知道他必为此事烦恼,便回营将此事告知孔明,暗使胡班带着张飞的登云豹冒称刘璋献马,等到取得了沙漠王的信任,就骗走他的铁方镋,料他忙乱中要从后营逃生,便预先在那里设下绊马索,果然不费一兵一卒擒了他。

    到汉营,赵云缴令。孔明传令道:“来,相请沙漠王。”

    沙漠王上大帐,见两旁文官武将无数,白脸黑脸,大个小个都有,济济一堂,蔚为壮观。中间坐一个清俊先生,一身道家打扮,手中羽扇一直不停,神情显得悠闲自得。旁侧坐一个方面大耳的汉子,却是龙冠龙袍,气象尊严。沙漠王便居中站定。

    孔明见这番王生得又高又大,剽悍强壮,便起身踱到他的面前施礼道:“大王受惊了,多有冒昧,幸勿见怪。来,为大王释缚!”

    手下上前将绳索解去。孔明又道:“为大王设座献茶!”

    沙漠王总以为进了大帐先要换一顿严刑拷打,然后乱棒赶出大帐,没想到坐在当中的这位先生这样厚待自己,两旁的人也不怎么憎视自己,刚才那股愤慨之情已经冰释,便放心地坐了下来,绷紧的脸也松弛了下来。

    孔明便说:“我主皇叔奉天子之诏复兴汉业,大王缘何背道而行?”

    “孤王受大都督张任之恩,如今西川有难,孤王岂能坐视不管而袖手旁观?”

    “未知大王受西蜀何恩,竟要这般尽心报答于彼?”

    “昔年孟获妄自尊大,动辄引兵扰乱小邦,幸张任率兵讨伐,将其赶过泸江,小邦自此安靖。为此,与西川结下盟好。”

    “大王,吾主乃仁义之君,与刘璋同宗弟兄,为兴汉室,取代刘璋此天意也。然西川平,必不加害于他,可见吾主之仁德也!”

    沙漠王担心道:“皇叔取川,孟获又将反矣!”

    “大王且放宽心,皇叔平定西川定要兵进南蛮,降服孟获,必不相扰各邦。今日请大王至此,正为结好贵邦,永不相犯。未知大王意下如何?”

    沙漠王听了这番说话,方知刘备取川的宗旨,觉得与己有利,稍觉放心。起身谢道:“皇叔、军师如此厚待小王,小王愿为头队,攻破成都,必效犬马之劳!”

    “不敢劳驾。区区成都何足论哉,如同弹指之易耳。请大王自回,亮略具细微薄礼,以赠大王车马之资,乞望笑纳!”孔明对这种番王的性格了如指掌,头脑简单,听不得几句好话,受不了几件宝贝,反复无常,只可利用,不可重用,本来相助刘璋,一听孔明的几句捧场话他就转了向。今后孔明七擒孟获,可以说孟获对孔明是心服口服,但孔明绝不用他。而刘备就不懂得这一点,为报云长之仇,起兵攻伐江东,就因为重用沙漠王,险遭他的毒手。此乃后话。

    沙漠王再谢,“小王若归五溪国,决不再犯西川。小王告辞了!”

    孔明命手下取出铁方镋,又选一匹纯种良马赠送给他,命手下押了金银珠宝送到番营。天明时,刘备和孔明送沙漠王出营。沙漠王立即传令退兵,无多片刻,已经退尽。孔明回进大帐,立即呼道:“宪和大夫。”

    “下官在!”简雍闪出。

    “汝即刻进关劝说刘璋,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不得有误。”

    “遵命!”

    简雍出营上马,直抵城下。早被那守关军士喝住:“来人住马!通上名来!”

    “在下乃是简雍,奉吾主皇叔之命来见季玉皇爷,请开放关厢。”

    今日关厢上许袭守城,闻得关外有人要进城求见刘璋,已知他是来做说客的。心想,汉军初到关外,谯周、蒋琬就已投奔去了,城中就剩下几个不成大器的文武,要是刘备攻城,用不了半天的工夫就可以取得。这西川看来是无法挽回的了,早晚要属刘备,理应为自己找一条出路。便命手下放行。川军放平吊桥,开启城门,许袭就站在门口见马背上坐一位大夫,昂然而入,便上前施礼。简雍以得胜者自居,稳坐马背,傲睨自若,只是略一点头示意。许袭受此鄙视,不觉心中大怒,掣剑大喝道:“小辈得志,旁若无人,汝敢藐视吾蜀中人物耶!”

    简雍听得喝声,忙下马迎之。满脸堆笑道:“不识贤兄,幸勿见责。请教了!”

    许袭想,你倒很知趣,被我一怒你就软下来了。老实说,到了这个时候,我也不想同汉军作对,但一个人的尊严还是要的,卑躬屈膝要被人看不起的。你客气,那我也不必与你计较。便答道:“在下姓许名袭。欲问大夫到此何干?”

    “奉皇叔之命求见汝主。”

    许袭便在马前领路,直往辕门而来,路遇秦宓,双方相互通名叙礼,一齐下马往大堂上来。

    这几天,刘璋像热锅上的蚂蚁,日不安,夜不眠,想起祖上传下来的基业即将断送在自己手中,自艾自怨,惶惶不安。到如今弄得众叛亲离,忠心自己的人所剩无几,真恨不得一死了之。忽见许袭和秦宓领着一个陌生人走上堂来,见他身着官带,袍帽整齐,倒是一个上大夫,忙问道:“二位大夫,此人从何而来?”

    许袭道:“主公,此位大夫姓简名雍,自汉营而来。”

    “到此何事?”刘璋听说他是汉营来的,马上就显出了惊惶不安的神色来。

    许袭道:“主公自问便知。”

    刘璋想,来人到此干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以放他进城呢,而且还带他上堂,要是他是刺客,那就不是要出事了么?再说,在此非常时期,有人进城也应该先告禀一声。刘璋越来越觉得堂上的人都在变态,不像以前那样听话,甚至还有人不时地要说几句冷言冷语。这些,刘璋只能气在心里。既然是汉军派来的人,也得罪不起,便起身见礼道:“原是简大夫,旁侧有坐。”

    简雍推让道:“皇爷在此,岂有下官的座位,一旁侍立足够了!”

    “上国之宾,但坐无妨,不必拘礼。”

    “多谢皇爷。”简雍就在一旁坐下。

    “请问先生到此有何教喻?”

    “皇爷,吾主密受汉天子衣带血诏,誓愿兴汉灭贼。大军自荆州进川,至今已三载有余。如今驻扎郊外二月之期,不犯成都,只为吾主不忍涂炭生灵。吾主向以仁义待人,宽洪大度,决无相害之意。还望皇爷三思。”

    刘璋缄默。一旁许袭和秦宓也道,如今城中万民怨声载道,百业俱废,市井萧条,满目凄凉,家家关门闭户,人人惊慌失措。归降汉室乃是上策,请主公裁决。

    这些问题,刘璋已考虑过多时。终于,现在放到了自己的面前。暗想,许袭能放简雍入城,又何尚不敢放汉军进关呢!实际上已不存在什么降不降的问题,只不过这篇门面文章还得做一做。刘璋思前想后,别无出路,决计投降。便说:“请大夫回归大营,璋来日一准献关,迎接大军入城!”

    简雍得了刘璋投降的准讯,便起身拱手道:“下官告退了,来日不可失信。”

    “许袭、秦宓,相送简大夫出城!”

    许袭和秦宓听得刘璋命他们相送,真是求之不得。三人一起出了辕门上马,直送出城关。二人路上商议道,刘璋庸碌无能,只恐夜长梦多,我等不如径投汉营去吧。便请简雍作保,简雍一口应承。三人抵汉营下马,往大帐上来,简雍直说刘璋来日献关,许、秦二位大夫今日归降,众人闻之无不欢欣。孔明当即传令,发付三军双饷,来日全军上下都要换上新装,这的确是桩天大的喜事,自从建安十三年孔明出山以来,为了辅助刘备成天下,煞费苦心,惨淡经营,从九百五十个兵,十来个文武,到如今有这么大的地盘,这么雄厚的实力,六年的辛劳,终于取得了今天的结果,且不说一家主帅要花费多少心血,就是文武将士谁没有汗马功劳!

    自古以来,得者喜,失者悲。刘璋得知许袭、秦宓二人不辞而去,丢下了他一个亡国之君,此时此刻他的心情不问可知,是悲伤到了极点的。更有一件摧心裂肺的事情叫他痛不欲生,那就是公子刘循得报父亲来日献关,和西蜀大势已去,气数将尽,便自缢于府中。刘璋无用,他的儿子倒是很有志气,这好比刘阿斗失川,儿子北地王斩杀全家,提头到太庙哭祖一样。刘璋命人料理完刘循的后事,长吁短叹,准备来日献关。

    次日,天尚未明,城中大街小巷已是爆竹四起,百业争相开张,家家户户都是张灯结彩,香花红烛摆满大道两旁,全城百姓就像过年过节一样穿红着绿,个个都是喜气洋溢,涌向城门去迎接汉军入城。刘璋一夜没睡好觉,朦胧中被鞭炮声、嬉笑声惊醒,更使他悲伤万分,便无情无绪地梳洗过后,取出父亲传给他的那颗镇国之宝——象征着至高无上威严的金印,抚摸一会,叹息一会,又掉一会眼泪,然后木然地将这颗金印小心翼翼地裹扎好,一步步走出辕门,上了马又托着它,在侍从的前呼后拥中点马向城关而去。一路上见子民百姓一改常态,对他并不像从前那样虔诚,好像都在躲避他,目光都是很冷淡的,刘璋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无忍再看到眼前发生的事情。来到城门口,更是人山人海,除了商人、百姓以外,还有无数川军也在凑热闹,城关上白旗扯满,城门大开,吊桥铺平,刘璋上了吊桥就勒住马匹。

    却说孔明一早起身,便升坐大帐,点卯过后,传令起营拔寨。刘备上马,孔明登车,文武随后,步军在前,马队押后,炮声齐鸣,旌旗招展。一队队,一彪彪,斩斩齐齐,浩浩荡荡,来至城前。刘备见吊桥上的刘璋手提包裹,知道其中必是金印,反觉有些为难起来,一时扣住了战马,扪心自忖道:建安十六年刚进川时,与他在涪关相会,当时只说前来相助,如今却夺下了整个西川,夺同宗之地怎无愧色?叫我有何面目上前见他!

    一旁的孔明见刘备神情黯淡,犹豫不决。心想,自古以来,有道伐无道,有德者居主,这又有什么为难呢?!便肃然道:“刘璋懦弱无能,不为我取,必被他人所夺,不必忧虑!”

    张飞听孔明这么一说,也附和道:“大哥啊,我等弟兄桃园结义,旨在为天子打江山,定社稷,如今西川已定,此乃大势所趋,岂可逆天而行!”

    刘备想,话是这么说,但人面对肉面总有些过意不去。罢了,取了西川只要不亏待刘璋便是了,管不得同宗不同宗了,只要人心归附,一切都好办的。便将马一提,走了上去,握手道:“贤弟,委屈了!”说罢,已是涕泗滂沱。

    刘璋也流泪道:“弟之无能,天要亡我也!”

    “贤弟,非吾不行仁义,奈势不得已耳!”

    “兄皇英名播于四海,人心所向,坐镇西蜀,于心无愧。印绶在此,望兄皇收纳。”

    刘备推诿道:“贤弟缘何如此,有话只管讲来。你我汉室同宗,备岂敢作此欺心之事!不如进城再说。”

    “兄皇请!”刘璋与刘备携手并马同行。

    孔明将羽扇向后一招,“咚!当!”文武随后,大队徐徐开进成都。百姓手持花灯香烛,沿路迎接,一片欢呼之声:“迎接皇叔啊!迎接大汉军队哎……”声震寰宇。

    霎时间,城上城下,城内城外遍插汉军旗号,巷闾街坊到处都是汉军人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扶老携幼,秋毫无犯,百姓无不额手相庆。

    汉军文武前呼后拥着刘备和刘璋来到辕门,见那儿矗立着彩牌楼,悬灯结彩,吹吹打打,十分热闹。刘家弟兄一起下马,并肩携手共登大堂。众文武下车的下车,下马的下马,次序井然地上了大堂。

    刘璋又将金印送上,“兄皇,金印在此,万望收纳。”

    “贤弟何出此言,你我共守西蜀。”

    一旁,张飞又忍不住了,他想,这又有什么谦让的,别说当个西川之王无愧于心,就是坐金銮殿、住龙宫,也当仁不让。便大声嚷道:“大哥缘何恁般客套,这印信老张代领了。”说着,就要上前去取。

    刘备连忙喝止道:“三弟休得失礼!”到此时候,刘备也感到没有必要再这样推让下去,便伸手去接道:“既然如此,备权领了!”

    这“权领”二字力重千钧,只有领的时候,没有还的期限,意味着这西川永远是刘备的天下了。张飞又叫道:“什么权领不权领,兄长天子也当得,还怕坐不住西川么!”

    “匹夫,再敢乱言,军法无情!”

    张飞吐了吐舌头,做了个滑稽相不吱声了,心想,不是我这样说,恐怕你还不会取金印。现在金印到手,西川就是我们的了。待刘璋交割印绶文籍完毕,重新叙礼坐定。孔明居中,刘备和刘璋并肩坐在上首。刚刚改朝换代,要做的事情很多。孔明首先命孙乾、简雍、糜竺三位大夫清理原有账册薄籍,盘查库府中所有的粮饷和公物,然后要登记成册,以备查考。第二件事情也很要紧,立即修书一封送往荆州,言明西蜀已经平定,要将刘璋以及家眷送往公安居住,公安就在荆州外,属云长管辖,嘱咐关羽要确保刘璋的人身和财产的安全。第三件事情,命人将刘璋的私人财产盘点成册,让刘璋本人过目,然后装入箱笼,命两个副将一千精兵护送刘璋等人当天就离开成都。

    刘璋是个无用的人,但也很想得开。此番见汉军为他装车,热泪又止不住汩汩而下。失去了整个西川,他以为是天意,并不过分伤心。可现在要离开成都,却倍感悲痛起来,毕竟生在此地,在此度过了数十年春秋,蓦然要去人生地陌的公安,正不知那里是好还是坏。孔明这样安排是否有点苛刻?其实不然。按封建社会的制度来说,新君立,旧君亡。就因为他们是同宗弟兄,所以孔明格外开恩,非但不杀,而且对他的一切都有保障,称得上是仁至义尽。毕竟是五十四州之主,府中金帛财物难以胜数,从上午一直搬到黄昏,总算全部装载上车,府前排成了一条长长的车龙,重新检点编成次序,刘备率百官送他出了成都。刘璋去了公安以后,并不为人注目,倒是养尊处优,十分清闲,少了不少麻烦事,年过百岁,尚然健在。此话不提。

    西川是个丰腴之地,出产富饶,尤其人才出众,是别处无法比拟的。孔明见堂上来拜贺的蜀中文武甚多,唯黄权闭门不出。一日,刘备与孔明亲自登门相请,黄权托病不见。众将忿怒,都说将他杀掉算了。孔明立即传令道;“如有加害黄权者,灭其三族!”

    众将虽说未敢当堂违抗军师的将令,然而忿怨之心却有增无减:想他一个苍头老儿竟这般狂妄自大,皇叔和军师亲自登门也敢托病不见。整个西川全都归了大汉,蜀中文武尽皆归降,看你这颗忠君之心还能持续多天!为了一个黄权,堂上文武尤其是武将都有不平之色。

    西川初平,功臣尚未封赏,只是略作摊派,命文武各回寓中歇息。乍到成都,喜悦之情自不必多说,文与文会,武与武聚。却说那魏延和苟安回到寓所,向来说话投机,凑在一起又扯到了黄权的身上,彼此骂道:“黄权这老贼如此藐视主公和军师,真是狗胆包天!”“蜀中文武无不倾心归降,偏他忠心刘璋,不肯出仕,看来要给他点颜色看看!”“是啊,也叫他知道我等的厉害!”……两个人一句接一句地发泄胸中之恨。

    可巧邓铜走来,听到他们两个人在有一句没一句地大骂黄权,不知不自觉地也受了感染,吊起了一股无名怒火,边骂边走了过去,“二位将军,黄权这老狗好大的架子,主公、军师请他不来,还得我等去‘请’他一‘请’,二位意下如何?”

    本来也只是扯到了这个话题顺便发泄一下,被邓铜这么一讲,假火变成了真火,大家也觉得这是个办法。

    魏延便问:“邓将军,怎么个‘请’法?”

    “那有何客气,闯入黄府,将这老狗宰掉算了!”

    苟安忙制止道:“军师已有将令,‘加害黄权,灭三族。’不可蛮干,要想个稳妥之法。”

    “管它将令不将令,杀了干净,省得怄气!要偿命自有邓铜在此!”

    “邓将军,这又何必呢!”苟安眼珠一转,早已为他想好了一个办法,“我等只是随便扯扯,岂肯累将军白白送命。依小将之计,不如今晚这般如此去行事,人不知,鬼不觉,万无一失。邓将军此言可好?”

    邓铜是个直心肠的人,做事不大肯动脑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根本不去权衡一下利害关系,现在被魏延和苟安半是激将半是怂恿,当即拍板应承,“妙计!妙计!此事全在邓铜身上。”

    魏延也立即附和道:“苟将军此话果然妙极,不露痕迹,又可消气。邓将军切须小心在意。”

    “不劳关照,邓铜自有主张。”说着,匆匆走了出去。

    三更时分,夜阑人静,邓铜带了十几个白天约下的心腹弟兄,出了公寓。他们遍体墨黑,手执钢刀,悄没声息地摸到黄府,直闯了进去,穿房度廊,四处乱走,嘴上不停地喊道:“只要金银,不要性命。老贼在哪里!”

    黄府中突然闯进来了这样一帮黑衣花脸的人,气势凶猛,真的像一群打家劫舍的强徒,个个惊慌奔逃,一时间府中大哭小喊,一片大乱。黄权这几天心绪不宁,常常夜不能寐。尽管他对刘璋忠谏不成,毁了整个西川,可刘璋一走,他又感到无比的寂寞和悲怆,辗转反侧,不能成眠。忽闻外边骚乱大起,初时以为强盗趁乱抢劫,自叹命运乖蹇,便吩咐家眷尽往内室躲避,而他自己则藏身于后房的屏风背后,探听外面的动静。可是见这一伙强盗嘴上高喊着“只要金银,不要性命”,却并不见他们抢东西,倒是逐间逐间地走出走进,伸长着脖子,瞪大了眼睛好像在找人似的。后来听得这些人都在叫什么“老贼”,便觉得来得蹊跷,怀疑他们并不是强盗,而是找他来解冤愫的。这么一想,黄权就观察得越加仔细了。

    邓铜是个急性子,东找西觅就是看不见黄权的影子,一时性起,命心腹放火烧毁黄府,心想,找不到你就烧死你,省得主公再来相请。霎时间,府第内点起火来,往各处窗棂、桌椅上一燃,顷刻间烟雾缭绕,火舌直向屋顶舔去。黄权见势不妙,立即奔进内室,带着妻子软物匆匆忙忙从后门逃了出去。再回头看去,大火已经窜上了屋面,在向四面吞噬、蔓延。

    成都是西川的京城,一切府寓都仿照皇室宫殿,繁华的街道上官邸寓所鳞次栉比,黄府一有火灾,顿时惊动了四乡八邻。水火无情,要是没人去救,就会将整个成都化为一片瓦砾。即时锣声四起,救火的人从四面八方赶了来。邓铜就趁这个混乱的机会溜出了黄府,逃回了公寓。

    喧闹声和报警声把刘备和孔明从睡梦中惊醒,他们立即传令各营将士火速赶往现场,并且全城戒严。拂晓时,大火终于扑灭了,幸得及时有人报警扑救,大火尚未祸及邻居,只是黄府已烧得梁焦屋塌,触目皆是一片乌黑,-股扑鼻的焦臭味。

    清晨,孔明击鼓升堂,劳碌了半夜的文武百官都是面带倦意。孔明点卯毕,恰要命人前往打听黄权的下落,不料黄权气咻咻,怒容毕露急步闯上堂来,指着中间的刘备和孔明大声骂道:“好一个仁义待人的君主,好一个扶汉灭曹的军师!吾主刘璋懦弱,未肯用黄权之谏,不幸身遭亡国之灾。老夫虽是亡国之臣,然其志不可夺,其心不可泯,不愿出仕。尔等竟如此包藏祸心,命军士夤夜闯府,毁吾宅第,其仁义何在耶!”

    无缘无故地遭人辱骂,而且骂得这样振振有词,这样慷慨激昂,弄得满堂的人都不知他何故要发这么大的火,个个目瞪口呆,全被这种无所畏惧的愤慨震慑住了。孔明也觉得莫名其妙,但心里明白黄权昨天请不来,今日自己登门,一定有道理。孔明越是碰到这样的事情,头脑就越加冷静,对来人也更要客气几分。便笑着问道:“黄大夫,缘何便知夜闯尊府之人乃是亮所差遣?”

    “嗯!老夫非是三岁蒙童,这班强人口喊‘只要金银,不要性命’,却又不取金银,四处乱跑,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