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鱼菜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评书三国 > 第二回 白助黑初会顿释重围 进雒城彭羕故发危

第二回 白助黑初会顿释重围 进雒城彭羕故发危(1/2)

    孔明见刘备潸然泪下,大惑不解:“主公何故伤心?”

    “军师有所不知,刘、龚二将已亡故的了……”

    孔明追问道:“怎样亡故的呢?”

    刘备就把前因后果叙述了一遍,听得孔明大为叹惜,顿时默然无语,黯然伤神起来。为了这件不愉快的事,孔明已有心要与张飞论一下功过了。此话后谈。

    却说,张飞被五员川将围住,毫无喘息之机,打得汗流浃背,吼叫连连。心里在怨恨自己:为了想请老师迎接自己,今天反而要落个身败名裂了!哪知就在这危急万分之际,鹤顶龙驹飞到,赵云见战圈中的张飞被五个川将打得盔歪甲扯,露出一副从没见过的狼狈模样,心里又好笑又着急:不得了,倘若再晚来一步,阿憨就没命了!赵云一声长吼:“前边翼德三将军听了,常山赵云在此!”

    从早晨打到现在,张飞竭尽全力招架,从没指望过关厢上会派人来,即使指望也没有用,心如死灰,拼死抵抗。自觉已到生命的尽头,忽然听到赵云的声音,就像垂危的溺水者拉到了一根树干,顿然浑身长出了一股惊人的力气,张飞竟然又像早晨初战时那样勇猛,一面招架,一面声嘶力竭地喊道:“老赵啊老赵,老张杀得人困马乏,屁滚尿流,快助老张两臂之力!”

    赵云想,你张飞就是喜欢乱叫乱喊,说了人困马乏就可以了,还要露出这种狼狈相干什么呢?老实说,只有相助一臂之力,从没听说有“两臂之力”的呵。忙说道:“三将军,赵云来也--”

    实际上张飞这句“两臂之力”是有出典的,别人听不懂,赵云心里是有数的。第一次在长坂坡赵云胸藏阿斗,单枪匹马杀透重围,后面曹兵曹将一群群追来。逃到长坂桥前遇见张飞,便大叫道:“赵云救得小主在身……望将军助我一臂之力!”当时张飞放过赵云,朝蜂拥而至的曹军一声怒吼,由此便流传了张飞一声大吼拒水断桥,独挡百万曹军的佳话;第二次在浔阳江上追赶吴船,单身扁舟跳上大船,从孙夫人手中夺回阿斗,但无法离舟登岸。幸见张飞及时赶到,也是这般喊道:“赵云夺得小主在身,……望将军助我一臂之力!”别人呼救,张飞看作是自己的职责,唯有赵云二次呼救,张飞窃喜在心,每当想起便引以为荣,今日见了赵云,这“两臂之力”便脱口而出了。

    张任等人听到赵云的叫声大吃一惊,五将勒马收回家伙,又退后数步,要看一看来者到底长一个什么样的模样。故而张任一手撩雉尾,一手握金枪,朝来人注目面视。赵云浑身银装,白马银枪,身材矮小,面目俊秀,貌不惊人,想不到当年在百万曹营中纵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的就是这么一个人!张任在惊叹之余,深知人不可貌相。暗忖道:赵云能赶到这儿,说明诸葛亮也来了,强兵压境,再与他们抗衡就好比以卵击石了,看来只有退守雒城为宜。想到这儿,圈马就走。

    赵云也看到人称枪祖宗的张任,见他浑身帅盔帅甲,雉尾高挑,显得十分英俊飘逸。忽又见他掉头而走,唯有靠自己这边的两个川将仍在呆呆地看着自己,一点也没觉察到张任已走,直扫过去,拦住了这两个川将。“嘈!大胆川将,赵云来也!”

    被赵云拦住的川将就是吴兰、雷铜,他们见了这个一无惊人之处的白袍将,猜想着是怎样在百万曹营中横冲直撞的,等到看见赵云已到自己的马前时,退路已被截住。二将似梦初醒,吴兰反应很快,不管三七二十一,举斧向赵云当顶砍下,“呔,赵云招斧!”

    赵云出枪还要快,称得上是迅似疾风,未等吴兰用足力气,银枪已点到了大斧之上,“黑脸尚敢抵抗!”就只轻轻地一挑,打了他一个迅雷不及掩耳,大斧脱了双手掉在地上,再收回长枪单手一执,同时驱马向前,轻舒右臂,稳稳地抓住了他的腰带,一声断喝:“与我下马!”轻轻一提,将吴兰提离了雕鞍。

    一个照面就捉住了吴兰,张飞看得清清楚楚,见一旁的雷铜慌忙想夺路逃走,心想,刚才你们五个打我一个,神气活现,现在你想溜,没这么容易,看我来怎么收拾你,便拍马冲过去,“雷铜啊,老张再与你玩几下!”

    雷铜想,一对一和我玩是玩不过你的,但你已精疲力竭,我今天不怕你,但白袍将是生力军,我早晚要就擒,山穷水尽,只有拼一拼了。“黑脸张飞,若要与本将军玩几手,只管马前领死!”说罢,用足生平之力,举斧盖顶而下。

    张飞知道雷铜是个大力士,便运一运气,咬紧牙关,一声大吼,蛇矛迎了上去,“哎--黑脸当心了!”二兵相交,火星迸溅,大斧脱手。张飞暗自高兴:打到这个时候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我自己都没有想到。一手执矛,一手便去拖住雷铜,要想把他拖下马来。但拖了几拖,就像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嚯哟,雷铜啊,你这浮尸怎么这样重!”

    实际上张飞打了半天,体力已经消耗完了。雷铜也觉察到了,便抓住马鞍不让他拖下去。赵云见状大怒,便用枪尖抵着吴兰的脑袋喝道:“若要活命,速命其下马!”

    吴兰觉得就这样去死不值得,便对雷铜说:“雷将军不必如此,快下马吧!”

    雷铜这才松手,被张飞拖下马来。汉军上前将二员川将绑住在他们自己的马背上,带着他们的战马巨斧往涪关而去。

    张飞本想在军师面前摆个架子,现在反被赵云相救,心里很不是滋味,也只好跟随赵云回去。

    却说赵云、张飞来到衙前下马,命手下看押二将,径直来到大堂,见过军师,禀明刚才与张任等五将交战,将吴兰、雷铜各擒其一而归,请军师发落。张飞因是水军都督,自顾坐于孔明一旁。

    此刻,吴兰和雷铜见孔明和颜悦色,且吩咐释绑,对上面一看,严颜和向宠成了刘备的座上嘉宾,武将班中的川将更是不计其数,便双膝下跪道:“我等愿降!”

    孔明收了吴兰、雷铜,便开始点卯。张飞趁机在帐上启口邀头功;谁知孔明面对着下跪的张飞却是一言不发。儿子张苞对张飞道:“老子哎,尔把儿子的台都坍尽了!”引得哄堂大笑。孔明责道:“三将军身为水军大都督,为何初得巴丘便进行杀戮,致使曹俊、马汉蒙冤而亡,此乃一罪也;罪二:乱石关苦肉计事无先议,独断专行,有失体恤下情,幸好毛、苟二将忠心汉室,不然岂非逼将哗变;罪三:公子走马取樊县非尔之能;兵抵闵江不安将士之心,出言不逊,致使刘辟、龚都枉自送命;罪四:夜渡闵江,又伤老将军之爱婿……至此,孔明敛色严词道:“来,去座!”手下待张飞起立,便抽去了座椅。

    张飞听孔明将自己的头功改了四条罪状,便横了心道:“嘿嘿,四大罪过……由尔发落便了!”

    孔明脸色严峻,一字一顿道:“依法斩首!”

    张飞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忙向刘备递了个眼色,要他出来打个圆场。但刘备是个知情者,知道孔明的目的是儆戒他一下,所以低着头并不插言。张飞看此情景,已明白了几分,立即向孔明深深一礼道:“军师啊,老张四大罪过理应斩首,死不足惜,只是辜负了老师多年教诲之心,望老师容情三分,老张决计将功赎罪,以报师恩。”

    其实,孔明岂肯任意杀戮!但他认为,作为主将犯了错误若不严加管束,有可能导致整个国家的倾危!所以要收敛一下张飞的骄矜之态。现在见张飞这般说,便道:“尔在荆州之时已有三过还未消,如今又犯四大过,七过并记,再恕尔一次,容尔戴罪立功。”

    张飞谢过罪,退出大堂,换下了帅盔帅甲后缴出令旗,便站到了武将班中。从今以后,他对孔明更加敬服,立下了无数战功。

    就在此时,手下报上大堂:“禀军师,川将张任领兵撤离大营,往雒城去了!”

    “退下。”孔明沉思片刻之后,“哪位将军愿往凤鸣山驻守大营?”

    魏延、苟安听了立即抢先道:“魏延愿往!”“苟安亦愿前往!”

    孔明一听,正中下怀。便命其二人领兵三千立即夺下空营。孔明此举虽是发令收拾凤鸣山大营,其实是欲思除却魏延、苟安。不料被张飞莽撞揭穿,魏延便向张飞求计。张飞就说,张任放弃大营这是因为自料无法阻挡汉军大队,退守雒城乃是出于无奈。但张任这个人是很会用兵的,临走一定会想尽办法在营中设下埋伏,要是你贸然冲进去,可能会有性命危险,如今只消如此如此,若有埋伏定叫他们自相残杀。魏延听了大喜,便与苟安领兵出后关,直奔凤鸣山大营。

    凤鸣山亘绵三十里,直通雒城。一条五马并行的大道把山岭一分为二,离涪关十五里处的左边山坡上就是川军扎下的大营。魏延和苟安带领三千弟兄到营前停下,命一千汉军先往营中去打探动静。这班弟兄出涪关时魏延向他们交代了入营的要求和方法,他们个个手执挡箭牌和钢刀,从前营小心翼翼冲进去,以防暗处有乱箭射来。可是,直摸到中军帐前并不见一兵一卒,帐中也毫无动静。只是在中军帐四周隐约可见一圈白灰痕迹,泥土新鲜,好似有人挖过。因为临行已有吩咐,故而万分注意,知是川军设下的陷马坑,便发一声喊:“不好唻,川军有埋伏啊……”

    这一阵喊招来了前营外的魏延和苟安,也招来了川将小兵。后营上吴懿、刘璝奉张任之命带领一千弟兄在暗中埋伏,希图临走挫一挫汉军的锐气。听到中军帐传来的一片喊声,连忙领兵杀出,恰好与魏、苟二人相遇于帐前,起手便战。这里汉军人众,将川军团团围住,渐渐向中军帐上逼去,好多川军连人带刀掉进了陷马坑,死伤无数。吴、刘二将见状不妙,知有防备,奋死拼杀,力解重围,逃出大营时身旁川军已所剩无几。

    魏延见川将逃出后营也不追赶,便占了大营,将川军尸首从泥坑中拖起来掘土埋葬,填平陷马坑,重新扎起营帐,营头上换下旗号,一切收拾完毕,命人往涪关复命。

    吴懿、刘璝一路逃住雒城。刘璝逃得快,回头不见汉军追来稍觉放心,却见吴懿面带忧愁,似有心事,便放慢战马等候。吴懿此时果然在犹豫彷徨,他见汉军来了这么多能人名士,文有诸葛亮、邓芝之流,武有张飞、赵云等辈,就连西蜀老前辈严颜都投顺了刘备,川中文武归降的不计其数,除了张任以外,从成都来的大将就剩我们两个人了。吴懿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甚感西蜀难以长久,江山早晚要被刘备夺去,知已到了摇摇欲坠的地步,看来谁也没有回天之力可使西川重振大业。吴懿心有所思,便说道:“刘将军,你我多年知交,相处甚厚。自去岁刘备到此,战乱纷争,刀戈不息,如今汉家水陆两路皆到,兵多将广,势不可挡,况兼西蜀有识之士尽皆相投,蜀将十去其七,都督兵退雒城,社稷倾危,江水难保,你我不如趁早掉马投奔刘备以成汉业,日后方有晋爵厚禄之图。刘将军意下如何?”

    刘璝从没想到要投顺刘备,尽管西川已将支离破碎,分崩离析,但他一心要为西川尽忠,指望跟着张任能收复失地,把刘备赶出去。猛一听吴懿的话,大吃了一惊,恨得他咬牙切齿,怒目圆睁,说道:“吴懿,他人皆可弃蜀投汉,唯尔不可!想尔与二主公刘瑁有郎舅之亲,所受恩禄非薄,何故口出反言,忽生二心!倘不念多年莫逆之情,本将军刘璝决不放尔性命!”

    吴懿有个胞妹嫁给刘璋的弟弟刘瑁,此女长得美貌绝色,有“女中之王”美称,只可惜刘瑁无福,早早去世,使吴氏独守寡门。故而吴懿在川中颇有小名。总以为刘璝也和自己一样想法,所以直言不讳。谁知刘璝对他破口大骂,一点不留情面,心想,刘璝真不识时务,好言不听今后要吃大亏。要是在此与他交战,那凤鸣山汉军必定会赶来助战,但这样一来,张任不会甘休,肯定要命人到成都捉拿我的家眷,反而坏了大事。不如等到汉军攻伐雒城的时候再见机行事。想到这儿,吴懿大笑起来:“哈……”

    “吴将军缘何这般大笑?”

    “吴懿假意相试,刘将军竟然坚信不疑,岂不可笑么?吾主待我恩德非浅,此刻国难当头,理应驰骋疆场,报效家国,若然半途而废何以为人?如此看来,刘将军乃是西蜀的忠良,你我退进雒城助都督守关,何惧刘备哉!”

    刘璝听他说得铮铮有词,铿锵激昂,凭着这几年和他的知交,一点也不怀疑他别有用心,反而附和道:“是啊,有我家都督在,刘备休想过此雒城!”说罢,对吴懿欣慰地一笑,泼开马蹄向雒城而去。此话暂且不提。

    孔明得报魏延和苟安轻易取了凤鸣山大营,赶走了川军,心里稍有安慰,计杀魏、苟之心姑且搁起。目前最关键的是擒获、收服张任,这也是严颜的心愿,因为一收降张任,整个西川群龙无首,刘备就可以大刀阔斧地进入成都,根本无人阻挡得了。张任新败如惊弓之鸟,回进了雒城就不敢贸然出关了,再说今日是大除夕,也应该让蜀中百姓和汉军将士吃一顿安逸的年夜饭,故而不宜发兵。孔明召集所有的大将到大堂,叫他们命手下到后营领酒领菜,今晚君臣将士同乐。一声令下, 涪关外十数万汉军顿然鼎沸起来,入川以来,军师第一次下戒酒令,上下无不欢腾,层层叠叠的营帐内外,满是牵牛担酒、嬉笑取闹的小卒,络绎不绝,纷来沓至,……关厢中大堂上,除了魏、安二将外,君臣文武欢聚一堂,张灯结彩,巨蜡高烧,一朝贤良,满室耀辉,正是热火朝天,气象万千。建安十七年的这顿年夜饭是刘备一生中称得上是最香甜、最愉悦的,因为这一天是他开创基业的转折点,从今以后要解决的问题并不是同谁争夺一席之地,而是要夺取天下。他望着堂上这许多功臣爱卿,完全沉浸在一片深沉的、融洽的喜悦之中。大堂如此,凤鸣山大营孔明也没有忘记,早已命人送上丰盛酒肴。饮至三更过后,大多酒足菜饱,好多贪杯的大将已有几分醉意。此刻都已酒酣耳热,孔明当即传令休假十天。这个消息一传出,全军上下群情激奋,众舞雀跃。在这种紧张的战争年代里,长时期的长途跋涉,行军作战,备尝辛劳,历尽艰难,就是涪关的人也是提心吊胆了半年,日子也不好过,趁过年这个当口放假十天,正可以让将士得到体力上的调剂和休息,说明孔明这个当家人既能体察下情,又有忙里偷闲的魄力。当晚尽欢而散。虽说全军都放了假,照理孔明也可以宽松几时。但十天过后怎样捉张任使他归降是桩伤透脑筋的事情,因为张任这个人很会用兵,不会轻易上当,如何把他骗出雒城围困住,围困在什么地方,由哪些战将去围住他,用什么办法擒他,再由谁来捉他……一系列的问题使得孔明焦躁不安起来。因此一过大年初三,他就和刘备出涪关,车马并行往山套里去,进凤鸣山大营略事歇息便穿营而过,又向前去。行走不远,见那里是一片较为平坦的山谷,约有十来里围抱,离雒城已不远了。察看了一会,孔明似有所获,绕道来至涪关后面的金雁河浏览了一番,这才一起回进了涪关。

    却说张任自大除夕败退雒城,一直闷闷不乐,戒备森严。这个年对他来说好比是个关,终日惶惶想不出什么应敌良策。他一退进了雒城就向成都的刘璋报告了目前两军的形势,刘璋得知后大惊失色,意料不到形势会这样急转直下,大片蜀地沦陷,无数文武都投降了汉军,更想象不到三世元老严颜也背弃了自己,这使他诚惶诚恐,如坐针毡。幸喜张任仍然坚守雒城,这成了他保住西川的唯一指望和依托了。刘璋暗暗盘算道:要是张任变心,我这蜀主只有拱手相让了,反之就要下一点本钱稳住他的心,或许还能反败为胜。刘璋当即命儿子刘循启程去雒城,代父安抚守关军士之心。实际上刘璋与张任名以君臣之别,实有弟兄之情,自小一起长大,非同一般。今日刘璋命儿子到雒城去,一则作为不言明的人质,使张任一见刘循便想起往日之情,为西蜀尽忠,二则也可暗中监视张任的举动,及时制止不轨行为。真所谓“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刘璋居然也有这么一着。

    光阴如梭,转眼已过了十天。建安十八年正月十一,涪关钟鼓齐鸣,三声炮响,文左武右按班站列于大堂两侧,刘备上首坐定,少顷孔明从内堂走出:

    炎汉衰微黄巾起,董卓专权诸侯聚。

    孟德欺君藏祸心,平定西蜀奠汉基。

    一声痰嗽,居中坐定。新年初次升堂,个个都是满面红光,喜气洋洋地上前拜见了主公和军师。孔明把手一摆,示意众人退归两旁,遂说道:“亮领兵入川与主公会于涪关,初战已捷,如今张任盘踞雒城,必是拥兵自守。亮自度之:张任不擒,西蜀难平,已思得一计在此,堂上不论文臣武将,哪一位前往诱骗张任出城,其功非小!”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从雒城骗出张任不是一般的大将可以做得到的,堂上这些人中没有几个有资格当此重任,所以孔明要讲一声不论文武,还要说明这次功劳是不小的,希望有能力的人踊跃接令。

    此言一出,堂上寂静,并无一人敢出班接令。大家都在度量自己,因为去诱骗张任并不须过人之勇,而是要靠过人之智,并能言善辩,急智多变,关键还要有一定的条件,万一诱骗不成,送了一条性命是小事,还有贻误大事的可能。所以大家都没有什么把握,不敢贸然接令。

    大堂之上,文武荟集,难道竟没一人敢去么?有的,此人一听就知道孔明冲着他来,他有别人所不具备的条件,智广谋深,口齿伶俐,非平庸之辈。他在看堂上有没有第二个人出来,所以并不急于接令。此刻,见大家神色茫然,故而闪出道:“军师在上,彭羕愿往。”

    轻轻松松说一声愿往,在大堂上来说就像晴空霹雳一样响亮,数十双眼睛刷地一下都落到了彭羕身上,见他神情自若,信心十足,都在心里说道,此令非他莫属!从半年多来的情况看来,大家对彭羕有一个良好的印象,大智大谋,把一座濒于倾危的涪关守住,使得孔明有时间赶来,造成西川局势的垂危,充分显示了他的才干。

    孔明会意地笑了一笑:“若然永言前往,乃大汉之幸。”

    彭羕问道:“军师,诱出张任,功有恁大?”

    孔明一顿,没有意料到彭羕提出这个问题,俊目注视了他一番,思忖道:他守了半年多涪关,没得到多大好处,可能要向我讨功了,这倒没想过。便答道:“若然将张任诱出雒城,主公自有封赏。”

    “封吾何职啊?”

    孔明想,如今正是动荡之年,什么时候能够平定西蜀尚难预料,封官赐爵的事要看各人的功劳来定,现在还不能许愿,这要等到仗打完了,刘备成了天下才能封赏,你提这件事未免太早了些。倒要听听你要什么官职。便问:“永言欲居何职?”

    “益州太守足也!”

    益州就是西川的别称,益州太守相当于近代的四川省省长的职位。孔明听了也觉得心里一跳,一则此言太突然,二则这种封官许愿不是自己一个人说了可以算数的。尽管他功劳卓著,为挽救败局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但一切事情都是相辅相成的,并不是因为他的功绩而抹杀了别人的功绩。当然,骗取张任出关要花一点工夫,但是不走这条路同样可以平定西川,不过就是时间长一些罢了,怎么可以由他随心所欲呢,然而,孔明考虑到自从张松献图到现在,打了将近三年的仗,莫说子民百姓被这场历年的战争搞得人心惶惶,离乡背井,抛妻别子,田地荒芜,家园萧条,一派天灾**,就是从征将士也希望这种不休止的征伐早一些结束,极早平定西川,恢复农商,连刘备也殷切期待着早日挥师北伐,重兴汉室,一系列的事情正等待着去做……孔明想到这些,觉得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拖延时间,况且彭羕也确是有用之才,便回头对刘备送去一个探询的目光,见刘备微点了一下头,就允道:“永言听了,若能如期诱出张任,主公便赐尔益州太守之职!”

    孔明此刻许了一个愿,结果平定了东川以后,刘备晋为汉中王,大封功臣时益州太守赏了老将严颜,由此彭羕怀恨于心,导致再次背弃刘备,原因就在于此。此乃后话。

    彭羕向刘备拱手道:“谢主公恩赐!”好像官职已经到手,连谢礼都预付了。

    孔明又问:“永言袭取雒城,计将安出?”

    彭羕指着上面:“彭羕效学管辂,凭借天时作生涯。”

    靠天吃饭,或者说靠天过日子,这是百姓的俗话。但从彭羕的嘴里说出来似乎不太恰当,这种人浑身是本领,何至于会到像百姓不靠天过不了日子的那种境地呢!然而孔明却对此心领神会,脸露微笑,抚掌道:“妙哉,此言甚合亮意。请问何日动身?”

    “即刻进城。”

    “几时归来?”

    彭羕不假思索,头一扬,“今日傍晚。”

    孔明相信他有这点能耐,绝不是说大话显露自己的才能。再唤一声:“胡班听令!”

    “军师,胡班在!”

    孔明从袖中取出锦囊一封,“命尔改扮马夫,随彭先生共进雒城,一切须知锦囊中自有安排。”

    “遵命。”胡班接过锦囊,退到彭羕身旁。

    “亮在此聆听佳音。”

    彭羕从从容容地拱手道:“军师,告退了,少顷再会!”

    一文一武出大堂,各自回去乔装。胡班来到下处,按锦囊中吩咐卸去甲胄,头戴阔边遮荫草帽,身穿青布单衫,内衬短袄,下身大脚管裤子,花布绕腿,一双草鞋。扎束停当,背插一根马鞭,到外边等候。彭羕回到府第,除下整洁袍帽,换上一件没领没袖、拖一爿挂一爿、肮脏褴褛的破衣,下套一条千穿百孔、贴一块补一块、污垢油亮的破裤,脚登一双无帮无跟、张着嘴、露着底的破靴,一手提葫芦,一手执蒲扇,打乱发髻,披头散发,俨然是一个曾经戏弄过庞统的疯子再现。这些东西抛撇容易,一时却很难觅到。彭羕知道以后还会有用处,所以一件都没有丢掉。今天穿上就是要让张任勾起回想,唤起对他的仇恨,从中就可以施计引他上钩。穿戴完毕,彭羕出门,见胡班牵着一匹白马在等候,便上了马背出涪关,往朝雒城而去。于路无事,三十里凤鸣坡大道直抵雒城前,见吊桥高扯,守卫严密,一面帅旗凌空招展。尽管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但彭羕似乎觉得雒城的将士都有一种恐惧感,气象凄惨,好像就要大祸临头似的,远不如落凤坡射庞统时的气势。便向上呼道:“军士开门来,彭羕在此!”

    一听说彭羕在下边,好多士兵都从城上探出头来向下面张望,果不其然,正是那个装疯卖傻的彭羕。彭羕是川中本地人,过去几年常在这一带行乞,非但居民商贩和他厮熟,就是守城军士也不加阻拦,只要提到彭羕疯子的形象就会清楚地出现在眼前。但目前此人不是疯子,而是刘备的红人,他的出现使川军无不惊骇,谁也揣测不透他为何又穿起丐衣,为何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到这儿来,又想干些什么勾当。便大声喝问道:“疯子彭羕到此何干?”

    “速速开门,彭羕进城!”

    “进城干什么?”

    “欲见张任!”彭羕坦然道。

    张任和他是仇人,恨不能生啖其肉,如今送上门来,岂不是咄咄怪事?“彭羕啊,见我家大都督么?”

    “是啊,送个脑袋与他!”

    自从彭羕助刘备守住涪关以来,张任对他恨之入骨,梦寐以求要得到他的这颗脑袋,此时自来奉送,简直象在开玩笑一样,弄得川军反而不敢相信这是实话。不过看到他身后并没有大队人马护卫,而只有一个身材矮小的马夫,真的有点象活得不耐烦了,前来找死。便叫他在城外等候,转身往大堂去报信。

    雒城大堂内,张任正和小主人刘循叙话。刘循今年十九岁,奉父亲刘璋之命从成都赶来。年纪虽小,对当前的局势看得很清,知道西川这一大基业全仗张任一人来维持,自己到这儿的目的就是要使张任不忘父辈之谊,尽力抵挡刘备的人马。所以,言语之间十分恭敬,往往提及旧事以彰明刘璋昔日待他的恩德。一旁站着大将吴懿,去岁除夕归汉未遂颇觉郁闷,眼见西川人心散乱,家园沦丧,颇有大厦将倾之势,自料张任已无回天之力,好似一木难扶,归汉之心转切。吴懿之下就是刘璝和郤真二将,他们以为张任年纪轻,武艺高,有智谋,善用兵,有他在这儿,雒城就不会失,西川还有救,仍然对张任抱有很大的希望。站在另一边的是雒城太守费观,此人面相颇似刘备,故常有趣笑之语。张任对小主人刘循之言一一答诺,誓要守住雒城,收复失地,然而心里并没有多大指望,明白西川已经是病入膏肓,难以挽回,但作为一个主将,蜀主刘璋又将重任托付他,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反正是以身担报,除死方休。但他最不甘心的是造成西川一败涂地的竟是以前被革职的彭羕,要不是他……

    城关上的川军跑上大堂,“禀大都督,彭羕关前叫唤,求见都督!”

    想到他,他就到。张任咬牙切齿道:“彭羕,张任不将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