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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李义失关隘自刎颈 张飞请邓芝兴汉业(1/2)

    范疆正在生死关头,突然听说巴州援军赶到,好像当头一棒,浑身酥软,只得听天由命,听着他们在讲什么话。

    李义问:“四位将军到此,莫非助阵?”

    “正是。我等奉严老将军之命,特来相助李将军守关,共拒张飞。”

    李义佯装不知,指着地上的范疆对四将问道:“既然我家岳父命人传书劝我归降张飞,缘何又遣众将到此相助?”

    一个人到了必死无疑的地步,心也就平静下来了。范疆听李义在这样问四个川将,反而心生一智,抢先答道:“李将军,严老起初欲命众将到此助战,复又思量还是以降为上,故而特遣小人送书到此。”

    “既然四将奉命在先,尔传书在后,缘何反赶在众将之前到此?”

    范疆急得满头是汗,暗暗叫苦:这个漏洞不补还可以搪塞一下,一补就补出了大窟窿。索性强辩道:“小人知事紧急,不敢怠懈,兜抄小径。因此先到一步。”

    李义看着他这种惊恐万状的神情大感有趣,故意为难道:“这四位将军,尔可认识否?”

    范疆想,这真要我命了,这几个人我前生认得,今世里还没拜识,要是说不认识,那就是不打自招了。范疆灵机一动,弯着手指朝四个川将一指,十分肯定地说:“这位便是张将军。”

    因为四将进来时都报了名,范疆记得其中一个和张飞是同一个姓,所以模棱两可地指着人群中,叫人家看不出是指的哪一个。这四个川将都是莽夫,张仪听得这手下在叫他,以为真的认识,不分高低就站了起来,把手向李义一拱:“正是末将张仪。”

    范疆见这个大将站了起来,就用手指定了他,好像真的是早就认识的一样。

    李义看了张仪一眼:你这家伙怎么这么傻的,我在为难人家,你却还在和他的调!李义想,别看汉营来的是个无名小卒,倒也很有魄力,明明已经露了底,还敢当着我的面撒下这样的大谎。就是杀了你也不过是个小人,无损汉军的士气。看来张飞的用兵也只平平,并没什么过人之处。本来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如今添了四员大将,对付张飞是不足为虑了。就算我中了张飞这一计,放这个小兵回去,也好麻痹一下汉军,趁他们等候我的回音,今晚就来个夜劫汉营。想定之后,就对范疆说:“本将军奉我家岳父之命,决意归降汉室。尔速回复我家岳父去吧!”

    范疆只道死关难逃,不料听得李义这般说话,如同得了敕命,起身告辞而退,仍从后营上马执鞭出了巫山大营,心里乐滋滋的。嚯,一场虚惊,只当今天回不了大营,要进阴曹地府了,想不到李义也是个混蛋,连这一点也看不出,竟然放我回去。我这条命是捡来的。便从小道一溜烟跑回了汉营。

    却说李义放走了范疆,见四个将军仍是莫名其妙,憨态毕露,煞是有趣,笑道:“四位将军可知其详否?”

    “李将军,咱们不知。”

    “乃是汉营张飞遣来的小卒,假冒我家岳父之名劝我归降汉室。”

    “李将军既知奸细,何不将其处死?”

    “本将军将计就计,命他回复消息,今晚便偷袭汉营。”

    “李将军高见,末将等愿为效劳!”

    “本将军自有主张,众将只在此营镇守。”

    众将无话。李义传令退帐,各回营头准备。

    范疆得了性命回到大帐参见道:“都督,范疆回营叩见!”

    张飞料定范疆此去井无多大危险,一则李义不知他的身份,二则颇能用兵,见此书信必有计较。便问道:“范疆,此去巫山大营可曾将书信投于李义之手?”

    “禀都督,小人亲手交与他。”

    “李义有何举止,详细告来!”

    范疆就把李义看信后问些什么话都如实讲了一遍,又说巫山来了四个呆头呆脑的年轻黑脸战将。

    张飞想,营中来了四个巴州大将,照说范疆是回不来的,怎么还能太平无事?沉思片刻又问:“范疆,莫非川营上来了四个大将,李义便命你出营?”

    “正是如此。”

    张飞忖道:巴州来了大将足可以识破计谋,李义反而放人,这是什么道理?四个呆头呆脑的年轻黑脸战将,莫非李义今晚要来劫营?正是了。放人便是为了回来报信,他诈称投降,先涣散我等军心,便可从中用事。好一个将计就计,不可不防。便对范疆说:“你此番功劳不小。速去后营更换盔甲,与张达同到大帐听令。”

    “是!”范疆退出。少顷与张达上帐见礼,站立一旁。

    “众位,”张飞环视了一周,忽而问道,“范疆投书回营,李义应允归降老张,可知其中缘故否?”

    大家都以为今日送信不是好差使,有性命危险,不料范疆安然无恙,还立了大功,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因此,都默而无言,只是看着张飞。

    “众位,李义不斩信使早在老张预料之中。其一,李义不知范疆是汉将,只道是一个走卒,杀之无关大局;其二,以为老将用兵寻常,不足为忧;其三,严颜遣四将相助,李义自感实力雄厚。便放了范疆。老张料其今晚必来偷营,欲将我军打一个落花流水。乃是将计就计,老张便来一个计中生计!”

    众人听了,齐加赞扬:“都督妙计!”

    “两旁听了,老张开始发令。”

    帐上肃静。张飞呼道“毛、苟、刘、龚、赖、廖六将听令!”

    武班中一下子闪出六个人,应道:“末将在!”

    “引军一万,在中军帐外四处埋伏。闻得炮声,一齐杀出,将李义困在核心,不可放他逃走,只管与他厮杀,但切不可伤其性命!”

    “遵命!”六将退下。

    “范、张二将听令!”

    “范疆在!”“张达有!”

    “本督命你二人引三千弓箭手,速去范疆送信的小道密林中暗伏。明日一早李义从此道而回,你二人以乱箭将他射住,切不可放其逃回!”

    “是!”

    “须得看清,因今日天有大雾。”

    “是。我等一定看清!”

    帐上文武听了十分惊奇,你怎算知今日天有雾?!

    “老孙、小糜!”

    “下官等在!”

    “今晚伏于营墙之上,待李义引军杀入大营,引火升炮。不得有误!”

    “下官等得令!”

    众将退帐回营。晚饭之后,文武各去埋伏,张飞带了十八名燕将到后营听候消息。不提。

    李义早早用过晚膳,浑身披挂,亲率五千精勇之军出至营前,吩咐四员守将道,未奉将令,切莫私离大营。四将领命。李义上马提枪,自往汉营而去。此时正是初更时分,白茫茫迷雾笼罩,好似从天垂下的青纱,在寒风中翻卷蒸腾,袅袅起舞。李义心中暗喜:苍天助我一天大雾,张飞定然不防,定要杀他个营坍帐倒,溃不成军。不多时,川军已摸到汉军大营前,但见营上火光暗淡,营门紧闭,寂寞无声。李义架枪,挽弓搭箭。“嗖”的一声已将绳索射断。待蹚板放平,挂好硬弓、执枪冲去,起枪点开营门,川军争先恐后,一拥而进。李义一马当先,直奔中军。沿路不见一兵一卒阻档,正在疑心,赶到中军,只见营帐高启,帐中火光点得通明,四下人影全无,知是中计,急传令退后,猛听得一声炮响“当!”蓦地从身后扫出六员汉将,把李义围在核心。这六员战将正是毛仁、苟璋、刘辟、龚都、赖忠、廖登。两口三尖二刃刀,两把金刀,两柄巨斧,在李义身前身后乱劈乱砍。李义不敢疏神,一杆长枪舞得似梨花飘落,前遮后挂,左盘右旋,真个是只见枪花,不见人影,四面招架,竟无半点破绽。一万汉军从帐后杀出,截住五千川军在帐前混战。瞬间人叫马嘶,喊声连天,直杀得天昏地暗,晕头转向。李义尽力拚杀但总是无法脱身。

    这里厮杀得紧,早有手下赶到后营。“禀大都督,李义黑夜偷营,被众将围住厮拚难以脱身。”

    张飞暗想,李义果然来劫营,中了我的计了。遂命十八个燕将去摸黑捉一个川军来后营。乱军中十八个将校捉一个小卒那是极容易的事情,片刻便已抓到。张飞也不问话,叫手下把这川军身上的衣服从头到脚剥了下来,然后命汉军穿戴上,吩咐他到川营前如此这般行事。

    川营上的杜琼等将,自李义去后,深感担心。忽见对面营中喊声大作,杀声四起,并不见李义撤回,料着被汉将包围了,要想去救.但有令在先,不可擅离,四将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在营墙上搓手顿足,团团乱转。

    营前汉军大喊道:“呔!营上众位将军听了,李将军误中张飞奸计,被困中军,特命小人到此,请四位将军火速赶往相救!”

    四将倒也小心,仔细向来人周身上下打量了一会,见他穿的是自家弟兄号衣,认定是同往的弟兄。四人不假思索,下营墙飞身上马,各绰兵刃在手,一兵一卒未带,四骑马出营直冲汉营而去。杀进营门,往喊杀声处赶去,见两军里三层、外三层围裹在一起厮杀,只往人群稠密处撞去。直至中军帐,方见李义一战六,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已汗流转面、气喘吁吁,渐渐气力不加。四将高喊,杀进重围:“李将军,不必惊慌,我等来也!”

    李义抬头一看不好,四个阿憨擅离大营来搭救我了。你们这些笨蛋啊,你们不来, 我已看出汉将并不要我死,性命暂时还没有危险;你们来了,大营要失,腹背受敌,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岳父。怒吼道:“尔等奉谁将令竟敢远离大营!与我速速回去保住营头!”

    四个阿憨想,明明是你叫我们来的,倒来责怪我们,莫非输昏了头脑,连自己传的令也忘了?那我们便回去守营。正要圈马而走,哪来这么便当,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呢?六员汉将打一个本来没什么意思,见四个黑脸来了,忙化成一个大圈子,各自捉对儿打了起来:赖忠武艺不错,与精疲力竭的李义交手正好打个平手;毛仁、苟璋和杜琼成一对,刘辟、龚都和张仪成一对,廖登竟与殷成、殷默厮杀,仍还绰绰有余。十一个大将打成四对,各展平生所学,打得杀气腾腾,难解难分。

    张飞得悉川营上的大将都已赶到,并已围在帐上,就带了十八名燕将和五千弟兄赶到巫山营前,营上全无动静,抬头果然是满天大雾,想到自己遵照军师之经验,现在确已应验!那天见巫山上月色带枷,到今日正好是第三天。再说所有文武,见今天确有大雾弥漫,果然被张飞说中,都很佩服!现在张飞穿过迷雾见营上一无大将,只有小兵守营,很本不须动刀动枪,就可凭我张飞的威名走马取关了。

    燕将向上呼道:“呔!营上弟兄听了,大汉水军都督在此,速速开关投降!”

    张飞大声道:“营上弟兄,李义等将尽已被执,本督到此奉劝弟兄开关归汉,降者免死。不然,攻破营寨,鸡犬不留!”

    川军见营外的大雾中人头簇动,正不知来了多少人马,当先一匹战马上坐的是汉军主帅张飞,两旁将校无数,知道这座营头守不住了,守营的大将都被捉了,我们怎么守得住,只有投降了方可免其一死。营头上一阵慌乱之后,扯出降旗,营门大开,蹚板放平。张飞命十八员燕将带了五千弟兄进营,守住各个营门,若是李义逃回,用乱箭射住,不得放他入营。见汉军进营,张飞这才掉头赶回本营,到中军一看,四对人马打得热火朝天。传令道:“众将且住手.放小李逃生去吧!”

    汉将听得都督的号令,一齐跳出战圈,收住了兵刃。李义被打得晕头转向,心里仍记挂着大营的安危,将马一拎,冲出人群,扫到帐口,见张飞挡住去路,顺手起枪朝劈面刺去。张飞起矛一隔.拨转马头,身体向旁一偏。李义得了空档,突营而出。四个黑脸战将以为他们也可以走了,跟在李义的马后,张飞勒马横矛大喝一声:“且慢!”

    四员川将一愣:你这个都督怎么拣佛烧香?他是川将,我们也是川将。他是巫山大营的守将,你尚且肯放,为什么把我们留在这里?但见张飞环眼圆睁,钢须倒竖,其形可怕之极,不敢上前,只得一齐扣住战马。

    张飞见这四个川将年龄都是三十左右,都生的黑脸,暗喜道:到底是小黑脸,碰上我这老牌黑脸就走投无路了。便说道:“四位将军,本督乃是燕人张飞。”

    川将想,这有什么介绍的呢,你的大名早已听说,名望颇大,长坂桥上独挡百万曹军、千员战将,一声吼能够拒水断桥。我们只有四个,是不够你杀的,你要想怎么样尽管吩咐。都应道:“大都督威名,我等如雷灌耳。”

    “你们报上名来。”

    “小将杜琼。”“小将张仪。”“小将殷成。”“小将殷默。”

    张飞指着他们的面孔,说道:“你们都是黑脸,本督也是黑脸。自古以来,黑脸都是英雄豪杰,都有报国之心。你们从巴州到此,可小李的大营已被本督夺了,天明时定要归降本督,便是巴州的严老将军也要归降汉室的。你们都年轻有为,前程无量,应该拿点黑脸的气概出来,早些归降本督,助大汉皇叔兴汉灭曹。你们以为对否?”

    四个川将被张飞的一连串话说得无言可对,心里明白不降走不掉,还有性命危险。但是投降吧,心里又有点不情愿。再说巴州严颜是西川的大忠良,他怎么肯降呢?倘然到了那个时候严颜真的降了.我们今日投降还情有可原。四个黑脸中还算张仪有点脑子,他见大家都张口结舌,便思索了一下,想出了一个办法,既不说投降,也不说不投降,说道:“水军都督,严老将军远在巴州,缘何便知他要归降汉室?”

    “严颜深明大义,必知皇叔要成天下。本督取了巫山大营便要向巴州进发,你们若不信的话,跟随本督同往。要是严颜归顺汉室,你们就早日在本督手下为将;要是严颜不降,你们再回到他的手下。这样可好?”

    川将想,看不出这老阿憨倒说得这样通情达理,并不杀人,那也只有暂且留在汉军中见机行事了。答道:“都督此言有理,小将等暂且归降。”

    “不过,有言在先,在未收降严颜之前,你们都要听从本督的号令。”

    四将想,这当然啰,常言道:吃你一碗,凭你使唤。在你手下为将,虽说是暂时的,就应该听你的调遣,这一点用不着关照的。大家都点头表示赞同。

    张飞想,人是有感情的,从这里到巴州还难预料什么时候到,一路上和你们同宿同餐终日在一起,逢关必胜,还要收到许多川将,到那时只怕叫你们回去也不愿意了。再说,一路上我还可以借你们之力去攻关夺营。便传令:“众位将军,跟随本督去捉拿李义!”

    六员汉将,加上四个新降川将,跟了张飞直奔小松林。

    李义逃出汉营,天已将明,浓雾渐渐隐去。他飞马到巫山营前,见营上遍插降旗,汉军站满营墙,个个挽弓搭箭。思量道,此地失守,只有向川里第三个口子乱石关去,助他们与张飞决一死战!打定主意,圈转马头就往小松林而来。

    此时天已大亮,旭日东升,迷雾散尽。实际上小松林就在路旁的小山坡上,树木繁茂,杂草丛生,是埋伏兵卒的好地方。树林中范疆、张达和三千汉军整整守了一夜。忽见一将从川营败来,正是李义,欲从此道兜往蜀中,骤然乱箭齐发,呐喊道:“呔!李义慢走!招箭哪……”

    “嗖……”一排乱箭似飞而来。李义急起手中长枪播动,枪花四起,把乱箭纷纷打落在地,一条都没射中。心想,如此看来,张飞的用兵的确周密,一夜之内,已把四面八方的路径都切断了.我要想冲过去是不能够了,加上拼了一夜,力气已经耗光,要想个办法。因此,一面想,一面招架,顷刻间已极汗淋漓,气力不加了。

    张飞从后赶到,见李义仍是很顽强地招架乱箭,很是钦佩,大叫道:“小李啊!你跑不掉了,还是投降吧!”

    李义听到喊声,知道张飞随后赶到了,便退后数丈,回头一看,十余员大将中四个黑脸川将也站在张飞的身旁。暗想,这是怎么回事?我家岳丈叫你们来助我守营,怎么一个个都去帮张飞的忙?

    四员川将见李义用惊疑的目光看着自己,都很不好意思:李义啊,你是无法弄懂的,我们都与张飞约定了暂且归降,不降要杀头的。你也趁早投降吧!

    张飞道:“小李,你看四个黑脸战将已经归顺本督。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归降了吧。再说,你不降也跑不掉的!”你前不能进,后不能退,只有投降才是生路。

    不料李义并不理会,反而将长枪一摇,大喝道:“黑脸若要李义归顺,只须枪上领情!”

    张飞想,老实说,你这点武艺同我张飞打,不是相差一招二招。你打了一夜还不过瘾,那就和你再玩几下。“来,上前将小李包围,一齐下手!”

    一声令下,身旁飞出六员战将,把李义又围在中心。只是黑脸将毕竟刚刚到张飞手下,一下子还拉不开面子,站在原地不动。张飞问:“四个黑脸缘何立马不前?”

    四个人你看我,我望你,面色十分尴尬,自己人打自己人显然是下不了手。

    张飞问:“我且问你们,巴州可曾到否?”

    “还没有。”

    “本督有言在先,不到巴州,便要听从本督的将令。大丈夫言出如山。”

    四个川将被他这么一说,无话可讲,只得硬着头皮扫马上前参战。李义见他们也冲上来围攻自己,更是不可思议,一面招架四面八方的兵刃,一面责问道:“四位将军,缘何背反西川?”

    四人想,我们投降是出于无奈,被张飞逼出来的。只得喃喃答道:“我等暂且归顺,与李将军暂且交战。到了巴州再回到严老将军的帐下。”

    李义想,放你妈的屁!投降还有暂时的吗?轻声骂道:“贪生怕死的家伙!”

    张飞在后见李义打得精神困顿,料着难以持久,便架起长矛,手抱令旗连声叫道:“小李啊,四面被围,难以脱身,还是下马受缚,可免一死!”

    李义突然狂叫道:“与我住手!”

    张飞一阵大喜,喝令道:“众位,小李叫住手,大家不必打了,这叫战之有礼。”

    十个打一个,这还称得上打得客气,就是张飞的逻辑。十个大将各自收回手中武器,围着一个大圈子把他困在核心,惟恐逃跑。

    张飞以为李义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好投降自己,因此颇为得意地问道:“小李啊,莫非回心转意了么?”

    谁料李义并不与张飞闲话,迅速把长枪一架,拱手向巴州道:“岳父,小婿误中张飞诈计,无能镇守巫山大营,只有以死相报!”说罢,抽出腰中宝剑,向颈中刎去。

    张飞想,不好,李义要自寻短见了!他一死,巴州的严颜就更难收降了。不如干脆放了他,再从长计议。张飞急忙说:“众将速速退下!小李,本督放你逃生去吧!”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李义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张飞在叫唤什么,剑刃已经勒断了咽喉,血流如注,宝剑丢在地上,翻身落下马背,略微抽搐了几下就一命呜呼了。战马大受惊恐,引颈悲鸣了一声,发狂似地冲向山坡,竟也一头撞在峭壁上,顿时血浆迸溅。

    张飞望着这副悲壮的场面,万分感慨道:“人是忠良,马是义畜。人要是不忠,便是人不如畜!”

    张飞说了这句话,马上自知不妥。暗想,我手下已有六个川将,尤其是新来的四个黑脸,听了我的话岂不要多心,要是他们误会了我的意思,以后仍是留不住的。立即接着说道:“不过李义今日不识时务,明知刘璋闇弱无能,仍一意孤行,也只是愚忠而已,算不得是真正的英雄。惟有你们,如今都是汉室之将,日后与曹操战场相交,效忠皇叔,为兴汉而战,能像李义为西蜀尽忠那样,才是汉室的英雄。”

    幸得这几个阿憨对张飞前面说的话跟本没有听清;虽然听了后面半截话,仍觉得李义死得可惜,大有兔死孤悲之感。

    张飞命山林中的范疆和张达带兵下山,就在巫山脚下挖了地穴,将李义的尸体和战马一起入土葬殓--汉军打平西川共有两匹为人称颂的义马:李义的银鬃马是一。第二正是西川都督张任的坐骑。等到明年正月半,枪祖宗张任被擒誓死不降,金雁桥断头全义,他的黄骠马也就撞死在雒城衙门前的石狮子上。正是:人有赤胆,马有义心。

    李义一死,张飞并不高兴,反而增添了无限的担心,这就是他的岳父严颜镇守巴州,汉军怎样过关?目下更无法想象张飞怎样去收服严颜。其实,这还是个开头。今日李义死在张飞的手中,日后到了闵江,守将贾熙也是严颜的小婿,又死在张飞的手里。张飞在这许多不利的条件下收服威震天下的西川宿将,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啊!此话后面交代。

    张飞收拾了一切,命川军仍旧驻守巫山大营,以后或派人来,或收去这路人马。这才带了将校军士回到大营,立即升帐。

    “刘辟、龚都听令!”

    “小将等在!”

    “奉本督之命,引兵三千为头队先锋,向乱石关进兵,大队随后接应。”

    “遵命!”二将退出。

    张飞又命孙乾随头队进发。因为川中道路非常崎岖不平、艰难复杂。刘辟、龚都是武将,不会用兵,有个文人在军中,万一遇到什么疑难之事有个商量。命范疆、张达仍为后队,镇押粮草辎重。张飞自居中队,其余文武尽在中军听令。大队起营拔寨,过了巫山大营向前进发。

    晓行夜宿,路上倒也迅速。算来已是十月初,乱石关遥遥在望。这一日傍晚时分,离乱石关三十里的一条大路上,孙乾举目向两旁不远的村落看去,家家炊烟升腾,百姓都在家门口翘首观望,打量着这支进川的大军。可奇怪的是当中有一间并不大的草棚外面,有好多人都踮足向内张望,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大队的炮声。心想,这棚子里发生了什么事,竟能使百姓看得如此出神?我倒要去看一看,就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了刘、龚二将。

    红日西坠,夜幕将临,也该歇息的时候了,二将立即传令停队。

    孙乾单身独骑向草棚那边走去,到棚外轻轻扣马,对里面一看,人头济济,有老的,有小的,不下于五、六十人次,一片寂静。最里边有一个先生,清俊飘逸,三绺清须,脸如冠玉。那先生站在两条并排放着的板凳上,嘴里不停地讲着什么。孙乾是文人,博览群书,才深学广,一听就知道那个先生在说的是什么。但觉得此人口才伶俐,口若悬河,论经据典,应用自如。只见这些百姓都点着头,津津有味。不多时,大家都退出草棚,猛见大路上驻有这许多军队,方才露出了一点惊讶之色,纷纷回转村庄去了。里面的先生从板凳上下地,两个小僮各掮一只,三人走出草棚。

    孙乾料着此人必有大才,肃然起敬,下马迎了上去作了一揖:“先生请了。”

    那个先生很随便地应道:“请了。足下是谁?”

    “下官乃是大汉水军都督帐前参谋孙乾。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山野村夫,不足留名。”

    孙乾见他不肯说出名字,并不为奇,知道这种山林隐士从来不轻易流露真名。说道:“适才听得先生如此高谈阔论,下官便知尔非寻常之人,必有经天纬地之才。如此大才,埋没实是可惜。何不助我家都督进川,辅佐皇叔成一统天下?”

    这位先生倒也十分豪爽,一口应承道:“多蒙足下举荐,在下感激!”

    孙乾回头见中队已停下,就说道:“先生,我家都督已到,待下官与你同往。”

    这位先生却说:“不必了,待在下独往便了。”便命两个小僮先回去,然后直往中队而来。

    汉营前的弟兄见一个陌生的文人赶来,忙问道:“呔!来者何许人也?”

    “不必多问,只管与我通报!”

    “先生要见哪一位?”

    “通报莽张飞!”

    这时的张飞经过取巴丘,过巫山,势如破竹,威声日甚,上至文武,下至三军,无不佩服。现在有人敢说他是个莽汉,这种胆量实在太大。汉军想,一个文弱书生,竟敢口出狂言,看来是到这里送死的。也不搭话,一转身就向大帐奔去,“报禀大都督,大道之上来一个文人,欲来求见……”

    “要见哪一个?”

    “小的不敢说。”

    “只管与我讲来。”

    “来人要小的通报莽张飞。”

    张飞听了非但不生气,反而还笑了起来。转念道:来一个文人敢对我连名带姓称呼,说明他一定是我的老相识;而又称我是莽张飞,想必此人根本不知道我张飞近年来能用兵布阵,所以胆子有这么大。既然来了,那就见了他再说。遂说道:“传来相见。”

    手下退出不多时,帐门口就出现了一个文人,看他那种随随便便的样子,一点也不象来拜见这儿的大将,好似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一样,两眼看着上面的张飞,说道:“庙堂之人,受尽香烟,略有灵念。”

    张飞早已望见此人,想我并不认识他,便摆足了都督的架势,要想吓唬一下不知高低的来人。因此,身板挺直,双目圆睁,怒视帐口。不料被来人这么一讥讽,一鼓气全泄了。心想,我这个人就是生得怕人,面孔一板就更象凶神了。你倒好,索性把我当作了庙堂里的泥塑木雕了。便大声道:“来者何人,为何上了大帐竟敢立而不跪,出言吐语侮辱本督?想你一介书生,必是饱学经纶,恁的这般不识礼仪,胡乱放屁?”

    “嘿嘿,五官不正,眉目未全,跪之何益!”

    张飞想,你这个家伙越说越不象话了,我张飞生来样样都大,实实在在是一副大相貌,天底下要再找几个象我这样的人,只怕是无处能找到的。你倒会说话,居然说我生得不正不全。想必你是个睁眼瞎子了,或者是个有毛病的人,大白天还象做梦一样昏昏沉沉!“唉,休得胡言。本督鼻正口方、粗眉大眼,大头大脑,何云不正、未全?”

    来人又从容不迫地跨前一步,指着张飞的面孔笑道:“哈哈,不见雅人,有眼便是无眼;不辨秀气,大鼻恐还无鼻;不闻清名,宛如无耳;不思敬贤,头脑何在;言语粗俗,出口伤人,好似茅厕,不如无口!”

    来人把张飞横挑鼻子竖挑眼,说得一无是处,简直一点也没有顾忌和恐惧。

    “嚯……”张飞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心想我自始至终并未出口伤人,只为你是书生,却无礼仪,所以骂了你一声“放屁”,谁知你比我骂得更厉害!心里恨,可嘴上没有词,环眼瞪大,忿怒不已。他从荆州到此,一路上都是他在发号施令,又接连打了几个大胜仗,自然是趾高气扬,哪里受过这等抢白!心想,一个小小的山村穷酸书生也敢到这里来骂我,这还了得!不禁勃然大怒,拍桌大骂道:“哪来的疯子,胆敢不讲来意,一到帐上便谩骂本督!来,推出斩首!”

    两旁手下一拥而上,把一个羸弱无力的文人横拖竖拽,不消片刻工夫,已经捆绑完毕,一齐拥向帐外。张飞从令架上抽出一条令箭重重地摔在地上,方觉得攻心之怒收敛了一些,手下接了行刑令拔腿就向帐外飞跑而去,尚未跑到刽子手眼前,只听得一声严厉的喝斥声:“手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