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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菜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红楼复梦-(清)陈少海 > 第七十回 桂太守款宾念旧 柳公子遇虎招亲

第七十回 桂太守款宾念旧 柳公子遇虎招亲(1/2)

    话说杜麻子来到二堂,刚往里走,迎面见桂堂出来。老杜道:“前日去拜的那位柳相公特来回拜。”桂堂听说问:“在那里?快请进来。”老杜道:“他要拜见老爷,这是他的名帖。”

    桂堂看帖上写着”治年侄柳绪”。桂堂道:“你上去回老爷,我见过柳大爷,一会儿同他去见。”老杜点头进去。桂堂来到宅门,见号房领着柳绪主仆刚走进来,桂堂上前接住,说道:“正在这里渴想,知柳哥今日必来。”柳绪道:“洁诚来谒令尊年伯公祖大人。”

    桂堂同至花厅坐谈一会,知道父亲公事办完,领柳绪来至上房。桂恕同金夫人因贾家再三面托,又是梦玉继母之子,前日与桂堂拜为昆季,因此并不客气,竟以子侄礼相待。柳绪走进上屋,见桂恕夫妻赶忙跪拜。金夫人见他温文风雅,气概冲融,与桂堂不差上下,真是一对翩翩公子,心中大喜,亲手扶他起来,对老爷说道:“怨不得贾大姐姐们同梦玉念念不忘,再三谆托。今日见这品儿,真令人可想,与咱们堂儿很像弟兄。”

    桂恕道:“我与他父亲是大考同年,长安旧友。今日见此佳儿,听说芸窗苦志,能读父书,笔下也很去得,又颇孝顺,将来定是玉堂贵客,令人欢喜。”金夫人道:“咱们坐下慢慢再谈。”

    姑娘们送茶之后,桂恕吩咐:“就在上房摆设晚饭。”老夫妻两位领柳绪、桂堂坐下慢慢饮酒。桂恕将这里风俗人情、农桑工贾、士民利弊以及婚丧礼节之事、贤良方正之人,一件一宗,无不悉心细问。柳绪条条应对,诸务周详。桂恕十分欢喜,因而叹道:“膏梁子弟都不过是朝餐夕寝,衣架酒囊,一切世务全然不知。柳郎可为读书特达之士。堂儿虽知上进,而于世事人情未能通晓。”金夫人道:“将来同柳哥常在一堆,讲诗论文,自然通达世务。”桂如点头道:“我正有此意,且消停几天,你带着蟾珠到柳太太家里拜望,当面对柳太太说明,将堂儿附在他家,同柳郎作伴读书,叫他两个都拜在书院掌教高老师门下看文章。柳郎的修金不用柳太太费心。我因孩子们在衙门里念书,胸禁不能开展,徒学了些做公子的习气,最为可恨。今难得柳郎这样好友,又住在村庄,离城甚远,避掉城中市井之气,最为妥当。”金夫人甚喜,说:“老爷见的甚是。一半天我去见柳太太,将堂儿交给与他,再无不肯之理。”

    老夫妻们饮酒说话,不觉天色将晚,柳绪起身告辞。桂恕道:“也罢,出城尚远,不便再留,无事可以常来走走。”柳绪答应说道:“前日号房里因绪家被责,面求伯父公祖免他革役。”桂恕含笑点头,命桂堂送绪哥出去。金夫人再三嘱其常来,回家先为致意。柳绪答应,同桂堂走出外厅。跟班的去叫得禄,将牲口拉到大堂檐下。那些值堂的头役站立两旁,伺候大爷送客。

    柳绪辞别桂堂,就在檐前上马,走出头门,见佟先生们都站在号房门口,柳绪下马笑道:“诸位放心,刚才求过太爷,已准了这个情面,只是以后总要诸事留心。”奚先生们大喜,说道:“真是感谢不尽,等下班的日子专诚到府拜谢,还要尽点微意。”佟先生道:“天已不早,现今深秋天气,说黑就黑,出城到尊府尚有十五里,这几天各处老虎甚不安静,尊驾出了城门,加鞭快走要紧。”柳绪听说,即忙辞了他们,上马走出辕门。外面得禄骑上牲口,主仆两个催着要快,无如街市上正是晚集,买卖交易,挨挤不开,只得忍着性儿慢慢出了城门。

    关厢里有那些左近村庄的男女们,纷纷扰扰,都奔着家去。

    柳绪见红日业已衔山,照着枫树林中霞光遍野,心中十分开畅,随着牲口沿堤慢走。得禄很为着急,说道:“大爷别看景致,咱们沿着山脚还有十四五里道儿,这一向近山,各村都防虎患,真个不是玩的,快些走罢。”柳绪见烟云四起,看看将黑,紧催牲口,渐次来到山脚。见有十来个猎户,拿着枪弩火器,望树林中绕了进去。主仆两个正在依林绕山而走,迎面一阵西风吹开落叶,竟似一阵乱蝶扑人逐马。得禄有些胆怯,用鞭梢指道:“大爷瞧那树根下蹲着个黄的,是个什么?”柳绪吓了一跳,回头问:“在那里?”定睛细看说道:“像是落的黄叶。”心中也觉害怕,使劲加上两鞭,放开牲口一直跑过山脚,出了溪口,沿堤慢走。得禄后面笑道:“刚才绕着山走,将个心跳上了脑袋,浑身只是出汗。这会儿跑过山脚,有三里多路,任什么也不怕。牲口跑的发喘,咱们到溪河去饮点水再走,横竖到家不上四里来路。”柳绪道:“刚才我也有些害怕,跑离了山脚才放心,多时不骑牲口,很觉颠的慌,我也要下来歇歇。”

    一面说着,主仆都下了牲口。拉着走了有一箭来路,听着溪水淙淙,柳绪将马交给得禄拉去饮水。得禄拉着两个马走到溪边,那牲口再也不肯下去,在堤上只是撒溺。得禄道:“不好,这两个马跑破了尿泡,尽着溺个不止。”柳绪道:“我去拔几根茭草给他吃,歇会子只怕就好。”说着,走下堤去。得禄听着主人大叫道:“哎呀!”刚要接问,只见一只大黑虎横咬着柳绪,纵身跳过溪去。随着一阵大风,飞砂拔木,那两个牲口一齐大惊,往前直奔。得禄拉他不住,一跤栽倒,口里发口禁,身如绵软,含着眼泪往前带爬带走,奔回家去。这且慢表。

    且说柳绪被虎咬住,自问必死,半边身在虎口痛不可忍。

    那只虎衔人跳过一座山头,来到悬崖边一棵大树根下将人放下。

    那虎扑地跳去有一丈来远,在草地上打滚。柳绪想道:“他此番跳过来定然来吃,断无生理。我何不爬上树来,倘能逃得性命亦未可定。”急忙站起,不顾疼痛往上使劲就爬。那树身上绕着老藤,倒像是登梯一样,上去有一丈多高,正在气喘心跳,谁知那密叶里面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拉住柳绪说道:“我在此间等着救你,只管放心。”柳绪出其不意,又吓了一个半死。

    那人使劲一提将柳绪拉了上去,给他骑在一个大小杈里,叫他把树坐稳。那人随即盘树下来,刚到树根尚未站稳,那只大虎业已转身跳来,迎面一扑,那人扭身一躲,顺手在腰间拔出一个大铜锤,抢离树根。那虎将前爪在地一伏,急纵过来,将那条刚尾就人一剪,谷振山鸣,叶落如雨。那人闪开一步,赶着抢进身去,照着鼻梁一锤打去。那虎负痛大吼,往上一撺,那人将身一折,望着虎腰上使劲又一锤,跟着在腰跨上用尽气力踢了一脚,不等那虎再跳,赶着又是一锤,那虎过于受伤,动弹不得。那人反身站住,按着虎颈接连几下,只见那条虎尾勉强一竖,接着吼了一声,呜呼西去了。那人还怕他死的不很舒服,又在周身上下给他大锤一顿。此是九月半后,凉月满山,石缝里的寒蛩顺着西风悲鸣不已。那人坐在虎背上喘息了一会,依旧将铜锤插在腰里,走到树边叫道:“你下来罢。”

    却说柳绪自从坐在树上看那人同老虎格斗,只觉汗流浃背,胆战心惊,恨不得帮着那人一下子将虎打死。昏昏沉沉看了半日,直到此刻心才放下。听见那人叫他,急于要下树来,谁知身子被虎咬伤,一路拖来,周身擦坏,兼着刚才爬树使劲过猛,十指皆破,无处不疼,这会儿倒动弹不得,扎挣着勉强下来,十分吃力。那人扶住,站在树根旁。柳绪道:“不知尊兄名姓,何以在此救我性命?尊府住在那里,明日举家到府拜谢。”那人道:“我姓冯名富,就在这山后陶家庄住,世代都靠打猎为生。我父亲是个拳棒教师,将生平最得意的几门手脚不传徒弟,只教会了我们兄妹两人。如今父母都不在了,只剩我同妹子两个。昨晚上我父亲托梦说:‘明日有个孝子要被虎伤,应该你救他性命,他就是你的妹夫,不可错过。’叫我吃过晚饭在这树上老等。我想父亲生平从不说谎,想是真的,叫妹子收拾晚饭,吃过到这里坐了好一会,谁知真个老虎拖了你来!但不知你姓什么?住在那里?如今是我的妹夫,同我回去成亲。”柳绪道:“小弟姓柳,住在孝义村,家有老母,室中已经娶妇,蒙兄救命之恩,定当重报,令妹之事,断不敢从命。”冯富听说勃然大怒,说道:“你这人好没良心,又不讲理,刚才老虎咬了你来,你为什么不对他说不敢从命?这会儿有了命,你又会不敢从命,真是野事!”柳绪道:“冯兄息怒,并非小弟不敢遵命,因老母在堂,还有糟糠之妻,小弟不敢作主,此事只好慢慢相商。”冯富道:“老太太那里自然要去通知,若说你有姓康的做妻,难道就不可以再娶我们姓冯的做老婆吗?”柳绪甚觉好笑,说道:“明日同家母到尊府商议。”冯富道:“这会儿已将半夜,目今各处都有虎患,咱们回家去罢。”柳绪应允。

    冯富过去将老虎背上,叫柳绪跟着走过后山,下去不远,就是陶家庄。冯富走到自家门首,叫妹子开门,里边答应,黑影里将门开掉。冯富道:“快些点灯,还有人同了回来。”那姑娘答道:“屋里有灯。”冯富领着柳绪走进屋里,将老虎放在地下,让柳绪坐在炕上。柳绪见墙上挂着几张虎皮,这边板壁上都是一溜儿弓弩军器。猛抬头见那灯背后墙角上挂着一个人头,披散着头发。灯下见冯富生得剑眉环眼,高颧大鼻,坐在一条凳上,威风凛凛。柳绪心中惊恐,想道:“看他相貌,听他刚才说话,是个爽烈汉子,如其不从,竟有性命之忧。脱离一虎,又遇一虎,白死在这里也无人知觉。”

    柳绪正在思想为难,冯富叫道:“二姑娘,你关上门不到屋里来,站在院子里干什么?”那姑娘答应,走进房门。柳绪赶忙施礼,见这姑娘生得杏眼桃腮,十分美丽,与他令兄大人迥乎各别。同柳绪见过礼,就坐在冯富凳上。冯富指道:“这就是父亲梦中所说的妹夫,我对你说明,才去救他回来。这老虎就是媒人,你们也不用客气,两个人磕个头就算了”。说着,站起身来,左手拉着妹子,右手过来拉住柳绪说:“你两人磕头罢。”柳绪被他抓住,臂痛如折,疼不可忍,赶忙双膝跪下,冯姑娘亦跪下,双双对拜。冯富心中大乐,不觉呵呵大笑,说道:“好快活,完了我一件心事。”看他夫妻拜完起来。对妹子道:“我打完老虎,肚子饿了半日,家里有的野味,温上酒,咱们吃杯喜酒儿。”冯姑娘收拾酒菜,摆在炕桌上,移过灯来,兄妹夫妻三人饮酒。只有柳绪周身疼痛,呻吟不已。冯姑娘知道身被虎伤,说道:“咱们家有虎伤药,为什么不敷上些?”

    冯富道:“这是你的事,我全不知道。”冯姑娘连忙取药,用水调好,叫柳绪解开衣服,将被伤处所都替他敷上,又用金疮药上了擦伤之处。柳绪见他如此光景,由不得动了一段情肠,与他十分亲爱。两个人相偎相倚,倒像是久别初归的那番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