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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脱官司移花接木 免俗套醉酒长亭(1/2)

    话说毛包看见那人将骰盆打来,赶忙将身子一闪,那一个二三斤重连土包锡的大碗,斜打在金哥儿囟门上。来的势重,只听见”拍插”一响,登时鲜血直喷,金哥儿往后一仰,登时间做了青楼恶梦,栽倒地下。毛包瞧见越发不依,喝令家人们捆起他来。那个标子那里肯依?推翻桌子,也叫车夫、小子一齐动手乱打。这一片喊声,惊天动地,将烛台灯盏一齐打灭。

    家人在黑暗之中混打。那街上过往的人渐渐多起来了。左右街坊都开出门来瞧热闹。听见里面喊道:“打死人了!”正在喊叫,只见几个人披头散发往外飞跑,浑身衣服扯碎,满面流血,嘴里嚷道:“好打,好打!叫你们这些忘八膏子跑掉一个的,也算不了我包大太爷!”说着,分开众人跑到街上,叫家人去将堆子上的叫来,说道:“花家出人命,这男男女女跑掉一个,我明儿问你要人!我浑身都有伤,明儿一早上城去报。”堆子上的听见,拿着灯笼赶忙进去,那些男女还围着一个人正在打呢。连忙吆喝众人住手,看那被打的人,不是别个,竟是花二爷,已经打的呜呼哀哉。堆子上的官儿说道:“外人打他,你们还要抵死的劝开才是个道理,怎么你们是他的老婆,倒同着外人将他打死,这不是胡闹吗?”孙家的们如梦方醒,彼此惊异,说道:“我们刚才明明是扯着张标子打,怎么又打的是他呢?”堆子上的笑道:“这是那里话呢?你一个人瞧错罢了,也没有你一家子都瞧错的道理。这话哄谁呢?那边地下的,又是谁打死的?”众人指道:“那是张标子。”堆子上的说道:“你们都不用走开,咱们好写报单。”老孙同花二奶奶商量道:“咱们这场官司是打定了,谁替咱们照应家里?”花二奶奶道:“赶着去接咱们二姑娘来,叫他照应。我还有一个主意,这堆子上的几个人,多多的给他点儿东西,求他报单上别说是咱们打死二爷的。明儿到堂上,我同你一口咬定张标子,拼着拶两拶子,衙门里上下多花几个钱,谁还不照应咱们吗?”老孙点头,赶忙拉了堆子上的头儿到屋里说话。先将手上一双金镯子送了他,求他报单上照应的话。那个人将镯子拽在腰里,说道:“咱们也不要你多少,你给我们二百银,我的报单上只说是你们到堆子上喊禀就是了,别的我也不管。设或张标子说出咱们瞧见你们打的,官儿叫去问,我们只说见你们围着打张标子就是了。”老孙同花二奶奶”千哥哥、万哥哥”的叫着说道:“横竖官司完结之后,我姐妹两个靠定你一辈子呢。”那头儿笑道:“既是这样,咱们就是一家人。你两个这会儿就赶着到坊上去喊禀,就说张标子逞凶连毙人命。明儿到堂上去,松不得一句口儿。这不是当玩的,拼着要吃点儿苦才得呢。”

    老孙们依他去办,一面分头去叫张二姑娘同金哥的父亲,一面到坊上喊禀。回到家里,天已大亮,瞧见西边院子里大枣树上吊死一个人,众人都吃了一惊。定睛细看,认得是韩捣鬼,不知多会儿吊在这里。金哥儿的父亲马胖子说道:“我倒有个主意,这会儿我二姑娘已死,我又没有空儿陪着打官司,况且那两个主儿都不认得我,竟将二姑娘做了这吊死鬼的女儿,就说他见女儿被人打死,他气忿自缢。我撇开身子,好帮着你们打官司照应。”老孙连连点头,花二奶奶道:“你瞧他脸上倒像还带着伤呢。”正在议论不了,见张二姑娘急忙忙的跑了进来,惊问道:“你们仔吗闹出人命来了?”老孙们将昨晚的事从头诉说一遍。张二姑娘道:“你们还不穿上孝?官儿也快来了,衙门里有人去料理没有?”老孙道:“还没有呢。”二姑娘道:“我相与的一个上房先生,待我最好,各衙门都有熟人。我去找他来,咱们就托他一个去料理。”花二奶奶道:“很好,你快去罢。”张二姑娘出来雇了一辆快车,飞撵的去了。一会儿,就同那位先生坐车同来。老孙们邀在屋里,将缘故说了一遍。那先生算了一算,各衙门拢共拢儿要三千吊钱,都包在内。

    老孙一口应允,先给他一张银票,是一千两银子,“你拿去料理,余下的一半天再找补”。那先生瞧着他办事简绝爽快,心中十分欢喜,就赶着坐车替他各处去照应。老孙同花二奶奶赶着又托两个最相好有势力的人,花了二三千两,替他们打点明白。

    老孙姐妹两个打了一场人命大官司,没有吃着一点儿苦,竟做在张标子一身上问了个斩决。后来老孙们念韩捣鬼死的苦,将王三儿接来,拉着张二姑娘伙开着局子,倒也兴旺。只可惜花子空闹了个四大皆空,如是而已。此话交过不提。

    且说王夫人们一早起来,梳洗收拾。珍珠也替友梅换了衣裙衫裤鞋子,他们一样都穿素服,赶着领他到太太屋里来请早安。王夫人见他三姐妹站在一堆不分上下,心中十分欢喜,说道:“看不出不是我生的女儿。”正说着,珠大奶奶也进来给太太请安。宝钗、宝月两姑娘同大嫂子见礼。宫裁将友梅周身瞧了一遍,笑道:“真个是太太的女儿。”王夫人笑道:“谁说是假的吗?我瞧着这孩子倒很有些福相。”珠大奶奶道:“同宝妹妹、四姑娘姐妹三个的品貌竟不分什么,谁不说是太太的姑娘呢?”正在说笑,林之孝进来回

    话说:“厨子们一早都在长亭伺候,太太们差不多也可以先到那里去等。”王夫人点头,吩咐:“家里还留珠大奶奶、月姑娘同你。家里的照应发行李,总要上紧赶办。我又得了个六姑娘,真是可喜。”林之孝道:“昨晚上垂花门传话出去,知道太太得了六姑娘。因夜深,今日来替太太道喜。”王夫人命友梅见了林大爷,林之孝赶着给六姑娘道喜。王夫人道:“六姑娘是宝二奶奶姑妈的女儿。这姑老爷姓韩,是个名士。夫妻不在了,他倚着一个当家子的叔叔,叫做什么韩捣鬼,将他骗了进来,要卖他到不好人家去。六姑娘不依,哭着喊着要寻死上吊,那家不好人家没有法儿,交还他的叔叔,坐车回家。谁知道儿上碰翻宝二奶奶的车,是这样才将他带了回来。说起来,才知是自家姐妹。我听他叔叔这样坏良心,我也断不肯将他放出去。你一会儿去找着他叔叔,同他说明,赏他几两银子叫他回去。从此以后,只当没有这个人。他若不依,不但不给银子,还要送官去办他。你瞧着该应怎么办法就是了,横竖这个人我是要定了。今儿回来,我带他去拜祖先同大太太们。”林之孝答应去办不提。

    王夫人等着平儿上来同吃点心,诸事交给珠大奶奶同宝月。

    吩咐停当,领着琏二奶奶、宝二奶奶、珍珠四姑娘、友梅六姑娘,每人一辆飞檐大鞍车,带领着多少丫头、嫂子们共有一二十辆车,家人、小子骑上牲口,一直竟往长亭而去。此时正是七月中旬,秋光高爽,那些村庄妇女满头戴着野菊花儿,三三两两在那里簸麸碾麦。两边地上的高粱俱已含苞吐穗,十分丰足。走了半日,约有十五六里来路,才到长亭。

    太太们下了车,这店里都是贾府办的铺垫、灯彩,摆的很体面,厨子们早已备办妥当。太太们用过茶,到外面来瞧瞧野景儿。宝钗、珍珠想起在这里送柳太太起身,同着琏二哥遇着那个和尚,谁知他竟能割恩断爱撇下妻子飘然而去!今日我们都在这儿,不知他在那里逍遥自在呢?珍珠想到伤心,不觉掉下泪来。宝钗瞧见,忍住悲切,将嘴努了努,珍珠赶着掉过头去擦泪。平儿瞧见问道:“四姑娘又做什么?”珍珠笑道:“我一辈子怕见野景儿,瞧见了就要伤心。”王夫人道:“明儿下了船,时刻都是野景儿,你那里伤得这些心!”宝钗道:“我那年在这儿送妈妈起身,几乎将心肝五脏都哭的要掉出来。香菱哭的更利害,谁知他到家就不在了!咱们同妈妈倒快要见面,只可怜那个香菱想起来原该要伤心。四姑娘又不为这个,又不为那个,瞧着野景儿就流眼泪。你那眼泪比林姑娘的还要多,倒像眼皮子上带着个眼泪口袋,不用费事顺着口儿往下就流。”太太们听了,都忍不住吃吃大笑。珍珠道:“咱们由水路回去,不知到林姑娘坟上去便不便的?”王夫人道:“我听见老爷说,在平山堂的后身湾船上去也不远儿。这几年谁去替他们上坟?可怜只怕连上堆儿都塌完了也论不定。我原想着过扬州要去给姑太太娘儿们上坟。我还有金山寺的一个愿心,还是我进来的那年许下的。这一磨儿回去,必得要耽搁一天还了愿心。”宝钗指道:“那一阵,只怕是他们来了。”众人抬头,望见灰尘蔽天,那一群车马来的不少。渐渐走近,梁贵过来回道:“大太太们来了,前面骑顶马的很像汪福,后面牲口上像是珍大爷同蓉大爷。”正说着,那车马来得很快,已看明白,果然一点儿不错。也是一二十辆车,还有一二十匹马。汪福骑着顶马,看见二太太们都站在外面,远远的就下了牲口。后面珍大爷们瞧见了,又走近些儿,也下了牲口走着过来。大太太车已到了面前,媳妇们赶着过来伺候下车。

    王夫人笑道:“我知道大太太来,在这里等着接呢。”邢夫人笑道:“我远远瞧着你们这一堆儿,再瞧不出谁是谁。直到面前才瞧得明白。亲家们也来了,同着一起儿出城,咱们送的顶远,别的就在城外,车儿马儿多着呢。同他们走闷的慌,叫咱们的车先冒上前来。我瞧见蓉姑娘同蟾姑娘坐在驼轿里,姐妹两个在那里哭呢。”邢夫人说毕,瞧见友梅问道:“这姑娘是谁?总没有见过,倒很好的一个人儿。”王夫人笑道:“咱们进去对你说。”两位太太拉着手儿到了上屋里坐下。平儿、宝钗、珍珠给大太太请安,珍大奶奶、蓉大奶奶给王夫人请安,珍大爷、蓉哥儿也请安问好,都问这姑娘是谁?王夫人笑道:“这六姑娘是我的女儿。我等着送过行,才领他去拜祖先,再给大爹、大妈、哥哥、嫂子磕头。这会儿既都在这儿,就叫他磕了头,我再说这缘故。”吩咐友梅过来,指道:“这就是你大妈。”友梅听见,在邢夫人膝前跪下,磕了四个头。邢夫人很喜欢,说道:“好儿子,起来,起来。”友姑娘磕完了头站起来,王夫人又指道:“这就是你珍大哥哥同珍大嫂子。”友姑娘对着哥嫂跪下去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