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憎恶某一种存在,但千万不要憎恶存在本身。
而孙葱花憎恶的恰恰正是存在本身。
所以,她只能绝望。
如果目光是清醒的意识,那么脚步就是沉默但倔强的潜意识。
所以,孙葱花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丁点镇。
因为这里很冷清,在这里能看到的人最少。
现在再来说张不太白。
十几年间,张不太白和他的恶心自由自在地生长着,像地狱角落里一只全身溃烂的黑苍蝇。
当人开始孤单地张望地平线、并为之兴奋和怅惘时,他也就进入了青春期。
正是那地平线诱惑着张不太白,一步一步向它追去。
地平线当然追不到,却能带来道路以及道路两旁的风光和惊奇。
张不太白太惊奇了:世界上竟然有那么多能跑能动的活物,尤其是人,更让他惊讶无比。
自从记事起,张不太白的身边就没有任何一个人,“人“这个概念,对于他说,太遥远、太模糊了。
也许是本能告诉他:自己和他们一样,也是人。
从未有过的亲热之感一阵阵从他心底涌起。
同时,他也无比显豁地意识到了自己和那些人的绝对不同。
他无法适应那些人的样子:用布遮着身体、用各种东西捆扎着头发、用两根棍子夹着莫名其妙的东西往嘴里送、把自己的身体和各种东西泡在水里残酷搓磨、相互见面时脸上挂着各种丰富之极、训练有素的表情…
一看到这些,他忍不住就想吐;因为满眼都是人,所以,他只有不停地吐。有意思的是:那些人也没办法适应他,一见到他,立刻没命地逃开,而且边逃边吐,很多人甚至吐着吐着就倒地而死。
好可怜。
同样从未有过的悲悯从他恶臭淤黑的心底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