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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赋归宁孙夫人不归 下密诏汉献帝不密(2/2)

命,与穆顺回到荆州。穆顺辞过云长,由荆州去到襄阳,由襄阳去到南昌,仍复更换衣装,星夜向许昌进发,不几日,到了许昌,先至伏完家中,告知一切,便要回宫。伏完道:“穆公公!操贼近来派人昼夜严防宫门内外,公公此去,惧遭不测。”穆顺道:“顺之出宫,有所怀挟,尚不畏操;今都无所有,更何畏也?”辞别即行。伏完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那穆顺刚至宫门,曹操适从里面出来,看见穆顺满面风尘,心中估计道:他是一个太监,日在天子身旁,为何风尘满面,其中定有缘故。穆顺向前参见,曹操也招呼几句,便自去了。却即时遣人暗暗告知女儿曹妃,教她留心侦伺。那穆顺见曹操不问,竟自出去,心中无限欢喜,进得宫来,见过帝后。帝与伏后,见穆顺安然无恙,回到许昌,不觉大喜过望,即屏开内侍,询问穆顺,顺一一奏知。却不提防曹妃早已买通伏后身旁宫女,伏在屏后,听个结实,去到西宫,尽情说出,曹妃立缮书函,遣人飞报父亲。

    曹操接书一看,闻得玉玺出宫,不由得大怒起来。自家早预备称帝,实行受天明命,既受永昌两句吉利话儿,谁知道又被伏后设计,穆顺私行,生生的送入西川。当初徐璆劫了袁术灵柩,得了传国玺,献与孤家,孤家以建安在孤掌握之中,不妨与之,以为孤后来禅让光彩。如今是到了刘备手中,非灭了西川,不能再得!越思越恼,越想越恨,立刻叫华歆带领军队入宫,问帝要索玉玺;令郗虑领兵去伏完宅中,把伏完拿来见我。二人领兵,分头自去。

    华歆手执利剑,闯入宫中,建安皇帝情知不好,硬着头皮问道:“华卿入宫,所为何事?”华歆气忿忿地答道:“奉魏王令旨,索传国玉玺一观。”帝答道:“传国玉玺,乃受命之宝,帝王之物。魏王人臣,要之何用?”歆怒目圆睁道:“只借一观,谁要他来!”帝答道:“此物决不能借。”歆大怒道:“此宝原系魏王送与陛下,魏王借观,陛下都不答应,为何却轻轻送与刘备?”穆顺见事已败露,走上前来叫道:“华歆逆贼!送传国玺与刘备,都系我一人主意,是我亲自送去,与陛下娘娘,都不相干!”华歆吩咐左右将穆顺绑了,带出宫去。回头望着帝后道:“待我讯出实情,再来与你二人算帐。”随押着穆顺,来见曹操。

    曹操正在那里拷问伏完,伏完死不招认,曹操一见穆顺,笑道:“穆监,你多受风霜辛苦了!”穆顺道:“为国尽忠,敢云辛苦!”操问穆顺,送玺是何人主意?穆顺道:“是我见你这逆贼,带剑入宫,威逼陛下,心中不忿,私盗传国玺,送到荆州,交关将军收了,要他火速送入西川,教皇叔即登大宝,重兴汉室。”曹操道:“你见关将军,关将军是怎样说法?”穆顺道:“关将军怒发冲冠,言当日许田射猎时,悔不杀了你这个逆贼。”操大怒,教将穆顺伏完,一同斩首,二人至死,大骂不绝。又叫杀了伏完全家,吩咐华歆领兵入宫,看守帝后,静候后命。正是:

    不密失臣,龙困豫且之网;何缘作贼,鸠媒帝后之杯。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异史氏曰:演义孙夫人之归,以计归者也。周善下书,国太病危,只是孙权捣鬼,诬母病危则不孝:谎妹离夫则不义;弃孝义于千秋,而一心去想荆州,是孙权不成人子极矣。再写赵云截江夺回阿斗,原定掳人独子,勒赎荆州之计又不成;乃只空将一妹骗回,致逼下枭姬沉江之事。如此孙权,直同盗贼行为,豺狼面目,厥后孙夫人见母无病,既无如何下文,吴国太见女大归,亦无他项异论,又皆为太背前文,无可理解者。今就周瑜一死,年老忧多,触处生悲,竟将国太写成真病,病有真因,于是赵姬陈言,孙权提醒,光明正大,接妹而归,以解母怀,获痊亲疾,则孙权孝义,可无愧见称于江东,并可回顾演义前文不少,不仅可作翻案读也。夹写关公大义薄云,伦常恳切,恭送归舟,暗为不报皇叔,代主听行作一补笔,周旋得好。因入徐庶深思顾虑,远见枨触一段议论,更为下文不归作伏笔,有山回水转一径通幽之妙。而亦写云长自云长,徐庶自徐庶,人物不同之笔,所必应有别者也。

    汉末丧乱,始于桓灵崇信宦官,中涓既横,外戚乘之,以至朝政大非,盗贼蜂起,天下分崩,乃开三国之局。不图易祚当涂,炎刘将绝之际,外戚乃有伏完,中涓乃有穆顺,二人忠义,迈轶等伦,卒不可不特笔以书,斯诚芳草尚存于十步者。故本书于穆顺由许入川,由川回许,一来一去,皆详笔叙之,又不以宦官之笔状之,曰商人,曰温文尔雅,曰先生,曰足下,前后两回文宇除伏完口呼外,胥不以内相公公等字样相称,此均一字所褒者也。至玉玺既入西川,身无所挟;此与演义藏书发内,以致倒戴其帽之情,便自不同。出入宫门,尚何所惧而泄其密,乃以风尘满面见疑,遂有暗令曹妃密伺之举,文心至巧,而亦诛操并及其女之笔籍翻伏完三族罪案,以见贼女难贤,不免连坐,内入助逆,则又片言而贬者也。一褒一贬,穆顺伏完,纵辱汉末宦官国戚之次,宁不独有千秋。

    逼宫案内如华歆郗虑之徒,春秋大义在所必诛,自不惜甚其大恶,既入宫而索玺,复辱帝以算帐,更以领兵监守帝后之罪尽加其身,使恶如邱山之积,而后世人欲食其肉之忿毒,乃下逮九幽,莫知所屈。在演义则如彼,在本书又如此,是乃双料罪人矣。不写杖杀伏后者,不许操可加罪于君后而杀之也。杀穆顺仅及其身,杀伏完仅及全家,又皆不许操得行三族之诛也。翻案之中,其义之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