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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单聘仁设计施骗术 鼓上蚤改业作侦探(1/2)

    且说江州对岸有个城子,唤做无为军,是个野去处,却不道倒出些刁滑人才,其中有几个著名人物:一个姓单名聘仁,善骗人一个姓龙名桓吉,弄完结一个姓包名上党,包上当一个姓甄名啸岑。真小人这四人都是奸猾成性,灵变异常,不务正业,专在外边做那拐骗敲诈勾当,每人手下各有徒党四五人。这日单聘仁的伙计从江州回来,报说江州城外新开两爿大店,一爿银楼,叫什么“九云楼”;一爿绸缎庄,叫什么“纬文”,生意十分闹忙,倒很有些油水,可以大大的做他一票。单聘仁道:“目下新出道的多,生意很难做。可记得上月报纸上说,江州兴业银行里,忽地失掉六百两银子钞票,几上有一字条,说道:‘我名鱼化龙,家住东南第一山,路经贵地,缺少川资,暂借银子六百两’云云。你想银行的门,何等严紧,外贼如何走得进?定是会计员亏空了钱,没法子弥补,掉出这个枪花来。”

    伙计道:“是的,若是外贼,跨进这座门,休说六百两,六千两、六万两也不嫌多呢,那有这样知足的贼子,仅仅的只偷这六百两?正是内贼不敢多偷,多偷了防查的紧,反要闹穿。”聘仁道:“他们这种心思,倒也不输了我们。你想店家都有了我们的同业在里头,还容易下手么?”伙计道:“不妨。现在是骗子世界,你骗我,我骗你。我受了你骗,即把你的骗术还以骗你,你受了我骗,也可把我之骗术还以骗我。上骗下骗,大骗小骗,骗来骗去,无非骗骗而已。连用十七骗字,正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此正绝世愤懑语。作者至是,唾壶击缺矣聘仁听了,心下很是踌躇:“倘与甄、龙、包三个合做,则所得之利,必被他们分去了;倘我一个人独做,又坏了公立的义约。后来决议宁背公约,不损私利。我只瞒着他们悄悄儿去是了。”不仅此骗然也,世人心理莫不如是向伙计道:“生意不知好做不好做,须得我自去察阅一遍,然后再行定局。你与我同去走遭。”伙计道:“不听见么?汽笛呜呜,过江的小轮船快开了,走罢。”

    聘仁同着伙计走到江边,恰恰轮船要开,二人跳上船渡过江来。上岸适遇卖报人喊卖新报,聘仁买了一张,一边走一边瞧。只见封面上第一个广告是“御医安道全回江”,下注“门诊上午八点钟至十二点钟出诊,下午二点钟起。”再瞧别的广告,就是江州新开“九云银楼”、江州新开“纬文绸缎庄。”聘仁跟着伙计,转弯抹角,霎时间已经走到。忙把报纸藏好,抬头一瞧,见是三开间店面,双和合柜台,门面上洋房式子,洋台上都扎着彩,洋台下一排挂着七八块金地黑字招牌,四周结着五色绸彩,上写着:“花素贡缎、熟罗杭纺、春纱线绉、漳绒、漳缎、湖绉宫绸”等名目,靠边平挂着两块长招牌,上写着“纬文字号绸缎抄庄”八个大字,店堂内彩球彩灯,装饰得十分华丽。右边柜上靠着一伙友,生得非常俏俊,年纪不过二十左右,约摸是初出道的行货。聘仁走进,向那人一拱道:“请了。”那人连忙答礼不迭。聘仁道:“借问先生,宝号杭缎什么价一尺?线绉什么价一尺?湖绉每两卖几多银子?”那人道:“照批价,杭缎每尺银五钱,线绉每尺银三线,湖绉每两银二钱八分半,可要拿出来瞧瞧?不知要什么颜色?”聘仁道:“家表兄教我先来问问价值,少停他自己来剪货。”说着,便退出,向伙计道:“你先去安道全家后门外候着,帮我拿东西。”奇极!伙计应着去了。

    聘仁径投安道全家来。只见安道全并不悬挂什么招牌,门外只钉着块“建康安公馆”的牌儿。聘仁走进,向安道全兜头一揖道:“先生有一事相烦。”那安道全只以一只左手还礼,那只右手垂着不动。怪事看官你道为何?原来安道全自请过徽宗御脉后,便向人前夸说:“我此手近过龙体,便是只金手了,安可再亵渎他,向人行礼?并不是我倨傲,倘再把此手行礼,便是个欺君之罪。诸位须原谅我。”因此他只以一只手行礼,后来被人侦着他小解却用两只手,遂一把拖住道:“你的金手用他帮助小解,难道就不虑亵渎么?”安道全分辩不过,从此作揖,也就两手全用了。奇文异事闻所未闻此系后话。当下安道全回问:“足下何人?所委何事?”聘仁道:“贱姓张,只因舍甥年幼无知,在花柳场中染了杨梅毒疮,在下晓得此疮利害,必须急治,欲恳求先生一施回春手段,医金照例奉上。”说着,便摸出一两银子,放于桌上,安道全见是生意,便满面堆下笑来道:“当得效劳!当得效劳!”聘仁道:“我即去陪他来。只是舍甥年轻面腆,若见我在此,必不肯说病缘的。最好弄一间秘密些的房儿,你同他到里面谈谈,待我避去,然后医治方妥。如果医好了,还要重重相谢呢。”安道全道:“很易很易,我教他在我房里坐一下子是了。”

    聘仁重至纬文店内,那后生见聘仁重来,知必是照顾生意的,接待得十分殷勤,问要剪什么。聘仁便说了些缎疋绫罗等名目,一时看这个拣那个,共剪了二百多两银子的货。聘仁道:“费神同我到舍亲处交了货,再算帐,如何?”后生应允。于是聘仁在前,后生在后,各肩了货包,急急行走。这后生力弱包重,走得极汗直淋,好容易走到了,聘仁抢步进去道:“来了,来了。”安道全连忙立起身来。这后生刚刚跨进门,聘仁道:“东西可放在这里。”安道全对后生道:“请上楼一坐。”后生便放下包儿,跟着安道全上楼,直到内房坐定。

    安道全打着了火,取了只水烟袋,装了烟敬与后生,随即闲谈会子,方道:“老兄,你不必怕羞,有病总要治得早,不肯医治,那不是玩的呢。请快快宽起裤儿来,待我给你上药,我这药是很灵验的。”后生听了懵然不解道:“你说些什么?快快将帐算给我。”安道全道:“老兄染了杨梅毒,令母舅一片好心,特教在下给你医治的。老兄你虽然面腆,杨梅疮这毒,有性命之优,劝你还是快些宽起裤儿,医治的好。”后生道:“呸!我那里生什么杨梅疮?那里有什么母舅。你教你那表弟到我店中,剪了二百多两银子的货,教我同来算帐,为什么帐不算给我?”安道全道:“我那里教表弟来剪过货?”后生道:“与我同来的不是你表弟么?”安道全道:“他说是你的母舅呢?”于是各把经过的事说了一遍,彼此都吃一惊。安道全道:“你中了骗子计了。”后生听罢,急忙下楼一瞧,只叫得苦,东西与人早已影踪全无,急得几乎哭出来。安道全道:“不必忧虑,我有个朋友叫鼓上蚤时迁,在警察局充当侦探,我给你托他一声,定能早日破案。”后生没奈何,只得垂头丧气而去,回到店中,自然受着一番申饬。这里安道全便忙坐车到侦探公会,重重的面托了时迁。时迁一口应允,自去细心查缉不提。

    且说单聘仁做着这注生意,十分得意。回到无为军,向着甄、龙、包三人前夸说,卖弄能干。甄啸岑道:“你背着大众,私做生意,先违了公约,还敢向我等夸说?我们商议个法儿来罚他一罚,也可儆戒儆戒别个。”单聘仁道:“我本到江州去闲逛的,无意中做着这注生意,谁有心违背公约?”龙桓吉道:“我们本是各自做各自的,都是你翻陈出新,发起这个公约,说凡有生意合力同做,做着了大家公分,如今你做约长的先自破了规矩,教我们如何遵守呢?”目下结社立会之发起人,大都如此包上党道:“他上次见我连着做了二次大生意,就立意发起这个公约来;现下发起人先违了约规,论理原该罚他一罚。但狗嘴里的肉,挖出来终属有限,奇语不如放了他生罢,这个鸟约,也就今朝解散,从此我们依旧各自做各自如何?”众人齐声道好。当夜无语。

    次日,包上党独自一个带了些银子,悄悄渡过江,到客栈中借间房儿住下,打着外路口音,说到江州来找亲戚的。在城外马路上玩了一日。忽地想出一个计策来,匆匆回栈,过了一宿。次日清晨起身,一径进城,投城隍庙来。行到庙门石狮前,见许多化子,都是提着篮执着棒,如一群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