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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夜 斗(2/2)

面冷如冰,柔声道:“卢郎,我把一颗心全数交给你,绝无欺骗之意。此人恨我杀了他多名手下弟子,故上山来寻仇。”卢俊义不信道:“方才燕飞龙已拿住你要害,你说句话,此人竟倒地而亡。”珠儿闻听立时蹲在地上低低哭将起来:“见敌人要杀死珠儿,卢郎不为所动,还恶语中伤,珠儿方才被敌人杀死就好了,胜过受卢郎冤屈。”呜呜哭个不停。院外传来匆匆脚步声,同时火光亮起,燕青在门外喊道:“卢爷,你在里面么?”卢俊义低声道:“小乙不要大声。”打开门,见燕青正焦急的站在门外,关切的问道:“爷!不碍事罢?”卢俊义见燕青身旁并无他人,问道:“你来此可见附近有无外人?”燕青疑惑的摇头道:“小乙睡梦中,好似听到打斗声,等醒来却似乎听见夫人的哭泣,匆匆赶来,并不曾遇见别个。”卢俊义放下心来,把燕青放进院内,关上门。燕青骤然看见倒在地上的燕飞龙,大吃一惊。卢俊义沉声道:“此人乃官府爪牙,寅夜来刺杀我,被我毙了,珠儿连吓带怕不由哭将起来。”燕青惊讶道:“梁山守御森严,此人竟能悄然潜进爷院内,可能山寨有内线。”卢俊义心内轰然而惊,方才未顾上想此节。思索片刻道:“先将此人扔到后院枯井内。装做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们慢慢查找梁山内的叛徒。”说完拔出燕飞龙肩部的兵刃,不过是尺长的短剑,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并不曾有一点血迹在上,燕青赞道:“果然是把好剑。”

    二人忙完,收拾干净血迹及相关物件。卢俊义嘱告燕青调一队亲兵在院外加强值守,燕青匆匆而去。片刻一队人马赶到,布置在四周巡查。

    卢俊义回到屋内,黑暗中,感觉珠儿已躺在床上。卢俊义坐到床头冷冷道:“卢某自认聪明,想不到竟然处处受制于人。”叹口气道:“而且还不知其真面目,想起来确实令人心冷。”珠儿忽然跃起扑到卢俊义怀中,哽咽起来,卢俊义慢慢推开珠儿道:“卢某感激珠儿昔日救命之恩,不过我可不愿不明不白的被人戏耍,不管他是谁!”

    珠儿幽幽叹口气道:“我何尝想欺骗卢郎!不过珠儿一心想帮助大辽国重新振兴起来,无奈出此下策。我刺杀金主是假,就算刺杀成功,只会招来更大的报复……” 珠儿顿了顿,黑暗中看不见卢俊义脸色,续道:“我假意在金宋辽三国交界处,被一队辽国铁骑装扮成的宋军抢走,逃往宋境、而且杀了迎亲的皇太弟吴乞买。”卢俊义声音颤抖道:“好毒辣的诡计,如此必将女真大军引向宋朝。怨不得燕飞龙这样的高手冒死潜入梁山寻你。恐怕现在女真大军已开始侵入宋境了。我朝连年同西夏、辽、土番征战,兵力大打折扣,兼之奸臣当道,内乱纷纷,如此内忧外患,我朝危险了。”珠儿在一旁见卢俊义并没有继续见怪之意。劝说道:“这等形势下,卢郎难道没有别的打算?”卢俊义苦笑道:“大战一开,生灵涂炭,梁山虽可暂时保的平安,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大不了同女真轰轰烈烈干一场,就算全死光了,不失英雄本色。”珠儿叹道:“想不到我苦苦追寻的郎君,竟然如此胸襟狭小。”卢俊义怒道:“让我投向契丹,那是休想。”珠儿道:“郎君不投契丹、珠儿不敢勉强,不过郎君为何不能自成一番事业呢!想当初你朝太祖皇帝,凭着一根铁棒,打的‘八百军州都姓赵’。郎君的‘蟠龙棒’难道就输给太祖的棍棒了,况且现在梁山英雄无数,若笼络过来,其实力岂是太祖当年能比。乘女真、宋两朝打的难解难分,两败俱伤,郎君领兵下山,稍加收整、可创不世伟业,‘黄袍加身’不过早晚之事。”一席话犹如惊雷一般炸的卢俊义目瞪口呆,半天没缓过神来,珠儿知道卢俊义心里已发生了极大变化,静静的等待。

    卢俊义听珠儿说完,心里一时纷乱如麻,只觉口干舌燥,艰涩的咽下唾液。珠儿下床倒了一杯凉茶,卢俊义接过怔怔喝下,嘶声道:“叛臣贼子恐招后人唾骂。”珠儿正色道:“郎君此言差异!想当初唐朝高祖、太宗皇帝不都是大隋旧臣,太宗皇帝更是杀兄、斩弟才登上皇位,又有何人唾骂?本朝太祖不也是周朝旧臣,打下天下,将周主放逐,谁人敢说是乱臣贼子。胜者王侯败者寇,只要夺了天下,自有人逢迎写史,况且现今皇上宠信奸佞,早弄的天怒人怨,各处烟尘四起,内忧外患,正是成不世伟业的大好时机。”见卢俊义已听的怦然心动,又劝道:“郎君只以梁山旗号,攻城掠地,待时机成熟,再登基不迟。若局势不妙,悄然退回梁山,也不失明智之举。此两全其美之策,望郎君深虑。”

    一番话下来,卢俊义两眼渐渐放光,野心急剧膨胀起来,脸上竟然露出笑容,恍惚已然登上大宝,正接受百官朝拜。

    珠儿笑道:“当务之急,尽快查清山寨内应。燕飞龙孤身来此,定然是偶尔发现我的踪迹,一路跟上来。其内应恐尚不知此事,必须隐瞒燕飞龙被杀一事,以防官军大举来袭,折损山寨军力,徐图再举。”其实珠儿还是怕暴露身份,被官军拿下送与女真,泄露全盘计划。

    卢俊义笑容收敛,回到当前,展开手中攥着的一张纸,将油灯点亮,二人看去,纸上已然粘了少许血迹,画中人依稀是珠儿模样。卢俊义卷起画纸,在油灯上燃着,手轻轻晃动着,思索一会道:“明天密查山寨各哨口守卫和湖边酒店,看最近是否有生人上山。”珠儿后怕道:“此人好象在宋头领家就出现了。”卢俊义吃惊道:“不会是宋头领派来的罢。”珠儿摇头道:“我在宋头领家突然有不舒服的感觉,好像危机渐渐袭来,一时不敢孤身回来,要柳絮儿派人相送。此人应该在宋头领家一路跟踪过来,我见宋头领在太公房内,不象有预谋。”

    卢俊义又想起那头陀,急忙道:“那头陀究竟是何人,此事你不能瞒我?”竟然有一丝醋意,珠儿如何不知,急忙陪笑道:“是我叔叔手下的侍卫,因要刺杀女真要人,故而来帮我。”

    卢俊义冷哼一声道:“听燕飞龙的口气,这头陀未必是好人,这几天他竟然一直潜伏在我们左右吗?”忽然感到有些恶心。

    珠儿小心翼翼道:“她是我的仆人,又是个出家人。除了杀人,他什么也不会。”

    卢俊义冷笑道:“梁山有无数好手,不用多他一个,坏了我的名声。他在哪里?你让燕青通知他以后如果再上梁山,格杀勿论。”

    珠儿唯唯诺诺,又轻声道:“一切听郎君吩咐。”

    卢俊义放下心来,从背后掏出擦净的短剑道:“这兵刃果然厉害,连威震天下的燕飞龙都被杀了。”珠儿接过来道:“这短剑名叫‘鸳鸯刺’,断金碎玉,确是至宝。可惜只有这‘鸳’刺,若双剑合璧,更增威力。”卢俊义叹道:“剑虽利,怎及的上人,若不是你在房内诱骗,焉能刺伤燕飞龙。你装死连我也骗了。”

    珠儿笑道:“此人不但功夫甚高,而且老成持重,江湖经验老到,一般伎俩决难瞒的过他,我也是随机应变,现想出来的办法。我料想此人必不敢让我死去,故听我惨叫定会进屋察看,我才可乘机下手,还有郎君配合得甚好。”忽然幽幽道:“郎君的哭声,我听了都有些不忍,几乎要坐起来。你对我真得很好。”

    卢俊义看着珠儿衣衫上的斑斑血迹道:“这又是如何弄得,倒也真象,是你的胭脂调的么?”

    珠儿慢慢扬起左臂,挽上衣袖,一卷纱布捆着,渗出一片血迹。卢俊义良久的注视着珠儿,叹口气道:“可惜你是个女子,不然可真不知道你会做出什么天翻地覆的事来!”

    珠儿微笑着举起手中的‘鸳鸯刺’笑道:“还好有这柄利刃。否则结果如何还真难说?”卢俊义接过来把玩片刻道:“不知另一支却在何处?”珠儿看了卢俊义一眼道:“‘盗马山’一役,从宋军手中搜获的,另一支或许与宋军一并埋入地下,真是可惜了。”忽然想起一事道:“方才燕飞龙不知用何物抵御,‘鸳鸯刺’竟然斩不断,那物件已收起来了么?”卢俊义变色道:“方才搜检并不曾看到。”二人急忙冲到院外,满院遍寻不着。珠儿问道:“不会一同扔到井中罢。”卢俊义摇头道:“决然不会。”卢俊义找起燕青,在院外仔细寻找,也是没有发现,问过值守的亲兵,人人均说不知,也未看见有外人来过。

    卢俊义回到屋内,珠儿问明情况,亦无奈道:“或许是燕飞龙的梁山内应寻去,不管此人是否知晓我的身份,必急于将燕飞龙被杀一事报到官府。明天要详查下山之人,能悄然在我们眼底下来去之人,梁山上恐怕没几个罢?”

    卢俊义点头道:“梁山大都是好勇斗狠之辈,少有轻功上乘者,应该不会超过十人,除非是百多位头领之外,早就隐藏下来,含而不露的高手。”又忧心忡忡道:“此人如果明日立刻去宋江那里揭穿此事,却大大不妙,怎生想个办法让宋江相信我们,此时绝不能和宋江闹翻。”现在卢俊义心中已将自己当作未来梁山主人,开始直呼宋江之名了。

    卢俊义心中浮想当初:梁山之主晁盖被曾头市史文恭毒箭射中,伤重临死约定:谁擒获史文恭,就是梁山之主。当时梁山无人抵得过史文恭,自己原本是河北大豪,名震河朔。吴用使反间计,害得自己被官府抓获,险些性命不保。后虽救己脱离牢狱,逼迫上了梁山。不过都是宋江的诡计,此人虽在晁盖死后被推为山寨之主,不过拿不下史文恭,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不料吴用等人深怕自己擒获史文恭而成为山寨之主。竟派八员大将群殴史文恭,不论史文恭死在何人刀枪下,总不能八人都做梁山之主,还是给宋江作寨主打基石,却分派自己和燕青二人守在一条偏僻小道。

    谁知史文恭武功高强,虽受伤,竟冲出八人包围,又偏偏走入一条吴用未设伏兵小路,正当人困马乏时,撞见卢俊义。想到这里,卢俊义也摇摇头。自己向来自负武艺超群,不料还是抵不过史文恭,好在对手力尽,跨下马中了燕青弩箭,摔伤后被擒。

    宋江虽然假惺惺推让自己做山寨之主。可当时除了燕青,更有何人可依靠,不少头领冷嘲热讽,说宋江如此推让冷了大伙的心。自己听了还怎敢做头把交椅,只好屈居次席。想到此,脸上更增愤恨之情。

    珠儿不明卢俊义神情变化莫测,问后卢俊义据实一说。珠儿更是笑嫣如花道:“我早知郎君是人中龙凤,却原来被小人如此压迫。”卢俊义笑道:“你也不要如此夸我,现在我们必须维护宋江,就象当初宋江维护晁盖一般。”珠儿点头道:“先如何避过此劫是当务之急。然后再想办法架空宋江。”卢俊义点头道:“把燕飞龙死尸扔到湖中,虽然冒点风险,但夜深人静,轻易不会被发现。这样一来死无对证,任谁也无法?即便找到燕飞龙尸首,谁又敢说是我下的手。不管梁山内应握有多少线索,但私通官府之罪也不小,此人还是总捕头,正是梁山死敌,没有足够的证据,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珠儿娇笑道:“今日见郎君又恢复往日霸气。”

    卢俊义匆匆出去命燕青领几员心腹,把燕飞龙的尸首扔到湖中,燕青立刻照办。

    自从卢俊义当年救下燕青,又给他治伤,然后又花银两买通官府,撤了对燕青的缉捕。燕青就把卢俊义视做再生父母,将一颗心全部放在主人身上,一切事情全部听命于卢俊义的。

    阿雪死后,他的生存信心受到最大的打击,但燕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对于卢俊义所作的一切,他连一句谢字都没有说。不过从实际行动中体现出来。卢俊义也深知燕青的为人,所有的事情也都放心让燕青去办。

    半个时辰左右,燕青回来了,卢俊义从燕青的表情中未发现异样,也放下心来,低声吩咐燕青明日秘密打探一下进几日梁山来往的生人有哪些。

    第二日,燕青打探回来说,昨日在朱贵头领的酒店中,来了一位大汉叫叶九天,说是林冲的故旧,同燕飞龙身形相似,相貌差了许多。

    后来有人见到林、叶二人一同去女寨,说是叶九天的妹子幼时被人拐骗,上山来寻妹妹,不过在女寨没有找到,没人知道叶九天下山之事。

    珠儿笑道:“叶、燕同音,九天者,乃龙飞九天之意,此人断然是燕飞龙无疑。这林冲又是何人?”卢俊义赞道:“珠儿所猜不差。这林冲曾经是八十万禁军总教头,说不定二人在东京就相识。林冲现在恭据山寨马军总领,先于旧主晁盖上梁山,这梁山的基业,林冲出力甚大。加上武艺高强,为人谦和恭谨,山寨中威望极高,本是我着力笼络的人。不料竟然和燕飞龙挂上钩,却需要小心了。”珠儿点头道:“现在要探明林冲知道多少?我们才好对症下药,说不定还可以逼迫此人臣服。”卢俊义摇头道:“我看林冲虽然痛恨官府,但是爱憎分明,外辱当前,决难劝说背弃宋朝。”珠儿笑道:“先探明林冲底牌再说。”卢俊义出外低声嘱咐燕青几句,燕青匆匆而去。珠儿望着燕青的背影道:“郎君切莫全然相信外人。”卢俊义愣道:“小乙是我收留的孤儿,对我忠心不贰,此人不信,还有何人可信?”珠儿叹道:“郎君万事小心为妙。”卢俊义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