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三章 听 萧(2/2)

,不时转过头来,竟是阿如的面容。

    懵懵中忽听有人唤道:“林爷、林爷!”林冲睁开眼,乔三在床头焦急的望着林冲道:“林爷、你额头好烫、定是昨晨受了风寒,又劳累一天。我已派人找神医安爷去了。”林冲见乔三欲言又止的样子道:“有什么事,快快说来。”乔三嗫嚅道:“方才宋头领传唤林爷,我见爷病体沉重,将来人打发了。”林冲大怒,一掌击在乔三脸上,乔三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几乎摔倒。乔三从未见林冲如此发怒,急忙跪倒。林冲长叹一声,上前扶起乔三道:“宋头领清晨召见,必有要事相商,你怎可随意支使来人,坏了大事怎办!”

    乔三不服气道:“我问过来人,说并无官兵进犯,也没有什么大事,我才擅自做主,请爷饶恕。”林冲歉然道:“方才手重,乔三不要见怪!”乔三几乎哭出声来:“爷、你便打死我,乔三不敢有丝毫怨言,不过爷心中真的很苦,小人无法分担,乔三实在很无用!”林冲豪情的拍拍乔三的肩道:“好男儿!怎能随意哭哭啼啼,没的叫人耻笑。安神医来了,让他留几副药,你煎好等我回来服用。”

    林冲大步迈进“忠义堂”。厅中坐着宋江、卢俊义、吴用三人,正低声争论着什么,见林冲大踏步跨进,三人有些尴尬的停止了争论。林冲已隐约猜到何事,宋江笑道:“林兄弟先请坐,听人说林兄弟昨天劳累偶感风寒,怎地不在家休息,何苦来此。”宋讲话语并无异样,确是心中所想。但在林冲听来,恍有讥讽之意,脸立刻红了起来。

    林冲谢坐后道:“下人无知,耽误宋大哥议事。”卢俊义沉声直言道:“有人告知昨日林头领派下属在女寨横冲直撞,寻甚么‘吹箫人’,而且夜里又在女寨附近偷窥良久,不知可有此事。”林冲闻言大吃一惊,万不料在卢俊义眼里,自己竟成了好色之徒。心下想来昨日却也发生上述之事,虽然原由不同,但现下是百口莫辨。

    见宋江望着自己,而吴用羽扇清摇,眼望别处,一副事不关己之色。林冲笑笑抱拳道:“清宋大哥传来铁面孔目裴宣。”宋江拍手道:“不错,昨日林兄弟一天都在裴宣那里。”吴用羽扇慢下来,似乎猜的一二,不由皱起眉头,却又无法阻止。

    宋江又笑道:“‘约法三章’之事,乃林兄弟亲提,怎会又做如此无聊之事,定是有人眼拙。”林冲苦笑道:“宋大哥好意,林某感激不尽,大丈夫做事敢做甘当,做事不徇私情才配称‘梁山好汉’四字。”

    卢俊义点头道:“林兄弟把事情说清楚也就是了,恐其中有些误会。”林冲苦笑道:“感谢三位头领厚爱!待裴兄弟一到,林某自会讲清。”

    一会,裴宣急匆匆赶到。见四位头领道:“铁面孔目裴宣奉林头领之命,已编制好‘约法三章’正想请各位头领审视。”林冲忽地站起道:“裴宣听令,现有人违犯‘约法三章’请执笔记载。”裴宣凛然受命。传来小校,铺纸研墨备笔。

    林冲高声道:“违戒者林冲,现任马军总头领,因委派下属去女寨打探……”裴宣初闻言稍微一愣,马上恢复常态,下笔如飞。林冲只叙偶听有女箫声动人,便命下属前去打探,叙完后道:“如此违戒者,当如何处治?”裴宣朗声道:“林冲一面之词不可信,尚需有证人。”林冲沉吟一会道:“乔三、扈三娘。”裴宣命人速传扈三娘、乔三。

    二人来到后,扈三娘神情有些激动,面带恨意证实却有此事。乔三大声争辩系自己一人所为,不关主人。裴宣听完二人之词,回首面对林冲道:“林冲,身为马军总领,支使下属私探女寨,责打二十棍,况身为订戒者又肆意违犯,增补十棍。”乔三闻听哭闹道:“不要打林爷、全是我自家主意,请孔爷打我罢。”裴宣大怒道:“林冲教仆如此,再增补十棍。”乔三再也不敢闹了,只在一旁哽咽不停,被人扶下。吴用已悄悄退了出去。

    裴宣上前又问道:“林冲、如此判罚,你可有何异议?”林冲摇头。宋江忍不住道:“林冲与山寨功劳甚大,可否折免。”裴宣见宋江开口求情,不免有些踌躇。林冲嘿然道:“宋大哥怎地如此说话,如若每名头领凭借功劳就胡乱行事,同那官府奸官又有何区别?功过岂能相提并论。”宋江默默无言,思忖片刻又道:“即如此,可在‘忠义堂’前行刑即可。”原本违戒者,大都在裴宣的‘戒律堂’当众行刑,以警他人。林冲喜道:“多谢宋大哥!”此事虽将传出去,私下领刑总比当众受刑要好些,宋江言罢转身欲离开‘忠义堂’。

    裴宣大声道:“行刑!”忽听一个暴雷声道:“慢着,洒家来也!”一个胖大的和尚和一个带发头陀闪电般冲进‘忠义堂’。门口职守的‘赛仁贵’郭盛和‘小温侯’吕方二人那里拦的住,急急跟了上来。冲进来的二人正是花和尚鲁智深和行者武松。

    二人上前参见宋、卢两位头领后。鲁智深面有不悦问道:“何事惹得二位头领要重罚林兄弟?”林冲急急道:“智深不可莽撞,此乃林某该受此罚,不干二位头领之事。”卢俊义冷冷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梁山虽是小小山寨,但掌管上万人马,也须赏罚分明、不然怎能服众。林冲犯戒,你来求情,他人犯事,也有人央情,如此你帮我扶,教宋大哥如何打点山寨!”这几句话说的极重。

    鲁智深一时为之语塞,武松在旁道:“我相信林大哥为人,怎肯做那等勾当,定是有人背地挑唆,还望宋大哥明察。”卢俊义道:“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错了就是措了,任谁也不会自取其辱。”林冲闻言羞怒交加,哀恳道:“鲁兄弟、二郎望给林某留点薄面,快快回去吧。”鲁智深恨恨道:“都是那几个女娃惹的祸,待俺一禅杖一个,以绝后患。”说罢大踏步冲了出去,宋江急道:“智深不可胡乱杀人,二郎快快前去劝阻。”武松无奈只得跑出寻鲁智深去了。一旁趴在长椅上的林冲不由暗暗叫苦,见卢俊义竟有见疑之意,一时却不便开口使人劝阻。宋江又叫喽罗,速传关胜、呼延灼派马骑围住女寨,不得任何人伤害那些女子。

    这厢裴宣命行刑,大棍打下,初时林冲还咬紧牙关勉力抵受,二十几棍之后,加上病体沉重,便痛昏过去。

    昏昏中,林冲脑内不断人马交战,开始同官军大战,后来竟梁山自家兄弟斗在一起,一旁几个俏丽女子大声叫好。又出现阿如的身影,手持玉箫在吹唱,唱罢凄苦道:“相公、随我走吧,这仇不报也罢!”扈三娘突然出现道:“她不是阿如,快跟我走,我陪你去杀死高俅。”阿如在一旁哀哀哭出声道:“不去!不去!”

    林冲大喝一声,惊醒过来。见自己正趴在自家炕上,稍微欠身,只觉股部大腿疼痛非常,不由“哎呦”出声。乔山急忙从外屋冲进来,红肿的双眼闪着泪花道:“我的老天,爷你可算醒了!整整睡了两天两夜。若不是安神医不住劝我,我忍不住要先去死了。”林冲微微笑道:“我竟然睡了这么长时辰。我有些饿了,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乔三爷破涕为笑道:“锅中的炖鸡连骨头都煮酥了。”快速到外屋,盛了一碗回来。想要喂食林冲,被林冲制止,示意放在炕上,林冲一臂支持,腾出另一臂大口喝着,一连喝了三碗。想要再喝时,乔三道:“安神医吩咐过,爷醒来一次只能喝三碗,这里放有舒筋活血的药物,多喝于身体不利。”林冲点头道:“确实有药材味道。”乔三把碗拿出,又回到屋内,“扑通”跪在林冲面前道:“爷,你重重责罚我罢,我不但使爷受棍棒之伤,还让爷在众头领面前大大丢脸。”说罢以头撞地‘咚、咚’出声。林冲怒喝道:“站起来!”乔三犹在磕头不止,林冲声音颤抖道:“你想气死我不成。”乔三不敢倔强,勉强占了起来,额头已渗出鲜血。身体有些摇晃,显然用力撞击之下,昏眩所致。

    林冲爱惜的看着乔三道:“傻小子!我已受伤,何苦还要搭上你。况且,你去女寨寻人,原本是受我暗示,你探得消息,我该谢谢你呢!怎会责怪你。”乔三有些吃惊的望着主人,更是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

    此时门外有人大声喊道:“小三子、林兄弟醒来不曾?”门帘掀开,鲁智深斗大的光头先探进来。见林冲醒来,惊喜道:“好兄弟!你可算醒过来了,我本想找那几个执棍喽兵晦气,安老头总说你是受风寒所致,并非下棍过重,加之武二郎在旁劝阻,我也就罢了。”说罢回头看了一眼默默跟进来的武松。

    林冲歉意的笑道:“有劳两位兄弟挂念,且请坐下说话。”看着乔三道:“快去备些茶水,再整治些酒菜。”鲁智深道:“莫拿什么茶水,俺喝了只会坏肚子。要拿给二郎不妨。”武松笑笑没有言语。鲁智深见到乔三肿胀的额头,‘啧、啧’出声赞道:“小三子果然仗义,连额头都能哭肿了,难得、难得。”乔三苦笑着出去了。

    林冲深看一眼跟进的武松,想知晓那日鲁智深是否莽撞行事,武松摇摇头。林冲一颗心放下来。

    鲁智深未看见二人神情,笑道:“洒家那日冲出‘忠义堂’,便直奔女寨而去。准拟将那等青楼女子,一杖一个,省得我兄弟再受皮肉之苦。不料被关胜和呼延灼两人占了先机。二郎又不肯帮我,我一人又占他二人不过,我说单挑,他二人却说奉宋大哥之命,便来千军万马也一同抵敌,我只好回来。原本想等到晚上再去,可又被董平和张清截住,那张清石子厉害,俺只好等兄弟醒来再做计较!”

    林冲听出鲁智深话语中尚含激愤之情。心内感动道:“幸亏宋大哥想的周到,阻止智深犯下大错。此事原是兄弟的错,怨不得旁人。”鲁智深双眼圆睁道:“俺却不信能看走眼,认的兄弟能这般下做。”武松在一旁不忍开口道:“林大哥定有隐情,鲁兄何苦相逼。”鲁智深不愤挠头道:“俺哪里逼迫林兄弟了。好罢,此事再也休提,不过林兄弟的屁股却痛的厉害,以后要小心了。”林冲朝武松笑笑道:“林某自问绝未做愧对良心之事。自认此事,只是想堵某些人口,以后小心也就是了。”

    鲁智深又恨恨道:“不知那个小王八羔子在背后撺掇,让俺知道定要他好看。”林冲正色道:“我二人能肝胆相照,几年相交至今,做兄弟佩服的就是哥哥的一腔正气,岂能同他人一般见识,此事再也休提,否则不配做林冲的兄弟。”此几句话大义凛然,鲁智深听罢虽不以为忤,但黝黑的脸皮却有些泛红,嘿嘿笑着,武松亦默默点头。屋内一时有些尴尬,鲁智深站起道:“这小三子,一顿酒菜要诺大功夫。俺去看看。”

    林冲见鲁智深走出门外,对武松低声道:“鲁兄弟性子直,口不择言,愿酗酒闹事,二郎要多加劝阻。我这里要少些来往,今日卢头领之言大有深意,二郎要多多费心。”武松点头叹道:“原本来梁山是想同官府畅快的大干一场,谁知有这许多婆婆妈妈之事,想来不免令人头痛。现下许多头领,来自不同山寨。虽被宋大哥暂时连在一起,但毕竟鱼龙混杂。不少人滋事生非,宋大哥为保一百单八之名,靠睁只眼闭只眼、委曲求全,日久只怕生变。可惜晁大哥一逝,梁山就面目全非了。”说罢摇头浩叹不止。

    林冲听得目瞪口呆道:“二郎果真见识非凡,这等话能说与林某听,林某感激不尽,请受一拜。”要翻身行礼,武松急站起扶住林冲道:“哥哥何苦如此,二郎深感哥哥乃人中龙凤,虽相交日浅,但早有一剖肝胆之意。哥哥近日虽受苦,但大大挫了小人伎俩,令二郎佩服的紧。”

    林冲双眼泪花闪动、勉强坐起抓住武松的手道:“二郎真乃林某知己也。”续道:“为今关键之事、要迫宋大哥放弃招安之念,坚其抗敌之心。莫让些许小事拌脚。这些女子不管是否朝廷所派,但‘色迷豪情消壮志、酒醉肝胆弱雄心’。”武松因其兄命丧潘金莲之手,故对女人毫无好感,更是赞同林冲之言。

    言语间,鲁智深声音在外响起:“小三子,快些,怎地这般慢。”一个光头将门帘顶开,鲁智深十指如钩,抓了两坛酒,肩上还扛着个担子。乔三接着进来拎着个食盒,背上扛着把木椅,气喘吁吁道:“鲁爷,那个人比的上你力大。”林冲笑道:“这算什么?昔日你鲁爷曾将一棵腰般粗细的柳树连根拔起。”乔三咋舌道:“鲁爷真神人一般。”林冲见乔三放下一把精致的木椅,饶有兴趣的道:“哪里寻来的?”

    乔三道:“我去寻孙头领给爷做把能坐下又不痛的椅子。”三人看时,这椅子中间有洞,四周围着软缎。鲁智深嘿嘿笑道:“这东西用来入厕到很方便。”众人大乐。

    门外一个声音道:“怎地林大哥挨了板子,竟也这般快乐!”林冲笑道:“是小七兄弟。”阮小七手拎着一条黑鱼走进来,犹自在摆动、足有七、八斤重。鲁智深眼睛一亮惊呼道:“好家伙,这大黑鱼你也能抓到。洒家今天口福不浅,这鱼汤定是美味绝顶。”阮小七道:“这是给林大哥熬汤补身子的。待会让小三子给你捞两块鱼肉吃就不错了。”鲁智深闻听苦了脸,叹息不已。

    林冲见阮小七脸上有不少浅浅的刮痕,知道在湖内吃了不少辛苦才捕到如此大的黑鱼。心内十分感激,口中却淡淡的道:“多谢小七兄弟。”阮小七点点头,回首将鱼递与乔三低声道:“去鳞洗净后,大火烧开、然后小火慢慢墩上两个时辰,只放生姜去腥。待鱼汤变成奶色后,将鱼骨捞出,在钵中捣成糊装,重放入汤中,烧开后,稍调咸淡,给林大哥喝下即可。”一席话听的鲁智深不住吞咽。口中喃喃道:“今夜我陪林兄弟,省的来什么盗贼,林兄弟伤重之下,无力擒拿,俺可放心不下。”武松笑道:“就怕来人不伤林大哥,专来偷吃鱼汤。”鲁智深闻言怒道:“这等贼人撞在我手里,管叫他吃多少吐多少。”笑声中,鲁、武二人将林冲扶在特制椅中,四人围坐在一起,喝将起来。

    席间,只鲁智深大口喝酒,林冲有伤,不能多喝,武松、阮小七二人怀有心事,也慢慢喝着。不大会,鲁智深酩酊大醉,喊道:“小三子,这鱼汤怎地还不上来。”言语中倒在桌上渐渐睡着了,被武松、阮小七扶上炕盖被躺下,片刻呼噜声响起。

    阮小七忽道:“林大哥、我知晓是何人在宋、卢二位头领面前说项、害林大哥吃了棍棒。”林冲皱皱眉头道:“此事不要再提了,林某虽然有些冤屈,但也有过错。”阮小七手端酒碗道:“只怕此事开头,日后要乱套。”武松点点头道:“小七兄弟说的不错,但林大哥追究下去,就算找回公道,还是会被他人耻笑。况且宋头领最重‘义’字,林大哥偃旗息鼓可博的众人见谅,对我们联络大多数的头领、共御朝廷之事十分有利。”

    阮小七犹为不愤道:“有些人也不想想,这梁山诺大的家业从何而起。当初晁天王领我等七人截夺梁中书的生辰纲。一时无处安身,投奔梁山,又被王伦那厮左推右挡,不敢接纳,实怕晁天王夺了他的位子。若不是林大哥当机立断,手刃王伦,晁天王也不会留在梁山,那来今日之梁山。况且山寨初创,每战不是靠林大哥的‘飞虎枪’击溃敌兵。若是晁天王在世,焉能让无耻小人在背后撺弄。”言语中竟对宋江有大不满。

    林冲听罢大为吃惊道:“小七兄弟吃醉酒了,二郎兄弟却当不的真。”阮小七怒道:“小七说的是酒话,但不是醉话。二郎的为人俺小七是清清楚楚,若不然不会说这等杀头之言。当初俺跟随晁天王,就想轰轰烈烈同官府搏杀,就算死了,也是一条好汉。谁知晁天王归天之后,梁山竟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想来叫人心冷,不论如何,投顺朝廷不是小七的秉性。大不了换个山头,另起炉灶。”一番话说的林、武二人面面相觑。

    林冲感慨道:“小七兄弟敢想敢为,是条汉子。我等决不能轻易言退,对不起晁天王在天之灵。我方才已同二郎商议,无论如何要迫使宋头领坚定抗敌之心。现在有小七兄弟,骑、步、水军皆在此,何愁大事不成?我三人今晚对天盟誓,务求同心协力,共担振兴梁山大业之责。”三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接连十几天,不少头领陆续来看望林冲,安道全的药又灵验无比,林冲原本身体硬朗,伤也渐渐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