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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曹家的事(2/2)

师”)。

    后来,没有犯过的,极少。似乎仅有燕王曹宇一人。他是环夫人所生,与天才曹冲同母。在黄初三年被曹丕封为下邳王,五年改封为单父县王,明帝曹叡升他为燕王。他与明帝在辈分上是叔侄,在年龄上相差不远,自幼生活在一起,感情很好。所以明帝对他特别好。明帝得病以后,在景初二年十二月拜他为大将军,以后事拜托他。他很聪明,做了四天,就坚决辞职,明帝只得勉强予以照准。大将军的位置,由曹爽接替。

    他的这一种姿态,令司马懿十分欣赏。

    明帝在景初三年正月丁亥日病危之时,曹宇已经不是“顾命大臣”,一切都由新的顾命大臣曹爽、陈群、曹休、司马懿,四个人共同决定。他们决定扶立明帝的“养子”曹芳。

    明帝虽则没有亲生儿子,却有异母兄弟八人。为什么太祖曹操与文帝曹丕的这几个骨血,都不如一个“莫有知其所由来者”的曹芳呢?曹家的事,本就复杂,又插进了司马懿一家,那就更复杂了。

    原来,曹丕的九个儿子,有七个短命。其余的两个,一是明帝曹叡,为甄后所生;另一个是东海王曹霖,为仇昭仪所生。

    曹霖在明帝去世之时(景初三年),还不曾死,要再过十年才死。

    那末,受了顾命的曹爽与司马懿为什么不立曹霖而立明帝的一个养子呢?因为,据陈寿在《三国志》里说,曹霖的性情粗暴,残害了丫头与姨太太。奇怪的是,魏朝管理宗室的法律很严,打了县吏都会治罪,何况“残害”了“婢妾”?怎么没有关于曹霖因此而被治罪的记载呢?

    后两个顾命大臣,为了想揽权而不欢迎“成年”的人做皇帝。明帝的养子曹芳,年龄仅有八岁,当然要比曹霖易于操纵。曹霖的年龄不详,但是在黄初三年(公元222年)已经受封为东海王。到了景初三年(公元239年)明帝去世,又有了十七年。这位曹霖,当然是早已成年了。

    这时候,明帝的叔父辈,曹丕的弟弟们,有没有活着的呢?有:而且有八个之多。

    彭城王曹据,环夫人所生。

    燕王曹宇,亦环夫人所生。

    沛王曹林,杜夫人所生。

    陈留王曹峻,秦夫人所生。

    赵王曹干,陈姬所生,王昭仪所养。

    楚王曹彪,孙姬所生。

    东平王曹徽,宋姬所生。

    乐陵王曹茂,赵姬所生。

    在这八个王爷之中,曹宇和曹彪我在前文已经说过。其余的六位都正如一般的魏国诸侯一样,各有“老兵”一百名左右,打猎不能走出封国的三十里以外,一年到头,生活于“监国谒者”的监视之下,不许与宾客交通,不许与别的诸侯来往,不许未经特许而到京城去上朝。他们即使有什么特长与能力,也绝对没有机会表露出来。

    况且,他们都是明帝的叔父,怎么能够以叔父的身份作侄儿的继承人呢?

    明帝的这些叔父,有没有成年的、能干的儿子,够资格以“堂兄弟”的身份于明帝去世之时入承大统?

    有,虽然不太多,例如,曹植的儿子曹志,颇有才气,行为也好。此人后来颇蒙司马炎赏识,在晋朝大做其官,当了乐平太守、章武太守、赵郡太守、散骑常侍、国子博士、国子祭酒(教务长)。这样的人,在晋朝可以得意,在魏朝是只有“受软禁”的份儿,怎么可以“入承大统”?

    曹彰的儿子,任城王曹楷,有人以为是少帝(齐王)曹芳的生父,然而并无旁证(曹楷本人也活到魏朝被司马炎篡了以后,当过“少府”之官)。

    此外,又有天才儿童曹冲的过房儿子,也就是曹据的亲生儿子邓王曹琮;曹据的另一个儿子,郿公曹阐;曹昂的过房儿子,也就是曹均的亲生儿子,丰王曹抗;曹均的另一个儿子,琅邪王曹敏;等等。

    至于,燕王曹宇的儿子曹奂,陈留王曹峻的儿子曹澳,楚王曹彪的儿子曹嘉,与东平王的儿子曹翕,也都是颇够资格作为明帝的继承人的。这时候,也都没有份。这四位“王子”,都有爸爸在堂。即使爸爸没了,也难得有位正九五的希望的。

    然而,曹奂却终于当了皇帝,在第二个“少帝”曹髦对司马昭拼命而死之时,他被司马昭迎接到洛阳,成为第三个“少帝”,也是末了—个少帝,末了一个魏朝天子。

    曹芳、曹髦、曹奂,前后三个少帝,做了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父子三人的傀儡.替司马炎的晋朝铺路。倘若明帝能有一个亲生的、成年的、能干的好儿子,司马懿如何能迷惑曹爽,扶立“来路不明”的曹芳?

    我把曹家的事,说个没完,并非故意如此。三国时代的历史,能撇开曹家的事不说么?

    曹操的能力,在整个三国时代占第一位。他有文才,有武艺,能主持政务,能指挥军事,肯用人,会用人。他虽则是中常侍曹腾之孙,太尉曹嵩之子,本身却并没有什么地盘作为凭借,在董卓窃据朝廷之时,他曹操也不过是一个逃出京城的,脱离部队的一名团长级的“校尉”而已。

    六年以后,他成为中原的一霸,做了汉献帝的保护者。不久,他敢于和雄踞四州的袁绍作对,而果然以弱胜强,占了长江与秦岭以北几乎每一方寸的中国领土。

    他戎马半生,战无不胜,偏偏在建安十三年碰上了周瑜、孙权、诸葛亮几位青年才俊,弄得统一的大业功败垂成。于是,灰心之余,倒行逆施,自封为魏公,向王莽看齐,又进位为魏王,越来越不成话。太可惜了。

    他本可以作伊尹、周公、霍光,并且已经几乎作了伊尹、周公、霍光,却在赤壁乌林的一战以后,做出显然是违反汉朝的“祖宗成宪”的事。汉朝的“祖宗成宪”是:非刘氏不能封王。这是高皇帝刘邦的遗训。

    在汉朝的历史上,贵族的封爵只有王与侯,没有“公”。为“公”的,仅有王莽一人。王莽于篡位以前,自封为所谓“安汉公”。因此,当曹操自封为“魏公”之时,天下的人都猜得出曹操的下一步是什么;篡位!这就使得若干为了中兴汉朝而追随他的志士,陡然心寒。这些志士的代表人物,是荀彧。

    荀彧的道德与才具均高,高到了曹操认为是他的张良。荀彧也的确给丁曹操以极不可少的支持:劝曹操到洛阳迎汉献帝的,是荀彧;吕布偷袭兖州之时,发动了夏侯惇、程昱等人,守住了鄄城、范县、东阿三个城,是荀彧;袁绍率领大兵南下,给曹操“打气”,指出袁绍的若干缺点以及袁绍谋臣的如何一个一个皆不成材,叫曹操不必害怕,尽管去和袁绍一拚的,也是荀彧;每一次,曹操在外边打仗,替曹操坐镇后方的,都是荀彧。荀彧不仅是曹操的张良,也是曹操的萧何。

    荀彧是荆州颖川郡颍阴县人,祖父荀淑当过县令,父亲荀绲与七个伯叔都是才子,号称“八龙”。荀绲做过济南国的国相,叔父荀爽做过司空。

    荀彧在本郡被举为孝廉,做过中央的“守官令”,于董卓作乱以后活动“出京”,金蝉脱壳,到今天的山东济宁附近作亢父县的县令,然后在亢父挂冠而去,回到颍阴家乡,劝家乡的人赶快搬家,不要留恋这颍川郡“四战”之地。

    其后,他投奔袁绍,看见袁绍不是一个能够成事的人,就转往东郡,与当时的东郡太守曹操做了朋友。

    这一位曹操的确是比那一位袁绍高明多了。荀彧死心塌地要帮助曹操成功。荀彧并且向曹操推荐了不少的人才,包括陈群、钟繇、司马懿。

    陈群也是一位书香门第的子弟,与荀彧同郡而不同县,是颍川郡许县人,在家乡声望颇高,祖父陈寔,受过党锢之祸,父亲陈纪与叔父陈谌,是有名的难兄难弟,所谓“元方、季方”。

    陈群一度在豫州帮过刘备,刘备不太能接纳他的意见。其后,他随同父亲陈纪在徐州“避难”,被荀彧推荐给曹操,曹操用他做“西曹掾”,专管“人事”。若干年以后,逐渐升他做了“治书侍御史,参丞相军事”。

    陈群所做的事,可说是帮曹操料理内部杂务,替他管家。曹操有了这个陈群,等于是有了一个放得了心的“管家婆”。

    钟繇发迹比陈群早。他也是颍川郡人,家住长社县。被举为孝廉以后,当过尚书郎、县令、“廷尉正”(廷尉下面的判“平决诏狱”之官)、黄门侍郎,对于李傕、郭汜,他颇能进宫。他劝李傕、郭汜,让汉献帝离开长安,回洛阳。

    他随了汉献帝再由洛阳到许县,就由于荀彧的推荐而深受曹操的赏识。曹操一举而用献帝的名义任命钟繇为御史中丞,不久又连升他为侍中、兼尚书仆射,封他东武亭侯(这时候,荀彧是侍中兼尚书令)。

    曹操很怕袁绍派兵到关中(陕西),荀彧说:“只须派钟繇去,西边的事你就可以不必忧虑了。”曹操就叫钟繇以“侍中”的本职,兼“守司隶校尉、持节、督关中诸军”;给了钟繇全权,“不拘科制”。

    钟繇到了关中,就招抚了韩遂、马腾。韩马二人均送了儿子到许县作效忠的担保。马腾而且派了另一个儿子,马超,带精兵一万,帮钟繇抵御袁绍的河东太守郭援,杀了郭援。

    曹操的很多别的助手,包括司马懿,也都是荀彧所推荐(司马懿有才无德,荀彧看重他,可谓千虑一失)。

    曹操待荀彧也很好,封他为“万岁亭侯”(万岁亭,在河南省新郑县)。在汉朝的历史上,像荀彧这样没有“野战之劳”而仅仅是一个“抹公事桌子的”尚书令,竟然也封了侯(虽则不过是一个“亭侯”,比不上“县侯”或“乡侯”),可谓空前。

    荀彧坚辞。曹操向他说:“自从与你共事,立了朝廷以来,你匡弼我,你保举人才,你贡献计划,你参与机密,做的事也够多了。立功,本不必限于‘野战’。希望你不要再谦让了。”于是,荀彧接受了这个亭侯的爵位。

    建安十七年,有董和等人,找荀彧秘密商谈,想建议汉献帝,封曹操为“国公”、“加九锡”。荀彧反对。荀彧向他们说:“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他又说,曹操本来是为了“匡朝宁国”才纠集“义兵”;他一向“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我们不可以违拗他的本意。

    荀彧心目中的曹操,便是这样一个“忠诚”的,志在“匡朝宁国”的曹操,并不是一个诈伪的,以兴汉为幌子而实际上想做王莽的曹操。

    这一年,不久以后,荀彧便去世了。陈寿说他是“以忧薨”。荀彧所忧的是什么?陈寿不曾明说。陈寿在下面接着说,“谥曰‘敬侯’。明年,太祖(曹操)遂为魏公矣”。陈寿在语气上暗示我们:因为荀彧死了,所以次年曹操才敢于做魏公。

    孙盛在《魏氏春秋》里面,说曹操送了食品给荀彧,荀彧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空的,便认为这是曹操要他自杀,就立刻饮药而卒。

    孙盛不曾举出证据来;所说的这个故事显然是得之传闻。然而范晔写《后汉书》,司马光编《资治通鉴》,均受了他的影响。

    就史笔而论,还是陈寿的比较好,虽则有点含糊,不曾明说荀彧所忧的是什么。我看,荀彧所忧的不是自己的性命发生危险,而是汉朝的前途无望。

    在曹操的左右,因曹操自封魏公而感觉失望的,不止荀彧一人。他们看到荀彧的下场如此,也就“噤若寒蝉”了。然而私底下总是蕴藏着一肚子不愿意。大家位登朝班,本来是大汉的高官名士,谁甘心跟姓曹的下水,做一名大奸臣之下的小奸臣呢?

    崔琰便是这样的一个人。曹操自封魏公之时,他没有什么明白的表示。曹操在建安二十一年四月,又自封为魏王;崔琰仍旧不敢有所表示,却有一个曾经因他推荐而做了小官的杨训,写出一件歌功颂德的表,内容十分肉麻,被“时人”讥笑,认为“希世浮伪”。崔琰叫人把杨训这肉麻的表的草稿拿来看看。看完,写了封信给杨训,信里面有这么几句话:“省表,事佳耳。时乎,时乎。会当有变时。”这几句话,是说:“我省(看了)你的表。你干这件事,也好。表里面提到所谓‘时’,时这个东西是很难说的。时也会变的啊。”

    有人把崔琰的这一封信,报告曹操。曹操大怒。曹操说:“‘事佳耳’的‘耳’字,在语气上不是好话。至于‘会当有变时’这五个字,更是意旨不逊。”

    曹操下令,把崔琰“罚为徒隶”。当时,崔琰官居“中尉”,中尉是魏国的官,相当于汉朝的“执金吾”,亦即负责首都治安的警备司令。崔琐由中尉而突然变成了“徒隶”,跌得很深。徒是罚作苦工的囚犯;隶,就是奴隶。

    不过,这一条处罚他的命令,并没有立刻执行。他仍旧住在自己的家里,照常见客,“门庭若市”。曹操派人去侦察他,见到他对宾客谈话之时“虬须,直视,若有所瞋”。“虬须”,是用手卷胡子。“直视”,是两眼发直。“若有所嗔”是似乎在生气。崔琰能够不生气么?

    曹操却认为崔琰应该悔罪,不应该生气。于是,再下一道命令,叫崔琰自杀。

    崔琰有一位老同事,官居丞相府东曹掾(人事处处长)的毛玠,十分为崔琰不平。有一天,毛玠遇见一家男女老少,被押走在路上,去作“官奴婢”(公家的奴隶与丫环)。他问了一问,原来是这家有一个男子,因犯罪而刺花了脸(黥面),在外地当“官奴”,做苦工,私逃回家,被本地的官厅发觉,官厅就依照当时的法令,把这个私逃回家者的家属,都逮捕了来,全数处罚为“官奴婢”。

    毛玠的一肚子气,遇到这一根导火线便按捺不住,让很危险的“诽谤”的话,脱口而出。他说:“使得老天不肯下雨的,就是这样的事!”

    曹操的耳目相当众多。任何人有什么不利于曹操的行动或言论,曹操是很快就知道的。曹操受不了毛玠的“诽谤”,就下令把他逮捕,交给“大理”(最高的司法官)钟繇严加讯问(这时候,钟繇已经在关中——陕西——做过司隶校尉,安抚了韩遂、马腾,回到许县,升官,做“前军师”,于曹操自封魏公以后,当了魏国的“大理”。魏国与汉朝的诸侯之国不同,有它的三公九卿小朝廷,是汉帝国之内的一个“公国”)。

    钟繇与崔琰、毛玠,都是好朋友。他为人也十分正直。他奉了命令之后,又不得不遵命办理,对毛玠严加讯问。

    这一次的讯问,在中国的以及世界的司法制度史或司法实务史之中,是空前绝后的“盛举”。钟繇在庭上大发议论,引经据典,说出天旱未必是君王无道,罚民为奴也不是昏君才如此,钟繇表面上似乎是在驳斥毛玠的“谬论”,而言外之意,倒很像是承认毛玠的“谬论”也不无理由。

    钟繇面恶心善,在发表一大通“天人之际”的哲学与“家族连带负责”的刑法理论以后,向毛玠提出几个像煞有介事的问题:(一)有哪几个人,和你一同见到那个脸上刺了字的人?(二)这个人的家属被罚作官奴婢,是不是你本来就认识的?(三)你在什么情形之下,见到这些官奴婢?(四)你发感慨,说“使得老天不肯下雨的,就是这样的事!”你是对准发出这个感慨?(五)那个你对他发感慨的人,回答了你什么话?(六)你发感慨,是在何年何月何日?(七)在什么地方?

    毛玠对这七个问题,一概避开不答,只要求原告出庭,提出证据。倘若证据确凿,死也甘心。

    钟繇把审讯的经过报告曹操。在这个期间,有毛玠的其他朋友桓阶与和洽二人,在曹操面前求情。曹操免了毛蚧的死罪,只革去了他的官职。毛蚧总算是幸运的。

    当初,倘若曹操能够对崔琰也从宽发落,历史家对曹操的批评也许要好一点。

    我对于曹操的能力,在前文已有赞赏。他开始起兵,确是为了讨伐奸臣(董卓),匡复汉朝,其后,由于赏罚分明,威德足以服众,也的确为天下的忠臣义士所瞩望。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用汉献帝的名义铲除袁绍以次的大小军阀,化割据为统一,我们也很难说他完全不对。甚至,在他战败于赤壁乌林之时,我们也可以说他努力于统一并没有错。所错的不是原则,而是技术:低估了刘备的能力与孙权的态度。

    在他与刘备私人之间,谁负了谁,有待更多的历史家举行一次会审,以取得定谳。

    他在建安元年,刘备与袁术对垒之时,便已推荐刘备为镇东将军、宜城亭侯;在建安三年十二月带了刘备打平吕布,自己扩充地盘,也替刘备出气。以后,又把刘备升为“左将军”,叫刘备“领豫州牧”。他待刘备,不能算坏。

    刘备却参加了董承的密谋,要用政变的手段消灭曹操。曹操在当时(建安四年)是否奸形已露呢?董承这个人,是否比曹操更忠于汉朝?董承的政变办法,是否值得提倡?有没有“成事”的可能?这些,也许只有刘备本人才可以答复我们。

    曹操对汉献帝,起先也不算坏。汉献帝流落在洛阳,当了强盗头子韩暹、杨奉的傀儡,很苦很穷。有谁去管?袁绍,不肯去。是曹操带了兵到洛阳,把这位十五岁的献帝迎接到许县来,给他立了朝廷,造了宫殿,供应了一切开销。

    傀儡,不错,是傀儡。东汉和帝以后的殇帝之流,谁不是傀儡?站不起来的皇帝们,不曾以自己的力量打下江山的皇帝们,本来也只有当傀儡的份儿。

    汉献帝有没有参加董承的政变阴谋?有没有送衣带诏给刘备?难说。汉献帝于建安十九年却很可能参加了伏皇后向伏完写信,建议诛曹操的事;也可能并不知情。

    伏完是琅邪郡东武城人,经学大师伏生的苗裔,大司徒伏湛的八世孙,世袭“不其侯”,本人是汉桓帝阳安公主的驸马,官居屯骑校尉。

    伏完接到女儿(伏皇后)的信,始终不敢有所举动,也不忍心告发女儿;把这件事埋藏在自己的心中,于建安十四年带进了坟墓。

    伏皇后为什么想除掉曹操呢?因为,在建安四年年底,建安五年年初的董承事件以后,曹操曾经向汉献帝三番五次,要去了董承姐姐董贵人加以杀害。董贵人当时身怀六甲,汉献帝向曹操求情,无效。伏皇后很有兔死狐悲之感。这才决定写信给爸爸,作十分大胆的建议。

    建安十八年,曹操自封为魏公,十九年十一月,有人告发伏皇后的这么一回事。曹操派遣御史大夫郗虑,和尚书令华歆,带兵进宫,捉伏皇后。

    《曹瞒传》说,可怜的汉献帝,仅仅能够把伏皇后藏在复壁(双层的墙壁)之中。这是极幼稚的一种办法。郗虑与华歆怎么会不到处搜寻呢?

    华歆打开了这复壁,揪住伏皇后的头发,牵她出来;牵过献帝的面前,伏皇后求救。献帝说:“我自身难保,不知道这条命什么时候完结。”

    郗虑与华歆,都曾经是名满天下的文人,却也作了这种“助纣为虐”的事。不过,他们名为汉朝大臣,实为曹氏家奴。当了家奴,怎能不做家主所吩咐的事?关键在于,未能于曹操自称魏公之时,以一死成全自己的名节。死,不是容易的事。“千古艰难唯一死”!而且,从容就义,比慷慨赴死更难。

    伏皇后被捕以后,她与献帝所生的两个皇子,以及哥哥伏典及伏氏一族一百多人,一起被杀。

    曹操当得起“心狠手辣”四个字。

    这时候曹操早已把三个女儿,都送进了宫中当“贵人”。伏皇后被杀以后,曹操叫献帝在三个曹贵人之中选择一个做新的皇后。献帝无可奈何,就指定了中间的一个做皇后。这位曹皇后,单名一个“节”字。她的姐姐叫曹宪,妹妹叫曹华。

    曹皇后虽则是父亲姓曹,却很忠心于夫家刘氏。曹丕篡位之时,好几次派人向她索取传国的玉玺;她不肯给。最后一次,她知道不能不给,就把玉玺摔到楼下,哭着大骂:“天不会保佑你(曹丕)的!”

    曹操另有一个女儿,是家乡的小老婆刘氏所生,后来嫁给了夏侯惇的儿子夏侯琳。曹操还有一个侄女,嫁给了夏侯渊的儿子夏侯衡。曹氏的女子,能够嫁到夏侯氏家,作媳妇,可见曹操的父亲曹嵩不是从夏侯氏家里抱过来,当曹腾的养子的。

    陈寿似乎是有意开玩笑,一方面在《武帝纪》里说,关于曹嵩,投有人能查出他的“生出本末”;另一方面,他又把两位夏侯氏将军及其子孙与曹仁、曹洪、曹休、曹真及其子孙,合写在一起,称为“诸夏侯诸曹传”。陈寿似乎在暗示,夏侯氏与曹氏本为一家,却又明白交代曹氏有女儿嫁到夏侯氏家。

    我认为,陈寿不应该如此。在他那个时候,想找出曹嵩的生出本末,不是很困难的。曹植的儿子曹志,以及被封为陈留王的魏国最后一个皇帝,都健在人间。

    陈寿又故意不肯交代曹仁、曹洪与曹休这三个人的父亲是谁,只说:曹仁是太祖(曹操)的“从弟”,曹洪也是太祖的从弟,而曹休是太祖的“族子”。这是什么意思?陈寿不仅对姓曹的不起,也对我们千百年后的读者不起。

    陈寿在《三国志·诸夏侯诸曹传》里面,说曹仁、曹纯、曹洪,都是曹操的“从弟”,却不曾交代这三位从弟的父亲是谁,祖父是谁,和曹操究竟有什么样的关系。陈寿仅仅说出曹仁与曹纯是“亲兄弟”而已。

    王沈在他的《魏书》里告诉我们:曹仁与曹纯的父亲是长水校尉曹炽;曹炽的父亲,曹仁与曹纯的祖父,是颍川太守曹褒。这位曹褒,是否也是曹洪与曹操的祖父呢?

    王沈在《魏书》里,只说了曹洪有一个伯父,叫做曹鼎,当过尚书令;不曾记载下曹洪的父亲是谁,祖父是谁。因此,我们没有方法断定。曹仁、曹纯的祖父曹褒,是否也是曹洪的祖父。

    剩下来的问题是:曹褒与曹操有没有血统上的关系?他可能不可能,也是曹操的“亲生祖父”?

    郦道元在《水经注》里说:曹操家乡谯县(安徽亳县)有“曹腾兄冢”,冢东有碑,上面刻了“汉故颍川太守曹君墓”。这一位“颖川太守曹君”,应该就是王沈《魏书》中的“颍川太守曹褒”。

    《水经注》而且也记载了,在“颍川太守曹君墓”的北边,又有一座“元子炽”的冢,冢旁的碑,题作“汉故长水校尉曹君之碑”。这一位曹炽,也毫无疑问,是曹仁与曹纯的父亲,长水校尉曹炽。

    郦道元之所以断定曹褒是中常侍曹腾的哥哥,想必有他的理由。曹褒与曹腾既然是亲兄弟,他们的父亲是谁?

    《太平御览》所引司马彪的《续汉书》,说曹腾的父亲叫做曹萌(今本《三国志》裴松之注所引的《续汉书》,把萌字讹刻成“节”字)。曹萌有四个儿子,最小的一个叫做曹腾,字季兴。其余的三个,名叫做什么,司马彪不曾说。司马彪只说出了他们三人的字:伯兴、仲兴、叔兴。曹褒倘若确是臂腾的哥哥,应该是这三个“什么兴”之中的一个。曹操的亲生祖父,亦即曹嵩的亲生父亲,似乎也应该是这三个“什么兴”之中的一个,甚至就是曹褒。

    在曹褒的坟墓之旁,有他的两个儿子,长水校尉曹炽与“谒者”曹胤的坟,没有太尉曹嵩的坟。倘若曹嵩也是曹褒的儿子,他的坟,是不是也应该设在曹褒的旁边呢?不可以!他的坟应该设在过房父亲(中常侍)曹腾的坟的旁边,不可以设在亲生父亲曹褒的坟的旁边。

    尽管如此,这个问题井未解决。曹操的亲生祖父、曹嵩的亲生父亲是谁?有待于今后考古家,从地下发掘出新的史料来,予以答复。

    至于曹休,他只是曹操的一个“族子”而已,扯不上很近的血统关系,我们也就不必多噜苏了。

    关于曹真,陈寿却交代得颇为清楚。曹真本不姓曹,姓秦,是秦邵的儿子。曾经有敌人追捕曹操,追到了秦邵的家里,秦邵说自已是曹操,因此而被捉去,牺牲了性命。曹操收养秦邵的孤儿,取名曹真。

    曹操把曹真抚养成人,如其亲生儿子一样。事实上,他信任曹真,甚于自己的任何一个儿子。他给曹真兵权,先后任命他作偏将军、中坚将军、中领军、征蜀护军。

    曹丕篡位以后,又屡升曹真,升到“中军大将军”,加官“给事中”。曹丕死时,把儿子明帝托给他,叫他与陈群、曹休、司马懿同为顾命大臣。明帝死时,又把养子曹芳,托给了曹真的儿子曹爽,叫曹爽与司马懿,同为顾命大臣。

    曹家的事,姑且写到这里为止。其余的,放在司马懿父子的故事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