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地盘，居委会宣传过几次这是属于违章搭建，要全部限期拆掉的。可命令迟迟没人执行，那些小铁笼子还在，隔壁的爱干净女人总是捧着饭碗在里面吃饭，看着从她家门前经过的人。她那里面的正门上挂着一块镜子，晚上经过那里，镜子亮亮地在夜色里发光，挺怕人。

    住她右边的另一个三口之家，也是一对夫妇带一个女儿。丈夫是个瘦瘦的矮小男人，整天不停息地做事，时常听得见他老婆的责骂声，这个凶女人还喜欢在家门口夸奖她的女儿是多么多么的好。在她的夸赞之下，她那十几岁大概升上高中的女儿就开始装模作样地洗衣服。这个三口之家丈夫窝囊，很大原因和丈母娘就住他们家隔壁有关，尽管他的丈母娘是个热衷宣传居委会精神，每个季度代收环保费的好心肠老太太。母亲和女儿住在一起，对女婿来说总是一件不妙的事。

    101室是个苏州女人住的，年纪有五六十岁，刚刚升任祖母，退休了当然也发胖了。前不久苏州女人从苏州给儿子媳妇带孩子回来，对儿子除了借钱就是借她的力气的表现颇有怨言，但除了说上两句讨债鬼外也别无他法。她在上海生活多年了，一口苏州方言还是没丢。

    平时苏州女人对自己家的事算得挺精细的，可不知在门前违章建筑上，爱干净女人怎么和她达成了共识，反正苏州女人家门前显得又小又挤，可怜兮兮地缩在爱干净女人家一边，她也没有意见。

    苏州女人很勤快，在门口搭了葡萄架，每年夏天都种丝瓜，丝瓜长得高，很多熟了的丝瓜就摘不到了，眼看着它们变成丝瓜精。其实去了籽，可以用丝瓜精洗碗，放在水壶里煮，还可以去除水锈，在她们老家常州都这样，苏州女人只是看着她种的东西吃不了就发黄，过了季也就连藤给摘了彻底除了。

    （7）

    她最熟悉的是门前的这几户左邻右舍。再旁边住的人家就有点搞不清了。只知道旁边一个门里有位老太太，到晚上10点左右，她就敲着钟走一圈，好像是提醒大家夜深了要注意门户安全的意思。不知是自发的还是此地居民委员会的传统，一到10点，这里的人家窗口立刻都成漆黑一片，他们好像维持了过去早睡早起的习惯。打钟的老太太家过去，还有一对捡破烂为生的老人。

    这一对老人都有七八十岁，家里除了破烂还是破烂。每月有人到他们家收购一次破烂，那些成堆扎成捆的破烂是他们平时一张一张拣来，再一捆一捆扎起来的。老两口除了脸色灰暗，看得出贫困本相外，筋骨却是非常硬朗，自己去菜场找落市蔬菜，也常常能吃到苏州女人种的葡萄和丝瓜，老太太有时噘着瘪瘪的嘴，说老头要吃得咸，她的口味要淡，并没有觉得自己日子过得比别人落魄的地方。她还时常喜欢参与到别人的议论里，出主意或者发感想。她家好像没有孩子，两个老人也从不要求别人的帮助和施舍。以后逢到日子过得不错却唉声叹气身子不爽的朋友，我总会想起那一对拾破烂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