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31节 毕业(1)(2/2)

到了他。每天早晨他都在同一个地方。我向他笑一下,然后赶去工作或上课,我的背包里装满了书,手里紧紧握着一只咖啡杯。他朝我回笑着,有时会说早上好,因为他认出我来了。他的头发已经长到肩膀上了,看上去疲劳、寒冷,不过他总是在那个地方,站在那里,手里的帽子伸出来向人要钱。我上大学的最后一年,他在哈佛广场上不同的长凳子上睡觉过夜。他的头发现在变得灰白而卷曲了,皮肤很干,晒得过黑,眼角上有了皱纹。如今他的双眼变成了半开半合的缝了,几乎不再看我。有时候我故意转过头不看,不想让他因为我看到他处于这样的困境而感到羞愧。他挣扎着要保持清醒,而以前他的目光炯炯有神。他甚至在常睡的长凳对面的霍利欧克中心内站着就能睡着。他没法坐下来,因为哈佛的警察会赶他走。

    在大学期间,我认识了哈佛广场上的其他许多游民。他们是我的邻居:斯戴西、韦恩、萨姆、阿尔格、斯密迪,以及丹尼尔。斯密迪有只身上有黑点的白色长毛绒玩具豹子,他从不离身。每次看到丹尼尔,他总是给我准备好我的人体生理功能节律失调表。韦恩喜欢在收容所做早饭,经常生病进出医院。斯戴西每个星期一早晨都会看到我,然后说:“早上好,劳累的家伙。你今天早上好吗?”因为她记得星期五早上我曾经在外闲逛,因为前一天夜里到曼瑞(一个当地的俱乐部)跳舞而疲惫不堪。

    毕业典礼前一个星期,斯戴西看见我从人来人往的砖地人行道上走过来。我弯着腰,汗流浃背,拉着一只大桶。(我为什么不能轻松地做任何事情呢?)她见到我,中断了单调的讨零钱的声音说道:“你也要走了吗?”声音中带着一丝伤感。

    “不。”我愉快地说,“我只是到昆西去,地铁红线的另一头……你还会见到我的。”

    “昆西?”她问道。可我早就走过去了。

    我穿过人群,坐T形车站的电梯下去。那个开电梯的很急躁。他在对讲器里不满地问道:“你要干嘛?”因为我急匆匆地把所有的按钮都按遍了。在地铁里,人们奇怪地看着那只水鸭色的大桶和我。我最后在昆西中央车站下了车,希望能找到一辆购物手推车。通常我运气很好,每当我觉得弯着腰拖那只很重的桶背都要断了的时候,在车站附近或一两个街区外都会有一辆推车等着我。

    我会欢跃地把桶提进推车,然后上路:那么快!那么轻松,轮子发出很响的吱吱声。我会想,我怎么就那么可笑呢?用笨办法做事,因为课已经结束,每天整天把时间花在到昆西来来回回的路上。为什么我不能正常一点,找几个箱子,找个人开车帮我搬呢?我想过的一些办法以及做事的一些方式,四年里已经变化了,但是生活的一些实际没有变。

    我希望自给自足,可是在这里没有一个拥有汽车的家人。这是我所知道的搬家的惟一办法,那样疯颠颠的,劳累不堪。一度我曾经嘲笑过自己,我曾经推着一辆推车从家里走到昆西T形车站,并指望那天深夜我拉着一大桶东西回来时那辆推车还会在那儿。那真是荒谬之极。

    我还笑自己,记得一次圣诞节后我有三只大包要带回学校。黛安娜和我把它们装进一辆在住处附近找到的购物车。我们正要推着车离开,突然听到一声:“去拿你们自己的推车!”一个戴着帽子留着蓬松胡子的游民从两间房子间的小巷里走了出来。“去拿你们自己的车子!那是我的推车!”他恼怒地说。“也祝你们圣诞快乐!”他嘟哝道。我们没有意识到推车里那几只装在塑料袋里的空罐头是别人的。幸运的是,几步之外有另一辆推车,于是我们把包转移到那辆车里,一路推着,发出嘈杂的响声。我们笑得肚子疼:“那是我的推车!去拿你们自己的!”我们互相咯咯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