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亲不亲,路线分(2/2)

吏部尚书**星,这人刚严清廉,这当然是很好的个人品德,可作为干部主管部门的首长,太是非、爱憎分明未必是好事。比如说魏忠贤和**星是同乡,看到赵已有这样的权势,希望结纳,派自己的外甥登门拜访,赵不予接纳。当时的内阁大学士、魏忠贤的得力干将魏广微,其父魏允贞生前和**星、顾宪成非常要好,在万历帝迟迟不立太子时,结成同志,不怕被罢黜,上书力谏,是万历朝的名臣。这魏广微当了大学士后,应当说是吏部尚书的上司,他以子侄辈的礼数三次登门拜访,**星闭门不纳,而且对人说“见泉(魏允贞的字)无子”,并让人带话给魏广微让他好好读父亲的遗著,好将来能在九泉下有脸见父亲。那个年代说人违背父教是最厉害的骂人,魏广微能不痛恨他吗?

    虽说是道不同不足与谋,但**星等东林党人此时不是简单地居家过日子,而是在辅佐朝廷,是非观当然得有,但行事应当讲究方式。像魏忠贤、魏广微主动亲近,虚与委蛇,给人家一个面子又如何。彼此同朝为臣,维系着表面上的客气,没准能利用自己的影响,使朝局较为平稳地运作。人家魏忠贤和魏广微等阉党并不是一上来就要和你刺刀见红。

    君子和小人斗,君子往往斗不过小人,有君子疏小人密的原因,也多半是因为小人善于从权而变,君子刚直不阿,心中有一种所谓的道德底气,因此比较牛逼。但为政不是讲学,看到**星等人的表现,就能理解当年张居正,为做大事,其行事方式被人指责为走旁门左道,张居正是多么不容易。

    东林诸君子这种“亲不亲,路线分”的行事方式,终于使矛盾激发,很快不可收拾,演化为你死我活的残酷斗争。尤其那些不被东林诸人喜欢的“小人”,为了自保,即使内心未必敬佩魏忠贤,也纷纷投靠,结成同盟来对付东林,东林焉能不败?所以高阳批评**星这样的君子,“正气可敬,却微嫌刚愎,行事直道而行,不说后果,因而把一些游离分子都逼到阉党那面”。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南明拥戴福王的大奸阮大铖,本来和东林诸君子关系不错,他是怀宁人,和桐城人左光斗是老乡。吏部给事中出缺,按年资他比魏大中更有资格接任,他原本是工部给事中,但显然掌管吏部监察的给事中权力更大。阮到处活动,这在当时也很正常。问题是他活动到魏忠贤周边,**星知道了很厌恶他,找个理由将阮调任,阮连原来的位子都没有保住。你想想阮能不恨他吗?于是,阮干脆倒向阉党,这哥们比一般人办事精细,担心魏有可能倒台,每次进魏府拜访时投的名刺或者写的效忠信,都费重金找魏府的仆人偷出来销毁。魏败亡时,他立马上书攻击魏忠贤。等有人向皇帝报告阮大铖也是阉党爪牙时,竟然找不出一点文字证据。

    阮被赶到阉党阵营,崇祯上台后,阉党被清理时阮同样受到牵连,没有文字证据但口口相传他也只得去南京闲居,在南京他希望东山再起,倾心接纳名流。但又遭到东林的延续复社诸君子的打击,他们到处贴大字报,揭露阮的丑恶,要求“防乱”。《桃花扇》中有一幕,祭孔子的时候,阮大铖曲意逢迎复社的吴应箕、杨维斗、沈昆铜、沈眉生等人,谁知被这些愤青打了一顿。这是写实。阮后来做了南明重臣,便立刻报复复社诸君子。

    东林诸人,除了黄尊素外,多数是知直不知曲的君子,他们被害时固然正气冲天,让后人敬仰其气节,但千古留名又如何,朝局越来越糟糕,这不是他们的初衷。这样的君子,其实对个人声名之看重甚于国家利益,搞“亲不亲,路线分”的斗争,最终两败俱伤,于国于民都没什么好处。正邪不两立固然不错,但在具体的操作中不能绝对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