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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会稽之耻(1/2)

    三月(公元前497年)的江南,春雨绵绵。在这个多雨的季节,本来已够烦人的。不料王宫传出了越王允常病逝的噩耗,继而是新的越王——勾践接替了王位。谁知在举国哀伤的日子里,忽地又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吴王阖闾,集合了国中陆战部队,进犯越国,现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越国扑来!

    越王勾践必须作出反应。

    越国的军事议事厅设在一个“藏军洞”内,这便是会稽山的燕山石室,它采用块石作材料,犬牙交错地堆砌成三面石壁,平面是巨形,呈下宽上窄的穹窿形。空间特大,门前有武士把守。“藏军洞”是军事机要所在地,待最后一位将军进入石室,机关发动,门便无声地关上了。

    勾践眼睛有些发红,见灵姑浮进来焦躁地说:“就等你了,坐下吧。”

    “嗯。”灵姑浮一边答应,一边瞥了一下四周,只见范蠡、文种、扶同、诸暨郢、胥犴等一班将领都已团团围坐在一张用帛画成的军事地图旁,兴奋地暗道:“果真要与吴对垒作战了!”

    范蠡此时看图看得入神,及看到“横李”的地方,便在图上画了个圈道:“我军在此迎战,军士全披素甲,以李花为障,最好不过!”

    诸将凝神沉思,半晌,大家都认为这确是最佳地理位置。

    文种道:“吴王阖闾之所以用车马步卒,而不是从水路进攻,此乃以为越不惯陆战,幸而这几年我军由范蠡大夫亲自训练,在布阵用兵上已显老练,只是缺少临阵应用经验耳。”

    诸暨郢想一想,说:

    “这倒无妨。各国作战概为兵车并列之横陈,尔后两方均正面冲突,无大变化,毋须经验即可上阵。”

    勾践闻言,阴笃地一笑说:

    “这可是迂腐之见!礼义治兵,这是儒家之说。其实谁都讲究权变,昔太公有‘文伐’之说,实乃阴谋在先,今孙子有诈诱,即谋略离间之道,亦即诡道也。”

    范蠡吁了一口气说:

    “大王说得极是。昔年楚、晋在城濮一役是楚与中原作战你死我活的一役。此役,晋用兵的谋略首先是诱致楚军劳师北上,而自己以逸待之;在战场上,利用冬末春初北风劲吹黄河所积之黄土表层,伐木曳于战车后尾而诱敌,最终致楚军大败。此等奇诡变化之战术,我等将士宜切记毋忘。”

    越国的将令对于中原战况知之甚少,经范蠡一说,茅塞顿开,觉得这战术谋略是应讲究的。

    文种道:

    “吴军与楚作战,以三万敌二十万而获胜,不可小觑。虽则,孙武自破郢后离吴而去,然伍子胥和伯豁仍效命于阖闾,彼计谋万变,有明若观火之本领,而吴王阖闾也非等闲之辈,吴、楚‘鸡父’之战,挫败楚国锐气,击退七国联兵,自有诸多原因。然不是阖间利用三干刑徒乱阵诱敌,七国之军也不致叫嚣狂奔,以致阵脚动摇。此类吴人作战方法,不得不加以提防。”

    勾践一哂道:

    “大夫说得是,我们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众茫然地问道:

    “大王,您的意思是……”

    “孤的意思是,吴军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其阵营严整恐不能攻破,为今之计,唯有提出在押刑徒三百,排列成三行,统一言词,统一引颈自杀,以摇其心旌、乱其阵脚!”

    众将面面相觑,对于勾践这个计谋一时尚未明了。

    “罪人迟早终归一死,不若叫他们为越国效民,尔后其子女亲属由国库支出抚恤,岂不二全。”勾践站起来,反剪手边踱步边说。

    “大王,臣有一言,”扶同是当地人,对族人有一种自然的感情,不由皱眉道:“罪人固然当死,但死于冲阵、实于心不忍,万不得以,大王勿能用。”

    “这个自然,寡人也正是如此想的。除扶同大夫外,诸卿有何谋划的么?”

    众将领道:“三军已待命,请大王下令吧!”

    勾践森然道:

    “诸位爱卿,尔等知道,这场决战非同寻常,关系到越国生死存亡,摆在我等面前,不是鱼死,便是网破。倘若吴军得胜,他们必定会像对待楚国一般对待越国君臣百姓。”

    文种凄然道:

    “吴国君臣残暴无比,郢都被攻破后,吴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受害最深的是女人。尔等想想,连楚平王埋葬多年的尸体也被伍子胥挖出来鞭尸三百,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么?这种暴虐行为是旷古未有,闻所未闻的。”

    诸将听后,人人怒火满腔,义愤填膺,“强吴压境,与其逆来顺受,不如决一死战!”大敌当头,还有什么比保全自己,求得生存更为重要的。牺牲三百个罪人又算什么,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呀。”这次军事会议达到了高度的统一。

    旌旗猎猎,战车辚辚。吴国从蛇门出军,杀气腾腾直向越国扑来。麾盖之下,骑着高头骏马威风凛凛的吴王阖闾,他的左首是相国伍子胥,右首是上大夫伯豁。

    “勾践这小儿太不自量,竟然敢与吾军抗战,看来他是死定了。”阖闾在马背上不屑地说。

    “这种残枝弱叶,由王孙雄主中军,展如主左军,专毅主右军去对付绰绰有余。大王只管登高遥观便是。”伯豁在旁说。

    “听说文种和范蠡都已到越国,文种是我好友,我也曾修书请他来吴辅佐大王您,但不知怎的反去了越国,两人乃当今奇才,不能等闲视之。”伍子胥警告说。

    “是吗?……”阖闾漫不经心地似问非问。

    “伍相国,你可不能长别人的志气,灭自家的威风!”伯豁有些生气。

    “我是就事论事,残枝弱叶,经人扶持,也会茂盛的哩。”伍子胥反唇相讥。

    已到“榜李”(今浙江嘉兴)之地,这是个广阔的原野,四周山坡种植了不少李树,万树李花令人醉心,故又称“醉李”。

    越军已经布下阵营,专等前来进攻的吴军。

    阖阊在未遇越军之前,想象中的越军是毫无阵法、一触即溃之军。及到他拍马登上高坡,聘目遥观,心头不禁有了些许寒意。那越军约三万人,列成三个方阵,即中军、左军、右军,三军一列白盔白甲,加之旗号是白色,望之宛同白色的云海,其时恰是李花盛开季节,那李花和白色的越军汇在一起,不知哪是树,哪是人,而吴国三军从旗帜到装束一列是红色,红色的火海和白色的云海本来是极易分辨的,殊不知阵营布在李树林,这给越军好比涂上了一层白色的伪装,给人扑朔迷离之感。

    吴军阵营中响起了战鼓,号角齐鸣,由专毅指挥的右军开始向越军进攻;越军这方由范蠡指挥,迎头攻上,两军甫一接触,越军便败下阵来。在高处的阖闾见一团“白雾”退了回去,知道越军第一个回合中就败下阵来,高兴地对伍子胥说:“孤知道越兵是不堪一击的。”

    越军阵营里,响起了激越的战鼓,殊死反击的越军,决心生死一搏。

    就在高处观望的阖间,在两军激战中感到迷惘中的震撼,越军中军,强悍有力,如白浪般地席卷过来,剑光耀日,旌旗蔽天,左、右二军箭如蝗飞,直向吴军激射。再看吴将专毅、王孙雄、展如毕竟是沙场宿将,临危不乱,此刻使出看家本领,以快速、变幻莫测的队伍,山崩海啸般地冲了过去,其时人人奋勇,个个当先,以一敌十、挥戈砍杀,逼得越军又一次败下阵来。

    阖闾观之,不由抚掌哈哈大笑:“勾践小儿,到底年齿未长,懂得甚叫阵法!”伍子胥、伯豁也都眉头舒展,对越军的战法不以为然。

    忽然,越军的队形似有了变化,稍顷,三军队中走出三排赤身露体,散发跣足的人来,他们每排约百余人,每个人都一手拎着自己的散发,一手以剑按颈,嘴里高叫着齐步向吴军阵营走来,只听得叫道:

    “吴越二君治兵,小民奸犯旗鼓之令,罪该万死,不敢自逃刑罚,此死谢罪!”

    越人反复高叫着,及到吴军阵营前,第一队在中军阵前站住,还未等对方弄清情况,这批人便毫不犹豫地自己抹了脖子——死了。血,直溅吴军将土衣甲;第二队上前来了,他们立在左军阵营前,依旧是那几句话,到最后一个“吴”字喊毕,也照例刎颈而死,第三排也依样画葫芦,一个个割下了自己的脑袋。

    吴军虽惯于作战,杀人无数,却从未见到这种场面,一时都惊呆住。

    “怎么……怎么……”

    “死了!他们自杀死了。”

    “莫非是假死!”

    吴国将士先惊后疑,纷纷上前探视这些倒地的越人是否真的自杀死了,他们忘记了打仗,忘记了对面的敌人。

    “不要围观,这是越人的奸计!”吴师中有人大喊,但这喊声好如蚊蚋的叫声,毫无作用,后面的人挤压着前面的人,吴军乱成一团。就在此时,隐蔽在李树坡上的越王勾践亲自擂起了震天的战鼓,范蠡掩军杀向吴军……阖闾毕竟有些年纪,眼前的变化一时还反应不过来,骤闻杀声四起,以为越军大溃,于是飞速下岗,直向越军阵营冲杀过来,未待伍子胥和伯豁情知情况有异,急阻,而此时阖间的座骑疾驰而去,越将灵姑浮正杀得天昏地暗时,忽然眼前红光一闪,一个身披大红风氅的人已奔至眼前,“阖闾!”灵姑浮心念电转,说时迟,那时快,他一刀劈去,阖闾一惊,战马四足腾空,刀光闪处,阖闾的右脚脚趾被吹去一截,“喔唷一”吴王大叫一声,跌下马来,灵姑浮欲举刀再砍,“瞠”地一声,专毅横刀架隔,灵姑浮与之战了三个回合。不敌,败退。专毅扶起阖闾,专毅扶着阖闾刚走了几步,不料一支冷箭从背后“嗖”地射来,这箭不偏不倚,刚好劓中专毅的心窝,两人一起倒了下去。就在这时,伍子胥、伯豁、王孑雄赶到,救回了阖闾和专毅。吴军见主帅重伤,一时大乱,越师趁乱掩杀过来,吴军不敢恋战,急急鸣金收兵,往北逃窜。

    吴军倒戈拖戟溃不成军,一点人马,损失过半,大将专毅已死,这一仗打得很惨。

    “我们西破强楚,威震列国,如今却在阴沟里翻了船,被小小越国打败!”

    “早知这样,倒不如不打为妙。现在专毅将军死了,死在越人于中,太不值得!”

    一路上,士卒们怨声载道,纷纷抱怨这场仗打得窝囊。躺在格车上的吴王对自己贸然出兵攻越也追悔莫及,脚上的伤剧痛无比,心头的创痛更是难当,痉挛中,阖间大叫一声“痛死我也!”接着侣昏了过去。

    “大王,大王……”同车的伍子胥见阖闾昏死过去,大惊失色说来也不巧,此时天却下起了雨来。为防止病情恶化,没奈何,伍子胥一边命快骑去姑苏请太子到来,一边将韫车推进路旁的一个破旧驿亭,等待天放晴再走。

    “专毅他……死了么?”

    “太宰伯豁陪着,大王放心!”为不使吴王心中难过,伍子胥隐瞒了专毅的死讯。

    “他伤……伤势很重,恐怕也不会长……长久的。他为保护寡寡人而死,将他他他埋在孤的墓侧。”

    “大王,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吉人自有天相,您会没事的。”伍子胥泪流满面。

    “孤恐怕见不到太子了,伍相国,你要答应孤一件事……”阖间强支半身,剧烈的疼痛使他的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呼吸显得十分急促。

    “大王有什么话,请说出来,为臣一定照办。”

    “孤……孤要你像辅佐寡人一样辅佐太子夫差,他……他有妇人之仁,无丈夫之狠,只要相国在吴国,夫差就能竞逐天下……”

    “大王,臣一定像辅佐大王一样辅佐太子。臣已命快骑去请太子了,请大王耐心等待。”伍子胥跪在车中,以首叩头不已。

    “你你要告诉他,不要忘掉勾践杀他父亲……之仇!报仇!”

    阖间竖起的身子“砰”地倒了下去,一双老眼睁得大大的。

    剧烈的心绞痛和刀伤的疼痛使这位刚刚步入老年的吴国君王没能逃过此劫,未等太子夫差赶到,阖闾就咽了气。伍子胥在哀痛之余,只得暂时将吴王的死讯隐瞒,雷雨中人马继续向姑苏进发。

    “季姑娘,季菀姑娘——!”勾践刚刚回军,就得知阖闾猝死在途中的消息,喜极中,匆匆来到季菀教习织布的织造宫报喜讯。

    织造宫建在越宫内苑一角。这里广植洞庭朱橘。每逢初夏时分,这里清香四溢,及到霜降,绿丛红橘,煞是好看。此橘树被季菀移来越地璁必是她远离故土,犹如橘树,纵移植亦贞心不改吧。

    透过石雕的窗棂,季菀正在手把手教一名小宫女织布。布是用苎麻织成,这便是越地特产的平纹麻布,用三十一根经线,二十根纬线织成,大部分宫女用芒麻织布的技术已十分娴熟,梭如飞鱼,令人目不暇接。

    帮助了一位小宫女接好线头,季菀示意她照此操作,自己则调好机杼,低头专心织布。

    季菀来到越国后再未离开过。尽管楚国的亲人一次次派人催促她回去,但不知何故,季菀却自甘寂寞,她不再向往昔日的繁华,而将这筑在会稽山腹地的越王宫作为了久留之所。不仅如此,季菀还从不让人称她是公主,更喜欢别人唤名字或季姑娘,同时,在公开场合她都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出现,以致越族百姓都将她当作是一位从异地到此来传授织造技术的普通女子看待。

    几年来,季菀终日操劳,将楚国的织造技术传教给越族女子,这使她的生活变得充实,而越民也非常爱戴这位来自楚地的织造姑娘。

    当勾践进入织造宫时,季菀正神情专注地在织一匹细麻布,对于周围的事物浑然不觉。

    “季姑娘,季姑娘——!”

    季菀终于回过头来,见是越王,连忙停机,下得机座,敛衽道:

    “原来是大王,有失远迎,望见谅。”

    勾践笑道:“你过来,孤要向你报喜。”

    “大王有话请说,这匹布尚有几寸就成丈匹了。”

    勾践说:

    “织布是小事,我有天大的事要让你知道。他死了!”

    季菀茫然地问道:

    “他死了,谁呢?”

    勾践严肃地说:

    “阖闾死了。因挨了灵姑浮一刀死在行军回程的路上了!”

    季菀一听自己日夜所祈盼的人死了,反显得尤为冷静而又自制。阖闾未死,自己还可逗留在此,如今一死,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可留在这里的,想着想着,季菀走了神。

    勾践一看,以为季菀不信她的话,说:

    “唔,你不信……”

    “不,不,没有什么……”季菀回过神来,碰到了勾践灼热的目光,再一看,身边练习织造的侍女不知何时都已悄然离去,只剩下自己和勾践相对而立,凝视片刻,她赶紧羞赧地移开了目光。

    兴奋中的勾践毫不察觉季菀细微的变化,只是说:

    “阖闻一死,吴越战争将暂作停战,为今之计,该将越国都城从深山迁移出去,现宜择一平阳之地,孤已准备与几位大夫在会稽山脉选择新越王宫基地,公主愿意一同去否。”

    望着勾践两道犀利、炽烈的目光,季菀知道这是越王这些年来对自己最盛情的一番美意,早闻会稽雄伟高峻,能在越王陪同下作最后一次探胜,亦能给今后留下美好的记忆,于是敛衽谢道:

    “大王既已除去心腹之患,真是可喜可贺。但不知迁都之事,与诸臣商议过否?”

    勾践略一皱眉,道:

    “如今的诸侯国谁不兴建宫室,吴建有姑苏台、楚建有章华之台、晋建铜靼之宫、鲁建郎囿鹿苑……然越却困于深山居茨茅屋,孤作为一国之君,建造宫室谈不上,如今吴军已不敢小觑越国,趁干戈暂息时,让越国臣民住在四平之地总是应该的吧。”

    季菀听后,微微一笑,道:

    “这原本就是应该的,我是信口说说而已。”

    勾践脸上板滞的表情舒缓了不少,眼中又多了几分异样的炽热,急切地道:

    “公主愿意的话,现在即可随孤同去,文种、范蠡他们四位大夫在等候哩。”

    季菀下了织机,敛容道:

    “恭敬不如从命,大王请!”

    勾践轻松地回笑道:

    “公主请!”

    三月,是一个令人陶醉的季节,会稽山山花烂漫、兰香袭人。正午时分山坳的小道上走来几个人,为首的就是勾践,随他同行的有季菀、范蠡、文种、皋如和若成。

    越王决定,将越族从会稽山北麓挪动一下,迁移到会稽山南部去,以图发展。在众臣的支持下,为选择到一佳处,勾践带了这一行人由北向南而来。

    季菀作为楚国公主,平时足不出户,今天,她眼中的会稽山是以美妙神话砌成的,一路上,她与勾践或并肩而行,或忽前忽后,指指点点,看到的每一座山都觉得兴奋异常,那石篑如藏、石伞如张、石帆如扬,石鹞如翔、石壁匪泥、石翁匪携……

    “更奇妙的还有呢,你看,那像不像一尊佛?”季菀顺着勾践遥指处看去,果然,一尊天然石佛倚天盘腿而坐,原来,大佛是山、山即大佛、巧夺天工、弥足珍贵。

    季菀在禹穴探险,禹井照影,沿山路行来,尘虑涤净,把过去不愉决的事暂撇一边。行至一涧谷,只见涧深不可测,水声轰然,俯身看去,但见涧水碧绿如染,不由奇怪地问:

    “太子,这水缘何绿得出奇?”

    勾践回头解释道:

    “公主有所不知,这是条神秘的河流。相传禹求天书就是从这条溪流而至,这谷口三面环山,谷身狭窄,深不可测的溪涧迂回曲折,因会稽诸山多赤金美玉,这水也就成了碧绿晶莹,传说这里曾出过一名叫若耶的美女,由此又叫若耶溪。”

    “原来是这样的。”公主哑然失笑。

    沿着若耶溪前行,还是勾践、季菀在先,诸位大夫若即若离尾随其后,大约过了若耶溪的一半,至一浮桥处,一群青年男女在溪中濯足,看到这一场景,季菀不由面红耳赤,踌躇不肯过桥,桥下男女起哄,人们用水泼桥上的勾践和桥头的季菀,这种别出心裁的礼节引得公主啼笑皆非。

    楚越虽说同属蛮夷,楚因与中原接近,对峙中,其文化有所交流同化,而越却不然,它与中原距离太远,故其文化较之吴更为落后,男女之间并无大防,别说同川濯足,就是同川沐浴也属正常,而泼水是延袭古制,夏(氏)乃蛮苗之后,有桥上桥下泼水为戏择其婚姻的习俗。

    季菀见水不断泼来,不由大窘,这时早有若成走上前来说,拉住两人的手说:

    “恭喜姑娘,贺喜太子……”

    “若成大夫,这……这有什么喜事呀!”季菀窘迫地说。

    “姑娘与太子成一对新人,自然该贺喜的。”

    文种、范蠡也不知越人有这一风俗,经此一说,不由哈哈大笑,说:

    “天赐良缘,天赐良缘。这正是太好了……”说着四位大夫也都加入了泼水之列,水如雨箭一齐向季菀和勾践泼射过来,季菀的胸膛喘不过气来,不由晃了晃身子,勾践怕季菀坠入水中,急扶,季菀不由自主将头转向勾践的胸膛,众人在水中乐得手舞足蹈,笑声在会稽山麓回荡。

    好在春阳和煦,季菀的衣裙不多久就干。经此嬉闹后,季菀虽说对勾践多了层好感,但表面上却生分了许多,两人距离拉远了。

    一行人继续踏勘考察。一天行至会稽山脉冲积扇附近的平阳,计倪是个善识阴阳的行家,对这方地情有独钟:

    “这里可秦望观海,炉峰看雪,禹穴探奇,吼山看云,在此建都,应为上策!”

    范蠡点头称善,说:

    “这里背山朝阳,地势较高,离后海尚远,咸潮不及,倘若吴军入侵,宜攻宜守。”

    “文种、若成两大夫以为如何?”勾践问。

    “的确不错,先行在此建都,以后再作打算,此法可行!”

    事情就这样肯定了。回转憔岘城后,文种出面向楚国提亲。

    古时诸侯国的婚姻都是政治联姻,孟赢太后和楚昭王对季菀的婚姻十分赞同,认为这是最好的联盟。

    季菀不仅是楚公主,还是秦王之外甥女,肯屈求下嫁边远的越国,自然难能可贵,这点越王是明白人。

    而季菀也有隐痛在胸,她自逃出楚宫后不想再回这块伤心地,嫁给谁,自然未曾想过。勾践是越太子、未来的越王,要报的国仇家恨只有越国可能,所以她也是十分的情愿。

    婚事也这样敲定了。按照礼制,季菀应回楚国等候迎娶,但她不愿回去。

    为使婚事隆重,范蠡在新择之地平阳(今浙江诸暨)埤中建起了一座越王城。以便这对新人在新的宫殿中成亲。

    越族人民忙碌起来。

    依照当时通行于世的“六礼”文定,新郎必须到女方家中纳采、问名、纳吉、纲徵、请期、亲迎。然而因楚公主不愿亮身份,这些繁文缛节也就一概免了。

    大约十月后,埤中的越王城建成,举国上下开始迁移,现在楚昭王的大妹季菀嫁给了越太子勾践,二妹季菁却在乱兵后投湖而死,为何自尽,谁都是个谜!小妹季芊在出逃中有难,一个叫钟建的小官背过她,从此小公主便跟定了钟建,不肯另适他人。

    楚国是尚武之国,虽然吃了吴国的败仗,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为了扶持越国,趁楚越结亲联盟之机,运来了不少铁铸的兵器和战车。当时越国是以冶炼青铜见长,铸铁并不擅长,经此一来,越国兵器有所改良。

    一年后,季菀产下一子,取名兴夷,儿子的降生给勾践增添了不少乐趣,而此时的季菀也是眉心舒展,她为自己找到了最终的归宿而庆幸。

    宫廷中的生活是温馨的,季菀是个才女,饱受战乱之苦的她一旦安定下来,这种日子格外值得珍惜的,她将一腔柔情和一颗爱心全部倾注在丈夫和儿子身上。有时她弹琴一曲,有时她吟诗一首,有时她拔剑起舞,有时她引吭高歌,而勾践又何尝不是如此,多年来他一直处于警戒的状态,无时无刻不为国家的安全而担忧,如今阖闾已死,夫差生性懦弱,不足为患,有楚、晋、齐、秦做越国的后盾,还怕什么呢。

    自然,人的烦恼还是会有的,比方说范蠡常常不厌其烦地要向自己劝说“创顺乎民情之大业”,但每当贤淑的妻子和活泼可爱的儿子在身边时,勾践就会把诸多烦恼抛到九霄云外,少年吃苦青年颠沛流浪的他,现在才觉得天伦之乐是多么的可贵。而此时此刻,吴王夫差又是在干什么呢?

    五更时分破楚门外的海涌山下已黑压压站满了操演的武士,他们昂首向上,盯着山上的三个石室,人人手握剑戟,个个神情哀切。为首一位披着甲胄佩着宝剑的将军王孙骆走上山坡,来到石室前,对着石室的门大叫道:

    “夫差,你忘了勾践杀父之仇了吗?”

    三扇石室的门同时打开,夫差和伍子胥、伯豁各自从石室猫腰低首而出。

    三人在王孙骆将军面前站定后,身穿重孝的夫差哽咽着回答说:

    “夫差不敢!”

    “为先王报仇!”

    山下三军将士立即举起刀戟呼喊道:

    “为先王报仇!”

    “兴吴灭越!”

    “将勾践食肉寝皮!”

    呼喊声此起彼伏,在吴国上空久久回荡。

    随之,夫差快步登上演兵场的帅台站在白色的麾盖之下,晓谕三军道:

    “越国作战,惯用水师。要想报仇雪恨,消灭越国,先灭其水师。我军之战,旨在掌握战术、战势和战机。吴军需训练一支在水上勇敢善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