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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又一发明(2/2)

 “大凡征求寿文,例应铺叙本人道德文章功业。最要者,尤在写出其人特点,其它俱可从略,鄙人以一介匹夫,崛起而为厚黑圣人,于儒释道三教之外,特创一教,这可算真正的特点。然而其事为众人所共知,其学亦家喻而户晓,并且许多人都已身体力行,这种特点也无须赘述。其欲说明者,不过表明鄙人所负责任之重大,此后不可不深自勉励而已。

    “鄙人生于光绪五年己卯正月十三日,次日始立春。算命先生谓,己卯生人,戊寅算命,所以己卯年生的人,是我的老庚。戊寅年生的人,也是我的老庚。光绪己卯年,是公历一八七九年,爱因斯坦生于是年三月十九日,比我要小一点,算是我的庚弟,他的相对论,震动全球。而鄙人的厚黑学,仅仅充满四川。我对这位庚弟,未免有愧,此后只有把我发明的学问,努力宣传,才不虚此生。

    “正月十三日,历书上载明,是杨公忌日,诸事不宜。孔丘生于八月二十七日,也是杨公忌日。所以鄙人一生际遇,与孔丘相同,官运之不亨通,一也;其被称为教主,一也;天生鄙人,冥冥中以孔丘相待,我何敢妄自菲薄。

    “杨公忌日的算法,是以正月十三为起点,以后每月退二日,如二月十一日,三月九日……到了八月,忽然发生变例,以二十七日为起点,又每月退二日,如九月二十五日,十月二十三日……到了正月,又忽发生变例,以十三日为起点。诸君试翻历书一看,即知鄙言不谬。大凡教主都是应运而生,孔丘生日现为八月二十七日,所以鄙人生日非正月十三日不可,这是杨公在千年前便注定了的。

    “孔丘生日定为阴历八月二十七,考据家颇表异词,改为阳历八月二十七日,(柏老按:抗战时的孔丘诞辰,也就是教师节,是八月二十七日。后来因为该日恰在暑期,无法“放假一日,以示庆祝”。乃改到九月二十八日,读者先生不可不知其中曲折也。)一般人更莫名其妙,千秋万世后,我的信徒,饮水思源,当然与我建个厚黑庙。年年圣诞致祭,要查阳阴历对照表,未免麻烦。好在本年(一九三九)正月十三日是阳历三月三日,兹由本教主钦定阳历三月三日,为厚黑教主圣诞,将来每年阴历重九登高,阳历重三入厚黑庙致祭,岂不很好乎?

    “四川自汉朝文翁兴学,而后文化比诸齐鲁,历晋唐以迄有明,蜀学之盛,足与江浙诸省相埒。明季献贼蜀,杀戮之惨,亘古未有。秀杰之士,起而习武,蔚为风气。有清一代,名将辈出。公侯伯子男,五等封爵,无一不有。嘉道时,全国提镇,川籍占十之七八。于是四川武功特盛,而文学蹶不振焉。六十年前,张文襄建立尊经书院,延聘湘潭王壬秋先生来川讲学,及门弟子,井研廖季平,富顺宋芸子,名满天下。其它著作等身者,指不胜屈。朴学大兴,文风复盛,考《湘倚楼日记》,一八七九年正月十二日,王先生接受尊经书院聘书,次日鄙人即行诞生,明日即行立春,万象更新,这其间实见造物运用之妙。

    “帝王之兴也,必先有为之驱除者。教主之兴也,亦必先有为之驱逐者。四时之序,成功者去。孔儒之兴,已二千余年,例应退休。皇矣上帝,乃眷西顾,择定四川为新教主诞生之所,使东鲁圣人,西蜀圣人,遥遥相对。无如川人尚武,已成风气,特先遣王壬秋入川,为之驱除。此所以王先生一受聘书,而鄙人即嵩生岳降也。

    “一九一二年,共和肇造,为政治上开一新纪元。同时,鄙人的厚黑学,揭载《成都日报》,为学术上开一新纪元。故中华民国元年,亦可称厚黑元年。今年为中华民国二十八年,也即厚黑学纪元二十八年。所以四川之进化,可分为三个时期,蚕丛鱼凫,开国茫然,毌庸深论。

    “秦代通蜀而后,由汉司马相如,以至明杨慎,川人以文学相长,是为第一时期,此则文翁之功也。有清一代,川人以武功见长,是为第二时期,此则张献忠之功也。中华民国以来,川人以厚黑学见长,是为第三时期,此则鄙人之功也。

    “一九一二年而后,我的及门弟子,和私淑弟子,努力工作,把四川造成一个厚黑国,于是中国高瞻远瞩之士,无不大声疾呼曰:‘四川是民族复兴根据地!’我想,要想复兴民族,打倒日本,舍了这种学问,还有什么法子?

    “所以鄙人于所着《厚黑丛话》内,喊出‘厚黑救国’口号,牵出越王句践为模范人物。其初也,句践入吴,身为臣,妻为妾,是之谓厚;其继也,沼吴之役,夫差请照样的身为臣,妻为妾,句践不许,必置之死地而后已,是之谓黑。九一八以来,中国步步退让,是句践事吴的方式;七七事变而后,全国抗战,是句践沼吴的精神。中国当局,定下的国策,不期而与鄙人的学说暗合,这是很可庆幸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余岂好厚黑哉,余不得已也。

    “鄙人发明厚黑学,是千古不传之秘,而今而后,当更努力宣传,死而后已。鄙人对于社会既有这种空前的贡献,社会人士,即该予以褒扬。我的及门弟子,和私淑弟子,当藉教主六旬圣诞,应该作些诗文,歌功颂德。自鄙人的目光看来,举世非之,与举世誉之,有同等的价值。除弟子而外,如有志同道合的蘧伯玉,或走入异端的原壤,甚或有反对党,如楚狂沮溺、荷蒉、征生亩诸人,都可尽量的作些文字,无论为歌颂,为笑骂,鄙人都一一敬谨拜受。将来汇刊一册,题曰:《厚黑教主生荣录》。你们的孔丘,其生也荣,其死也哀,鄙人则只有生荣,并无死哀,千秋万岁后,厚黑学炳焉如皎日天,可谓其生也荣,其死也荣。中华民国万万岁,厚黑学万万岁。厚黑纪元二十八年三月十八日,李宗吾谨启。是日也,即我庚弟爱因斯坦六旬晋一之前一日也。”

    看了这一份征寿文启,我们乃恍然大悟,李宗吾先生把一切歌功颂德,都看作不过是自己搞的把戏,观察入微,洞烛肺肝。不过他硬揭疮疤,也够砍头的矣。而他将中华民国纪元改为厚黑纪元,更是胆大包天。那时候幸亏是在四川,否则,殆矣。盖这种直抵巢穴的搞法,大人先生绝受不住。

    李宗吾先生之能够寿终正寝,而未被绳捆索绑到公堂,岂真是天眷之也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