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七、天论(2/2)

于万物,万物相互协调而生长,各自得到滋养而成熟。看不到大自然是怎样劳作的,却看到生成万物的功效,这就叫做“神”。都知道万物生长的道理,却不知道自然界无形的神妙作用,这就叫做天,唯有圣人不勉强要求懂得天的奥秘。

    天的职分既已确立,天的功效既已完成,人的形体既已具备,精神也就随之产生,好、恶、喜、怒、哀、乐等情感都蕴藏在这里,这就叫做天生的情感。耳、目、鼻、口和身躯各有不同的职能,与外物接触而不能互相替代,这就叫做天生的感官。心居于胸膛之中,用来支配五官,这就叫做天生的主宰;利用人类以外的其他万物,来供养人类,这就叫做天然的供养;顺应人类的需要去做就是福,违背人类的需要去做就是祸,这就叫做天然的政治原则。蒙蔽天生的主宰,扰乱天生的感官,放弃天然的供养,违反天然的政治原则,背叛天生的情感,而丧失天生的功效,这就叫做大凶。圣人总是澄清自己天生的主宰,端正自己天生的感官,备足自己天生的供养,顺应自己天然的政治原则,调养自己天生的感情,来保全自己天生的功效。这样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知道自己不该做什么了;就会利用天地,役使万物了。这样人们行动都很合理,保养都很适宜,生命不受到伤害,这就叫做“知天”。

    所以最能干的人在于他不去做那些不能做和不该做的事,最聪明的人在于他不去考虑那些不能考虑和不应当考虑的事。人们对于天的认识,只是根据已经出现的天象来推测以后的变化;对于地的认识,只是根据适宜的地理条件来繁殖生物;对于四季的认识,只是根据它们的时序来耕作收藏;对于阴阳的认识,只是根据它们显现的和谐现象处理事情。大智大巧的人,让官人掌管天象,而自己却掌握着治理国家的根本法则。

    社会的治和乱是上天决定的吗?回答是:日月星辰、历象,这些在禹和桀的时代都是相同的。而禹使天下安定,桀使天下混乱,可见治和乱不是上天决定的。

    社会的治和乱是由时令决定的吗?回答是:万物春天发芽,夏天成长,秋天收获,冬天收藏,这些在禹和桀的时代又都是相同的,而禹使天下安宁,桀使天下混乱,可见治和乱不是时令决定的。

    社会的治和乱是由大地决定的吗?回答是:万物有了土地就能生长,离开了土地就要死亡,这些在禹和桀的时代又都是相同的,而禹使天下安宁,桀使天下混乱,可见治和乱不是由大地决定的。《诗经》上说:“天生高大的岐山啊,是大王开辟了它;大王创立了基业啊,是文王安守着它。”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天并不因为人厌恶寒冷而取消冬天,地并不因为人厌恶遥远而缩小地域,君子并不因为小人的叫嚷而改变行动。天有一定的规律,地有一定的法则,君子有一定的行为标准。君子遵循这些行为标准,而小人只计较一时的功利。《诗经》上说:“既然在礼义上没有差错,又何必顾虑别人的闲话呢?”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楚王出巡,随从的马车千余辆,并不是他聪明;君子吃粗粮喝白水,并不是他愚笨,这都是偶然情况造成的。至于意志端正,品行敦厚,思虑精明,生在今天而追随古代的贤人,这些全在于自己的努力了。所以君子注重自己的努力,而不指望上天的恩赐;小人放弃自己的努力,而指望上天的恩赐。君子注重自己的努力,而不指望上天的恩赐,所以一天天长进;小人放弃自己的努力,而指望上天的恩赐,所以一天天后退。可见君子之所以一天天长进,和小人之所以一天天后退,原因都是一样的。君子和小人差别悬殊,原因就在这里。

    流星坠落,树木发出声响,普通人都很恐惧。有人问:“这是怎么回事?”回答是:“这没有什么。”这是由于天地的变动,阴阳的转化造成的,是事物中少见的现象。对它们感到奇怪,是可以的;而惧怕他们,就错了。日蚀、月蚀的发生,台风下雨的不合时节,怪星的偶尔出现,这些是无论什么时代都曾经有过的。君王贤而政治清平,那么这些现象即使同时发生,也并没有什么害处。如果君王昏庸而政治险恶,那么这些现象即使一种也没发生,也并没有什么好处。流星的坠落,树木的鸣叫,这是由于天地的变动,阴阳的转化造成的,是事物中少见的现象。对它们感到奇怪,是可以的;而害怕他们,就错了。

    在已经出现的事物中,人为的灾祸才是最可怕的。耕作粗疏,会损伤庄稼;除草粗疏,会影响收成;政治险恶,会失掉民心。田地荒芜,庄稼歉收,米价昂贵,人民挨饿,道路上有饿死的人,这叫做人为的灾祸。政治法令不清明措施不及时,农业生产不被重视,这叫做人为的灾祸。不实行礼义,不区分内外,男女荒淫昏乱,父子互相猜疑,上下互相背离外寇内乱并起,这叫做人为的灾祸。灾祸产生于人为的混乱,如果上述三种人为的灾祸交错发生,国家就没有安定的日子了。这个道理很浅近,但这种灾祸却很惨重。不按时劳作,就会牛马互生怪胎,六畜出现怪现象。这些现象可以让人奇怪,但不可怕。古书上说:“万物中的怪现象,经书是不做解释的。”没有实用的辩说,就不急需考察,应当放弃而不管它。至于君臣之间的礼义,父子之间的感情,夫妇之间的分别,那是应该天天研讨而不能放弃的。

    祭神求雨而下了雨,这是为什么呢?回答是:这没有什么,就像不祭神求雨而会下雨一样。发生日蚀、月蚀就敲打呼救,遇到天旱就祭神求雨,经过占卜才决定大事,所有这些都不是认为真会求得什么,而是作为一种装饰罢了。所以君子认为这是一种装饰,而百姓则认为是神灵。把它看作装饰就能吉祥,把它看作神灵就要遭殃了。

    在天上,没有比日月更明亮的了,在地上没有比水火更明亮的了,在万物中没有比珠玉更明亮的了,在人间没有比礼义更明亮的了。所以日月如果不高挂天空,光辉就不显赫;水火如果不积聚,映照、滋润就不广博;珠玉的光彩如果不显露于外,王公贵人就不把它当作宝物;国家如果不实行礼义,它的功绩和名声就不会显著。所以人的命运在于如何对待自然,国家的命运在于是否实行礼义。做君王的,尊重礼义,崇尚贤人,就会称王;重视法度,爱护百姓,就会称霸;贪求财利,多行诈术就会危险;玩弄权谋,反复无常而又阴险狡猾,就会亡国了。

    尊崇天而仰慕它,哪里比得上把它当作物来畜养并控制它!顺从天而歌颂它,哪里比得上控制天命并利用它!盼望天时而等待它,哪里比得上顺应时节并利用它!听凭万物自然生长繁衍,哪里比得上施展才能并变革它!空想着役使万物,哪里比得上管理好万物而不浪费它!仰慕万物生长繁殖的奥秘,哪里比得上掌握规律促进万物更好地成长呢!所以放弃人的努力而去指望天的恩赐,那就不符合万物的本性了。

    经过历代都没有改变的东西,就足以成为一贯适用的原则。朝代的兴衰变化,都应该用这个一贯的原则去对待。运用这个一贯的原则治国,就不会混乱;不了解这个一贯原则,就不会应付各种变化。这个原则的重要内容从来没有消亡过,社会混乱是由于使用这一原则发生差错,社会安定是因为使用这一原则完备正确。所以要以道所提倡的作为标准,符合道的就可以遵从,偏离道的就不要实行,违背道的就会造成极大的惑乱。涉水过河的人要靠指示水深度的标志走,标志不清楚,就会沉到水里;治理百姓的人要把道作为标志,标志不清楚就会使国家混乱。礼就是标志,违背礼,就是昏暗的时代;昏暗的时代,社会就大乱。所以道在各方面都很明确,外事内政都有不同的标准,看得见与看不见的都有一定常规,这样人们的灾难就可避免了。

    万物只体现了自然规律的一部分,某一事物是万物的一部分,愚昧的人只看到某一事物的一部分,却自以为懂得自然规律了,其实是一无所知。慎子只知事物的后一面,而不知先前倡导的一面。老子只知道委曲求全,而不知道伸展抱负。墨子只主张齐同平等,而不提倡等级差异。宋子只知道人的**寡少,而没看到人的**向来就多。只知道居后而不率先倡导,那么群众就看不到前进方向。只有屈曲而不有所作为,那么贵贱就无法区分。只有齐同平等而不讲等级差异,那么政令就无法推行。只强调清心寡欲而不照顾多种需要,群众就得不到教化。《尚书》上说:“不要有所偏爱,要完全遵循圣王的道路。不要有所偏恶,要完全遵循圣王的道路。”说的就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