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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北大、“国大”两副乱摊子(1/2)

    1946年6月26日,国民党蒋介石以30万大军围攻中原解放区为起点,发动了对解放区的全面进攻。于是国共两党和平破裂,全面内战爆发了。

    战争初起的时候,国民党在军事上、经济上都占着显著的优势,又仗着美国援助的大量飞机、大炮、坦克等现代化装备和作战物资,所以气势汹汹、不可一世,叫嚷3个月至6个月即可消灭**。中国人民解放军为了避开优势敌人的锋芒,曾主动放弃一些地方和城市,以求得在运动中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10月11日,国民党军进占张家口市,达到了他们向解放区全面进攻的**。蒋介石兴高采烈,于当天下午下令召开“国民大会”,制定宪法,想借民主宪政来做面子,掩盖发动内战的罪责。

    胡适当了这个“制宪国大”的代表。参不参加?他原也有些踌躇,曾对当时的《中央日报》记者又是绩溪同乡的叶由说过:一是因为“国内这个局面,闹不清”,想再等一等,看一看;二则是北大也离不开身,“到北大才几个月,复员以来,北大还是个乱摊子,非常复杂,要花大力气整顿。”①

    胡适心情很矛盾,他觉得这是实现美国式民主宪政的一个机会,不可错过,准备去参加。但是,中国**及各民主党派都坚决抵制,并声明它违背政协决议,是非法的。只有青年党、民社党几个小党派追随国民党摇旗呐喊。北京大学的同事周炳琳也劝胡适不要出席,说“此时赴会,是否为贤智之举动,琳以为尚值得考虑一番。”②

    而蒋介石却切盼胡适这位“社会贤达”出席给他做做面子,故亲自电邀,电文云:

    国民大会准于文(十二)日开会,先生为当选代表,德望允孚,举国景仰,务希即日命驾,莅京出席,藉慰众望,并盼电复。中正,蒸(十日),府交。③

    胡适便只好于11月11日飞南京,出席于15日开场的国民大会,还当上了大会主席团主席。

    大会的任务是“制宪”。胡适知道宪法草案早就有了,这种堂而皇之的文件有各国的蓝本,不会有大问题。他便抱着厚本厚本的《水经注》出入于国民大会,又趁机去国学图书馆和中研院史语所看各种版本的《水经注》。

    12月25日,大会通过“中华民国宪法”,**和各民主党派都发表声明不予承认。只有美国的马歇尔、司徒雷登大加捧常胡适也对记者说“余对此次中国实验民主政治认为一大成功”,④ 又著文称赞大会通过的宪法“包含最高最美理想及35年来若干人的梦”。⑤

    在南京开会期间,胡适与闻人名士、阔佬政客往来频繁,应酬颇多,还有些人请他题字。在为人写单条立幅时,他挥笔重题旧作“做了过河卒子”一诗。这首旧作原来没有发表过,当时被记者传抄出去,在报纸上刊登了。时过境迁,当日为国家民族拼命向前的卒子,现今却是为国民党蒋政权卖力了,旧作新题,也正好表达胡适为国民党政府卖力的心愿。

    果然,国大开过不久,蒋介石准备“改组”政府,要倚重这可贵的“卒子”了。

    1947年初,蒋氏多次约请傅斯年谈话,提出请胡适担任国府委员兼考试院长,⑥ 又在南京两次接见胡适,多次亲致函电,说“中正对于延请先生参加国府,固出于平生向慕之忱,亦实以国家与政府殷切之需要为前提。”⑦ 实际上却正如傅斯年所说,乃是出于“美国之压力”,想借胡适这块“社会贤达”的牌子为独裁政权涂饰一点民主的油彩。所以蒋介石曾坦白地说是“撑面子,要如此”。

    胡适经过反复思虑斟酌,力陈衷曲,说:

    我因为很愿意帮国家政府的忙,所以不愿意加入政府。蒋先生的厚意,我十分感谢,故此信所说都是赤心的话。我在野,——我们在野,——是国家的、政府的一种力量,对外国,对国内,都可以帮政府的忙,支持他,替他说公平话,给他做面子。若做了国府委员,或做了一院院长,或做了一部部长,……结果是毁了我30年养成的独立地位,而完全不能有所作为。结果是连我们说公平话的地位也取消了。⑧

    多么绝妙的自白!既感蒋介石的知遇之恩,愿意帮政府的忙,给他做面子,又要保留着“独立”的面具。这便是过河卒子特别聪明的地方!胡适终生未参加国民党,大约也与此有关罢。

    胡适不入政府作官,仍留北京大学当校长。但北大已不是当年的中国公学,更不是蔡元培主持的北京大学了,时世的变化使北大真成了一副乱摊子。

    当时,蒋介石政府政治黑暗**,贪污贿赂公行,加上内战军费开支浩大,便滥发纸币,引起通货膨胀,物价暴涨,把老百姓推到了饥饿与死亡线上。教育界人士的生活也是朝不保夕,诸多困难与忧虑,大学里正是“教授教授,越教越瘦”的年月。

    胡适出长北大,本来也想学习蔡元培的作风,把北京大学建设成为现代学术的重要中心。1947年,他曾提出一个《争取学术独立的十年计划》,即发展高等教育的十年计划,建议政府集中国家的最大力量,在第一个五年之内办好北大、清华、浙大、武大和中央大学等五所重点大学,使它们成为学术研究的大本营;第二个五年再办五所,以求“建立起中国学术独立的基幢。⑨ 应该说这确是一个雄心勃勃的宏伟设想,也反映了胡适作为一位教育家执着教育学术事业的见解与态度。但是,当他在北大召开教授会讨论这个十年计划的时候,他的梦想却在现实面前碰碎了。到会百余位教授,大家想的、谈的“都是吃饭”!一位教授说:“我们今天愁的是明天的生活,哪有工夫去想十年二十年的计划?”这是实际情况。胡适当校长,为师生的粮食、教员的薪水以致冬天取暖用煤等奔走,竟花去不少精力。素以乐观著称的胡适也难免悲观起来,说:“这样的校长真不值得做1⑩

    这年5月,国民党统治区爆发了轰轰烈烈的学生爱国民主运动,展开“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的斗争。北平的学潮以北京大学为重要中心,更是来势不凡,也弄得胡适校长应付不暇,处在既不敢得罪政府又不能对不起学生的两难境地。他虽然拥蒋**,其实面对时局内心也很矛盾,而对学生运动也大致还抱同情态度。1947年5月,他在答《经世日报》记者问时仍说:

    二十年来我发现一个通则,古今中外均可应用,即凡一个国家政治没有走上轨道,既不满人意,又无合法代表民意机关监督政府改善政治,干预政治、提倡改革政治的责任一定落在青年学生的身上。11

    胡适主张“疏导”的方针,反对武力镇压。他曾利用自己的地位和声望奔走于行辕市府之间,希望避免惨案的发生,并极力阻止“军警入校捕人”。谈到南京学潮时,胡适还公然说“学生与政府双方均动了感情”,且批评蒋介石告全国同学文内“显受反动**直接间接之策动”的说法“立言不太公道”。以胡适之聪明与阅历,岂不知道当年反内战反饥饿的大规模学生运动与**的领导和影响分不开,但他仍扬言“不相信学潮为**煽动”,而强调是“由于客观环境所造成”。由此可见他心境的矛盾。12

    当年还有一桩美国水兵皮尔逊强奸北大女学生沈崇案,轰动全国。对于此案胡适也非常愤慨,曾对记者说:“此次美军强奸女生事,学生、教授及我自己都非常愤慨。同学们开会游行,都无不可,但罢课要耽误求学的光阴,却不妥当。”他以北大校长作为学生监护人的资格,聘请著名法学教授燕树棠、费青、蔡枢三位为沈崇的法律顾问,并亲自赴美驻华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军事法庭旁听审理。法庭判皮尔逊强奸已遂罪,胡适对记者谈话时肯定“此案判决极为公正”。后皮尔逊上诉,美海军部军法检察长取消其罪状,胡适曾对英文版《时事新报》记者发表谈话说“余对此新发展,表示不满”,并“希望美海军部长不会批准”。然而后来竟经批准,将皮尔逊无罪释放,胡适也便无可奈何了。13

    蒋介石鉴于政治局面不可收拾,后来又想请胡适出来当行政院长。胡适为此甚为焦虑,且数度失眠,仍坚辞,抱定不入政府的主意,以在野的独立身份为政府说“公平话”。他作为学者和校长,曾邀集京津各大学的一些教授及名流组织“独立时论社”,对“重要的时事问题”各人发表所谓“独立与公正”的意见,将文稿寄发国内外各地报馆同时发表,在舆论上给蒋介石政府以帮助。14

    对学生运动,胡适所主张的“疏导”方针、反对军警入校捕人等固有同情爱护学生的一面,但也是为国民党政府当局着想。他和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联合致朱家骅电说得最明白:

    若以军警入校,则适、琦以为不可行,行之必致学校陷入长期混乱、无法收拾,政府威信扫地,国内则平日支持政府者必转而反对政府,国外舆论一致攻击政府。论者或以为美国亦有清共法案,必能谅解,殊不知美国清共全用法律手续,决不能谅解军警入校捕人等等现状。试设想最近云南大学的怪象若重演于北大、清华等校,国家所蒙有形无形损失固不可胜计,而全校学生骚动,教员解体,适、琦等亦决无法维持善后。故敢本平日忧虑所及,以去就谏阻此事。15

    胡适不像蒋介石及其他官僚一样简单地说学潮是**煽动的,**裸地责骂一通,甚至武力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