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十四章(2/2)

,要将李小毛说动了为止。

    李小毛当然要踌躇。话是好话。不过想起"开香堂"时候,那番羞辱,那番惊吓,都由小张而起,那一口气实在有些咽不下。

    就这彼此沉默的当儿,顺姐从里面闪了出来,一只朱面托盘,上面放着两只盖碗,却不是现泡茶,而是朱素兰替恩客预备的补品,坐在"五更鸡"上面的冰糖莲子银耳羹,一分为二,顺便敬客。

    第一碗送给刘不才,顺姐只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第二碗送给李小毛,她低声带过一句话去:"先生请你!"

    李小毛便告个便,回身进房,朱素兰将他拉到床沿上坐下,悄悄说道:"刘老爷说的是好话。你自己要创业,全靠朋友帮忙。你不听他的话,得罪两个朋友,听了他的话交两个朋友。这一进一出的关系,你倒想想看。小张这个人,我虽是第一次见,他的性情我倒看透了,这种朋友交得好一定有用处,交不好也有坏处。全看你自己。"

    这番帮腔,很有力量。李小毛再拿刘不才的话,回想了一遍,觉得他猜测小张的想法,很有意思。小张肯磕头,当然是自觉在朋友面上有所欠缺,这份欠缺磕过头就算弥过了。

    如果有人知道这回事,问他一句:小张,你为啥向李小毛磕头?他自然要拿当初开香堂的前因后果,说个明明白白。那一来自己还怎么做人?

    转念到此,不由得满心烦躁。同时他就顾不得那口气咽得下,咽不下,只巴望能封住小张的嘴。这话自不必跟朱素兰说,顺着她的意思,趁势落篷就是。

    "好了!我听你的话。"

    "这才是!"朱素兰很高兴地勾着他的脖子,"只要你肯听劝,我们就一定有好日子过。"

    李小毛点点头,乱眨着眼,很用心地想了一会,方始徐步出堂,很从容地说道:"刘老大,凭你的面子,我不能说个不字。小张呢,我们见见面!"

    刘不才喜出望外,原以为要费一番唇舌,不想这样轻而易举地收功!当即高拱手、低弯腰,近乎做作地一揖到地,"承唤之至!"他说,"老弟台实在漂亮。"

    于是,他亲自下楼,去唤小张,自然就几句话嘱咐。小张也有意外之喜,他的心思极快,一下就料中李小毛的心事,所以一上楼笑嘻嘻地作个揖,不必对方有所示意,先打招呼。

    "小毛哥,一切都是我错。承蒙你高抬贵手,彼此心照不宣。过去的过去了,当它死过,不必再提,朋友从今朝重新做起。你看好不好?"

    "只要你当我朋友,我还有啥说?小张,算你厉害!"

    话中还略有悻悻之意,小张便又笑着拱拱手:"不必再提,不必再提!总是我错。"

    就因为小张一味作揖认错,李小毛发了一顿牢骚,也就解消了旧恨。这一阵功夫,朱素兰已打扮好了,出面款客,浑不似"额角头上树贞节牌坊"的面孔,而小张已听刘不才说过,朱素兰帮腔颇为得力,因而也就格外客气,"兰姐"长、"兰姐"短,一张极甜的嘴,哄得朱素兰十分高兴,便要留客小酌。

    这就欠分寸了!刘不才深怕李小毛在这里陪客,耽误了正事,但小张心思玲珑,看顺姐不在眼前,便向朱素兰笑道:"兰姐,你这顿饭,留着明天来吃,今天我请客,只请你一位。"

    接着便又转脸打招呼,"小毛哥,你不要误会,我不敢在兰姐身上动脑筋,是为我们刘三哥的事,要跟兰姐商量——是桩好事。"

    最后这一点,朱素兰立刻会意,抢着答道:"好,好!我懂了。不过,请刘老爷在一起谈,不好吗?"

    "他另有事,我们不必管他。小毛哥,时候不早了,我们一起走。晚上我请你吃酒,你挑地方,或者,就借兰姐这里,大家好好叙一叙。"

    "我这里好,我这里好。"朱素兰抢着说,"晚上还有正经事情要谈,我看也不必约别的客人了,就在这里吃个便饭。"

    "就这样。"李小毛看着向刘不才说,"我七点钟来。"

    这表示米生意在晚上就有回音,刘不才便郑重其事地答一句:"恭候大驾,不见不散。"

    由于小张的安排,李小毛可回米行去谈生意,刘不才便约好了顺姐去看房子,顺理成章地各得其所。他本人约了朱素兰到新开的一枝香去"吃大餐",亦是有作用的,第一是为刘不才与顺姐撮合;第二是打听李小毛的情形。

    当然,在朱素兰所关心的是李小毛,所以在小张还未开口以前,她就先问:"张少爷,你跟'他'到底有过啥不开心的事?"

    "没有啥、没有啥!总归大家年纪轻,我不让他,他不让我,言语上小毛吃了点亏,应该我替他赔不是。"

    "言语上有上落,何至于要磕头赔不是?"

    "这因为还有刘三爷的那笔米生意在内,我也值得给他磕个头。"

    这理由有些牵强,但朱素兰不疑有他,只说:"我也巴望他能把这笔生意谈成功。"她突然很认真地问:"刘老爷这个人怎么样?是不是很厚道、很实在?"

    小张知道她问这句话,是关心那笔回扣;随即答道:"很厚道、很实在,不过也很精明,很利害。"

    这话对朱素兰这种跑码头、懂江湖的人来说,是不难了解的,"只要精明利害在路上,怕什么?"她说,"光是厚道实在,做不出啥大市面来的。"

    "对了!你懂。刘三爷这个人很上路的。"小张接下来便说:"他跟顺姐有缘,就像你跟小毛一样。你俩的好事,我跟刘三爷来帮忙,刘三爷的好事,要靠你帮忙。"

    "那还用说?请你吩咐,我这个忙怎么帮法?"

    "当然是又要说成功;又要顺利。"

    "这话太笼统了,事情也太难了。"朱素兰笑道,"只怕我没有这个本事。"

    "你不要客气。兰姐。我看你脑筋快,理路清楚,又有口才,又有决断,将来倒是小毛的好帮手。不过——"

    小张是说顺了嘴,不暇思索,到发觉要说的话,触犯忌讳,会杀风景,方始突然勒住。但是,朱素兰已听出蹊跷,必得追问了。

    "张少爷,你说呀!你说你跟刘老爷要帮我们的忙,跟我说实话就是帮忙。"

    这句话扣住了小张,倘或一味推诿,毫无交代,就显得欠缺诚意,什么都谈不下去了。

    然则该怎样交代呢?小张认为首先要弄清楚的是,李小毛的秘密,朱素兰究竟了解几许?因而问道:"小毛在大丰的情形,你晓不晓得?"

    "怎么不晓得?老板娘是个老**,一直在他身上打主意。

    你看好了,迟早会有'活把戏'弄出来。"

    小张暗叫一声侥幸,亏得先试探一下,不然又无缘无故得罪了李小毛——听她的口风,可以猜想得到,李小毛在朱素兰面前"假撇清",只说了一半实话。如果自己不小心说破真相,这个疮疤就揭得李小毛不轻了。

    既然如此,也就只得"逢人只说三分话",附和着她说:"我也听说了,大丰老板娘在动小毛的脑筋。老少不相配,他如果要脱离大丰,自己创点事业,我跟刘三爷当然要效劳。"

    "是啊!"朱素兰很兴奋地说,"我也跟他谈过几次。我有我的难处,他有他的难处,为来为去少两个钱。这趟生意成功,刘老爷答应送一笔回扣,此外或是生意上头,或是头寸上头,凭你们两位的手面,再肯帮个忙,他就受用不尽了。"

    "一句话,只要帮得上忙,一定帮。等这件事情过去了,我跟小毛来好好谈一谈。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只要这笔米生意顺利做成功,什么都好谈。"

    *      *      *

    所苦的就是这笔米生意,谈得并不顺利。

    "生意倒是好生意。辰光不对!"外号"粉面虎"的大丰老板娘说:"一万石米,半个月要,神仙都没法子。"

    "怎么会没法子?"李小毛说,"我看过帐了,就是这几天,有三船米到,起码也有两万石。京米固然要紧,可以分批交,先拿一万石给人家也不要紧。"

    "你倒说得轻松!真正是'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你看看客堂间里,三四个'委员'在坐催,这还不去说它,外洋轮船一到先报关,李抚台马上自己派人上船去验收。装卸过秤都由人家,我们只不过去结一结帐,连一瓢米都摸不到,说啥'先拿一万石给人家'?"

    没有想到事难如此!李小毛楞住了。好半天才说了句:"我已经答应人家了!"

    "你怎么可以随便答应人家?真正不晓得轻重!"粉面虎急急问道:"你收了人家的定洋没有?"

    李小毛不敢说收了人家一千两银子的回扣,摇摇头说:"没有。"

    "没有就不要紧,你去回人家,跟人家赔个不是。"粉面虎说:"朱道台的为人,我晓得的,做事最漂亮,最体谅人家苦衷。实在是办不到的事,也真叫没法,你趁早去说一声,事情就了结了。"

    "我不去!"李小毛将头一扭,颈项笔直,青筋都爆了出来:"我没有这张脸去见人家。"

    粉面虎也发火了,"随便你!你自己招来的麻烦,与别人啥相干?"她提高了声音说:"你也是走过江湖、有见识的人,米行生意虽不算内行,也不至于黑漆隆咚,一窍不通!一万石米从哪里来?不想想就会糊涂答应人家。现在'吃轧头'怪哪个?"

    "不怪你,怪我!"情急的李小毛,举起双手,左右开弓打了自己几个"耳光",一面打,一面自责:"该死,该死!哪个教你这样子巴结做生意?"

    说完,往后就走,一直回到自己卧房,往床上一倒。心里乱糟糟的,又气又急,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      *      *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突然觉得床沿往下一沉,接着一只肥暖的手伸了过去,握住了他的手。这只手当然是"虎爪",面朝里面躺着的李小毛,虽不曾将手挣脱,但脸却转动了一下,埋在枕头里,表示负气不睬粉面虎。

    "你何必这样子?又不是三岁的小孩,有话好说!"

    "有啥好说的?你一点都不受商量,反而口口声声说我糊涂,不懂事。"李小毛怨恨地说,"人家都说我在大丰有办法,才辗转托人请我吃饭,郑重拜托。价钱不计较,好话说了无其数,到头来依然一场空!到底人家是买主,啥叫'衣食父母'?大丰这样子不讲情面,人家不晓得你'行大欺客',只当我李小毛半吊子,不够朋友。你倒想想,我以后在外面还怎样混法?"

    粉面虎不响,好久才说:"你先起来,跟我一起吃了饭再说。"

    "吃饭?我没胃口。"

    "你要逼死人啊!"粉面虎低声吼着,"又不是三、五百石米,一万石!叫我一时三刻哪里来?"

    语气是松动了,李小毛心里在想,硬逼不是回事,要想个以退为进的招数。便转脸将身子坐了起来,用自嘲的声音说:"好!吃饭。从此以后在你这里吃碗老米饭,我啥地方都不去了。"

    "这是你说的?"粉面虎问道:"你说话算数不算数?"

    听他的语气很认真,李小毛有些困惑,而更多的是警惕,很小心地问道:"算数怎么样,不算数又怎么样?你倒说我听听看!"

    "如果你真的步门不出,我也就'横竖横'了,那怕吃官司也要弄一万石米来,圆你的面子。"

    这话初听一喜,想一想有气,李小毛冷笑答道:"原来你还是有办法的!只是不相信我,看不起我,所以有办法不拿出来。现在要拿这笔生意买我个'步门不出',我犯了啥个法,你要判我的'长监'?"

    粉面虎知道自己话说错了,不过李小毛的话也太过分。又悔又恨,无话可答,只说得一句:"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啥意思?"李小毛咄咄逼人地,"有些话,我真也说不出口。只劝你拿点良心出来,我今年三十岁不到,你把我关在家里,像养条哈巴狗,看见你就摇尾巴;你当我畜生是不是?"

    这句话责备得太严了,粉面虎觉得委屈。她原来倒并没有豢养面首的意思,只希望李小毛再伴她几年,然后好好替他娶一房妻室,帮他成家立业,让这段孽缘得有个圆满的结果。不过,这也要李小毛自己先肯检束,巴结向上,才谈得到其他。要他步门不出,实在是要他收收心,不想话不曾说清楚,惹起这样的误会。现在再要表明初衷,他一定当自己饰词掩饰,倒不如不说的好。

    一个心里七上八下,自悔不已;一个心里思潮起伏,打算决裂,但自己想一想,"吃软饭"的丑名声已经落在外面,就此撒手,未免便宜了粉面虎,不但心所不甘,而且前路茫茫,无以为计。倒要好好打算一番。

    在彼此都感到难堪的沉默中,粉面虎心一横,悄悄起身而去,一个人盘算了好一会,再回到李小毛卧室中时,已是人去床空了。

    "人呢?"她问丫头。

    "走了不多一息。"

    "有没有说到哪里去?"

    "我问他,他说:不要你管!"丫头委委屈屈地说,"凶巴巴地,好像要动手打人的样子。"

    "你不要理他!"粉面虎说,"看他回来不回来?"

    *      *      *

    李小毛这夜没有回去,但也不是在朱素兰家,从大丰出来便到桐月院去访小张,等到十点多钟才遇见,要求小张找家客栈,辟室长谈。

    "这里也很清静。"小张说道,"何不就在这里谈谈?"

    "不!我有心腹话要说。"

    这一下小张倒有些受宠若惊了,前两天还是仇恨不解的冤家,忽而变成可共心腹的密友,小张觉得不可辜负了他的盛意,便不再多言,穿起刚脱下的马褂说:"走!我们到永裕栈去,我原有房间在那里。"

    到了永裕栈,招呼多备灯烛茶水,又喊了宵夜的酒菜,然后亲手关上了门,邀李小毛相向坐定,等他细诉衷曲。

    "小张,我的事情不必瞒你,也没有啥不好意思的。大丰的老板娘你总见过——"

    "没有。"小张打断他的话说,"怎么样一个人,我一点不清楚。"

    "人呢,凭良心说,着实过得去,庚寅年生人,属虎,今年三十五岁,看上去三十不到,对我也还不错。"

    "这你有啥不好意思的?娶了大丰老板娘,不就做了大丰老板了?"小张拍一拍他的肩说,"说老实话,你要弄朱素兰到家里,还不如轻车熟路的好。"

    "办不到!"李小毛摇摇头说,"有人也这样劝过我,跟她一谈,才知道不成功。"

    "怎么呢?"

    "她前头的男人有遗嘱,如果她改嫁,不能带大丰一草一木。"李小毛说,"她有个七岁的儿子,是遗腹子,为了儿子的将来,舍不得抛掉大丰。"

    "这倒是个难处。不过——"小张沉吟着摇摇头。

    看样子是有了一个生意,只仿佛不甚高明。不管它,且听听再说。李小毛心里这样在想,口中便说:"小张,你想到了啥?"

    "好像是图谋人家的产业,心术不端。"

    "说说看也不要紧。"

    小张凝神静思了一会,方始很谨慎地说道:"这一计,要嘛不谈,要谈就一定要搞成功。不然,'鞋子没有着,落个样',犯不着。这话怎么说呢?是要先试探确实,对方真正舍你不得,说出话去她会听。不然,还是不说的好。"

    "小张,小张!"李小毛着急地说,"你不要牵丝扳藤!就你我两人,话说对说错都不要紧,爽爽快快说吧!"

    "慢点,心急不得。我倒还要问你句话,你对她到底怎么样?"

    这话很难回答,论粉面虎的人品,除了年纪稍大以外,其余都算够格,只是不明不白混在一起,"吃软饭"的名声难听。

    果然明媒正娶,有粉面虎这样的老婆,也该知足了。

    "怎么样?"小张催促着,"你要说句真心话。倘或一片心在朱素兰身上,将来迟早要甩掉大丰的老板娘,那就变成我造孽了。"

    "那,我说一句,真的娶来做老婆,以她的利害,也未见得会让我轻易摔得掉。要摔,现在就要摔。"

    小张很用心地把他的话体味了一会,领略到了他的本意,点点头说:"好!我教你个'老鼠搬家'的法子。只要她是真心肯跟你做夫妻,就决没有不帮你创番事业的道理。你也开他个米店,大丰的资本慢慢移到你的店里,老鼠搬家,积少成多。等到脚步站稳,大丰老板娘不带大丰一草一木,大大方方坐花轿过来,谁好说话?"

    李小毛不响。起先觉得小张的话,似乎说是太容易,仔细想想,也不见得办不到。当然,关键所在,是要粉面虎真肯委身相从。换句话说,是要她相信自己真有跟她同偕到老的诚意。

    这是一时无法决定的事,李小毛便问:"还有呢?"

    "刚才我说是上策,还有中策、下策。"

    中策是按兵不动,一仍其旧,等一段时间再作道理;下策是软哄硬逼,弄一笔钱到手,然后一刀两断。在李小毛看,下策应该是中策;而中策反倒是下策。不过这话他不肯说出口来,因为其中关乎朱素兰的终身,只有自己慢慢去打算。

    "其实照我看,只有上策是唯一之计。好在这也不急,你先走着再看。如今急的是米;到底怎么样呢?"

    提到这话,李小毛就真难交代了。吞吞吐吐地将跟粉面虎交谈的情形,和盘托出。小张起先亦大为失望,听到后来觉得事有转机,只不明白李小毛何以有这样惭愧的表情?

    因此,他忍不住说了句:"事情差不多成功了,你还愁点啥?"

    "怎么快成功了。我弄不懂你的话。"

    "唉!"小张笑着叹口气,"你真正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还弄不懂?她说啥,你答应啥,脚长在你身上,难道她真还弄根链条拿你锁起来不成?"

    "啊!'一言惊醒梦中人!'"李小毛猛然一拍前额,"我真的搞糊涂了。事不宜迟,此刻就回去跟粉面虎说:照她的话,我以后步门不出。等她拿一万石米凑齐了再说。"

    话刚完,脚步已经移动;可是小张却深有所感,"小毛,"

    他喊住他说,"当局者迷,你跟你那位粉面虎的情形,我倒有点看出来了。有句话,你要不要听?"

    "当然要听,你说!"

    "你对她那句话这样子认真,正显得你对她倒不是虚情假意,不然我想得到的,你也会想得到,随口敷衍她一句好了,何必争得面红耳赤?你想想,我这话有没有道理?"

    "你先不要问我,管你说下去。"

    "既然如此,就不妨照上策去做,不过做法可以改一改,无须先跟她商量。好在这笔生意成功,你有一笔回扣,我再想法子替你借个一两千银子,你就先开起一家米行来。拿招牌挂出,再跟她说明,看她是何打算?"小张很有把握地说:"照我看,只要你争气,她一定高兴,一定会帮你,也一定会嫁你。"

    "那么——"李小毛将要说的话,强自咽了下去。

    "我晓得。"小张微笑问道:"你是说,这一来素兰要落空了是不是?"

    "是的。"李小毛坦然承认,"素兰也不错的。"

    "这又有两个说法了。"小张很快地接口:"第一,看粉面虎怎么样?她如果是贤惠的,或许大大方方让你将素兰接进门,亦不是不可能的。第二,如果你认为粉面虎决容不下素兰,而你又丢不开素兰,那就硬气些,做到这笔米生意,赚到这笔回扣,与素兰同甘共苦,另创事业。这样子做法,好像有点对不起粉面虎;但只要能混出个名堂来,叫人骂一句'没良心',也还值得。"

    "说得不错。这话就再透澈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