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新安江水可濯缨(2/2)

尘不染,故江水虽清,也无须用它来洗濯了。而你们(即诗题中的“京邑游好”)在京城里满身尘土,我们想用这潺湲的流水,洗洗你们的帽带呢!

    这里既有与京邑旧交嘲戏的意思,也流露出陶醉于自然山水之中的愉悦之情。在这次旅途中他还有一首《早发定山》诗(定山在钱塘西南,横出于浙江之中)。一开首就说:“夙龄爱远壑,晚莅见奇山。”可见他一路上观赏浙东山水,是颇为快意的。此外,也透露出对京都仕宦生活的厌倦,正和上举陆机等人的诗所表现的情绪相似。沈约本是热衷仕进的人,但热衷与倦怠以至厌憎,未尝不可以统一在—个人身上。人的心绪往往是复杂矛盾的。正因为太热衷、太劳心费神了,便易感疲倦,希望以田园的闲适、山水的幽胜来加以平衡和滋润。身在江海之上者,心悬魏阙之下;汲汲奔竞于利禄之途者,却又忆念江湖之乐。这样的情形在中国古代是太多了。西晋的潘岳是一个多么热心仕进的人,他谄事权贵贾谧甚至到了这样的程度:每候贾谧出来,便遥望其车尘而拜。连他的母亲都屡屡数说他不知足、不知止。但他的《闲居赋》却说自己拙于仕宦,太夫人又年老在堂,故“览止足之分,庶浮云之志”,要灌园闲居,奉养老母。这是何等矛盾!因此金人元好问《论诗》云:“心画心声总失真,文章宁复见为人?高情千古《闲情赋》,争(怎)信安仁(潘岳字)拜路尘?”其实潘岳做《闲居赋》,不一定是有意给自己贴金,而是因为自以为仕进犹迟,自叹其拙,故转而赞美田园生活的乐趣。对沈约的这几句诗,恐也应由其复杂矛盾的思想感情去加以理解。

    如果结合创作此诗的政治背景,便更能理解诗人当时的心境。沈约于齐武帝永明年间,为太子萧长懋所亲遇,又为爱文好士的竟陵王萧子良(子懋之弟)所礼,与著名文人王融、谢朓、范云、任昉等,号为“竟陵八友”。他们一起诗酒唱和,逍遥自得。沈约当时仕宦也颇顺遂,曾做到御史台的最高长官御史中丞。可是永明十一年(493)齐武帝逝世后,时局剧变。围绕着皇位继承人问题,各派力量展开了错综复杂的斗争。王融就在这场斗争中首先被杀。沈约当此多事之秋,离开纷嚣险恶的京域,来此山水明瑟之境,其心情可想而知。仕途出现波折,固然使他不快;但远离是非之地,又可乘机遨游山水,又怎能不感到庆幸?本诗的最后几句,便是此种心情的自然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