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前言(1/2)

    人生不能没有寄托。有大寄托,有小寄托。毕生为之努力奋斗,视为人生理想者,可谓之大寄托;怡情养性之具而深嗜笃好者,可谓之小寄托。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曾对知心好友元稹说,他酷好读书和写作诗文,而对其他则懵然无知,“乃至书画棋博可以接群居之欢者,一无通晓”(《与元九书》)。读书作诗便是他的寄托。又有一位现代诗人说过,原将爱情和友谊视为生命的把手,后来渐渐发觉都有些不稳,只有诗才是牢固的。他常常为推敲一个字而踱尽一个黄昏。把手也就是寄托,做诗便是他的寄托。我辈苦无做诗的好本领,但读诗却还是会的。不错,诗比较一般的书也许难读一些,不仅要靠理解,还得慢慢地品味,才能享受到其中乐趣。但到底比做诗容易。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愿意,都可以从读诗中得到快乐,得到享受,从读诗中陶冶性情,学习用审美的眼光去看世界。也就是说,谁都可以将诗作为一种寄托。若由爱读诗进而尝试做诗,那趣味便更浓厚。古今哪一位大诗人不是由读诗伊始而进入创作的呢?

    这本小书要介绍的是中国南朝——公元五、六世纪相继建立在南方的宋、齐、梁、陈四朝的诗人与诗歌。书中的介绍谈不上完整和深刻,但希望比较有趣,能让读者在辛苦工作之余得到一点有益的调剂。如果读者能因这本小书而激起了或加强了对中国古典诗歌的兴趣,甚至觉得读诗可以成为一种小小的寄托,那笔者真是大喜过望了。

    南朝属于所谓文学自觉的时代,为艺术而艺术的时代。那时候的诗人、作家认为文学有它自身的独立价值,无须将它看作政治教化的工具和附庸。这种观点在今天的读者看来,或许不足为奇,可是与汉代儒生的看法相比,就有极大的不同。汉代儒生津津乐道的是诗的美刺说。据他们说,周朝的时候,卿大夫看到王政有所阙失,便做了诗献上去,婉转地进行讽谏;见国君的举措得当,便也做诗表示赞美。这便是美刺。他们又把诗歌作为训导人心、止邪防僻的工具。“诗者,持也”,“持人之行,使不失坠”(《诗谱序》正义)。他们也知道诗是诗人情感激荡时唱出来的,但要求“发乎情,止乎礼义”(《毛诗大序》),生怕诗中表现了什么不合儒家道德规范的情绪,有害于世道人心。他们的用心是很好的,但无论什么事情,强调得过分了,固执而不知变通,往往就会走向反面。过分强调诗歌为政治服务的功能,忘记了诗歌本身的特点,便等于是取消了诗歌。做诗的时候老是想着一些清规戒律,怕未必能做出感动人心的好诗来。评诗的人老是拿着一把严厉以至苛刻的尺子去衡量,便会把那些干巴巴的说教诗捧上天去,而把流连光景、吟风弄月而很有意趣的作品都贬斥一边,至于带着些不满和反抗情绪的诗,更将被视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