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王粲及其《登楼赋》(1/2)

    登兹楼以四望兮,聊暇日以销忧。览斯宇之所处兮,实显敞而寡仇。挟清漳之通浦兮,倚曲沮之长洲;背坟衍之广陆兮,临臬隰之沃流。北弥陶牧,西接昭丘;华实蔽野,黍稷盈畴。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

    这是王粲所作《登楼赋》中的第一段。在建安时代林林总总的辞赋中,有三篇赋最为著名。一篇是祢衡的《鹦鹉赋》,一篇是曹植的《洛神赋》,另一篇就是王粲的《登楼赋》。有人甚至认为在建安时代的赋作中,以此赋为第一,如宋代理学大师朱熹即在其《楚辞后语》中引用“苏门四学士”之一晁补之的话说:“粲诗有古风。《登楼》之作,去楚辞远,又不及汉,然犹过曹植、潘岳、陆机《愁咏》、《闲居》、《怀旧》众作,盖魏之赋极此矣。”姑不论魏赋是否极于此,因题材不同难于比较,但若说古今游览、登临一类辞赋中以此赋为第一,大概是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像鹦鹉洲因《鹦鹉赋》而著称一样,王粲作此赋所登之楼也因此以“仲宣楼”而闻名,杜甫《短歌行赠王郎司直》中即有“仲宣楼头春色深”之言。然而,这仲宣楼究竟在荆州何处,后人的意见不尽一致。盛宏之《荆州记》、郦道元《水经注》等认为是当阳城楼,《文选》五臣注说是江陵城楼,周绍稷《楚乘》则断之为襄阳城楼,以至于到明人王世贞作《仲宣楼记》时,在江陵、襄阳、当阳三处都有一城楼被命名为“仲宣楼”。从《登楼赋》所描写的地理环境“挟清漳之通浦兮,倚曲沮之长洲……北弥陶牧,西接昭丘”来看,王粲所登者当为当阳东南隅的城楼,因为在那儿能望见江陵西的陶朱公冢及当阳东南的楚昭王墓,那两处当即为赋中所谓之“陶牧”、“昭丘”。然而王世贞则认为刘表始终据襄阳未离,仲宣依刘表,为幕下参佐,不应去襄阳而登他郡之城楼,故说仲宣楼宜“在襄阳,去赋事辞稍远,而于理为近”。王世贞的说法虽然不无道理,但襄阳滨临襄江、汉水,与赋中述及的漳水、沮水又隔得太远,尽管辞赋允许夸张、想像,也很难解释王粲何必舍近就远,所以一般仍认定真正的仲宣楼应在当阳。

    《登楼赋》的第一段在描述了作者在登上城楼后所望见的胜景后,笔锋骤然一掉,以“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为转折,转入第二段对思乡怀归的铺叙,那么作者所思念的故乡在哪里呢?按籍贯说,王粲是山阳高平(今山东邹县西南)人,然而,他的曾祖父王龚、祖父王畅在东汉朝都位至三公,父亲王谦亦曾担任大将军何进的长史,可见他的家族世居洛阳已久,他自己也出生在洛阳。他十四岁时,董卓迁献帝于长安,王粲一家也随而从居长安。就是在长安,他受到当时“才学显著”的蔡邕的赏识,称之为“异才”,甚至当众自称“吾不如也”,使王仲宣声誉鹊起,才十七岁就诏除黄门侍郎。因董卓的部将李傕、郭汜作乱长安,王粲辞官不就,“复弃中国去,远身适荆蛮”(《七哀诗》之一),流寓荆州,依附刘表,就是在荆州他作了这篇《登楼赋》。从他的这一经历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在赋中所思念的“吾土”、“旧乡”,可以指洛阳、长安,也可指山阳高平,很难坐实,可以说是相对“荆蛮”而言的“中国”,亦即泛指黄河流域的“中原”地区。因此在《登楼赋》第二段写思乡之情时,也多抽象的叙述,而少具体的描绘:

    遭纷浊而迁逝兮,漫逾纪以迄今。情眷眷而怀归兮,孰忧思之可任?凭轩槛以遥望兮,向北风而开襟。平原远而极目兮,蔽荆山之高岑。路逶迤而修迥兮,川既漾而济深。悲旧乡之壅隔兮,涕横坠而弗禁。昔尼父之在陈兮,有“归欤”之叹音。钟仪幽而楚奏兮,庄舃显而越吟。人情同于怀土兮,岂穷达而异心?

    这一段中,第一层次四句虚写离乡日久,忧思难任;第二层次八句写遥望故乡而不见;第三层次六句则以三则历史典故来说明无论穷达,在怀念故土上人情是相同的。所举的三则典故,也都是离开祖国的人对自己国家的怀念:孔子在陈国遇困厄,对门生说:“归欤”,是想回鲁国;楚人钟仪被囚禁在晋**营,对晋君弹的是楚国的音乐;越人庄舃在楚国享受富贵,病中所吟唱的是越国的歌曲。这里也可看出王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