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唐诗无讳(1/2)

    开元年间,玄宗在宫中行乐,对高力士说:“对此良辰美景,岂可独以声伎为娱,倘时得逸才词人咏出之,可以夸耀于后。”于是命李白入宫赋诗。当时李白已在宁王处喝得烂醉,到了那里,“取笔抒思,略不停辍,十篇立就,更无加点。笔迹遒利,凤峙龙拏。律度对属,无不精绝”(孟棨《本事诗》)。这就是现在所见的《宫中行乐词八首》。代宗大历元年(766),杜甫在夔州作了《洞房》等八首诗。这些诗,各自独立成篇,但前后照应,意实相关。虽然这两组诗的写作背景不同(李诗作于开元全盛之时,杜诗作于安史叛乱之后),宗旨不同(李诗是行乐之词,杜诗是反思之作),但由于它们体裁相同(均为五律),篇目相同(均为八首),所写内容相同(均为开元宫中情事),因此常被后人相提并论。

    有趣的是:李白为取悦玄宗,以清词丽句极力描写当时行乐盛况,但后人却偏说这组诗得《国风》讽谏之体,讥刺玄宗好色而不好德,不听雅乐而听郑声,希望他能停止宴游,关心政事,与民同乐。而杜甫这几首诗,写玄宗沉湎声色,狎近倡优,斗鸡舞马,以此作乐;即使在危机四伏、朝野不安之时,仍沉迷不悟,自以为江山可以永保,欢乐可以常在;直到叛军攻破洛阳,兵临潼关,方才如从梦中醒来,心生忧愁。“洛阳昔陷没,胡马犯潼关。天子初愁思,都人惨别颜”(《洛阳》)。一个“初”字,将玄宗的昏聩、荒淫,极为深刻地表现出来。诗人通过追忆长安的往事、玄宗的淫乐,寓讽刺之意,以见荒乐为丧败之源,淫荡为祸乱之本,有故国黍离之思、物是人非之感,并告诫朝中君臣,正视前车之鉴,以图善后之策。而后来偏有人说这些诗“固无讥刺之意,以为是非具在国史,非臣子所得而私议。至受恩先帝,没齿不忘,深思慨慕,则时有之”(《杜诗详注》引黄生语)。

    “宿昔青门里,蓬莱仗数移。花娇迎杂树,龙喜出平池。落日留王母,微风倚少儿。宫中行乐秘,少有外人知”(《宿昔》)。这首诗前四句写玄宗游幸,后四句专写淫荡之事。杨贵妃曾为女道士,故诗中王母即指杨妃;日将落而王母依然留在身边,正是写杨妃的专宠。少儿为汉武帝卫皇后的姐姐,早先与人私通,生霍去病,诗中用以指杨妃姐姐秦国、虢国夫人;少儿凭倚在微风之中,正以喻杨妃姊妹的得幸。当初玄宗与杨妃姊妹在宫中恣意淫乐,外界谁能知道?即使略有所闻,又有谁敢传说?清人吴乔说“子美只《宿昔》一篇,压倒太白《清平调词》《宫中行乐词》诸诗”(《围炉诗话》)。单就情思旖旎、文词俊逸而言,这首诗实不能与《清平调》相比,其长处全在揭露的大胆、讽刺的辛辣。虽然玄宗己经去世,但作为一个君王,其“神圣贤明”还是不容臣民置疑的。像这样将前朝君王的荒淫,毫无顾忌、毫不掩饰地表现在诗中,在过去是罕见的,在后世更难做到。

    这样的诗能在杜甫笔下出现,并非偶然。在唐代,因言语触犯君王、从而得罪的人不少,但因文字惹祸的似乎还没有。中唐刘禹锡因参与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