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灵湫记异(2/2)

甫作诗之时,安禄山反信未至,而逆迹已萌,但有言禄山反者,玄宗皆缚送禄山,由是人皆知其将反,无敢言者。诗人出于对形势的忧虑,不敢不言,又不敢显言,故用“始以蛤蟆忽之,终为长虬难制”立意,作曲笔之讽,写得迷离恍惚,变幻莫测,奇奇怪怪,不可方之。但只要弄清有关当时的历史背景和传闻异说,就不难理解了。

    赵翼论“蹉跎金蛤蟆”以下几句,引唐人陆勋《集异志》语:“高宗患头风,莫能疗。有宫人陈姓者,世业其术,帝令其合药。方置药炉,忽一蛤蟆跃出,色如黄金,背有朱书‘武’字,帝命放之苑池。”言“《集异志》本小说家,而少陵用之,想是实事”(《瓯北诗话》)。杨伦《杜诗镜铨》引钮琇《潇湘录》所记,与此相同。清人张上若则认为“湫龙移宅当时或有其事,至金蛤蟆则全是寓意,公故做幻笔以实会虚,使读者不测,亦定、哀微词也”(郭曾炘《读杜札记》引)。杜甫写这首诗,所依据的究竟是当时的实事还是传闻,其实并不重要,一定要说其中某某是实事,反致刻舟求剑、胶柱鼓瑟之诮。就杜甫来说,只是想以此警悟玄宗而已,是将传统的“天人感应”说,用诗的形式表现出来。

    钱谦益《钱注杜诗》引《长安志》:“贞观中,乘舆将自东门入,时(汤泉)水暴涨平岸,见物状如猪,命有司致祭,其物因失所在。开元八年冬,乘舆自南入,至半城,黑风从东北角起,倏忽满城,从官相失。上策马逾城,下至渭川,云气稍解,怅然还宫。时翰林学士王翰作《答客问》上之:“龙跃汤泉云渐回,龙飞香殿气还来。龙潜龙见皆云应,天道常然何问哉。”王翰之言,力破当时的迷信传说;反之,“天人感应”说则利用(甚至编造)一些迷信传说。不过,君王大多是些与科学的知识格格不入的人,他们不相信自然的力量,任何通情达理的解释和规劝,都不可能影响他们不合理性的想法和行为;但他们又都敬畏天地的意志,崇拜超自然的力量。故古人在上谏时,往往借助“天人感应”说,就是想凭藉神灵的权威来制约君王的行为,尽管这种制约作用实在很有限,并不能起到预期的效果。就这一点而言,“天人感应”说的意义,还不能说是完全消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