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非战(1/2)

    戊戌政变后,梁启超逃往日本,目睹当时日本社会的各种情状,认为“日本国俗与中国国俗有大相异者一端,日尚武与右文是也。中国历代诗歌皆言从军苦,日本之诗歌无不言从军乐”(《自由书·祈战死》),并举出杜甫的《兵车行》,作为中国古代非战诗的代表作。

    王嗣奭、王道俊认为这首诗作于天宝八年(749),当时哥舒翰穷兵吐蕃,损失惨重。黄鹤、钱谦益认为此诗作于天宝十年(751),当时鲜于仲通出征南诏,兵败泸南。其实,唐玄宗晚年好大喜功,穷兵黩武,边衅既开,海内骚然,国家凋弊,民不聊生,故诗人完全可能假托征人自诉之词,抒写愤激之情。如果局限在某一件事上,反而抛却了作品深刻的现实意义。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剑各在腰。耶孃(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首段瞥然而起,但写行色,不言其事,如风起潮涌,一气喷薄。前面以人哭开始,最后又以鬼哭呼应:“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清人方东树说:“结与起对着,悲惨之极,见目中之行人,皆异日之鬼队也。”(《昭昧詹言》)驱民锋镝之祸,一至于此!更可悲的是:“长者虽有问,役夫敢伸恨?”元人吴师道说:“寻常读之,不过以为漫语而已,更事之余,始知此语之信。盖赋敛之苛,贪暴之苦,非无访察之司,陈诉之令,而言之未必见理,或反得害。不然,虽幸复伸,而异时疾怒报复之祸尤烈,此民之所以不敢言也。‘虽’字、‘敢’字,曲尽事情。”(《吴礼部诗话》)役夫不敢申诉的怨恨,以更加悲愤的感情、更加震撼人心的力量,在杜甫诗中表现出来。

    对于这种向外扩张的战争,清代诗人王昙曾持肯定、赞美的态度:“西域河沙古未开,氂牛徼堠接轮台。扫空瀚海长城外,断得匈奴右臂来。和议终非中国计,穷兵才是帝王才。守文弱主书生见,难与英雄靖九垓。”(《汉武帝茂陵》)但实际情况并不像王昙所说的那样。如果没有文、景之治,决不会有西汉前期国势的强盛和繁荣;如果没有文帝、景帝这些“守文之主”留下的巨大财富,“穷兵帝王”武帝决无力量对外发动战争。但其北讨强胡、南伐劲越的结果,是海内虚耗、人口减半、民变蠭起、国家危殆,就像一个好在外面惹事生非的败家子,将祖宗辛辛苦苦积下的一点家业差点败光。武帝晚年,深感前非,对群臣说:“朕即位以来,所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乃下诏深陈既往之悔曰:‘前有司奏欲益民赋三十助边用,是重困老弱孤独也……’”(《资治通鉴·汉纪》武帝征和四年)杜甫在诗中,称唐玄宗为武皇,就穷兵黩武,将一个强盛的帝国引入危机四伏的衰败之路这上面看,两人确有极其相似之处。“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