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酒与诗画(1/2)

    酒是奇妙的东西。最初,先民大概是从水果自然发酵而成的液体中,发现了它的妙处,然后学会了制作。近年在内地的考古发掘中,居然还找到了数千年以前的酒液。它的历史,差不多跟中国的文明一样古老。尽管中外都有禁酒的事例,但要完全禁绝,恐怕谁也做不到。人类为了组成一个社会,不得不设立许多规制,因而在日常生活中,总是有所拘谨,有所防范。然而,一杯在手,胸襟渐开,人们就变得热情奔放,豪气倍增。若不是一连喝了十来碗好酒,武松岂敢过景阳岗?更奇妙的是,酒能催发人们平日被关闭着的想像力和创造力,所以诗人、艺术家,总是和酒特别有缘份。

    中国第一位以喝酒著称的诗人,该数魏晋之际的阮籍。按照史书和笔记小说的记载,他是常常沉醉在酒中的,最高记录,是一连醉了近六十天。但他的诗中,却从来不说酒。而是表述清醒而深刻的哲理居多,可见他写诗时大约是不喝酒的,所以阮籍只能算一个能喝酒的诗人,而不是酒醉中的诗人。接下来要算东晋末年的陶渊明了。如果说阮籍喝酒,是求得麻醉,以忘却人生的痛苦,则陶渊明喝酒,已经是在追求一种人生的妙境:忘怀物我,超越人间的是非,归于自然,归于淳真。所以,他的诗就大量地说酒,描绘醉中的情趣。鼎鼎大名的《饮酒》之五:“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可不是有些儿微醺?不过,若仔细读他的诗,会发现他总是“醉后说醉”,用清醒的态度,去分析醉中状态带来的人生启示。如《连雨独饮》的一节:

    试酌百情远,重觞忽忘天。

    天岂玄此哉?任真无所先。

    云鹤有奇翼,八表须臾还。

    这是说:才喝不多,就觉得日常的忧恼都已渺远;再饮几杯,就忘了与人相隔的“天”的存在。但“天”并非离我而去,因为“天”就是“自然”,就是“真”。在醉中方能任由真情,这才是与“天”合一的惟一途径。此时就像骑上了传说中仙人的凌云之鹤,片刻间游遍了天地八方。这实在不是醉人说的话,所以陶渊明该算是醉后的诗人。

    至今乡间的酒肆,犹有高悬“太白遗风”旗帜的,这里当然不能漏了李太白。他贪酒是不用说了,“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就是打九折,也还是个杜甫说的“酒中仙”;诗中写酒,照王安石挖苦他的话,十首中倒有九首;但真正构成“太白风”的,一是他常在醉中、或至少是酒兴方浓的时候写诗,二是他专爱写酒中豪放不可羁勒的狂态。“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还有那著名的《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东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这里可不是能嗅出酒气来?所以,李白才是中国真正的酒中诗神,或诗中酒神。

    徐渭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