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多彩多情的世界(1/2)

    徐渭对花卉有特殊的偏爱。他年轻时写过几篇描摹牡丹、荷等花卉的辞赋,刻画得穷形尽态,可知他平时观察花是很仔细很入迷的。中年屡遭困厄,心情沮丧,诗多抒孤独忧伤之情,却也多次写到因看见花开而生出一份欣喜。如狱中所作《五十生辰》,全篇叹息人生渺茫无着落,结句却是“棘墙新月上梅花”,写月光把梅花的影子投在牢狱的墙上,透出一丝暖意。

    作为画家,徐渭最擅长画花卉草木;作为诗人,他咏花卉的诗篇(包括题画诗)也很众多和优美。他沉迷于自然中花的世界,又在文学艺术中创造了一个花的世界。当然,后者并非对前者的单纯摹写,而是渗透了他自身的趣味和情感,表现出他的性格和审美爱好的各个方面。下面选出几首诗来,看诗人怎样根据不同的对象,选择不同的形式和语言来构造形象和抒发情感。

    首先看《五月燕京歌》中的一篇。“燕京”即北京,徐渭中年以后多次到过那里。这组诗,以民间“竹枝词”的格调,写京城的风土人情,其中一篇咏石榴:

    石榴花开街欲焚,蟠枝屈朵皆崩云。千门万户买不尽,剩与女儿染红裙。

    诗中描摹农历五月时,北京街头石榴花开作一片红艳,如炽火如霞云,气氛热烈异常。前两句朴素而爽利,不加雕磨,便写出石榴花最显著的特征。尤其是“蟠枝屈朵皆崩云”,似乎树枝的蟠曲、花萼的凹屈,都是为着积蓄力量,最终崩裂开一片红云。这就把静态写成了有力的动态,与石榴花特别强烈的色泽相配合。所以,清人张谦宜《絸斋诗谈》称其“撰句高人数等”。其实后两句也很漂亮。石榴花当然不能作染料,但诗人用民歌中常见的天真稚拙的联想,把女儿家爱穿的“石榴裙”牵带进来,使诗中的形象更觉明艳活泼,同时也写出城市生活的特点。

    石榴花之美,不在一朵两朵甚至一树两树的姿态,而在于那一片红艳明丽的色泽,在观赏者心中唤起的热烈而活跃的感受。因而诗人借用了民歌体格,以爽朗奔放的语言,大笔渲染,如果换一种形式、语言,效果就不同。至于特别富于力度的表现,那和诗人倔强而豪爽的个性有关。“崩云”一辞,徐渭在其他诗中也使用过。

    这首《燕京五月歌》,如果笼统分类,也属于七绝。但这种民歌格调,实际与严格意义上的七绝有所不同。严格意义上的、属于文人传统的七绝,一般不是这样爽利,更不是这样写到穷尽无余的地步。读了下面一首《水仙》诗,就可以体会到两者之间的区别:

    姊妹商量明月堤,夜妆莫解绿鬟丝。黄陵庙口无多路,去听女郎歌《竹枝》。

    它不是直接描摹水仙花,而是用一群姑娘在月下窃窃私语、欲行未行那种轻盈美妙的情态,表现出水仙花微微摇曳、清雅素淡的风姿。或者,反过来说,诗人从水仙的姿态,想像出一幅月下群姝的图画。这就是七绝所要求得的“神韵”,一种言外之味。但如果用这样韵味去写石榴,恐怕就不见好。

    富贵神仙图(明徐渭)

    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