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纵论古史说名分(2/2)

份的人,要各守本分、各尽其职的“名分”观念,原本是传统政治制度、伦理道德的基础,徐渭竟也投以蔑视,可以说是很大胆的了。《严先生祠》,正是借议论古史,批判“名分”观念,表述平等意识,所以这诗才写得如此豪放而英锐。

    在徐渭所生存的环境中,公然对现实中的君臣名分问题提出怀疑是危险的,因而他只能用借古讽今的办法。不仅是这首《严先生祠》,在其他许多咏史诗中,都有类似情况。不妨再读一首凭吊伍子胥的《伍公祠》:

    吴山东畔伍公祠,野史评多无定时。举族何辜同刈草,后人却苦论鞭尸。退耕始觉投吴早,雪恨终嫌入郢迟。事到此公真不幸,镯镂依旧遇夫差。

    伍子胥原是春秋时楚国人。他的父亲伍奢得罪于楚平王,遭灭族之祸,伍子胥只身投奔吴国。他帮阖闾夺得吴国王位,又发展了吴国的军事力量,受到重用。后率军队攻破楚国,开棺鞭笞楚平王尸骨以泄仇恨。最终却被吴王夫差疏远,以致被迫自杀。

    徐渭此诗围绕伍子胥复仇和入吴后最终仍遭不幸两件事开展议论,辞锋十分犀利。伍子胥复仇一事,在早期似乎并未受到严厉的指责,至少在屈原的作品中还是把他当作正面人物看待的。但随着君主**的强化,伍子胥的行为越来越受到非议。因为按照严格的“名分”观念,不管君主有什么过错,臣子都不可表示不敬,何况鞭尸?徐渭针对这种意见,把“举族何辜同刈草”与“后人却苦论鞭尸”两桩事实对举,以事实本身揭示后者的荒谬:难道伍氏一族的性命,竟不如楚王的尸骨重要吗?下面他更进一步代伍子胥着想:“雪恨终嫌入郢迟!”意思是:要论报仇雪恨,本该生擒平王才能满足,开棺鞭尸,实在已经太迟了!这一句说得很“辣”。

    至于伍子胥投吴,始受任于阖闾,末受害于夫差(“镯镂”即属镂,剑名,夫差以此剑赐伍子胥死),说明为臣不易,无论在楚在吴,终究都是一样,也深涵着历史的感叹。

    还有好些例子可以作为旁证。譬如关于项羽的诗,徐渭强调他杀死反秦义军名义上的领袖义帝根本不足为过,以此指责项羽是一种酷吏判狱式的作法;关于韩信的诗,又说韩信早该背离刘邦自立等等,都表明徐渭在君臣名分问题上的特殊敏感和强烈的批判态度。

    怀古、咏史一类诗篇,大多有些议论,做翻案文章也很常见。但是,只有当诗人站在新的高度上,以新的历史意识衡量古人古事时,这种议论、翻案才格外有生气,给人以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