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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人才是真正的经济动物(1/2)

    华人才是真正的经济动物

    ——名作家柏杨先生访问记

    很高兴见到柏杨在吉隆坡穿得好,住得好——我们的见面地点是在本坡某大酒店的冷气房里。当时,我一眼瞥见他双腿上的长裤粒子并不简单,他上身穿一件水蓝色长袖大衣,外罩一件绒质驱寒背心,身材略瘦,但颇有高度,眼镜片后的双眼露出诚恳。样子满好看的,不像六十多岁的人,倒像是四十岁的样子,不知是否养颜有术?

    当时,《蕉风》的记者正在访问他。我在一旁坐在床沿稍待。

    大约半小时后,我就坐在原先那位《蕉风》记者坐过的沙发里,舒适地对柏杨先生展开了问题攻势。

    吴:柏杨先生,谈谈你的写作习惯好吗?

    柏:写作习惯嘛……我写这么多年,没有什么特别习惯。上午可以写,下午可以写,晚上也可以写。并不是一下写几小时,而是写写走走,发发牢骚,说“不要写了”,然后又继续写下去。社会上对我误会,说我写得很快。其实,我并不是下笔千言,倚马可待那一类,我没有这个本领。

    自认写作的速度不快

    平常我写作,两千字往往要写一整天。有时两天三千字也写不出来。看起来我产量多,那是因为时间久了,几十年不断地写……我写了三十多年了,不算多产。我几乎每天都写一点,累积起来,好像产量很多。我一年才出那么一两本书,我觉得我写得很慢。

    我蛮羡慕别人快,说实在的,我的速度没那么快。有时候一段文字我会写十几天,蛮辛苦的。

    吴:你的写作资料是怎样来的?

    柏:很难说,写杂文需要各方面的资料。我看书很杂,有的人看书要选,因为他们时间有限。但对一个专栏作家来说,可以说是真正的“开卷有益”。开车时遇到红灯,停下来,翻翻随手带的报纸,或听听收音机评价,都可以得益。

    吴:你最喜欢的书是哪几本?

    柏:这个……喜欢嘛,很难说,我什么书都喜欢。对,我比较偏向历史书,《资治通鉴》我是蛮喜欢的。其他《廿五史》、《记事本末》、《史记》、《战国策》、《国语》都喜欢。

    吴:你为什么要写《中国人史纲》呢?

    柏:那是因为美国史给了我很大的启示,他们开国不过短短的两三百年,他们的历史,从移民开始,讲得非常清楚。中国历史讲不清楚,读起来很困难。为什么呢?

    著《中国人史纲》的动机

    希腊历史学之父,描写波斯之战:波斯攻打雅典时,波斯国王正在饮酒作乐,战败的战报传来,国王跳起来又坐下,坐下又跳起来。写得非常生动,他们在三千年前就可以写得这么美。中国字汇很贫乏,没有这么活泼的字汇。好比形容发怒,除了“大怒”之外,没有更恰当的形容词来描绘发怒的人表情和心理状态。

    中国历史记载,一片糊涂。必须讲明白,说明白,很容易了解才行。

    吴:《中国人史纲》的正确性达到了什么程度?

    柏:我写《我国人史纲》跟别人写法都不一样,我相信我的资料是正确的,因为我有根据。

    中国历史以政治为主,经济变化很小,变动很小。中国的历史是政治史,不是经济史。你如果不懂得中国政治,就没办法写中国历史。我不是说我懂得中国政治,但是我懂得中国官场,而且又肯说实话,所以我认为,我写中国历史最是适合。好比一个木匠,他凭他的经济和学习心得,知道木质结构,耐不耐久,高品质低品质,他可以立刻判断,普通人像你我就不行。

    而普通写中国历史的人,对现实政治的中国内涵,却不知道。

    吴:你怎么懂得现实政治?是因为你坐过牢?

    柏:我不只是坐过牢——你是问我怎么懂得中国政治?因为我知道中国官场。官场的情形,即令做过官的人也不见得一定知道。还有一点,他们讲话总有保留。我看过一篇“责备宰相”的文章,它不责备皇上,却责备宰相,这是不对的。因为,宰相没有资格负责,他负不起,那全是皇上的事,这就是对中国政治的认识。你没有这个认识,怎么写中国历史?皇上坚持要杀你全家,灭你九族,宰相怎么办?(柏老说最后这句话时,语气很激烈,声音放大起来。)

    吴:你是不是对各国的历史都读得很多?

    柏:我写的东西太杂了,男女间的关系,写家庭,写社会……太杂了。我是比较喜欢历史,但并非读得很多,很喜欢就是了。

    吴:你除了读书写作,还兴趣些什么?

    柏:我的兴趣很单纯,喜欢睡觉、抽烟……喜欢吉他,但不会弹。我想,有一天生活好一点的话,我想我会培养情绪,弹弹琴,唱唱歌,我对人家能够弹琴唱歌,倒是蛮羡慕的。

    我太太喜欢音乐,所以,贝多芬对我也有影响。欣赏高品质的东西,你没有水准欣赏不了,我逐渐也能够欣赏贝多芬的了。

    吴:你对流行歌曲的看法怎样?

    柏:流行歌曲也蛮好,它代表这个时代。流行歌曲有它产生的原因,因为它是时代产物,就是只有今年才能产生的东西,主要看消费人接受不接受。

    流行曲并无不良意识

    我并不觉得它有什么意识不良,流行歌曲没什么了不起,说它影响国家兴亡,太强调了。天下的东西,良和不良并没有严格标准,你听了不舒服就是不良。

    吴:你对琼瑶小说有什么看法?

    柏:没有看过琼瑶小说,因为她比我年龄小。(柏杨这句话引得旁听者大笑,连他自己也大笑起来。)

    在编《中国文学年鉴》的时候,有人不赞成将琼瑶小说也编进去,说那不是文艺作品。但它不是文艺作品,又是什么作品?难道是武艺作品?如果你认为它不好,不够格,你可以批评它;但它存在,不能抹杀。你不喜欢是另一回事,它有没有影响力,有没有大的影响力又是另一回事。

    我觉得华人做事情一向太主观,好比旅客来旅店登记租房住,你尽管不喜欢他,你总不能把他的名字从簿上取消。

    吴:你刚才不是说你什么书都看的吗,为什么琼瑶的书你没看呢?

    柏:我并不是什么书都看过,而是什么书都喜欢看。台湾文学作品看得很少,因为都是熟朋友写的,太熟悉了。

    吴:还看武侠小说吗?

    柏:看(随说随点头),喜欢金庸(声音低而温柔)。

    吴:为什么?

    柏:因为他文笔很优美,内容实际。他是以人道、民主、国家民族立场来写的。

    吴:除了金庸还有谁?

    柏:还有古龙、王度卢,其他武侠小说水准很低。

    不谈现实政治

    吴:有没有看金庸的政论?

    柏:没有机会看。

    吴:写不写政论?

    柏:不谈政治!(听者大笑,在笑声中,听到柏老幽幽地)不谈还坐了十年牢。不过我现在谈的关于中国人品质问题,比政治更重要,是政治的根。

    吴:听说你不久前去了美国一趟,你对美国总的印象怎样?你认为美国是否过于民主?

    柏:美国和马来西亚一样,都是礼义之邦。那里的民主制度蛮好的,美国人个个佩枪,那是他们的历史包袱,传统如此,他们觉得不佩枪才是不可思议的。凡事有人赞成,必有人反对,容忍这种反对,才是民主,没有什么“过于”不“过于”。

    吴:你对同性恋的看法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