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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流水席——三两主题,无数变奏-庄裕安(1/2)

    套一句文艺腔说,“人生是一首歌”,如果换成《傅雷家书》的**就更令我服膺,“人生的苦难,theme主题不过是这几个,其余只是variations变动而已”。提到音乐与人生,如果有人不耐烦于节奏、和声、旋律、对位的点点滴滴,一定要单刀直入来破题,我愿意把人生简化成为主题和变奏的曲式。

    纯粹的音乐就是造型艺术,可以把主题动机、发展变奏和再现一一拆卸,入迷的爱乐人也能玩模型飞机。我最喜欢拿耳熟又叫不出名的主题,考倒我的朋友来与君同乐,要是我会玩乐器和作曲,宁可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玩一整个下午的变奏。我希望全中国的小孩接受音乐启蒙时,不要以为音乐是用来指导人生的,即使在二三十年以后,音乐果然指导起人生。

    多数人以门禁森严的乐理为苦,我反而觉得因为乐理而使古典音乐平民化,它正展现来者不拒的有容乃大。举凡抽象的艺术都需要具象的界说,像戏剧的“三一律”或诗的“音步韵脚”,一般人只要懂得欣赏的规矩,哪里用得着像创作者那般剔透。通才教育的中小学音乐课程,已经提供欣赏古典音乐足够的乐理养分,只是被升学教育开成“地下铁”。平常人只要能辨认提琴族、管乐族,各家兄弟妯娌的音色,再搭配一套邵义强先生的名曲解说,就可以算是入了门,先不必追究“史特拉第发利”和“瓜奈里”小提琴的同体异质。

    巴赫时代披星戴月去听某位名家演奏管风琴,跟现在跨国预约隔年萨尔茨堡音乐节门票,其精神毅力是有些类似。从前要听交响曲可真劳民伤财,室内乐还可能呼吆凑数,留声机的发明几乎改变音乐本质。音乐本来是时间的艺术,唱片却改造它稍纵即逝的特点,时间能够复制和保存,大大提升演奏家的知名地位,我们几乎遗忘了上个世纪的大指挥家,但“卡拉扬学派”肯定要流传到下个世纪。唱片的通行,使音乐接近书籍的个性,有文摘、选辑、改写各种式样的版本,谁会静下来毫不间断听一首布鲁克纳100分钟的交响曲?

    精致艺术的推广,往往会沦于破坏,因为急功近利的手段,而扭曲崇高的本质,这个课题已不局限音乐文学,早扩充成整个地球人类的文化生态问题。每个年代都修正一小步,往往造成极可怕的偏航,引发的不是可逆的物理变化,而是不可逆的化学变化。看过电影《安娜·卡列尼娜》,可能让人误以为亲炙了托尔斯泰精神,听到“台北的天空”和“平均律”的混合编曲,也可能让人误以为接近了巴赫精神。我愿意设想导演和编曲者原是良心诚意,可是抽象的事物一定要具象表达时,明喻只会摧毁音喻的含蓄。

    《傅雷家书》又提及,“雅俗与胸襟往往带先天性的,后天改造很少能把低的往高的水平上提”,原本在书上讲的是交友处世,如果附会弗洛伊德学派的某些主张,正好符合“三岁决定一生”的天机。对我个人而言,跟艺术的缘分真正是天机,当我夙兴夜寐拥护爱戴它时,几乎只能形而下,轻描淡写用一个“癖”字来涵盖。人人都是萨利耶里,人人都是阿玛迪斯,我对历来伟大的艺术家,心里总包藏着又惧又嫉的敌意,又夹杂着**蚀骨的柔情,不知该觊觎他们的钱财,还是甘心委身为奴才,到底这是主人抑或仆人的“雅俗胸襟”?

    我们的社会不管做什么事,都显得“目的性”太强,我的上一本书甚至也不能免俗,以什么的“一些方法”来“指导人生”。谈音论乐时,我最希望把音乐还给“艺术”,而不要围困它于“社教”,像我们隶属教育部社教司的实验乐团。我们社会对音乐的亏欠,在于太多人要“用”它,太少人要“爱”它。音乐向来不以为它能指导人生,当它偷偷指导起人生时,一遇到大张旗鼓的标语口号,马上要畏缩隐形。

    音乐只能秘密指导人生,像我们偷窥**的《傅雷家书》,“我们学古典作品,当然不仅仅是为古典而古典,而尤其是为整个人格的修养,尤其是为了感情太丰富的人修养”,或者像“无论男女,只有把兴趣集中在事业上、学问上、艺术上,尽量抛开渺小的自我ego,才能快活的可能,才觉得活得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