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41-49(2/2)

到过去只是一种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奢想!”想到赫本待她的态度,辛念齐几近绝望地说,“我再也不愿看到那些原本真诚的朋友与我渐行渐远,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一辈子都没有见到他们,至少在有生之年,他们与我还能保留着一种最初的最纯粹的友谊。”?

    “你打算就这样过完一生吗?连自己的过去都不清楚,你拿什麽面对未来?”顾铭择对她的消极不能苟同,“难道你不觉得诡异吗?为什麽周围的人一听说你失忆了都闭口不提你的过去?如果你的朋友失忆了,你的第一个反应难道不是希望帮助他恢复记忆麽?难道我们有什麽不堪回首的过去?是什麽样的过去迫使那麽多人对我们隐瞒真相?咖啡店遇到的那个乞丐告诉我,五年前我遭遇了严重的车祸而没能赶到我们举办婚宴的酒店,而你也因此与我错过……”?

    “不可能!不可能是这样的!”辛念齐难以置信地猛摇头,他所描述的事实与她的梦境如此相似!但若他们之间有过一段感情,杜靖宇为什麽没有告诉她??

    “我们过去彼此相爱,甚至愿意为对方这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我们曾登记结婚,决心把余生的爱都交给对方……”顾铭择说得很激动,辛念齐却半信半疑,她的过去有多种说法,她该相信哪一种??

    “难道你要轻易放弃如此深刻的爱?”?

    “爱?”她迷惘了,五年来与男友一个个擦肩而过,甚至对杜靖宇她也说不清是一种什麽情愫。?

    “我知道这个字离我很遥远,”同样迷惘如她,顾铭择无奈地承认:“我连过去都不确定,也许没有资格谈‘爱’。但带着别人给我描述的过去,每次遇到与这些‘过去’互相矛盾的情景时,我更觉不安。我不愿活在别人杜撰的过去,我想找回我真实的回忆!现在好不容易看到能触动我记忆神经的人,我决不轻易放弃!”?

    “可我为什麽要相信你的话?”辛念齐质疑道,“从一个陌生的乞丐那里听来的故事能有百分之几的可信度?”?

    “你不能因为他低微的身份就怀疑他的信用!”顾铭择反驳道。?

    “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他说的与我的朋友告诉我的不一致!”辛念齐辩解道,她不愿破坏对杜靖宇和丁玲玲五年来的信任。曾经,李明祖告诉她一个不同版本的过去,也曾帮助她恢复了年幼时的部分记忆,但最後却因不明原因不了了之。顾铭择是否也会这样,她不敢保证。?

    “我不想断然下结论说你的朋友欺骗了你,但就你个人的感觉而言,难道你对我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吗?难道你对其他事物,比如你的签名X,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都没有?难道这五年来没有任何东西能触动你的记忆吗?”

    辛念齐想说没有,然後结束与他在这大街上的纠缠,但内心有个声音告诉她:她对顾铭择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对咖啡店的老板也是,就连她那个微不足道的签名也给她带来不小的震撼……这些她都无法否认!但当脑中那个梦魇的画面越来越清晰时,她却本能地否认掉这一切--那个孤独的女人盯着空荡荡的大门,盼着她的男人出现,仿佛即将进入视线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我不要!”?

    “念齐!”顾铭择来不及抓住她,她已经跳上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他只能留在原地扼腕。?

    辛念齐回到“依人”後,不多时杜靖宇就来找她一起吃午餐。自从她去了“听雨轩”,杜靖宇就对她盯得很紧。?

    用餐时,辛念齐问及自己是否结过婚,杜靖宇立马给予否定的回答,当她提到是从一个乞丐口中听到这个信息时,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森的光。?

    ☆、46重游旧地1

    “你这孩子怎麽净胡来?我没事给她放假干嘛?”张允甫抗议道。?

    顾铭择上午才为难他重复做了一件尴尬的事,没过几个小时又要他给他的下属放几天假,实在让他够头疼的。?

    “就当是让她去出差吧。”这是顾铭择给他的建议。?

    於是,辛念齐还没到下班时间就被打发回家收拾行李准备上路了。她那位上司竟不顾她的签证即将到期,硬要她亲自去一趟米兰,说是调查市场、研究时尚走势,此行的目的实在奇怪,做这些工作完全可以通过网络了解各方的情况,本勿需支出这些多余的费用。但能趁此机会去散散心,抛掉这几日来的烦恼也无妨,所以辛念齐没多说什麽便接受了这个任务,张允甫也为自己轻松过关而松了口气。?

    出了小区的大门,辛念齐看到一辆私家车停在门口正中央,她不得不绕道而行,但小车後座的门突然打开,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出来:“辛念齐,上来!我送你去机场。”?

    她回头往车里看,竟是顾铭择!而开车的是他的秘书,在Calvin见过她两次。?

    常晓美对她微笑,她却笑不出来。?

    诡异!他为什麽知道她要去机场?是因为看到她的行李吗?但他这个时候为什麽会在这里??

    不让她多想,顾铭择直接下车夺过她的行李便塞进汽车的後备箱。?

    “岂有此理!我为什麽要坐你的车去?我想自己打车!难道你堂堂一个公司总经理不用上班吗?”见他迅速把後备箱盖上,又倚仗自己的身高优势挡着後备箱,辛念齐只能无奈地冲着他嚷嚷。此时常秘书已在车里按了锁後备箱的按扭。?

    “我正好顺路要去趟机场,快上车吧,时间不多了,国际航班要提前四十五分锺登机的,这个你应该知道吧?”说着便自顾自地上了车。?

    “那我是否得感谢你这个大人物百忙之中还抽空来接送我这个陌生人去机场?需要放烟花点大答谢你吗?”无奈之下,辛念齐只能乖乖上车,心里却对他莫名的殷勤有成见。?

    “不用,不客气。”顾铭择顺着她的话回答,辛念齐便不再搭埋他了──对付一个讨厌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沈默。?

    去机场这半个小时的路程仿佛过了半个世纪,顾铭择总是主动找话题与她聊,但辛念齐无意回答他的任何问题,每次在她一句简短的“是”“嗯”“哦”之後就是难熬的沈默,常晓美在後视镜里就能看到她上司的无奈。?

    到了机场,出於礼貌,辛念齐还是向这个男人道了声谢谢。奇怪的是,他竟跟着她办理登机手续,然後跟着她上了飞机,而且就坐在她旁边的位置。?

    “这……你……”尽管心里犯疑,辛念齐却不知以什麽立场问他这一连串举动的原因。?

    “怎麽了?”顾铭择倒是挺坦然地看着她。?

    “没。”辛念齐突然觉得自己太多嘴了,便决定接下来的十三个小时不再说话了,但顾铭择却不顾她沈默的打算,说道:?

    “事实上,九月份在米兰的时候,我们就该见面的。”?

    “九月份?”想起上次去米兰参加时装展的事,辛念齐不禁疑问:“你怎麽知道我在那里?”?

    “抱歉,我查了你的一些资料,包括以前你忘记了的事我都知道。”?

    闻言,辛念齐警惕地盯着他,没有回话。顾铭择看了她一眼,又说:“上次我也在米兰,当时看到服装秀的时候,有种强烈的感觉,我有把握,那些画面以前一定发生过!只是我一时想不起来。”?

    听着他讲述与自己当时同样的感受,辛念齐渐渐卸下心防,但顾铭择又提到那个乞丐:?

    “那位乞丐给我看了我们几年前在米兰看时装展的照片,我才想去一趟米兰的。”?

    之後,顾铭择大言不惭地问:“不知你此行去米兰做什麽呢?”?

    听到料想中的回答後,顾铭择点点头,心里对张允甫的安排相当满意──既然那位老人家不愿亲口说出事实,他就得帮他找出事实。在这点上,顾铭择看准了他会因良心不安而竭力帮忙的。?

    在飞往米兰的路上,他们和平地处了十三个小时,没有任何矛盾,也没有发生什麽不快,直到下飞机前,他们看起来还像一对相处愉快的朋友,但当顾铭择跟着辛念齐到同一个酒店入住时,後者终於忍不住把心里的疑团统统倒出来。?

    面对辛念齐咄咄逼人的态势,顾铭择不得不实话实说:“我想我们如果重新回到这个地方,对恢复记忆会有帮助的。”?

    “我以为我已经明确告诉过你,我不稀罕恢复那些记忆!”辛念齐怒视着他,质问道:“所以,你到我家门口接我,并不是因为什麽狗屎‘顺路’,而是有目的的?”?

    “我只是……”听到辛念齐说话,顾铭择惊讶之余不忘为自己辩解,但前者并不打算给他解释的机会,她又丢出另一个问题:“而我现在之所以踏上这块土地,全赖你对张老先生软硬兼施,威胁利诱?”?

    “我没……”?

    “无所谓!你自个慢慢在这个城市回味当年吧。”辛念齐丢下这句话,便拉着行李走出酒店,但顾铭择即时抓住她的手,劝说道:?

    “既来之,则安之。何不趁此机会好好感受下意大利的热情?”?

    “不必了!”辛念齐冷冷地回道,欲抽回手,却是徒劳。她怒视着这个自作主张的男人,恨不能将他当场撂倒。?

    “我想你还是留下来观光几天吧,意大利很热情,我们这样‘手拉手’,在旁人看来是亲密的表现,你即使用英文喊‘非礼’也没用。”事到如今,顾铭择不得不使出这无赖的招数,後来他甚至厚着脸皮对她说:“我们上次来这儿应该是以情侣的身份,这次……考虑到双方还未适应这种关系,就订两间房吧。”?

    看到辛念齐怒形於色,他知道此次米兰之旅不会太顺利。?

    ☆、47重游旧地2

    辛念齐原本打算借这米兰之行观察当地人的衣着习惯,为她的新作寻找些灵感,当她带着画板、笔、纸等全套速描工具准备出门时,顾铭择却在门口挡住了她。?

    “你若妨碍我的人身自由,我想意大利的警察再怎麽热情也不会把你这种做法视为‘亲密’!”辛念齐抱着画板挡在两人中间,防备地盯着他。?

    “我并没有妨碍任何人的人身自由的打算,你大可放心。我只是想请你跟我一起去看米兰的春季展的show。”顾铭择把双手放在身後,摆出一副安全无害的姿势。?

    “没兴趣。”辛念齐撇撇嘴,尽管心里想去,却碍於情面不能答应。?

    “我知道你想去!”顾铭择看了她一眼,她眼中闪过的迟疑泄露了她的心思。?

    “没有!我想去找家咖啡厅坐着画画。”她继续口是心非,语气却没有刚刚那麽坚决。-

    “看完时装秀,我们可以找家咖啡厅坐着画画,你想画到什麽时候都没问题。来吧!我买了两张票,浪费了多可惜!”顾铭择连拖带拉地把她带到时装城展览会的地方。?

    展会现场,人潮汹涌,顾铭择下意识地抓住辛念齐的手,後者一心只顾护着自己的画板,并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左手放在别人的手心里。他们来到前面的座位坐下後,顾铭择仍紧握着她的手不放,像是在努力回想些什麽,但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牵着辛念齐的手,除了有一种莫名的温馨感,并不能让他想到过去的点滴。接触到她责备的目光,他才不好意思的松了手。?

    看着T台上那些瘦得令人心悸的模特儿,辛念齐内心直赞叹她们为职业而献身的神,与此同时,她也想到另一个观点:她们是为了得到这份工作才不得不瘦的。这句话很熟悉,她却一时想不起出处。这时,顾铭择突然说

    “这些模特儿为了挣几个钱瘦成这样,生活真不容易!”?

    “你为什麽说这句话?”话一出口,辛念齐觉得自己问得太唐突,便用另一种方式问:“你怎麽会这麽想?”?

    “难道不是吗?纯粹的皮包骨头!看来穿衣服的比较做衣服的苦一千倍。”顾铭择看着辛念齐,笑得有些怪异,後者不自在地问道:“什麽意思?”?

    “看看那些模特儿,再看看你自己,服装设计师比模特儿丰满得多了。”?

    如此露骨的对白,令辛念齐涨红了脸,她迅速把头转向T台,再也没看他。?

    顾铭择自知玩笑开得过火,想说点什麽弥补却尴尬得说不出来,直到走秀结束,他献殷勤地帮她拿画板等工具,他们之间的沈默才打破,但是到了一家意大利咖啡吧後,他们又因买单的问题出现矛盾。?

    “我为什麽要你帮我付钱?我有欧元!”辛念齐固执地说,还特地从包里取出欧元纸币给他看。?

    顾铭择慢条斯理地问道:“你懂意大利语吗?”?

    “这个没有关系,英语也能沟通!我不想欠你人情。”?

    “OK,你要喝什麽咖啡?”顾铭择做出让步。?

    “卡布奇诺。”辛念齐随口说出一个咖啡名,不料却招到顾铭择侧目,但後者还是耐心地解释道:?

    “辛小姐,关於这个问题,我要提醒你,卡布奇诺一般只在早晨十点半以前供应,十点半以後当然也有,但如果你执意要喝的话,无疑是在向意大利人宣布你是个外国人!”?

    听他这麽一说,辛念齐有些羞赧,但还是嘴硬得回驳道:“我本来就是中国人,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外国人,不过,既然这麽讲究,那就来杯跟你一样的吧。”?

    之後,她听到顾铭择对收银员说了句Espresso,然後又转向她说:“意大利浓缩咖啡。”?

    在咖啡吧里,一切都很温馨。?

    辛念齐专注於自己的画,顾铭择专注於她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在旁人看来,他们像一对情侣更甚於普通朋友,只是他们对彼此都没有记忆,连普通朋友都还算不上。?

    “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看着辛念齐专注的表情,顾铭择不禁为之动容,只是他关注的对象似乎并没有把他这句话当成恭维。?

    辛念齐停下挥动的画笔,警觉地盯着他,“你想说什麽?”?

    “我想我失忆以前一定跟你说过这样的话,难道你不觉得这种情景很熟悉吗?”?

    “你或许跟哪个外国美女说过类似的话,但与我无关,不要跟我提失忆的事!我宁愿当自己没有失忆。”辛念齐冷冷地回道,又把注意力转移到画纸上。?

    “念齐,你别自欺欺人了!如果这样自我催眠,反复跟自己强调没有失忆有用的话,我们何必千里迢迢飞来意大利寻找当年的回忆?难道你还不理解我的用心吗?”顾铭择苦口婆心地说道,“看看那些动作轻盈的侍者,看看那些站着喝咖啡的意大利人,此情此景,难道你不觉得熟悉吗?”?

    辛念齐对上顾铭择的眼眸,脑中那个梦魇再一次清晰地闪过,一阵心悸从骨子里串出来,迅速扩散到全身每个细胞,她痛苦地合上眼,不愿再想象那些重复的画面,却又忍不住去想。直到热泪从睫毛末端滑下来,她才睁开眼睛,起身收拾工具准备离开。?

    “念齐……”顾铭择也起身,看到她无声的泪,他心如刀割,她内心纠结着痛苦,他却不能代她承受。他怎麽忍心看着她掉泪??

    回到酒店,他送她回房时又向她道歉,并承诺可以随时跟她返回上海。?

    也许是他太自私,一心只想着怎麽让自己恢复记忆,却没有考虑到她的感受。因为失忆,他们同样质疑爱的不确定,同样没有安全感,然而她似乎比他多了点什麽顾虑。?

    米兰的夜,同样喧闹,顾铭择却无法融入这种氛围,酒吧的狂欢、爵士乐、摇滚都不能吸引他的注意,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十一月的寒风吹得他的心更觉落寞。?

    ☆、48流浪画家

    顾铭择漫无目的地穿过人群,正决定要回酒店时,後面有个人搭住他的左肩,当他以为是某个热情的意大利女人要来找他搭讪时,嫌恶地侧过脸,却看到一只长满老茧的手。?

    他转过身,看到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醉汉,对方长不高,跟辛念齐差不多,想到这,顾铭择不禁在内心嘲笑自己,他竟拿一个陌生的醉汉跟她作比较。?

    醉汉背着一张破旧的画板,左手用三手指捏着酒瓶,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不足五公分长的画笔,破旧的衣着和满脸的沧桑泄露了他落拓的生活。他一踉跄,那半瓶酒也跟着在瓶里晃荡,起了泡沫。?

    “老子……今天高兴!给你……免费……画张像吧!”对方一出口就是地道的汉语,但顾铭择见他一副醉态便没有回答,准备绕道走开,但对方却抓住他的手不让走。?

    “你不信?”醉汉打了个酒嗝,愣是盯着顾铭择的脸足有五秒,突然又改用意大利语对他重复了刚才的话。?

    “你喝醉了。”顾铭择对他说道。?

    见顾铭择说了普通话,醉汉脸上露出一种他乡遇同胞的欣喜,赶紧说道:“我没醉……嘻嘻,别看我老打嗝,我其实真的没醉……给你画张像完全没问题!”说话的时候,醉汉还间断打了几个嗝,每次总从口中呼出浓浓的酒味。不寻常的是顾铭择对他这般俗的举动并不感到厌恶,反而停住脚步,甚至有种冲动,想跟这个醉汉耗上一整夜,喝酒或者聊天什麽都行。?

    醉汉见他不排斥,也乐了,说道:“不会耽误你太久,呵呵……三分锺!三分锺足矣……”?

    顾铭择随意地站着,醉汉并没有要求他摆什麽样的姿势,而是很认真地拿出画板,把那小画笔衔在嘴里,酒瓶换到右手,空出两个手指来固定画板,左手在自身的旧衣服上擦了几下才从嘴边取下笔来画。?

    顾铭择看到对方煞有介事地举动,目光游移在自己和画板之间,不禁觉得有趣,作为一个流浪艺术家的模特站在喧闹的人群中,他有种别样的温馨感,像回到很久以前,被某个人关注着,不因他的外貌,不因他的背景。?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这份温馨,醉汉已经画完了,他吹了声口哨,喝了口酒走到他身边,从画板上取出那张纸递给他,然後又喝着酒离开,并没有打算听顾铭择评价他的画。-

    看着手中的素描,每一笔每一画都很生动,画中的他眼神里有种忧郁的情愫。

    他忧郁吗?也许吧。?

    从头看到脚,顾铭择对画像相当满意,再看他的签名时却呆了--X!这个陌生的醉汉也用这个字母签名!?

    顾铭择抬头找他时,那个画家已走远。他们中间隔着人群,顾铭择不敢犹豫,目光死死地钉在画家身上,挤进人群里,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刚穿过人群,画家却拐了弯进入另一条街。?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追上画家的,脑子里全是那个X的符号,强烈刺激着每神经,好像全身的细胞都被画上那个X的记号!而他,不知道原因。?

    ☆、49流浪画家2

    “呵呵,我都说了……免费的……不用给钱。”画家回过头,摆摆手,又打了个酒嗝,看着顾铭择的脸傻傻地笑。

    “不是,我想请问你这个……”此时顾铭择的情绪还停留在上一秒的激动中,一时间指着画上的签名却问不出话来,画家朝他吐了吐舌头,说:“习惯这麽签了,呵呵,别介意啊!”说完又把酒瓶口对着嘴倾倒,才发现酒已喝完,只能遗憾地舔了舔瓶口残余的酒滴。

    画家自顾自地惋惜酒尽瓶干,却不知他的上一个动作给顾铭择带来的震撼,後者闭上眼努力回顾那个类似的画面--他隐隐记得曾有个女人俏皮地向他吐舌头,但此刻他脑中却没能搜寻到当时具体的情形,令他更觉无奈的是那个女人的脸竟与眼前的醉汉那张又黑又皱的脸重合在一起,他们怎麽可能是同一个人?真是天大的笑话!

    顾铭择回过神,尴尬地说道:“没事,我只是觉得像我一个姓辛的朋友的签名,谢谢你的画。”说完便与画家道别。

    他在想什麽?他竟妄想从一个流浪在异国他乡的画家身上找回记忆?顾铭择泼了自己一头冷水,丧气地转身离开,却听到画家在後面喊他,而且声音越来越近,他转过身,两人差点撞个满怀,顾铭择扶稳画家倾斜的身体,从他眼里看到一丝异常的兴奋一闪而过。

    画家微喘着说道:“兄弟……我知道,这也许只是个巧合,我却奢望它不是巧合。你能否告诉我,你那位朋友是不是女的?”

    顾铭择点点头,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激动的情绪。

    “她……今年是不是二十八岁了?”画家缓缓问出口,殷切地看着顾铭择,等待他的回答。尽管惊讶,顾铭择还是如实地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她是不是出生在洋人的情人节?”

    “她是不是有一双漂亮的双眼皮眼睛?”

    “她的皮肤白里透红,就像童话中的白雪公主一样?”……

    画家每问一个问题都得到肯定的回答,脸上的情绪更是复杂得难以言喻,最後他吸了口气,声音已开始颤抖,问道:“她是不是叫辛念齐?”

    顾铭择再次点头时,画家擒在眼里的泪终於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低声念叨着:“我的念齐……我对不起你啊!我的小念齐……”

    看到他老泪纵横的脸,顾铭择有些不知所措,前一刻他还对自己傻笑,现在却突然愁容满面。

    “她是你女儿?”他说出自己的猜测,画家顿了顿,猛摇头说道:“我怎麽配当她父亲?二十多年前我丢下她时就没有这个资格了!我真是该死!该死!”说着又失控地捶打自己的膛,顾铭择赶紧抓住他双手,阻止他伤害自己。

    “为什麽丢下她不管?”顾铭择想起戴墨镜的给他的资料上显示辛念齐自小就没有双亲,她唯一的亲人也在陪了她十八年後离开,从此她成了真正的孤儿,没想到今天突然冒出个父亲来!

    “我……”画家一时无言以对,顾铭择却对他的狠心难以释怀,即使他刚刚自责得哭天抢地也不能得到他的谅解。

    “我不认为一个刚出世的婴儿有什麽让你看不顺眼的,让你非得丢下她一个人不可?”说话的同时,顾铭择也对自己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气愤感到惊讶。

    “我对不起她,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因为自己的感伤而丢下她……我的念齐,这麽多年来我几乎天天在想着她,每年到了她过生日的那天,我多麽希望在她身边陪着,每个节日,每一天,我无时不刻不在想念她,可我现在这副德行,有一餐没一餐的,一件像样的敝体的衣服都没有,连基本的回上海的路费都没有……我对不起她……”画家泪流满面,想起当年的不智,後悔莫及。

    看到他悲恸欲绝,看到一个父亲发自内心的自责,顾铭择不禁为之动容,说道:“念齐她现在就在米兰,你或许可以见她一面。”

    “真的?!”画家激动地睁大双眼,像是看到了希望,但随即又羞惭地垂下眼,看着自身披着的那件破旧的忘了从哪里捡来的袄,还有那条超宽大的裤子和脚上的那双开裂的皮鞋,喃喃着说道:“我现在这个样子怎麽能见她?这个样子不能见我的小念齐……不能,我是她爸爸……不!我没资格当她爸爸,我没资格见她!我现在这个样子……”画家皱着眉头,整个脸因落拓的流浪生活几乎皱在一起,沈陷的眼眶里再一次盈满泪水,羞愧、自责、自卑……百感交集。

    顾铭择见他如此痛苦,内心也是五味杂陈,但又希望让他见到辛念齐,至少让她觉得此行没有白费,至少让这个做父亲的了却多年的相思之苦,於是他说道:“她已经孤身一人这麽多年,如果她知道自己有个父亲,她一定会很高兴的!你是她爸爸,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地位,你都是她爸爸!亲人,是不会在乎衣着这些物质上的东西的。见不见她可以由你自己选择,但她明明有个父亲还活在这个世上,明明还有个亲人,却因为这个唯一的亲人不愿见她而一直孤身一人。她表面上虽然开朗乐观,但你永远不会猜到她内心的孤苦!你怎麽忍心让她一个人孤独终老?她已经过了二十八年没有双亲的日子了,从她去世後,她一个人就这样孤苦零丁地过了十年,你忍心让她继续这样下去吗?”

    “她已经不在了?那麽长时间,而我却……”画家震惊得一时语塞,过了好长时间才又说道,“小念齐一定很伤心……我真想知道她现在怎麽样了,我想看看她是不是像她的妈妈一样漂亮,想看看她是不是长高了许多,想知道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说着说着,画家又是热泪盈眶。]“那麽我们现在就回酒店去见她!”顾铭择唯恐他临时又因心里的矛盾而改变主意,便拉着他迅速走回酒店。

    到了酒店门口,画家仍心神不安地问道:“真的可以见她吗?小念齐就在这里?”

    “是的。不过她已经不小了,现在已经是接近一米七的身高了。”顾铭择带着他进电梯,步入他们住的楼层,来到辛念齐的房间门口。

    “先别敲门!”画家突然抓住他抬起的手,几分锺前才决定的事,这会儿又犹豫不决了。

    “她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顾铭择说服道,抬起另一只手欲敲门,却又被阻止了。

    “不,先让我平静一下,我这个样子真不好意思见她,我要深呼吸……”

    几分锺後,画家终於紧张地看着顾铭择敲门,但他敲了几次之後都没有人应,旋转门把手一下子就把门打开了,房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唤了几声没也人回答。

    “也许是她感应到有个特别的人要见她,所以躲起来了,呵呵。”顾铭择尴尬地笑笑,画家却陷入忧郁之中。

    “顾先生是要找辛小姐吗?”这时一位服务生闻声而来,说道,“她一个小时前已经离开了。”

    “什麽?去了哪里?”

    服务生摇头说不知道。

    相较顾铭择的震惊,画家却只能无声叹息,难道他注定与女儿无缘了?当年,辛念齐的妈妈因难产而死,他悲痛欲绝之际选择了堕落,於是抛下刚出世的女儿给自己的老母亲,四处流浪,漂泊。这麽多年来,他时时想念自己的母亲和女儿,却没能回到他们身边,甚至连母亲去世时都不能陪在她身边!如今有机会与女儿一见,她却又离开,与他隔了大半个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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