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嘀咕,但却没有人出声。
这叶边农刚死不足半个月,他的儿子竟然就要结婚了?
有人终于忍不住,问旁边的人。
“嘘——”旁边那人看了一看高坐堂上的唐青钱,压低声音道:“据说这是叶边农的遗言。”
问话的人惊讶道:“他不是突然被人杀害的么?怎么来得及写遗言?如果有时间写遗言,不如写谁杀了他。”
旁边一人也是讪然一笑,“这自然是假的。”
这悉悉索索的议论,当然逃不脱唐青钱的耳朵。
但他不会计较这些。
因为,今天的婚礼,阴谋也好,明谋也罢,他并不怕别人去说。
最终的结果才是一切。
浅裳当然也听到了,她只是用扇子遮面,却不是遮着眼睛和耳朵。
所以她也一眼就看到了东风璟玠。
她有些吃惊,竟然能在这种地方见到他。
她觉得愤怒,又莫名的烦恼,心浮气躁。
她想冲过去,揪出他,大骂他小人。
可是今天她另怀着目的。
东风璟玠一开始是在和旁边的流银说话的,但是看到浅裳他就笑了起来,甚至向她送了个秋波。
唐青钱忍住心中的不快,他盯着那两个婢女,两人却不敢看他。
这时傧相引赞:“新郎新娘直花堂前。”
浅裳这才开始大量眼前的这位新郎。
他穿着靛蓝色深衣礼服,交领和袖口上有竹兰织锦图案,微微露出里面的黛蓝色的中衣。提花锦缎的束腰上,挂着一面通体莹润的蜜蜡玉珏。
叶见轩看跟叶边农长得并不是很像,他比叶边农略略高些,也瘦些。细长的丹凤眼,是得自蹇流沙的遗传,但那挺直的鼻梁倒是有几分叶边农的神韵。只是紧紧抿着不苟言笑的嘴巴,与那整日露齿笑着并不本分的父亲,是在是天壤之别。
浅裳对他也并无特别的喜欢或是讨厌之情。
只是她仍旧要做她想做的事情。所以她大步向前,对着那目无表情的叶见轩,将凤冠霞帔啪一下摔在地上。
宾客们吓了一跳。喜堂鸦雀无声。
只有东风璟玠摇了摇头。
唐青钱脸色也僵住了,他问:
“仙子这是做什么?”
浅裳感觉压抑的心情,终于舒朗了。
于是她说:“你没看见么?要我再摔一次?”
唐青钱问:“姑娘这是要悔婚?”
浅裳以扇遮面,笑声铃铃,道:“你这说来就好笑了,我什么时候答应这门婚事了?”
唐青钱道:“仙子不答应,今日何以新娘装扮出现在这里?”
浅裳笑道:“我不过是想陪你们玩玩而已。”
唐青钱面色一沉,冷哼一声:“溟教是你想玩就玩的吗?”
浅裳收起扇子,昂首道:“怎么,你们自己下套引我来,我也来了,现在不遂了你们的心思,就想要动强不成?”
唐青钱道:“这婚事,你若不同意,大可不来,今日是故意想羞辱溟教不成?”
两旁观礼的是各色人等都有,这些人有与叶边农结盟的十二城城主,有各大门派的掌门人,甚至还有溟教的死对头,李乘风和叔胜己。
有人是正式受邀,有人则是不请自来。
“唐胡说所言极是,浅裳仙子此举实在有坏规矩。”
当即有人附和唐青钱。
“身为女子本该贤良淑德,端庄有仪,这浅裳名气再大,这么肆意妄为,也太难登大雅了。”
“早听说她脾气大,性格怪,今日一见,如此无德狂女,我看那叶见轩没有娶她才是幸事。”
一旁的啧啧声,似乎不是冲着唐青钱的,几乎一片倒的指向了浅裳。
浅裳冷笑,指着一旁的人骂道:“你们也就是看热闹的,现在这热闹更好看了,指不定心里咋想,嘴上却在这说些道德文章,我干嘛关你们鸟事!”
浅裳此言一出,不但得罪了唐青钱,更得罪了在场的大多数来宾。东风璟玠眉头一皱,心想,就不该给她机会出天坑。
这丫头就是该一辈子被关着才行,一放出来就开始肆意妄为。
有人沉不住气了,跳出来,“唐护法,叶尊者我看今日这婚也结不成了,大家一起把这小丫头给砍了。”
浅裳站着不动,冷哼道:“你是哪只鬼,想来砍我?”
那人道:“五虎门杨断风,先撕了你的嘴再说。”
说完一把腰间拔出一把金背长刀,劲风砍向浅裳。
浅裳手都没有抬起,那人就定定地站在浅裳五步开外,作砍势不动。
这一招,大部分人都没有看清楚,浅裳是如何出招的。
一直靠在墙外的秋一寒目光闪闪,他终于明白唐青钱为何处心积虑想要得到浅裳另外两本秘笈了。
他只是隐隐看见浅裳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微微一弹,两条金丝线就牢牢的锁定了那杨断风的动作。
又听得哐当一声,浅裳手指又是微微一动,那杨断风蓦然倒地,那拿刀右手的手筋已被弄断,手腕处血流喷出。
“自不量力。”
“你好狠毒。”杨断风单脚撑在地上,狠狠骂道。
浅裳冷哼,“你砍向我分明是下重手,我若是弱女子,早就命丧黄泉,我断你一手筋,哪里比得上你们这些正人君子狠毒。”
“断我右手,等于废我武功,不若杀了我。”
四下也是立即声讨立起:“这妖女不仅跋扈,下手竟也如此狠毒,看来是留她不得。”
作势似乎想群涌而上,但想到这么多人对付一个女流之辈,谁又都不肯当领头羊。
“慢着。”
突然间一声喝令,从堂外传来。
众人一看,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扶着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妪走了进来。
浅裳一看,这不正是嘉兴城内的扫地老媪吗?
那少女不正是菱米吗?
浅裳看见菱米,心里顿觉奇怪,这两人怎么会来这?
莫不是被唐青钱胁迫来此?
唐青钱看着来人,问:“刚才说慢着的,是否是婆婆?”
那老媪点了点头。
唐青钱问:“婆婆说慢着,可是有什么事?”
这时,叶见轩走到那老媪面前,微微一鞠躬,道:“婆婆你来了?”
这婆婆本是叶边农安排的,认识叶见轩本不奇怪。
奇怪的是,那叶见轩似乎是知道此人会来。
唐青钱也看出来了,于是问:“见轩?这位婆婆是——”
那扫地老媪盯着浅裳冷冷答道:“老身不过是叶家一看门扫地的老仆罢了,来这里无非是指证这位浅裳仙子的罪行的。”
听到老媪的话,众皆哗然。
且听她继续讲道:
“这婚的确就是假的,劳烦众人到场,老身先代家主赔罪。
目的是要将这目中无人的凶手引到这里。
众目悠悠,怕她是武功再高,也再无逃脱之理。”
那老媪一直盯着浅裳,浅裳这才明白说的是自己。
但她万万没想到,为什么那少女菱米也会参和其中。
浅裳向少女看去,那几个月前还是对她言笑晏晏的可爱女孩,脸上竟然也找着一层看不见的冰霜。
浅裳不禁皱眉。
她恨,恨为什么当年那么天真无邪的女孩会摆出这样一副面孔。
但是她只能听老媪说下去:
“想必诸位也都明白了,
杀死我家老爷的,就是眼前这位浅裳仙子。”
虽然众人心里已经明白这老媪想要所的,但听她这么一说出来,还是惊到了。
于是有人脸上立即露出了愤慨的神色,似乎要将浅裳剥皮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