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叫住神珞。

    “你知道在天门外的地方吗，有很多的孩子，不仅吃不饱，穿不暖，冬天赤脚走在雪地里，用冻僵的手指挖着野菜的根。即使是这样，那辛苦挖出的菜根也会有人来抢。但即使这样，只要活下来，就会有希望。获得巨大的财富。”

    神珞听得出神，窗外的杨花飞入，正好飞入那碗一口未喝的茶中。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就像爹一样？”她反问。

    神雁笑了。

    “你需要记住的只有一点，就是不要认为，我对你是无条件的。”

    在神珞下楼前的一刻，她回过头来。

    “我明白。在这个乱世间，本就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

    “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需要相互信任。

    “你是我的爹，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白石掌柜上楼来的时候，见到神雁还坐在那里。他思索着神珞的话，大半生的光阴交叠在眼前。

    神珞是个懂事的孩子，这样的孩子是应该幸福平安地过一生的。

    但她又是个聪明的孩子，聪明人总不会过真正的平静日子的。他们喜欢冒险、探究、破解这个世界未解的迷题。永远不会在挑战面前退缩。

    七年来的舐犊之情并非虚妄。而当今平静的时代之下暗潮汹涌，作为人父的神雁的悲喜不定。

    终于，他想通了，错与对并没有高下。所谓结局，总是在选择之后的。

    “主人。”白石掌柜叫他，“神珞小姐已经知道了吗？”

    他点了点头。

    “是流银，还是璟玠公子？”他问，“是谁告诉她的？”

    “没有谁。”

    “那——”白石掌柜似乎想说什么，但忍住没有说。

    神雁看了他一眼，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

    “珞儿天资聪慧，我一直迟迟没有告诉她真相，自然也不会让谁告诉她，但当她选择月野阁的一刻起，我就知道她迟早要知道的。”他悠悠地开口：“命运无从更改。”

    白石掌柜似乎想到什么。“小姐身世不明，但器宇不凡，向来出身非富即贵，但为何十二岁之前的记忆全无呢？”

    他看着神雁微蹙的眉峰，躬身背手，开口道：“据路明矾最近的汇报，各帮各派的探子均没有小姐的记录，没有一个人知道小姐之前的过往。这不是很奇怪吗。”

    神雁站了起来，拍了拍白石掌柜的肩：“子舆，你多虑了。珞儿身世的确有些蹊跷，但和她相处这么久，你认为她是一个居心叵测的人吗。”

    “这个倒不像。”

    正说话间，两个不招自来的人走入二楼的雅座，“神老板，近来可好？”当先一人一袭白衫，袖口均滚以金边，儒雅中却又透出跋扈，开口的正是来人。

    “爹，我碰到璟玠，他有事找你，我便带他来了。”后面一人粉衣红裙，正是刚出又回的神珞。

    “东风公子，请座。”神雁开口，招呼东风璟玠，一边自行坐下。

    东风璟玠也不推辞，当即坐下，微笑着看了神珞一眼：“我和你爹谈事，你也要听吗？”

    神珞呵呵一笑，顾目一看，白石掌柜早已退下。于是开口：“你们商量事情不愿意我听，我不听便是，只是，你瞒得住我吗。”

    神雁也微微一笑。“璟玠，想来，依翠楼的密室想必正是你带珞儿去的吧。”

    神珞“啊”了一声，双手抱胸，娇声道：“爹，你又如何得知？”

    东方璟玠也只是微微一笑：“就知道蛮不住令主。”

    神珞看了她爹一眼，早知道他并非普通商人，听见璟玠称他令主却也不奇怪，却不知璟玠是什么身份，不禁又看了璟玠一眼。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璟玠朝她眨了眨眼，“我是个自由人。”他说。

    神珞亦朝他做了个鬼脸：“那我们可是同类。”

    接着转身对神雁：“爹，我这个自由人，可要轻松点，恐怕听多了你们的话就要受缚，你们聊，我先走了。”

    也不多言，即下楼去了。

    神雁随之叹息了一声。

    璟玠见他似有忧虑，便问：“令主既然担心她，当初又何必处心积虑让她浸身其中？所谓耳濡目染，令主又岂会不知？”

    神雁干咳两声，却也并不否认，是命吧？他再一次想到。同时顺手拂去桌上的杨花。

    明天便是天门一年一度的庙会了，天门又该热闹好一阵子了。淮阳街上的天福楼、诸雨阁、迎风客栈都早已住满了客。这些来客除了赶集的商贩，观光的游客，还有不少疾装劲服的江湖人士。

    神珞向往常一样穿过东中市来到驻马坊，宝蓝色绣花长裙，手腕上系着一条烟翠色的丝巾，含笑走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像往常一样，总会有许多认识她的人向她打招呼。

    “珞小姐赶去月野阁吗？”他们总会这样问。天门的人都知道她是月野阁的老板娘，但更知道她是神雁大老板的女儿。

    神雁之女的身份已经胜过其他。

    但与往常不同的是，许多不认识的人也频频对她注目。“难道我的回头率真的这么高？”她还没有那个自信。

    回到月野阁的时候，天色尚早，白天里月野阁是闭门谢客的，她便从后院的小门进入，径自来到自己居住的月微楼。

    一路上连扫地的小厮都没有看到，不禁心生疑窦。刚欲出门至前院的环香筑一探，忽一阵异香，不禁头晕起来，顿时失去了知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