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鱼菜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不夜城 > 第 11 部分阅读

第 11 部分阅读(1/2)

    没多久,我就看到夏美在京王百货公司前方小跑步穿越马路。夏美喘着气走近BMA里的司机正用可怕的表情瞪着我。

    我仔细检查了夏美。鲜红血迹附着在她雪白肌肤上,显得有些妖艳;身上的牛仔裤与衬衫也到处绽开了线;手很冰冷,但好像并没有骨折,眼球的转动也没有异样。

    “能站起来吗?”

    我一说完,夏美马上甩开我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因为速度并不快,和后面的车子也有一段距离……你只是运气好罢了。以后别再干这种傻事了。”

    我准备牵着夏美的手回到车里,但她却站着双脚动也不动。

    “我真的只是去上个厕所而已,真的。”

    我站立在原地,好像脚在地上扎了根似的。

    夏美静静地凝视着我,那对眼眸如同漂浮在黑暗中的黑曜岩。其中看不到那股吸引我的畏惧与憎恨光芒,只有一股贯彻到底的坚强意志,静静地像把火一般燃烧着。

    我冲动地一把抱起了夏美,搂着她的颈子,像只狗一样贴近她的脸庞,舔起她的太阳穴上的伤口。夏美的血烧灼着我的舌头,烤焦了我的食道。

    “我认输了。”

    夏美的表情一瞬间亮了起来。搂着我的腰,把脸颊贴上了我的胸口。

    “你还真应该去当个女演员或骗子。”

    我说着搂住夏美的腰朝着车子走去。夏美的身子僵了一下,说不定是注意到我的身子在颤抖吧!?接着就毫不抵抗地跟随着我。

    到达当初取车的露天停车场以前,我们俩一句话也没说。

    我把BMW这下子变得很干净。好像变成了另外一辆车似的。

    我用麂皮包着钥匙锁上了门。钥匙过几天再寄还给他就好了。明天早上那个有毒瘾的小鬼会来拿车吧!当他发现车子里没有当初讲好的毒品时,一定会惊惶失措。

    “好了,走吧!”

    我一说,夏美马上跑到我左边跟着,好像这就是她该站的位置似的。

    一走出停车场,夏美就开口问道: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们俩该怎么办?”

    我耸耸肩膀,虽然下一步我心里有数,但是我哪知道我们俩的未来会是如何。虽然有时我也会有些梦想,但是多年来的经验早就告诉了我,梦想是一点意义也没有的。只是现在没力气告诉夏美这一点罢了。

    52

    我们没回去参宫桥的公寓。因为在道玄坂的宾馆街找不到空房间,只好在东武饭店订了间房。服务台的家伙阴沉着脸表示已经客满,但是我一多塞给他两万圆,他马上就替我们准备了一间双人房。

    一进房间,夏美就扑到了床上。本来以为她还要嘀咕些什么,但马上就听到她开始打起了鼾。我拿着钥匙离开房间,走下了大厅。崔虎的举动让我无法释怀,看来非得买个保险不可。我在大厅的公用电话拨起了一个记在脑子里的号码。电话马上就接通了,是一个讲广东话的年轻女人。

    “麻烦找程先生。”我用北京话说道。

    “请问你是哪位?”

    对方也改口用北京话问道。虽然说得很破,但总比她用广东话鬼叫要来得好。

    “我叫陈锦。”

    我报了个假名。程恒生听到这个曾经照顾过我的台湾流氓的名字,应该会有所反应才对。

    电话那头的女人重复念了陈锦这个名字两次,就要我稍等一下。我点上了一支烟。

    程恒生是个把日本电影卖到香港的发行人。虽然才三十五岁,但在这行里已经小有名气了。只不过,在日本很少有人知道程恒生的本行是什么。

    程恒生的老爸在香港虽然是个经营电影公司的生意人,却也是三合会里的一个重要角色——也就是说,程恒生也是个流氓。

    听说在他来到日本以前,主要的工作好像是拿枪威胁拒绝在他老爸片子演出的明星,大家绘声绘色,说他是后来出了岔子,才不得不离开香港的。

    程恒生与陈锦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关系。陈锦已经归西十多年,而程恒生直到三年前才到日本来。不过,程恒生的老爸与陈锦是多年的死对头。在获悉三合会打算进攻日本市场时,以陈锦为首的台湾流氓就准备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掌握到三合会一举一动的台湾流氓动作很快;他们准备在对方登陆日本以前,就在香港把他们给解决掉。流氓们送了一些枪手去香港,挑起了激烈的战争,最后以程恒生的老爸腿部中弹收尾。带领这些杀手的人就是陈锦。凯旋而归的陈锦因而在歌舞伎町声名大噪,连我也顺势沾了点光。

    总而言之,台湾人打赢了新宿地盘的争夺战。而一年后陈锦翘辫子时,绝大多数的台湾流氓都断言是死港仔干的。事实上,伺机杀害陈锦的人,正是程恒生的老爸。

    “我是程恒生。”

    流利的北京话打断了我的回忆。在香港一带的上流社会。除了广东话和英语,就是说北京话也是一种修养。假如再加上上海话,就能成为超级一流的生意人。

    传说程恒生掌握了香港毒品流入的管道,而因为这点,约半年前他和北京的流氓起了冲突。有一天,一个香港仔在我的酒店附近,被手持青龙刀的北京人乱刀砍死,媒体还曾大肆报导了一番,不用普通的刀枪而用青龙刀,这种杀人方式,令日本人毛骨悚然。这件事表面上是因为卖给中国酒家女的便当价钱没谈拢,事实上则是因为毒品买卖而起的冲突。真正的原因,每个涉足歌舞伎町黑暗面的中国人都知道。这条新闻正好给了准备把流氓一举赶出歌舞伎町的条子一个很好的理由,警视厅大刀阔斧,展开了以新宿清扫作战为首的一连串重点警戒措施,这件事也就这么平息了下来。不过,程恒生是不可能任凭崔虎搞砸他的面子而还保持沉默的。

    崔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表面上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私底下却不断改变藏身处。他也害怕程恒生的人会袭击他。

    我也到处打听了一阵子,但是崔虎的保护十分严密,怎样都找不着他的窝,但是,今天终于给我找到了。大概是崔虎被干掉元成贵的计划给冲昏了头,终于让我逮到了尾巴。也或许,在崔虎的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他才认为就算让我知道了也没什么大碍吧!

    “听说你自称是陈锦,你到底是谁?”

    在他花了点时间琢磨我的话之后,听筒里再度传来程恒生的北京话。

    “是谁无所谓。只是我这样说你才会听电话罢了。想知道崔虎的窝吗?”

    我又等了一段时间,让他好好考虑一番。

    “至少也让我知道你是哪一帮的人吧?否则,我可没办法相信你的话。”

    “我是个住在新宿的中国人。要不要相信随你,我根本无所谓。程先生,我只想知道你是要听呢?还是不想听?”

    “有什么条件?”

    “我是个善意的第三者。”

    “现在的歌舞伎町,火药味好像很重喔!”

    “你是上海帮的人吗?”程恒生整理完思绪之后说道。

    “我都说过这不重要了——”

    突然,程恒生用既不是北京话也不是广东话的语言说了几句,是上海话吧!我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我听得懂的上海话大概只有几句问候语罢了。

    “好像听不懂嘛……原来如此,你是刘健一吧?”

    程恒生改口用北京话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我什么都没回答,反正暴露身份只是迟早的问题。

    “我说过这根本就不重要。”

    “谁说不重要?听说你现在和上海帮有点摩擦,为什么又要在我和崔虎之间插一脚?”

    “说来话长。”

    “能不能说来听听?”

    “好吧!程先生。你就当作这种事没发生过。”

    我把嘴从听筒边挪了开来。

    “等等!别急。”

    “我的名字或身份一点也不重要。就像我刚才说的,我只是以一个善意的第三者的身份,为你提供情报罢了。”

    “……好吧!就告诉我吧!我不会忘记你的好意的。”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说来听听。”

    “不管你想干掉还是袭击崔虎,希望你能在明天——喔!应该说是今天了,晚上再开始行动。”

    “原来这件事啊!我还以为你想拜托我帮你逃出歌舞伎町什么的。”

    “怎么样?”如果你肯答应,我就告诉你。”

    “嗯!反正崔虎白天都到处跑,加上今天又是**彩开奖,忙都忙死了,根本没时间管崔虎的事。”

    我心里直骂自己笨,连今天是**彩开彩的星期二都给忘了。

    **彩是一种猜数字的赌博。玩家选定三到六位数的号码,如果这号码开出来,就能赢得巨额彩金。每星期二与星期四在香港开彩,这两天里,在歌舞伎町街上露出的中国人都会少了许多。大部分的流氓也都忙着在外头收签注金。毕竟中国人好赌嘛!不管是台湾人、大陆人或是香港人,对**彩都是一样兴致勃勃。在歌舞伎町里,总有上亿的资金为了**彩滚动着。

    “我只说一次,你听好——”

    我把和崔虎分开时的公寓名字和大略位置告诉了他。

    “我不知道他的房间是几号,不过确实是这栋公寓没错。”

    “知道了。”

    “那么,再见了。”

    “喂!刘健一。”

    “还有什么事啊?”

    “再问你一件事,这电话号码是谁给你的?”

    “收集情报也是我的工作之一嘛!这种无聊的问题就别再问了。”

    “说的也是……碰到什么麻烦就打这电话来找我吧!我会吩咐让你用本名也能打进来。”

    “現左就是碰到麻烦的时候啦!只要你能替我吓吓崔虎,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挂下了听筒。惹上崔虎都已够累人了,现在还得应付这些香港阿呆,光想到都得摔个一大跤。

    53

    开着冷气的房里温度宜人,夏美也没盖被地熟睡着。我迅速冲个凉,便**裸钻进被窝里。脑袋瓜累得好像有块黏土塞在里面似的,但睡魔就是不肯来访。

    有些人换了枕头就睡不着觉,我大概也是一个。这行一路干下来,我除了在“加勒比海”楼上的房间里以外都无法安眠。

    受了陈锦的指派,我曾经和一个连流氓都闻风丧胆的杀手合作过。当时有个混蛋在台北杀了我们帮派的干部,潜逃到日本来投靠经商致富的亲戚,藏身在惠比寿的高级住宅区。陈锦马上想到派我出执行这个任务。假如那混蛋看到有台湾人在附近徘徊,可能立刻就会溜了。再说,凶神恶煞般的台湾人和安宁的住宅区也太不相称。虽然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用个日本人比较不会有麻烦。我便用陈锦给的钱,在那家伙住处对面租了间房子,在那里监视他。

    杀手在我开始监视行动的第二天到达,是一个微笑满面的微胖中年人,名叫白天。虽然我早知道他是个杀手,但还是感到难以置信。他怎么看都只像个和蔼可亲的路边摊老板。

    白天在日间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一言不发,把原本就很细的眼睛眯得像条线,观察着我的举动。因为他几乎不开口。甚至让我怀疑是不是个哑吧。

    可是一到晚上,白天就整个变了。每当日落西山,夜幕低垂的时候,他那细缝般的眼睛马上睁得老大,换上一个截然不同的面孔,并且还好像想把白天的份补回来似地喋喋不休。他喜欢描述自己如何杀人。白天记得自己杀人的每一个细节,喜欢一脸疯狂地向我述说经过。起先我也很有兴趣,虽然他说话的时候神情和手势令人不寒而栗,但我心里充满了好奇心,一心想知道这个连陈锦都如此看重的杀手到底是如何神通广大。不过,这股好奇心只持续不到一晚。

    白天根本不是杀手,只能说是个变态罢了。毕竟每天出生入死的流氓,对再厉害的杀手也不会怕成这副德性。我很快注意到之所以怕他,只因为白天是个令人无法理解的变态。

    白天使刀,平时身上藏着五把刀;他最大的嗜好就是拿刀切开别人的皮肤。他眉飞色舞地向我描述划出刀痕时的幸福心境,与刀子插进别人身体刹那间的无上快感。他对杀人的热衷,连热心于布道的宗教家都望尘莫及。这令我感到畏惧不安,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也想让我吃刀子。我在晚上尽量避开他的视线,寸步不移,守在窗前专心监视那傻瓜藏身的公寓。

    就在第四天晚上,熬了三天三夜的我已经筋疲力竭,和白天换了班之后就一头栽在沙发上——因为打算任务一结束就退房,根本没准备床或棉被。即使如此,我仍一转眼就被拉进了梦乡。

    脖子上的压迫感弄醒了我,只见白天骑上了我身子,粗暴的喘着气。他用一把弹簧刀架在我脖子上,左手则抚弄着自己的下体。我从眼角瞥见了他那胀得发紫的**。

    在我差点喊出声来的当头,白天嘿嘿一笑,叫我别动,说很快就会结束了,要我仔细看看他的拿手好戏。我只好乖乖照做。

    虽然眼前看到的光景简直有如地狱,但总是比丢了小命好。我因为恐惧而全身麻痹,就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

    白天并没有骗我。他随即发出了一声呻吟,把一泡温热的东西撒在我的肚子上,起身后,白天又咧嘴一笑,匆匆穿好衣服,然后指了指浴室。

    我如同玩儡般起身走进浴室,脱下被弄湿的衬衫。在镜子里,我注意到自己脖子上有道红线,大概是他在到达**的那一瞬间失了手。虽然看到了这道血痕,我的心里还是一片空白,好像魂魄被白天给吸走了一样。我用水洗了洗肚子,换上整箱摆在外头卖的廉价T恤回到客厅。

    白天回到了监视的岗位。他凝视着窗外,告诉我可以睡了,他不会再对我动手。我没办法相信他的话,即使躺在沙发上也无法入眠。直到三天后白天血祭了那混蛋回台湾为止,我都没睡过一觉。

    恶梦并没有因为白天回台湾而结束。也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疯,开始接二连三寄信给我,写的尽是些杀人的详细经过。我当作是学习读写中文,开始读起他写来的信。口头上听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描述,变成文字时却展现了不同的风貌,其中包含着某种真实性。在我皱着眉头读信里的内容时,了解到了随着字里行间的感官而起伏的乐趣,幻想着自己代替白天砍着各色各样的人。

    我和白天根本没什么不同,我们俩的世界之间不过隔着一张薄纸;只是白天做到了,我没做到罢了。

    一阵时日之后,白天的音讯突然断了。原来白天在台北失手,被关进了苦窖里,在狱里被得知白天变态行径的受刑人围殴丧命,听说死得还很不光彩?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我很想知道白天死前看到了些什么,不过这永远也没办得到答案。

    自从遇到白天以后,我一出了自己的窝就没办法好好睡一觉。就算是酒后和女人在宾馆里翻云覆雨之后,脑袋的一角也常是清醒的;即使连这点神智也睡着了,也还是会做梦。我梦到白天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