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觐,被诏登阶,不知仪式。帝令侍中赞引,呼“陇西太守前”,楚当言“唯”,
而大应称“诺”。帝顾之而笑,遂劳勉之。罢会,自表乞留宿卫,拜驸马都尉。
楚不学问,而性好游遨音乐。乃畜歌者,琵琶、筝、箫,每行来将以自随。所在
樗蒲、投壶,欢欣自娱。数岁,复出为北地太守,年七十馀卒。】
是时,武威颜俊、张掖和鸾、酒泉黄华、西平麹演等并举郡反,自号将军,
更相攻击。俊遣使送母及子诣太祖为质,求助。太祖问既,既曰:“俊等外假国
威,内生傲悖,计定势足,后即反耳。今方事定蜀,且宜两存而斗之,犹卞庄子
之刺虎,坐收其毙也。”太祖曰:“善。”岁馀,鸾遂杀俊,武威王祕又杀鸾。
是时不置凉州,自三辅拒西域,皆属雍州。文帝即王位,初置凉州,以安定太守
邹岐为刺史。张掖张进执郡守举兵拒岐,黄华、麹演各逐故太守,举兵以应之。
既进兵为护羌校尉苏则声势,故则得以有功。既进爵都乡侯。凉州卢水胡伊健妓
妾、治元多等反,河西大扰。帝忧之,曰:“非既莫能安凉州。”乃召邹岐,以
既代之。诏曰:“昔贾复请击郾贼,光武笑曰:‘执金吾击郾,吾复何忧?’卿
谋略过人,今则其时。以便宜从事,勿复先请。”遣护军夏侯儒、将军费曜等继
其后。既至金城,欲渡河,诸将守以为“兵少道险,未可深入”。既曰:“道虽
险,非井陉之隘,夷狄乌合,无左车之计,今武威危急,赴之宜速。”遂渡河。
贼七千馀骑逆拒军於鹯阴口,既扬声军由鹯阴,乃潜由且次出至武威。胡以为神,
引还显美。既已据武威,曜乃至,儒等犹未达。既劳赐将士,欲进军击胡。诸将
皆曰:“士卒疲倦,虏众气锐,难与争锋。”既曰:“今军无见粮,当因敌为资。
若虏见兵合,退依深山,追之则道险穷饿,兵还则出候寇钞。如此,兵不得解,
所谓‘一日纵敌,患在数世’也。”遂前军显美。胡骑数千,因大风欲放火烧营,
将士皆恐。既夜藏精卒三千人为伏,使参军成公英督千馀骑挑战,敕使阳退。胡
果争奔之,因发伏截其后,首尾进击,大破之,斩首获生以万数。帝甚悦,诏曰:
“卿逾河历险,以劳击逸,以寡胜众,功过南仲,勤逾吉甫。此勋非但破胡,乃
永宁河右,使吾长无西顾之念矣。”徙封西乡侯,增邑二百,并前四百户。
酒泉苏衡反,与羌豪邻戴及丁令胡万馀骑攻边县。既与夏侯儒击破之,衡及
邻戴等皆降。遂上疏请与儒治左城,筑鄣塞,置烽侯、邸阁以备胡。囗囗为征南将军、都
督荆、豫州。正始二年,朱然围樊城,城中守将乙修等求救甚急。儒进屯邓塞,
以兵少不敢进,但作鼓吹,设导从,去然六七里,翱翔而还,使修等遥见之,数
数如是。月馀,及太傅到,乃俱进,然等走。时谓儒为怯,或以为晓以少疑众,
得声救之宜。儒犹以此召还,为太仆。】西羌恐,率众二万馀落降。其后西平麹
光等杀其郡守,诸将欲击之,既曰:“唯光等造反,郡人未必悉同。若便以军临
之,吏民羌胡必谓国家不别是非,更使皆相持著,此为虎傅翼也。光等欲以羌胡
为援,今先使羌胡钞击,重其赏募,所虏获者皆以畀之。外沮其势,内离其交,
必不战而定。”乃檄告谕诸羌,为光等所诖误者原之;能斩贼帅送首者当加封赏。
於是光部党斩送光首,其馀咸安堵如故。
既临二州十馀年,政惠著闻,其所礼辟扶风庞延、天水杨阜、安定胡遵、酒
泉庞淯、敦煌张恭、周生烈等,终皆有名位。黄初四年薨。诏曰:“昔荀桓
子立勋翟土,晋侯赏以千室之邑;冯异输力汉朝,光武封其二子。故凉州刺史张
既,能容民畜众,使群羌归土,可谓国之良臣。不幸薨陨,朕甚愍之,其赐小子
翁归爵关内侯。”明帝即位,追谥曰肃侯。子缉嗣。
缉以中书郎稍迁东莞太守。嘉平中,女为皇后,徵拜光禄大夫,位特进,封
妻向为安城乡君。缉与中书令李丰同谋,诛。语在夏侯玄传。
温恢字曼基,太原祁人也。父恕,为涿郡太守,卒。恢年十五,送丧还归乡
里,内足於财。恢曰:“世方乱,安以富为?”一朝尽散,振施宗族。州里高之,
比之郇越。举孝廉,为廪丘长,鄢陵、广川令,彭城、鲁相,所在见称。入为丞
相主簿,出为扬州刺史。太祖曰:“甚欲使卿在亲近,顾以为不如此州事大。故
书云:‘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得无当得蒋济为治中邪?”时济见为丹杨太守,
乃遣济还州。又语张辽、乐进等曰:“扬州刺史晓达军事,动静与共咨议。”
建安二十四年,孙权攻合肥,是时诸州皆屯戍。恢谓兖州刺史裴潜曰:“此
间虽有贼,不足忧,而畏征南方有变。今水生而子孝县军,无有远备。关羽骁锐,
乘利而进,必将为患。”於是有樊城之事。诏书召潜及豫州刺史吕贡等,潜等缓
之。恢密语潜曰:“此必襄阳之急欲赴之也。所以不为急会者,不欲惊动远众。
一二日必有密书促卿进道,张辽等又将被召。辽等素知王意,后召前至,卿受其
责矣!”潜受其言,置辎重,更为轻装速发,果被促令。辽等寻各见召,如恢所
策。
文帝践阼,以恢为侍中,出为魏郡太守。数年,迁凉州刺史,持节领护羌校
尉。道病卒,时年四十五。诏曰:“恢有柱石之质,服事先帝,功勤明著。及为
朕执事,忠於王室,故授之以万里之任,任之以一方之事。如何不遂,吾甚愍之!”
赐恢子生爵关内侯。生早卒,爵绝。
恢卒后,汝南孟建为凉州刺史,有治名,官至征东将军。
贾逵字梁道,河东襄陵人也。自为儿童,戏弄常设部伍,祖父习异之,曰:
“汝大必为将率。”口授兵法数万言。初为郡吏,
守绛邑长。郭援之攻河东,所经城邑皆下,逵坚守,援攻之不拔,乃召单于并军
急攻之。城将溃,绛父老与援要,不害逵。绛人既溃,援闻逵名,欲使为将,以
兵劫之,逵不动。左右引逵使叩头,逵叱之曰:“安有国家长吏为贼叩头!”援
怒,将斩之。绛吏民闻将杀逵,皆乘城呼曰:“负要杀我贤君,宁俱死耳!”左
右义逵,多为请,遂得免。初,逵过皮氏,曰:
“争地先据者胜。”及围急,知不免,乃使人间行送印绶归郡,且曰“急据皮氏”。
援既并绛众,将进兵。逵恐其先得皮氏,乃以他计疑援谋人祝奥,援由是留七日。
郡从逵言,故得无败。
后举茂才,除渑池令。高幹之反,张琰将举兵以应之。逵不知其谋,往见琰。
闻变起,欲还,恐见执,乃为琰画计,如与同谋者,琰信之。时县寄治蠡城,城
堑不固,逵从琰求兵脩城。诸欲为乱者皆不隐其谋,故逵得尽诛之。遂脩城拒琰。
琰败,逵以丧祖父去官,司徒辟为掾,以议郎参司隶军事。太祖征马超,至弘农,
曰“此西道之要”,以逵领弘农太守。召见计事,大悦之,谓左右曰:“使天下
二千石悉如贾逵,吾何忧?”其后发兵,逵疑屯田都尉藏亡民。都尉自以不属郡,
言语不顺。逵怒,收之,数以罪,挝折脚,坐免。然太祖心善逵,以为丞相主簿。
太祖征刘备,先遣逵至斜谷观形势。道逢水衡,载囚人数十车,逵以军事
急,辄竟重者一人,皆放其馀。太祖善之,拜谏议大夫,与夏侯尚并掌军计。太
祖崩洛阳,逵典丧事。时鄢陵侯彰行越骑将军,从长安来赴,问逵先生玺绶所在。
逵正色曰:“太子在邺,国有储副。先王玺绶,非君侯所宜问也。”遂奉梓宫还
邺。
文帝即王位,以邺县户数万在都下,多不法,乃以逵为邺令。月馀,迁魏郡
太守。大军出征,复为丞相主簿祭酒。逵尝坐人为罪,王曰:
“叔向犹十世宥之,况逵功德亲在其身乎?”从至黎阳,津渡者乱行,逵斩之,
乃整。至谯,以逵为豫州刺史。是时天下
初复,州郡多不摄。逵曰:“州本以御史出监诸郡,以六条诏书察长吏二千石已
下,故其状皆言严能鹰扬有督察之才,不言安静宽仁有恺悌之德也。今长吏慢法,
盗贼公行,州知而不纠,天下复何取正乎?”兵曹从事受前刺史假,逵到官数月,
乃还;考竟其二千石以下阿纵不如法者,皆举奏免之。帝曰:“逵真刺史矣。”
布告天下,当以豫州为法。赐爵关内侯。
州南与吴接,逵明斥候,缮甲兵,为守战之备,贼不敢犯。外修军旅,内治
民事,遏鄢、汝,造新陂,又断山溜长谿水,造小弋阳陂,又通运渠二百馀里,
所谓贾侯渠者也。黄初中,与诸将并征吴,破吕范於洞浦,进封阳里亭侯,加建
威将军。明帝即位,增邑二百户,并前四百户。时孙权在东关,当豫州南,去江
四百馀里。每出兵为寇,辄西从江夏,东从庐江。国家征伐,亦由淮、沔。是时
州军在项,汝南、弋阳诸郡,守境而已。权无北方之虞,东西有急,并军相救,
故常少败。逵以为宜开直道临江,若权自守,则二方无救;若二方无救,则东关
可取。乃移屯潦口,陈攻取之计,帝善之。
吴将张婴、王崇率众降。太和二年,帝使逵督前将军满宠、东莞太守胡质等
四军,从西阳直向东关,曹休从皖,司马宣王从江陵。逵至五将山,休更表贼有
请降者,求深入应之。诏宣王驻军,逵东与休合进。逵度贼无东关之备,必并军
於皖;休深入与贼战,必败。乃部署诸将,水陆并进,行二百里,得生贼,言休
战败,权遣兵断夹石。诸将不知所出,或欲待后军。逵曰:“休兵败於外,路绝
於内,进不能战,退不得还,安危之机,不及终日。贼以军无后继,故至此;今
疾进,出其不意,此所谓先人以夺其心也,贼见吾兵必走。若待后军,贼已断险,
兵虽多何益!”乃兼道进军,多设旗鼓为疑兵,贼见逵军,遂退。逵据夹石,以
兵粮给休,休军乃振。初,逵与休不善。黄初中,文帝欲假逵节,休曰:“逵性
刚,素侮易诸将,不可为督。”帝乃止。及夹石之败,微逵,休军几无救也。
会病笃,谓左右曰:“受国厚恩,恨不斩孙权以下见先帝。丧事一不得有所
脩作。”薨,谥曰肃侯。子充嗣。豫州吏民追思之,
为刻石立祠。青龙中,帝东征,乘辇入逵祠,诏曰:“昨过项,见贾逵碑像,念
之怆然。古人有言,患名之不立,不患年之不长。逵存有忠勋,没而见思,可谓
死而不朽者矣。其布告天下,以劝将来。”充,
咸熙中为中护军。骑驰告子弟,使
各自检敕。沛为令数年,以功能转为护羌都尉。十六年,马超反,大军西讨,沛
随军,都督孟津渡事。太祖已南过,其馀未毕,而中黄门前渡,忘持行轩,私北
还取之,从吏求小船,欲独先渡。吏呵不肯,黄门与吏争言。沛问黄门:“有疏
邪?”黄门云:“无疏。”沛怒曰:“何知汝不欲逃邪?”遂使人捽其头,与杖
欲捶之,而逸得去,衣帻皆裂坏,自诉于太祖。太祖曰:“汝不死为幸矣。”由
是声名益振。及关中破,代张既领京兆尹。黄初中,儒雅并进,而沛本以事能见
用,遂以议郎冗散里巷。沛前后宰历城守,不以私计介意,又不肯以事贵人,故
身退之后,家无馀积。治疾於家,借舍从儿,无他奴婢。后占河南几阳亭
部荒田二顷,起瓜牛庐,居止其中,其妻子冻饿。沛病亡,乡人亲友及故吏民为
殡葬也。】
评曰:自汉季以来,刺史总统诸郡,赋政于外,非若曩时司察之而已。太祖
创基,迄终魏业,此皆其流称誉有名实者也。咸精达事机,威恩兼著,故能肃齐
万里,见述于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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