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这赠品是多么丰饶呵!可惜那《浅草》不再
出版了,似乎只成了《沉钟》的前身。那《沉钟》就在这风沙氵项洞中,深深地在
人海的底里寂寞地鸣动。
野蓟经了几乎致命的摧折,还要开一朵小花,我记得托尔斯泰曾受了很大的感
动,因此写出一篇小说来。但是,草木在旱干的沙漠中间,拼命伸长他的根,吸取
深地中的水泉,来造成碧绿的林莽,自然是为了自己的“生”的,然而使疲劳枯渴
的旅人,一见就怡然觉得遇到了暂时息肩之所,这是如何的可以感激,而且可以悲
哀的事?!
《沉钟》的《无题》——代启事——说:“有人说:我们的社会是一片沙漠。
——如果当真是一片沙漠,这虽然荒漠一点也还静肃;虽然寂寞一点也还会使你感
觉苍茫。何至于象这样的混沌,这样的阴沉,而且这样的离奇变幻!”
是的,青年的魂灵屹立在我眼前,他们已经粗暴了,或者将要粗暴了,然而我
爱这些流血和隐痛的魂灵,因为他使我觉得是在人间,是在人间活着。
在编校中夕阳居然西下,灯火给我接续的光。各样的青春在眼前一一驰去了,
身外但有昏黄环绕。我疲劳着,捏着纸烟,在无名的思想中静静地合了眼睛,看见
很长的梦。忽而警觉,身外也还是环绕着昏黄;烟篆在不动的空气中飞升,如几片
小小夏云,徐徐幻出难以指名的形象。
一九二六年四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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