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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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的孩子,白头偕老,这样充满诱惑力的字眼,他想忘了太久,几乎来不及思索,就本能的点下了头。

    “签字。”周心悦把笔塞进他手里,诱哄一样:“把字签了,我爱你。”

    他的笔尖几乎已经落到那张薄纸上,却堪堪抵着纸面停下来,他将钢笔搁到桌子上,站在那里看着她,只是无法让自己落下笔。

    他又将笔递给她,说:“你先签。”

    她接过去,手腕也落在纸上,她才觉得手腕在发抖,握着钢笔的手一直在发抖,抖得笔尖时不时的蹭在纸面上,划出极短的一些线条。

    岑君西身体一直不好,有些毛病不光是这些年劳累得的,是年轻时候就种上的病根。那天他躺在加护病房里,江仲迟跟她说的那些话,她都记得清楚。他的病很严重,而且睡眠很成问题,因为心里有事,所以总是休息不好,恶性循环。从前他其实没有这么多心病,工作再累,回来也倒头便睡,她总要替他脱掉皮鞋,再盖好被子。以后她再也不能替他做这些事了,以后他可以再找一个爱他的女孩,来替她哄他,像哄孩子一样的睡觉。

    沈静北叫她,声音很轻:“心悦。”

    她回过神来,低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笔尖已经触到了纸面上,而且一直抵着纸面,墨水将纸面湿透,印染出一个难看的黑点来。

    沈静北转身走开。

    她把笔放下,过了一会儿又重新拿起来,麻木的、机械的,在那里签上自己的名字,门外有人敲门,是勤务员,隔着门轻声叫他:“沈先生,起床了。”

    他说:“我知道了。”

    他并没有走远,只是在衣帽间挑合适的领带,后来他走过来,说:“心悦,你并不爱我,昨天晚上你睡着了,拉着我的手,叫了好多声我哥的名字,”他停顿了一段时间,又说:“你一直说,别离开我。”

    她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你有事情要我做,直说吧。”他拿起笔来,也在复婚协议书上签上名字:“我这辈子欠我哥的太多了,我得还。”

    他打电话给秘书,让秘书安排时间,务必要在上午将岑君西约出来。他坐车要走,上车前周心悦追出来,脚步依然不稳,却十分感激他:“拜托了。”

    他拍拍她的肩,微笑:“我也很期待能成功。”

    中午的见面的地方是在西林的顶楼,岑君西请他吃粤菜,厨师把一道道菜端上来的时候,倒有点像过年的年夜饭似的,十足的一桌子,摆得满满当当,岑君西还笑吟吟的,也不知道是挖苦还是讽刺:“你到我这里来,也没什么拿出手的招待,不成敬意,随便让师傅做了几道菜,你尝尝。”

    沈静北微笑:“怎么做这么一大桌子,又吃不完。”

    岑君西只顾着亲自开酒,又起身给他斟满,后来才说:“你不来,我一个人原本也是要这么吃的。”

    他招呼小北动筷子,一开始喝酒的时候才举杯,遥遥的示意一下,后来渐渐吃着说起家常来。

    他从没想过,兄弟两个大了,原来还会有这么多的话会说。其实他们原本是最亲密的手足,小北小时候总是喜欢跟在小西的身后,软软的叫他哥哥,晚上睡觉的时候总会趴在被窝里,等着哥哥昨晚功课也上床,不肯睡觉,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听哥哥念童话书,有的字连哥哥都不认识,于是笑话他“文盲西”,他就吐着舌头回敬他:“白痴北”。

    “文盲西”和“白痴北”长大了,经历那么多风风雨雨,有了各自的人生轨道,却有了共同的爱人和儿子,现在绕了一圈又回来,兄弟俩坐在这里,面对面,他夹了一筷子鱼肚到小北碗里,正午的阳光恰好斜射进来,小北像小时候在被窝里看书那样,快盹着了似的眯起眼睛,他突然觉得难过起来,当初如果没有从家里离开,那现在会不会不这样。

    他们没再说其他的事情,仿佛这只是一顿普通的家常饭,他来找他,只是叙旧情的,彼此并没有别的话要说。

    岑君西请的大师傅做菜果然是有一手,海参螺片炒的嚼头十足,佛手排骨口感酥嫩,脆皮**更是香而不腻。菜整整摆了一大桌子,可岑君西吃的不多,只是对那道一品全家福有点兴趣,吃了一些。

    那道菜其实只是年夜饭上比较经典的一道菜品,用虾仁、鲜鱿、带子和油泼的鱼肚加工腌制上浆,再用**肉、五花肉、鱼肉做成丸子入锅炸,再放入冬笋、香菇略炒,然后放入**汤、鱼肚、鱼圆、肉圆、火腿烧制,待原料入味再加入虾仁、鲜鱿、带子,略烧勾芡,装盘。

    这么多而复杂的程序,简直令人叹为观止,从前过年的时候,邵颖总会破格做上一回,往往腊月二十□就要开始准备,一直到年夜饭上才能烧成,能吃到的人都说有福气,可是后来很多年了,沈静北也记不得,母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请求她做,她都不肯做了。

    他明白岑君西为什么喜欢吃这道菜,那么美好的愿景,可他成全不了他,只能希望他今后能过的安好。

    “哥,”他终于放下筷子,将著头搁到筷子架上,掏出那张已经生效的复婚协议书:“我跟周心悦复婚了。”

    岑君西的筷子停顿了一下,但他很快笑着说:“挺好的,她其实一直喜欢你,是我把她硬要拴在身边。”自始至终,他都没敢看那张纸一眼。

    “对不起哥,她骗了你,”他要说下去,一定要逼着自己说下去:“我们一道比利时就同居了,涵涵,是我俩的孩子,她怕你报复涵涵,才骗你说,孩子是你以为流掉的那一个。”

    岑君西很努力的在保持微笑,手里转着筷子,象牙筷头镂雕着最精致的花纹,下端沉重,他捏在手里,一点点转着,如同把玩。

    “心悦其实知道涵涵被绑架了,她说没想到你这么狠心,知道孩子不是你的以后,要借助杨炎的手来杀掉他。”他要喝一口酒壮胆,才能让自己说下去:“她让我来告诉你,她恨你,她有你的犯罪证据,并且要向法院提起诉讼,拘捕你。”

    “你走吧哥,快点走,通缉令很快就会下来,你今天下午一定要走。心悦她手里的证据十足,她说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没有拿出来,今天她决定要给周叔叔报仇。她要我把这个还给你,从今往后,她和你就是陌路人。”

    他把西装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搁到桌子上,是一颗红色的、剔透的小珠子,用一根红绳拴着,似乎很旧了,连红绳都褪了色。

    “走吧,赶紧走,随便去一个国家,但不要去爱尔兰。”他笃定的说:“涵涵是沈家的孙子,杨炎不敢把他怎样,你走了,杨炎自然就知道了。”

    岑君西穿一身深灰色的西服配浅灰色的衬衫,连领带也是银灰色,餐厅很安静,他过了一会儿才说话,声音同他的衣着一样,低沉又和谐。他说:“好,我马上就走。”

    他带他去了办公室,诺大的总裁办公室,他一直走到最头,打开柜子,里面是一只保险箱,他转动保险箱的密码,咔哒一声,将保险箱打开。他从里面拿出来一份文件,展示给沈静北看。

    那是一份出生证明和DNA检测的原件,他拿给他过目,最后码成一摞子,捏在手心里,对他说:“我爸待你不薄,你要向我保证,像对待亲生父亲那样的对待他。”

    “我保证。”

    “如果你对我父亲有任何不好,我走了,也会回来找你算账,不会放过你。”

    “好。”

    他面无表情,最后掏出打火机来,咔嚓将那份文件点着,没过去多久,那份文件就已经化成灰,他终于笑了一笑:“你现在是名副其实的沈静北了,走吧,我也要走了。”

    沈静北从西林离开,他坐上车的那一刻,整个人仿佛都失去了神智,靠在车座上,只剩下一点力气,掏出手机,播出一个熟悉的号码。接通以后他说:“我做到了。”

    那边没有声音,他最后说:“我这就回去,晚上去把涵涵带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是啰嗦死了!!还是没写到枪战!!吐舌头!亲们……明天别等了,我得去帮导师审批论文,估计一整天都在忙,回不来码字。这几天是因为又生病了,汗颜,体质差……又热伤风了,西安太热了,整天30五六度,海边长大的人想死!!

    77章

    午后的时间其实非常忙碌,中午一过秘书就打电话进来,又是会议又是文件,看样子工作又排到了晚上。一顿汇报之后,沈静北没有说话,秘书叫他:“沈市长?”

    他简短的“哦”了一声,疲惫袭来,下意识的揉了揉眉心。

    秘书室跟随他多年的助理,察言观色,:“您在哪里,马上要开市委常务会议,我让司机直接过去接您。”

    下午的会议原本最无聊,大段大段的相关部门负责人讲话,上级再提出意见和建议,无非就是加强“硬指标”的建设,再把城市管理的各项制度落到实处。这样的会议,他以前一贯是要偷偷打瞌睡的,即使不打瞌睡也要走神,但他最擅长一心二用,神游天外也往往知道会议正在讲什么,一向有这样的走神资本。

    可是今天他没打算神游天外,他所有的思维和想法都落在斜对面的父亲身上。

    沈嘉尚一直在讲话,他看着父亲,仿佛从来没有仔细端详过一般。其实这样一看,还是岑君西更像父亲,剑眉大眼,眉梢微微向上挑着,双眼皮像是疲劳后刚刚醒来,痕迹很深。即将退休的人了,但一直不显老,可自从知道涵涵被绑架,不过两夜的时间,父亲仿佛一下子衰老,连两鬓都生了白头发。父亲的工作一直都很忙,这两天休息很不好,大眼睛深深地凹陷进去,脸颊也瘦的带着阴影,显得非常憔悴。

    这是他从小到大一直敬仰的父亲,可他怎样都想不明白怎么会,怎么会在一朝之间,有人突然告诉他,他认错爸了。岑君西告诉他消息那天,他只是不信,后来送岑君西去了医院,他坐在长廊上仔细想、反复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完全说不通,不可思议,也许只是岑君西想不开,胡说八道而已。可那个石破天惊的秘密说出来,岑君西比他还要激动,根本不像是说谎,坚定愤怒的让他害怕。所以他最后动用了关系,仅用了一根头发,让他自己得到了答案。

    得到答案的时候,他被打击到了,将他和岑君西的往事反反复复思索,越想越觉得混乱。他很想去问母亲前因后果,可是一想起母亲对岑君西的态度,便又忍住了。那晚他找借口偷偷去书房看父亲,这个男人依然受他敬仰,可心里却隔着人间悲喜,不再是他的爸爸了。

    他觉得眼睛发酸发张,强忍住,更觉得难受,似乎有一点反胃。其实他中午吃的也不多,可现在胃里却跟塞了石头似的,沉胀胀的。他向外走,原本只是觉得胃里难受,想去洗手间催吐,可到洗手间的时候他觉得两腿都在发抖,洗了一把脸之后连视线都变得模糊不清,思维也越来越模糊,眼皮摇摇欲坠。他在昏睡过去的前一刻,突然想明白过来,于是狠狠咬了一下舌尖,舌尖破了,传来的刺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他扶着水池,把手指深深压进喉咙,强迫自己呕吐。

    把胃里的那点东西吐出来,确实轻松了不少,可他脚下还是踉跄不稳的,甚至到车库提车的时候,把司机吓了一跳。司机送他回家,她下车便直奔房间,邵颖和周心悦正在谈话,他这样闯进来,倒把她俩吓了一跳。

    沈静北推母亲离开房间,猛然拉住周心悦的手:“我哥不信,他中午请我吃饭,在饭里面给我下了药。”

    她十分淡定,好像早已想到了似的:“我知道,他一定不会相信。”

    “所以你真的跟老A打电话了?!”

    “打了。”

    他只觉得恐慌:“你有把握没有,那边怎么说?”

    “应该已经开始搜捕他了。”

    “你当真有他的犯罪证据?”

    “有,我亲眼所见他藏在那里。”

    “是什么?”

    “他没离开中国,我谁也不会说。”

    他了解她的脾气,不再追问,疲惫的搓了一把脸,下楼去,陪母亲说说话。

    母亲已经退休几年了,平日在家无事,涵涵在的时候含饴弄孙,涵涵走了,她渐渐把精神寄托在美食上,整日下厨房,亲手做吃的。他下去的时候,母亲正在蒸包子,他走路的脚步很轻,可没有像往常那样悄悄地从背后搂住她,而是倚在门框上,不说话,饶是这样也把邵颖吓了一跳,直埋怨他:“多大小了?走路还是不吭个声,就知道吓唬人!”

    他抓了抓头发,厚着脸皮伸出手去:“妈,饿了,给点吃。”

    “香菇馅的小笼包。”她在笼屉里拾了几个热腾腾的包子递给他:“中午又没吃饭?好的不学学坏的!”

    滚烫的包子,腾腾的冒着热气,他咬在嘴里,鼻子一下子酸掉了,呜呜噜噜的应着,直点头。

    邵颖说:“烫,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没人跟他抢,可是时间真的不够了。

    他三两口吃完包子,告诉母亲:“妈,我要出差几天,你照顾好自己,人老了,得服老。”

    邵颖皱着眉头,有些不放心,沉下脸色问他:“小北,你上哪去?”

    他挥挥手,只管大步往楼上迈:“出国考察,一忙完了就回。”

    邵颖还在身后问什么,但他听不到了,随手关上门,看着周心悦,欲言又止。周心悦已经穿好了一身运动装,坐在床边却很矫健的模样,他俩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明明心里有数,却都没有说接下来要进行的那道坎。

    最后他在床下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牛皮袋,将牛皮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清点,三枚小袋子里装的头发丝,统统标了编号,还有两份DNA亲子鉴定书。他将这些东西确定好又放回袋中,叹了一口气,依旧在柜子里搁好,他抬起头对周心悦说:“我想抽支烟。”

    她点了头,默默地看着他,其实他从来不抽烟,她所见的,直有那一次父亲出事,他在楼下抽了整整一夜的烟。

    他一支烟没有抽完,便将烟头狠狠熄灭,然后问她:“心悦,你在心里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点点?”

    喜欢过他,哪怕一点点?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许有,或许没有,或许她对他所有的感情都是兄妹一样的情感,就像是他天生就欠她的一样。但她知道,如果是没有岑君西,她真的回家给她。可哪有那么多如果呢?还是她从来没爱上他罢了。

    他很知趣,涩瑟的笑了一下,像是自嘲又像是向往,最后说:“那我先下楼去。”他没有下楼,而是出门之后一转身,掏出钥匙将门锁死。

    门把转动的那一刻周心悦像是猛地反应过来,她开始砸门,而他却隔着一道门告诉她:“这是男人的事情,不该分给你来做。我床柜里的牛皮纸袋,麻烦你交给我的父亲。”

    他就那么转身走了,甚至都不跟母亲道别,生怕晚了半步就走不了了一般,飞窜出去,上车,插入车钥匙。只是他即将发动的瞬间,一抬头,万万没有想到周心悦会选择跳楼。虽然不高,二层楼,可她站在窗口,在他看她的那一刻选择扒住凉台往下跳,砰地一声坠落在柏树花坛里,一动也不动了。

    沈静北慌了神,打开车门便冲下来,从雪堆里将她抱出来,她雪白的脸孔是死一般的平静,人也像是死去一般,没有声息。

    他吓坏了,吓到惊恐抱着她大声的呼唤,她总算渐渐睁开眼睛,只睁开了一丝缝隙,虚弱的叫他:“静北……”他眼睛已经湿润,悔不当初,低下头凑上去,她却突然一跃而起,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扳手,狠准的敲在他的头上。

    毕竟是学过特工,周心悦力量拿捏得很到位,位置又准,所以这一下子上去,沈静北连挣扎都几乎没有,闷哼一声,晕死过去,软倒在地上。她却很清醒,爬起来上车。刚才向下跳的那一下子其实是她故意摔的,除了手背上有擦伤,她几乎安然不恙,转动沈静北的车钥匙,将车发动,按照杨炎早上发给他的地址,将车开过去。

    她的车上了路,沈静北的黑色A8,她将车开过两个路口,猛然发现后面有车跟了上来,车技追的轻巧,如同鬼魅。她在比利时所学其中一项便是反追踪,但此时后面的车子明显车技在她之上,而且敌友不明,她亦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在滨海大道宽敞的地方将车减速下来,近距离观察那辆车的情况。

    后面的车子刹车不及,跟她近距离贴上,她瞄了一眼,便心里一凉。车里坐的是岑君西,纵然他带着墨镜,戴了口罩,可那是她的君西啊,看一眼,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

    司机开车,岑君西坐在副驾驶座上,他们显然没料到周心悦会减速,被她看了个正着。岑君西知道一定会被她认出来,所以干脆让两辆车并行,他降下车窗,一边摘口罩,一边看了她一眼,声音淡淡的:“你要真想去送死,那就去山里,不过我刚才接到杨炎电话,沈子涵已经死了,被埋在海湾码头。我现在要去给你儿子收尸,你自便。”

    他说的那样淡定,仿佛真的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她只觉得晴天霹雳,瞬间头晕目眩,方向盘都把持不住,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将车撞到了路旁的护栏。

    他没有再理她,将口罩重新戴好,吩咐司机下车,而他坐上驾驶座,开车扬长而去。

    司机下车,去敲周心悦的车窗,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她的手在发抖,思维根本就是一团混乱,那样一条炸弹一样的新闻已经将她彻底打击到,不能言语也不能做事,只是发着抖,冷的上牙碰下牙。

    司机几乎没用什么多余的力气,就将她推到了副驾座上,开车直追岑君西。

    作者有话要说:妈也……还木有枪战……明天!!我发誓,再没多余的屁话要交代了!回答一下某读者大人的提问嘿嘿嘿,我是学小提琴的,所以就是干音乐会的啦~~~

    PS:实在是太忙了,打字又慢,暂且不能一一回复读者大人们,读者大人们请海涵!

    78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后视镜里面可以清晰的看到车后跟着的奥迪,因为晴天霹雳的打击,周心悦已经傻掉,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呆坐在副驾驶座上,一绺发丝垂了下来,停在眼角的地方,一路滑下。

    没有人替她把那一绺头发拂到耳后去,他伸手想替她掠到耳边,触到镜子的那一刹那动作突然顿住,他只觉得心里生生的一疼,要透不过气来,只好降下车窗,任凭冰冷的海风浩浩的灌进车子。额发被吹乱,□在口罩外的面颊隐隐发疼,即使眼睛隐在墨镜后,他也忍不住微微地眯了起来。

    夕阳已落,天色很快暗下来,他把车开得并不快,大道两旁的景物仍是飞快的从耳边闪过,手机大震,他切换蓝牙耳机接听,关荀的声音传进耳里:“七哥,一切准备妥当了。”

    他应了一声挂了电话,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又从后视镜里看了后面一眼,松开刹闸,一脚踏向油门。

    引擎带着低稳的轰鸣,离弦的箭一样射出去,后面那辆奥迪很快有同样的反应,闪速跟了上来。

    直到靠近海边,他才一点一点松开油门,海面上起了雾,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周围湿漉漉的阴暗潮气,远远地只能望到灯塔一星若隐若现。

    他将车灯打开,雪亮的灯柱映得雾气濛濛,在码头拐过几道弯,突然开进一家废弃工厂。

    奥迪很快跟上,等进到工厂里面,周心悦才发现周围都是废弃的车床,黑暗暗地大厂房,除了他们的两道车灯柱,再没有可视的光源。她几乎精神崩溃,急切的四望,司机却将车停下来。

    她惊疑间只听到一片卷帘门哗哗作响的声音,还未等回过神来,突然周围引擎声轰鸣,原来岑君西的那辆车就躲在她旁边,早已经熄了火,此刻却突然启动,擦着落下的大门开了出去。

    她在一瞬间明白过来,伸手去抢方向盘,司机却毫不留情的将她推向一旁,她扑上来又抢,司机死命护着那一点空间,让她碰也碰不到。

    卷帘门如同一道闸,在他们面前合并。

    她终于发了疯,回手一巴掌狠狠抽在司机脸上,司机不再阻拦她,伸手捂了一会儿脸颊,半晌才说:“小姐,我陪你在这里,等七哥救涵哥回来。”

    司机眼眶是红的,大概很清楚岑君西这一去的结果,她知道对着司机发火其实一点用也没有,他只不过是个做事的,而岑君西是个魔鬼,不按规矩办事,只能是死路一条。

    她不打算在司机身上浪费时间了,她心知肚明,岑君西这是去送死,他已经做出豁上命的打算,所以才会让司机把她困在这儿。她打开车门跳了下去,竟然干练的跳进机床垃圾堆抽出一根铁棍,她拖着那根铁棍走到大门前,一步一步,最后对着大门抡起来,狠狠的砸下去。她成功的制造出一声巨大的声响,而卷帘大门纹丝不动,但她并不气馁,一下一下。

    没有人帮忙,司机坐在车里看着她,她一定要出去,没什么可以阻挡。

    岑君西按照杨炎所说的路线将车开走,山雨欲来风满楼,连绵不断的大山,山体都是黑压压的一片,海雾罩着,连月光都照射不到。山风吹打着树干呜咽作响,他的车蜿蜒爬上山。岑君西素来畏寒,此刻裹着一件黑色呢子风衣,眼镜和口罩统统摘掉,一身黑色衬得眉目冷峻,寒眸漆深,车内的温度似乎都降至了零点以下。

    杨炎约好见面的那个山头并不高,顶多算个山包,山势平缓,山顶有足够的地方用来谈判和开战,他将车开上去,远远看到杨炎的车队亮了亮灯,有人喊话:“下车!举起手来!”

    他下车,从后备箱里取出皮箱放在脚下,汽车的灯柱照着他,他高高举起双手。

    那边有人喊:“箱子里面是什么?”

    他也喊回去:“支票!”

    “直升飞机呢?”

    “只要我一个电话,就来。”

    那边商议了片刻,又说:“自己打开箱子!”

    他单膝蹲下,将箱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张瑞士银行的支票。他将箱子口转向杨炎,托在手掌中,高高举起手站起来,“支票就在这儿,你们过来拿走鉴定,若是可信,我要见孩子一面。”

    黑暗中有人商量了几句,山风迎面吹过,话语丁星的送入耳中。岑君西身体一直没有时间调养,根本没什么抵抗能力,心脏病严重的时候心衰就会压迫肺,山风一吹,他忍不住吭吭咳嗽起来。

    对面的人立即止住对话,凝神细听,揣测他在发送信号。

    岑君西冷笑一声,抬起手背堵了嘴,用力一咳,对面立即传来无数子弹上膛的声音,他算准了对面的形势,缓缓开口:“杨哥,我最近身体不怎么好,还指望这个大侄子送终呢,我拜托你们快一点,嗯?”

    杨炎终于开了口,哈哈大笑:“我说老七,你还不承认这是你儿子?”他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还不承认?”

    岑君西这个时候也不着急了,把装着支票的皮箱子又放下,慢条斯理的说:“杨哥看来真老了,脑子不怎么记事了,那天不是都跟你说过了?我马子和我弟弟的生的孩子,我怎么找也得捞回来啊。”

    杨炎痛恨的拍了自己脑门一巴掌:“真是,真是老了,我都忘了,岑太太跟你弟弟还有一腿呢……”他嘶了一声,无限的好奇:“对了,你快跟我讲讲,你弟弟是怎么跟你老婆勾搭上的?”

    岑君西漫不经心:“今天先谈正事,改天咱俩再扯淡。”

    “你可记住这话啊。”杨炎又问:“那个你老婆呢?人呢?还有你弟弟,怎么不来救孩子啊?”

    岑君西掏出一颗烟来,在盒子上顿了顿,说:“那娘们是个祸水,叫我锁起来了,至于我弟弟么,叫那个娘们锁起来了,我家的事,乱。”

    “哟嗬,还真挺有意思的我说,不过你可真够命苦的……唉。”

    岑君西裹紧了风衣。最近太瘦了,以前的衣服都有点偏大,系了扣子还往里面灌风。

    “我想见孩子。”他打断杨炎,似笑非笑的:“咱们先谈正事。”

    对面杨炎笑了一声:“好吧。那我问你,你今天就打算带走这个小兔崽子?”

    “那是自然,我先送杨哥上路——哦,我是说先送你坐上飞机,然后再带走孩子。”

    杨炎大笑,然后吩咐身边:“过去一个人,先把支票给我取过来!”

    有人应声上前,岑君西交出支票,对方亮了一支手电,队伍里的专家在验真假。

    这时候放哨的人突然喊起来:“老大!有辆车奔汕头来了!”

    有人吼:“什么车?”

    “看不清,车头被撞得看不出样子来了!是辆轿车!奥迪!车牌号好像是……政府专用车?!”

    岑君西眉头蹙紧向山下看去,果然引擎声已经越来越近,直奔山头来了。

    杨炎大怒,吼道:“岑君西你他妈报警搬救兵?!”

    岑君西叹了口气,只得耸耸肩,声音无奈:“不是我搬的,看到没有,亲爸亲妈不信任我,自己来了。”

    “好啊,”杨炎恨得咬牙:“比我预算的还多了一个!把孩子带上来!”

    一阵纷乱,对面又亮起一只手电,果然拎了涵涵照给岑君西看。

    涵涵嘴里塞了一团棉布,呜呜咽咽却不得不老实的站着。有人把他嘴里的棉布拔了出来,涵涵看清楚岑君西,哇哇大哭起来:“阿七!阿七!呜呜呜……”

    岑君西看得揪心,尖利的眼眸闪过一丝和他此刻形象绝不相符的柔和。明知道够不到他,依旧伸出手来,声音发软:“臭涵,阿七在的,别怕。”

    涵涵那边呜呜咽咽,周心悦的车也飞快的窜至山顶,在岑君西车旁带了一股劲风刹车停下,扬起一股尘沙,车头果然被撞得已经面目全非,没有司机,周心悦的额角也被撞得鲜血直流,她几乎用跳的下车,同她并肩站着。

    这根本不在他的预计之内,岑君西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炸了,因为用力手背上爆起青筋,现状已是无可奈何,只能掏出手机,打算尽快结束。

    对面的人立刻警惕的大喊:“你干什么?!”

    “叫直升飞机。”岑君西把手机从耳畔拿下,对着对面打开了扬声器。

    电话那头传来关荀沉稳的声音:“喂,七哥!”

    岑君西只是说:“可以过来了。”

    对方停顿片刻挂断电话,众人僵持,没有几分钟便听到直升飞机的轰鸣声,很快逼近山头盘旋,放下一节云梯。

    “直升机来了,现在你放了孩子。”

    “等我们老大上了飞机,自然会放!”

    岑君西冷笑一声,“杨炎,天时地利人和都被你占了,你也不能不给我一点甜头不是?”

    对面传来哈哈的笑声,杨炎似乎连眼泪都笑出来了,才说:“老七,甜头?你当年一枪杀我老婆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甜头?一尸两命,你现在该想的,就是我当年的苦头!”他冲身边人吼:“给他点甜头看看!”

    子弹上膛的声音和枪声几乎同时响起,一连很多枪,岑君西身子一侧,向前扑倒周心悦。

    他大概是受了伤,因为扑倒她的一瞬他的身子剧烈的震动了一下,以至于把她扑得那样狠,咚的一声差点磕到脑袋。她紧紧的揪住他的衣领,他两手一用力,抱了她滚向一旁的大岩石。

    作者有话要说:同志们,我这几天搬家,刚刚安顿好,网线是今天下午装好的。我搬出宿舍了,有了自己独立的空间,估计码字效率会提高嘿嘿!明后天争取一天来双更弥补大家!谢谢大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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