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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部分阅读(2/2)

冷冽,元上陌的手温暖而干燥,拉着她穿过迷宫似的宅第,两人猫着腰,贼一样来到后院。

    那儿有个小房子。

    元上陌掏出钥匙,打开门。

    “扑啦啦”的声响,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迎面扑来,桑桑面前有劲风拂过,吓得几乎要喊出声。

    元上陌连忙捂住她的嘴,“别喊,是白儿。”

    桑桑这才看清元上陌肩上停了一只大鸟。

    “白儿?”

    “这是海东鹘,我在京城的时候从一个西域人手里买来的。这种鸟儿鼻子最灵,即使是千里之外,也能循着味道找到主人。”元上陌走到月光里,把肩上的鸟儿亮给她看,“把手伸出来。”

    桑桑伸出手。

    “让它闻闻。”

    “它不会咬我吧?”

    “怎么会?”

    得到这个答案,桑桑把手伸到它面前。这是一只有点像猫头鹰的鸟,不过头和眼睛没那么大,看起来像老鹰更多一点,但是感觉又很温驯,遍身的羽毛都是白色,这又有点像鸽子,不过当然没有长这么大个的鸽子。

    她起先只是把手放在它面前,它的头一伸一缩,好像在闻味道的样子,好可爱,她干脆把它抱过来。

    “它叫白儿?还不如叫小白。”桑桑直接想到了蜡笔小新。

    “那就叫小白吧。”

    “这么好说话?”桑桑偏头望向他,他站在月光下微笑,奇怪!今天晚上的元上陌,笑起来一点儿也不嚣张,反而有点……温柔。

    “因为从现在起,它就是你的了。你想叫它什么,就叫它什么。”

    “送给我?”桑桑吃了一惊,“我可不会养鸟。”

    “它吃得很简单,用新鲜的肉拌菜叶就可以了。”

    “它虽然很可爱,可是,我养它干什么呢?还是你留着继续养吧。”

    “让你养你就养!”

    这男人的温柔和耐性就像沙漠里的水源一样稀少,不仅难得一现,而且很快就会被坏脾气掩盖,他从她怀里把白儿抢了过来,道,“你不养,我怎么跟你联络?”

    “跟我联络?”

    “我这一去,至少一个月,难道你不认为我们应该通通信吗?”元上陌皱着眉,白了她一眼,这个女人,对于感情真的很迟钝。

    “可是我的院子里并没有这样的空房子关它……”

    “我关着它,是隔绝它闻到其他人的气息,一只海东鹘,一生只能记住两个人的味道。现在他记住了我们的味道,再跟别的人接触也没问题了。只是日子尚浅,回去之后,你剪一缕头发绑在它脖子上。”

    “是这样……”桑桑点点头,“好奇怪的鸟啊!”

    “现在我送你回家,你看着,它会跟着我们。”

    果然,他们往外走,白儿就跟着在他们头顶盘旋。

    它飞翔的姿势真是美丽,洁白的翅膀张开,几乎没有扇翅,就飞上了天空。

    张开翅膀的海东鹘,是天空的主人。

    元上陌把桑桑送到家,叮嘱:“我明天一早就动身,你就可以写信了。”

    “哦哦哦。”桑桑抱着白儿一个劲点头,有这么一只宠物实在太帅了。

    元上陌翻身过墙,又想冒出头来,道:“记得想我!”

    “哦哦哦。”

    写信。

    纸笔摊在面前,桃儿也磨好了墨。

    我的神,除了小时候偷偷玩过外公的毛笔,她还没碰过这些东西呢。一个字就写得牛头一样大,占掉半张纸。

    重写。她小心翼翼地只用笔尖。

    “你在干什么呢?还在路上吧?白儿会不会顺利地发现你呢?万一它找不到,我可就白写了啊!”

    这么写行吗?抬头啊什么的用不着写吧?既然白儿只认得他们两个人,那么看到信就知道是她写的了,又何必讲那些虚套?

    而且要她文绉绉之乎者也,也太难为她了。

    于是她接着写道:“跟你出去玩,给我带来了相当糟糕的后遗症——夜里睡不着,白天老犯困。看,现在给你写信,我还一面想念我的枕头。不过你应该比我更想念吧?你这些天都没好好睡,又要赶路……”

    写到这里桑桑停下了,咬咬唇,心里有小小的负疚,像是有根线扯在心上,牵得一肚子情绪理不清,她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往下写。

    “对不住啊,我居然不知道你那么累,还总是要你陪我。你赶路也不要太辛苦,我在这里很好,你不用担心。到那边要好吃好喝好住哦,但是别进妓院。你要知道,万一身上染到了女人的脂粉味,白儿就不认识你咯!”

    把信纸叠好,放进元上陌给她的铜管里,然后把铜管系到白儿的爪子上,临行前,她喂了白儿一顿鲜肉拌菜叶。

    看着白儿以极美丽的身姿飘然在清风之上,桑桑打心眼里觉得,让一只海东鹘当信鸽,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一点。

    写完信桑桑就耐不住困,睡午觉了。这个午觉一睡睡到了傍晚,桃儿端了晚饭来,托盘里还放着个铜管。

    “咦,这不是白儿腿上的铜管吗?”

    “大仙的神鸟飞回来了。我看上面有东西,就摘下来了。”

    “就回来了?”

    “大仙才睡不久就回来了。”

    “这么快?!咳,桃儿,拜托你别叫我大仙好吗?”

    “是,大仙。”

    桑桑晕一个。

    一边吃饭她一边把铜管里的信抽出来。

    元上陌的信是写在手帕上的,字迹歪歪扭扭,跟她差不了多少。

    “嘿嘿,原来这家伙也是不学无术。”桑桑笑。

    我走出这么远才收到你的信,你的动作未免太慢了吧?早上几时起来?分明很晚起床,居然又想睡。

    我抄近路,在月溪山,路窄且崎岖,到处是山石,我让伙计歇歇,顺便给你回信。你知道此地的风光吗?在我的右边,山壁拔地而起,直插入天,非常高。

    白儿在旁边的小溪喝水。你给它吃的东西里面是不是加了盐?以后可别这么干了。

    这封信是铺在马鞍上写的,这马老是乱动,实在影响我的笔力。不过你既然能写出那种字,随便我怎么写,你看到了都要喊一声墨宝吧?呵呵。

    他最后写道:“从来没有这样写过信。不过良言,许多跟在你在一起做的事情,都是从来没有做过的。你,如此特别。”饭碗搁在桌上,除了拆信时吃的第一口,再也没有动过,桑桑的脸一直含着笑。想象他把手帕铺在马鞍上,而鞍下的马不停地吃草、甩尾,或者踢腿,然后他一路贴在上面写……呵呵,追着一匹马写信啊,真不容易。

    她看到最后几个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忽悠往下一落,像坐过山车一样的昏眩。肚子里像是安了喷泉,泉水全洒在心上,说不出来的清悦。

    她连忙给他回信。

    笨啊,你难道不知道铺在地上或者石头上写吗?何必追着一匹马跑?真是蠢到家了。

    还有白儿的口粮问题,我可没有放盐,大概是它飞得渴了吧,别什么都怪我。你知道吗?早上桃儿让厨房准备鲜肉拌菜叶的时候,厨房的人偷偷问她,大小姐改吃这东西了?还一吃就这么多?哈哈,笑死我了!

    至于睡,你就慢慢羡慕我吧!给你写完信,我就睡了一觉,到现在才醒。不过我也够意思啦,饭都没有吃,就忙着给你回信。而且白儿的速度可不是盖的,真是快啊!这封信送过去,没准它又很快回来了。

    写完,把纸卷进铜管里,桑桑放飞白儿——简直不比E—MAIL差啊!

    第5章

    寄完信,她才坐回来吃饭。忽然桃儿一脸笑意,道:“原来大仙也有心上人啊!还是仙人好,可以有这样的神鸟传情。”桑桑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去,“心上人?!”

    “以前小姐听到表少爷要来的时候,就是大仙这种神情。嘴上带着笑,眼里发着光……我刚才看着大仙,就像是看到了小姐说起表少爷的样子……”

    桃儿的神情有些感慨,桑桑的脸色也渐渐默然。

    这些日子,她光顾着自己玩了。

    跟元上陌走得越近,让元上陌退婚岂不是越发没有可能?

    路桑桑,你不是说要帮尚良言的吗?这样子,怎么帮她?

    桑桑的心渐渐发沉,一会儿元上陌的信来了,她不回了。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然而从戌时等到亥时,从亥时等到子时,从子时等到丑时,明月点一点点从窗子里斜进来,照在床上,白儿却仍然没有回来。

    以海东鹘那神奇的速度,不可能到这个时候还回不来了啊!

    难道白儿找不到自己?这也不可能,又不是没找着过?

    白儿找不到元上陌?更加没可能,他养了它那么久。

    那么,会是什么可能呢?元上陌出事了?不、不,他那么大个人会出什么事——但是他上封信说什么?说他走山路,路又窄又崎岖,还到处是山石!

    像是一根冰,一下掉进胸腔里,整个人从里到外激出一个寒战,桑桑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去翻那封信。

    看到那几句,心更悬起来了。

    还有峭壁高耸,那真是、真是一条很危险的路啊!

    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元上陌跌落悬崖的惨状,也许是马踩歪了一块石头,把他掀翻……桑桑捂住脸,不敢想下去。只觉得整个心脏都收缩起来,心里有个冲动,马上去找他!

    然而怎么出去?她是个疯子,被看守起来,怎么出去?!

    为什么要装疯?为什么要这样限制自己的自由?好悔好恨,一颗心似被猫爪轻挠,滴血般地心急火燎。

    桑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挨到天亮的。天一亮,立刻梳头穿衣服,才洗了脸,桃儿道:“表少爷来了,正在大厅跟老爷聊天。”

    任宣!他可好久没来了。他没来,良言也好久没有声音了。

    好一阵子不见,任宣清俊一如往常,只是眉宇间的忧郁气息,似乎更重了,望向桑桑的目光,像是穿越迷雾而来。

    “表哥。”桑桑一边低眉垂首打招呼一边赶紧唤良言。

    良言一直没有反应。

    任宣问:“你的气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昨晚一夜没睡,气色当然好不起来。桑桑想到了元上陌,忍不住望了望院外的天空。

    依旧没有白儿的影子。

    一定是出事了!白儿不可能一个晚上都飞不回来!

    任宣见她脸上有焦虑之色,问道:“良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没什么事。表哥你好久没来了。”

    任宣沉默,喝茶。如此清俊的男子,喝起茶来的动作也是舒缓非常,令人赏心悦目。末了,他低声问:“我听说……你时常同上陌出去?”

    啊?他知道了?这个,这个该怎么说?如果是尚良言该怎么说?

    “是……偶尔会出去一下……”桑桑干笑一下,忽然又觉得这完全不符合尚良言的风格,连忙收敛起神情,顿了顿,低声道,“表哥是在关心我吗?”

    呼,这句话比较合格吧!幽怨,应该是幽怨的!

    “上陌接连熬夜,身体吃不消,元夫人担心他撞上邪,才让他去京城的。”任宣望着她,目光清逸且忧伤,“你们……你们再过两个月,就是夫妻,其实,不必急在一时……”

    “你是为这个来的?”桑桑脱口而出,诧异,“难道我跟元上陌出去,你一点也不在意吗?”

    任宣“霍”地抬起头。

    桑桑差点咬到舌头,连忙捂住嘴。

    便在这时,一道洁白身影自天空盘旋而下,落在桑桑面前。

    “白儿!”惊喜之下,桑桑“霍”地站起来,抱着它,“你怎么才来?!担心死我了!”她飞快地解下它脚上的铜管,这回塞得很实,看来写了不少。

    “这家伙……”害她担心一个晚上,桑桑很想骂一声,可是手里拿着信,鼻子却有点发酸。

    耳畔响起任宣低低的惊呼:“海东鹘!”

    “啊!”桑桑再一次捂住自己不听话的嘴巴,一看到白儿,她又惊又喜忘了任宣还在旁边了!

    “是上陌写来的信吗?”任宣看上去竟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让桑桑有种扶一扶他的冲动,他直直地盯着白儿,颤声道,“这是世上飞得最快的鸟,一生只能够为两个人所用……上陌得到它的时候,欣喜若狂,说元家的生意遍及大晋上下,正需要这样的灵鸟来传递信件……现在,他竟把它给了你……”

    说到这里,任宣闭了闭眼,桑桑有种错觉,觉得面前这个有些忧伤有些清瘦的男子,仿佛就要倒下去。然而他没有,他睁开眼,望向桑桑,眼睛里有一贯的温柔,更多的,却是绝望,连带着眸子,都变成灰蒙蒙的。

    “好、好……良言,很好……你们两个,终于……唔……”他掩住口,却有一缕鲜红从指缝间流出来。

    桑桑几乎吓呆了,“你怎么样,怎么样了——桃儿、桃儿快去请大夫!”

    “不用……我自己就是大夫……”任宣低低地一笑,鲜血还挂在嘴角,整个人有一种无以言传的凄艳,“我该走了,我在这里流连得太久了……”

    他颤巍巍地回过身子。

    桑桑的胸腔爆发出一股撕裂般的疼痛。这样强大的痛楚,远远不是任何肉体上的伤痛可以比拟的。那感觉,就像是心肝脾肺活生生被人捏碎!

    那不是她的痛,她从来没有那样痛过。

    那是良言的痛。

    桑桑捂着胸着,从牙缝里吸了一口冷气,这疼痛竟是不能支撑的,“良言,你来,求你自己来……我知道你在,你来!”

    耳畔像是传来了谁的叹息,桑桑眼前一黑,整个身子一空。

    院子还是这个院子,清俊的少年带着微颤的步子缓慢离开,美丽的女子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流下泪。

    那是任宣,那是尚良言。

    桑桑终于看到了尚良言,不是铜镜里模糊的镜像,而是真实的良言。

    那五官早已熟悉得像自己的一样,但又绝不是自己的。

    那细长的眉、那秋水般的眼、那尖尖的下巴、那哀切的神情……尚良言的灵魂,给这样的五官带来的惊绝的凄艳,宛如最后的晚霞,美得让人心碎。

    美得,让人愿意用生命去换她的泪。

    也看到了任宣,他的脸色如死一般苍白,缓缓地拖着僵直的步子,缓缓地拭去嘴角的鲜血,他的眸子是灰色的,没有一点生气。

    他好像已经死去。

    “良言!叫他停下!留下他!告诉他你喜欢的是他!”桑桑大声道,“快告诉他啊,快救救他啊!你看不出来,他的心都快要死了吗?!”

    尚良言只踏出了一步,便生生止住,无声地流泪,牙印深深地嵌进嘴唇,像是要把所有无能为力的爱情都化作眼泪流出。

    桑桑的心似被紧揪,大声道:“任宣!任宣!任宣!她是爱你的!是爱你的!你快回头看看啊,只要你看一眼,你就会知道她有多爱你!”

    任宣听不到她的声音,她的声音对他来说,只是一团空气。

    桑桑力竭地抱着头,蹲在一边,哭出了声。

    她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这样痛苦的别离。痛苦得,连她只是旁观也觉得快要窒息。

    “桑桑……”

    良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桑桑抬起头。

    “我走了……”

    “你不能走!”桑桑惊恐,“你快去找任宣!”

    “我和他之间……原本就是不该……”良言的声音轻极了,好像快要随风飘散,“桑桑,拜托你,代我嫁给元上陌……”

    “不不不!你要嫁给任宣!你要嫁给任宣——”

    然而她还没有说完,尚良言的身体忽然产生一股极大的吸力,桑桑完全不可抗拒,仿佛一闭眼之间的黑暗,再睁开眼时,她已是“尚良言”。

    脸上还残留着良言的泪痕,嗓子还觉得干哑,桑桑一咬牙,往院门而去。

    守门的家丁拦住她,“大小姐,请回屋静养。”

    “静养个鬼!”桑桑尖声叫道,“让我出去!”

    她要去找任宣!

    要帮良言找回任宣!

    家丁彼此间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起把桑桑架回来。桑桑拼命挣扎,明知道自己越是这样,他们越以为自己是发疯,可是血液里面有什么在沸腾,烫得她连骨髓都快要燃烧起来。让她疯吧,让她疯吧!她就是一个疯子!

    桑桑被放在椅子上,因挣扎得太厉害,家丁不得不动用了绳子。

    桑桑叫得声嘶力竭,嗓子干了,力气也没了,桃儿悄悄替她把绳子解了,“大仙……”

    “我不是什么大仙……”桑桑倦极,“你见过被人绑起来的大仙吗?”

    桃儿叹了口气,替她倒来了杯水,悄悄退下。

    屋子里安静极了,隐约可以听得到白儿扇翅的声响。

    这寂静的声响,让桑桑想起了元上陌的信。

    信纸卷在一起,很厚。

    我说怎么白儿来得这么晚,原来你又睡了!你是猪投胎的吗?除了吃和睡还会不会别的?

    只看到这一句,桑桑的眼泪忽然掉下来。

    他说话的声音、嚣张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

    在这样倦极乏力的时候,她好想扑在他身上大哭一场。

    我已经到了客栈,今晚住在南阳。掌柜问我晚上吃什么,我说吃羊腿。就是你拿起来啃着吃的那种羊腿。呵呵,我发现,这羊腿啃着吃的味道也不错。啃羊腿的时候,我就想到你吃得满脸是油的样子了。所以劝你以后别啃了,因为那模样实在太难看了,哈哈!

    写完本来想让白儿给你送去的,可是我算了算,到你那儿估计也是大半夜了,算了,万一你看到我的信,心情一激动,一夜睡不着可怎么好?我想想还是晚点再送吧。

    既然如此我不如多写点,反正我一时还不想睡,闲着正没事。

    我来跟你说说以前的事吧,你一定不知道,有一段时期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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