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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第六十六章 ...

    刘璃闻言静止在那里,细密的睫毛一颤,两道毫无温度的微光便借着光线在眼睛底下尖锐地闪过去。她竭力敛住心神,扬起一弯下颌,声音透着凉意:“许诺,我们已经的事已经过去了。就算是我对不起你,但木已成舟,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你还想怎样?”

    “你问我想怎样?”一瞬间,许诺微微一愣,然后灿然一笑,他抓住刘璃的那只手攥得紧紧,指节发白,他定定地望着她,“我能怎样?但你真以为你和江洺在对我做了那些事情后,就真的能够幸福到永远吗?我不会答应的,老天也不会答应的。十八年后不可能,十八年前的今天也不可能!”

    刘璃的脸色一瞬间惨淡下来,忽然想到他在来之前所说的关于江洺的事,身子颤抖起来,侧过头想挣脱他的钳制,一手拧住他的衣领,声音阴沉:“许诺,告诉我……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不是知道江洺,不,是不是你对他做了什么……”

    但低下的话还没有说出来,许诺的手指已经极狠戾地将她的宽大的大衣撕开一角。她锁骨在刹那撕开的衣襟处暴露,那几乎透明的白皙,伴着微温的体香,瞬间,让他手指微微颤抖。

    忽然用力压在了她的唇上狂吻着,刘璃下意识间咬紧牙关,抵挡他的进攻。许诺在他唇辗转吸允半晌,仍不能侵入。

    然而两人紧紧贴在一起,任谁人看来,现在这种姿势也都是亲密无间。

    “我说过我们已经过去了,我承认当初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从没想用这种方法偿还。”刘璃看见他的眼中有光芒闪过,很快,很猛烈,仿佛黑暗也可以把白昼割裂,然后蛰伏于黑暗。

    “那你想怎么偿还?还是你有想过偿还吗?”许诺古怪地哼笑一声,突然起身放开了她,起身往后退了两步,斜着头,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刘璃,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江洺好过。这么多年了,你们幸福得够久了,是时候该轮到我了。”

    说完他便决绝的转身离开,然而步伐却是极为缓慢,仿佛在快一点便要支撑不住。

    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的身影,刘璃手夹着烟头凝住了,她擦了一把嘴,自嘲的笑笑,她知道的,这辈子无论是朱丽瑶还是许诺,全都是报应。是的,他没有做错什么,全是她对不起他。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烟头烧到了她的手指。刘璃骤然一抖,把烟扔在一旁。但是,她不能容忍这些被报复在江洺身上,无论是当初朱丽瑶的那一刀,还是此刻许诺对江洺所做的那些未知的事……

    ——

    刘璃恍惚着精神回到凤起路许宅,第一件事便是交代勤务兵去买最近时间内飞珠港的机票。许是宏和吕柔娴出门在外拜年未归,她也等不了和他们交代了,只是和孙妈说了几声,然后电话通知江宅的帮佣去机场接她。

    待她收拾了简单行李后,机票便送来了,家里的司机将她送到机场。过磅行李的时候,刘璃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发抖,她必须要马上见到完好无损的江洺,必须,马上。

    她太了解许诺了,真的太了解了。

    曾经他们交往的时候,刘璃有一次和他学开车闹着上路结果被另一台车撞伤,打了石膏住院半个月。这件事明明是她无证驾车事故在先,但她根本没被警方追究,反而是那个司机被吊销驾驶证还被判肇事逃逸坐监三年,甚至坐监的时候先去监狱医院报了到,出院连腿都没了。

    那一刻,她才发现许诺会绝到什么程度,她是害怕的,这一刻她尚且是他心里最为看重的人,但谁能保证下一刻依然是?

    一件这样的小事尚且如此,更何况刘璃对他所做过的那些事情,他会报复,她知道,所以她当初一定要出国,她害怕,不是怕自己,更怕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安定会被这个疯子摧毁。刘璃紧握住拳,冷汗涔涔落下,而且他要报复到江洺的身上。

    现在的刘璃这大半个月根本没有江洺的任何消息,这点更是让她心急如焚。

    四个多钟头后,飞机终于抵达珠港机场。刘璃拖着小件行李箱随着来接机的司机上了车,老张神色有些不妥,却并不多说话,只是老实开车。

    “张叔,江洺最近怎么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刘璃皱起眉,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老张为难的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道:“这些事我不好说,等回江宅,林先生会亲自跟你说这些的。”

    “林哥?”刘璃眉头更加深锁,他的语气显示在暗示她这件事不简单,不乐观……心头所有的担忧愈加阴霾起来。

    ——

    珠港居照山江宅

    江宅陈设依旧,似乎一点没变,可是刘璃却莫名觉得这宅子有些阴鸷起来。

    走进内厅,灯开的过多有些晃眼,米色的地毯恍如扇穗子簌簌地摇着,只摇到尽头的落地窗边。猩红乔其纱的窗帘半掩着,那样高的视线,却再没有层峦叠嶂,天空中织有一轮圆月,月光像一款香缇卡粉底,晨曦的颜色。

    然后就见到脸色僵硬的林秉楠正坐在正中的沙发上抽着烟,烟雾弥漫整室,烟头凌乱洒落在桌几上。

    “他现在好不好?”刘璃走上前脱口问道,坐到他对面,拿起桌上的烟盒,熟稔的点起一根,却没有送到唇边,呐呐开口:“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告诉我事实是怎样。”

    “好,他很好。”林秉楠停下抽吸的动作,掐掉香烟,顿了片刻,“刘璃,江洺有些事情并不想让你知道。有时候知道的少,反而是好事。”说着,他拿起桌子上一摞文件塞进一个牛皮纸袋内,扔到她手上,“这是齐全的签证材料以及护照,包括几张用你的名字存有八位数字的卡,可以在美国使用。”

    “他这是什么意思?这叫他很好?”刘璃眯起眼睛,拧眉一笑,“所以这算是安排家属着落吗?安排后事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她拿起纸袋往地上一摔。

    气氛静默,只有烟味缠绕着。

    林秉楠叹了口气,“刘璃,江洺也是为你好,你留在这儿也帮不到什么。这次是他算错一步,但未必没的挽回,你相信我……”

    “你说谎。”刘璃冷冷打断他,忽觉一阵锥心的痛,痛得她只怕顷刻就要四分五裂,但思维却异常清晰起来,“江洺他出事了,对不对?而且是出了很大的事。所以你们才瞒着我。你说你能帮他挽回,是在说谎,如果你能帮到他,就不至于我到现在都见不到他人。”

    “你都知道了?”林秉楠抬起双眸看向她,略带讶异:“谁告诉你的?这件事警署根本没有透露一丝出去。”

    “警署……”刘璃瞬间睁大双眼,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的喃喃出声。果然是这样,江洺这次输了,他输了……走私是重刑,怎么办……

    她顿时觉得慌乱无错起来,一丝一丝的痛持续着蔓延上来,她坐在沙发蜷缩起身体,脑袋一片空白。“是许诺。”

    “是许诺做的对不对?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告诉我他也是和我们一起过来这里的,这就是为什么他一直事事针对我们,无论是林江兄弟还是江洺的这件事,都是因为许诺,对不对?”刘璃一开口连她自己都赫然一惊,声音暗哑还带着微微的哽咽。

    “刘璃,你冷静一点。”林秉楠温声道,目中光色一闪而过,“是他又如何,可能我当初就不该带他去加州S城找你们,都怪我一时失手被他要挟……如若不然,江洺也不至于遭到现在这样的事,我真没想到许诺怨念这样深,竟然一定要弄到江洺深陷牢狱不可。”

    “他是在报复我……把我所做的还到江洺的身上……”刘璃的声音低沉道只有自己能听到,她努力平复波涛汹涌的心情,稳住心绪道,“我要见江洺,现在。”

    “我已经找过所有关系了,但这件大案在没有判决结果的嫌犯是不允许律师以外人员入看守所探视的。”

    刘璃感觉到呼吸一滞,不自觉握紧双拳,恳求的看向林秉楠:“林哥,我知道你一向很有办法的”

    “刘璃,我尽力了,我……你知道走私案量刑很重的,而且江洺已经年满十六了,所以这次在侦查和公诉阶段根本无法探视。”林秉楠缓缓说道。

    “那……我要见律师。”刘璃微怔着咬住下唇,话语越来越低,“我无法做到什么都不做……我不能,我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

    这次接手这个案子的,仍然是当初做朱丽瑶那件案子的方律师。

    他讲述整件事情的时候,面色总是凝重,刘璃看得出事情的严重性,却没想到这件事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所以,现在袁廉那边根本不会也不可能站出来。”方律师皱起眉,合上手里的资料,看向对面的刘璃,“按现在警方掌握的证据来看,对江洺很不利,如果没有新的有利证据出现,一个礼拜后开庭,他有几乎有八成几率被判走私罪成立。”

    刘璃手中一枝香烟,燃了一半,深吸一口,呼出烟圈,这似乎成了现在唯一能让她镇定在此而不是疯癫起来的唯一办法。就像很多年前,她靠镇定剂和烟,药丸来维持冷静。

    “如果罪名成立,他会被判多少年?”

    方律师沉吟半响,“他这次涉嫌走私一批巨额医用器械,而且货船是直接从港口被海关截到的,等同人赃并获。虽然他不在场,但他叔婶的口供和直接证据显示他的确涉案,再加上他已经年满十六周岁……估计至少三十年,甚至无期。”

    良久,她极缓慢地,沉默地,把眼睛微微一阖。

    脑海全是江洺对她说,一辈子陪在你身边的,只会是我。

    一辈子……一辈子,怎么能这样短?

    她的心直直的坠下去,坠进望不见底的深渊里,背心里的冷汗又冒了出来,扶着桌子,心里也一阵阵的发虚:“林哥,你怎么看。”

    “刘璃,这次事情从故意暴露出当年江叔江婶死亡真相起就已经是个圈套,引江洺入套而已。如果不是江洺一直心里萦绕此事,也不至于被如此算计到现在这样。而且要做一个这么大圈套,还能保他叔婶全身而退根本就不是他们自己能做到的……”林秉楠声音带着阴沉,似乎喉咙里还夹杂几许别的东西,却只在唇角轻轻颤了两下,掩饰无踪。

    “不仅是许诺,还有袁廉。”刘璃闻言身子微微一战,恍惚着说,知道自己快要坚持不住,许多事情就都清晰起来。

    月余前所见,袁廉,江季帆,那些不安终于成了眼下的现实。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而她曾经以为近在眼前的幸福和平静,转眼间就破碎满地。

    这么想着,她已经斜斜软软的倒了下去。

    67、第六十七章 ...

    仿佛在做一个古怪的梦。

    刘璃被包裹在深深的海水中,入眼只有一片黑暗,周围静谧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她想开口呼救,然后口中吐出的声音都被湮没在黑暗中,连一丝回响也不曾激起,显得更加寂静。眼前恍过的却是一个又一个江洺的景象,他微笑,他宠溺,他的吻,他的拥抱……

    她想去抱住,却像粉末般消失不见,她感觉到自己难以呼吸,然后眼前出现了许诺,冷冷看着她的他,藏在眼底的却是他自己也不曾得知的疑惑,一遍遍问着她,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推开她的他,却在每一个推开的瞬间寂寞孤独的他……紧紧抱住她的他,总是在质疑她的他,然后还在对她说,跟我走吧……

    一切仿佛清晰得就在眼前,一切却又恍惚得像一场梦。 最后是监狱里的他,他笑着笑着,然后那张脸变成了江洺……

    她艰涩的睁开眼,眼前是熟悉的床柱帷幔,这里是江洺的卧室。

    刘璃撑坐起身,脑海有些混乱,揉揉额头,有一个念头却清晰,她要去找许诺。

    一切应该还有转机的,她不相信许诺只是想报复而已,她要去尝试,哪怕只有一点点机会,她也不会让自己放弃。她无法接受江洺将要入狱三十年甚至无期这件事,她绝不接受。

    被这个念头坚持着下床,开始往她行李箱里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给自己穿上大衣,正要出门却撞上端着粥进来的帮佣。她脸色微变,拦住刘璃道:“你晕倒刚醒,医生刚刚说要你多休息的,还要进食……”

    “我没事。”刘璃白白手,但的确感觉有点有气无力,闻到粥香,肚子空瘪,知道自己是饿了,于是端起粥舀起几勺吞食入腹,一边道:“给我准备最近时间内飞上京的机票,快去。”

    帮佣诧异,“但林先生说……”

    刘璃将匆匆喝完的粥碗搁到她手上,打断她道:“不要管那些,你快去办,我回头会跟林先生解释。”

    ——

    上京-机场

    刘璃提着小箱子,虽然穿着细丝驼绒大衣,看上去似乎已经够暖和,但出得机场才发现手冻,二月份的上京,风透心的凉。

    她朝双手上呼出一口气,搓了搓,然后走上路,抬手拦了一辆计程车。

    “姑娘,请问去哪?”司机是个大叔,从驾驶座上回过头笑着冲刘璃问道。

    拢了拢心神,刘璃有些泛白的唇努力向上弯起,腮上隐隐露出一双梨窝,“景罗路许宅。”

    司机大叔听了有些吃惊,“姑娘,我这车只能送到景罗路路口,可没权限开到到许宅停啊。”

    “嗯,没事,你送到路口,我自己走过去。”刘璃点点头,淡淡的道,她当然知道不能停到许宅,如果不是勤务兵那样有证件。只是她来不及回凤起路了,不然又要花费时间和她爸妈解释,来不及了……五天后就是江洺上庭的日子。

    “姑娘,你是许家的人吧?”司机边开车,边很热络的开始和刘璃攀谈。

    “我……”她不自觉皱起眉,终还是轻声道:“算是吧。”

    司机笑了,咧嘴赞道:“我看也像,打扮得这样好,长的这么漂亮,一看就是许家的小姐。”

    “谢谢。”刘璃挂起笑点点头,心绪却纷乱着,不知道飘到哪里。

    “你真客气,我还以为许家小姐都和那天看到那个一样,大街上和人吵架打闹,上了我的车还凶巴巴的不可一世呢。”司机絮絮抱怨道,“坐了我的车还嫌脏,什么的,真是狗眼看人低……”

    “你怎么知道她是许家的呢?”刘璃被这些话勾起了兴趣,挑眉问道,其实许家的人就她所接触的来说,表面教养都是极好的,就算看不起人也不会失礼。真正大家风度便是这样吧,反正她是学不来这气质,她自己所谓的有礼也不过是因为阅历吧。

    司机瞪了瞪眼,笃定道:“当然知道,那天她拦了我的车,还被她身后一个小姐扇巴掌,那个小姐打扮也很好,叫她‘许什么砂’,恶狠狠的,我听的可清楚了。而且那个许小姐一上车就和你一样,说去景罗路许宅,这难道还不是许家的吗?”

    “是许朱砂?”刘璃脱口而出,面带疑色,虽然不喜欢听到这个名字,却被他说的事引动思绪。她被打了,难道是……许桑朵打的么?

    “对,好像就是许朱砂。”司机一拍额头,继续说道:“那叫一个凶巴巴啊,拿着一只好新潮的手机打电话,说什么你赶尽杀绝,我也不会让你好过什么的。啧啧,真是凶悍啊,亏得长得一副漂亮的样子……”

    刘璃撇撇嘴没再接话头,虽然差不多理清楚这意思了,估计是许桑朵动手了,而许朱砂无法淡定了。坐监只怕许朱砂是在所难逃了,只是对她来说是好的消息,却没激起她多大的兴奋,依然是压抑着。

    心里满满的都是江洺,他好不好,看守所里冷不冷,难不难受……再腾不出其他的位置想其他的事。

    ——

    景罗路 -许宅

    在微阴的午后,阳光顺着厚厚的云层一点一点的,正像夏日里站在密密树荫下,感觉着那阳光丝丝缕缕射下一般。但北风呜呜悲啸的声音卷在人的耳中,仿佛在提醒着这光是寒的,这是寒冬。

    孙婆婆亲切的领着她到许诺的院子,一路上热切的攀谈,刘璃努力作出如常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上几句。

    “就是这啦,三少这两天都没出门呢。”孙婆婆停在院落门口,笑道:“如幺小姐没其他的事,那我先走了。”

    “好,谢谢啦。”刘璃微笑道谢,直到看到孙婆婆的背影转过去不见,这才回过头。

    她缓缓低下了头,握住拳头,指甲深深地掐到肉里去,她的脸隐隐有些苍白,走进院子时身体微颤像风中的的枯叶,细碎的脚步虚浮。

    正当她要敲门,门却刚好打开。

    许诺倚在门边,腰背却挺得笔直,双手环抱于胸前,阳光褪出云层渐渐明亮,在他的脸庞上润泽着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清瘦的他略带憔悴,一双黑色瞳孔旁出现了细微的血丝,看着刘璃弯起唇角灿烂的笑了出来。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许诺嘴边的笑纹加深了一些,意味深长的看了一会她,一手自然的揽住她的肩膀进屋,一边道:“还来得及,对吗,还有五天。”

    带着一种莫名的稍有焦躁的心情,刘璃扶额静静的坐到沙发上,缓缓合上了眼睛。

    她当然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她当然明白许诺的意思,但明明已经决定要这样做,却还是忍不住像所有苦情戏女主一样揪心的痛楚。不过无论多么艰难,她都会这样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江洺无罪开释。

    “要来一支么?”她耳边忽然呼起一阵湿润,下意识睁开眼,正对上坐到身边凑过头颅来的许诺,他正递上一只细致包装的烟盒。

    刘璃沉默了半晌,伸手抽出一支细长的白杆香烟,叼在唇边,然后许诺一手送上火机。“噌”的一声,为她点燃,所以动作一气呵成,像是很久很久前一样。

    她细长手指间的烟徐徐燃烧着,狠狠吸了一口,呼出,仿佛这样能给她更多勇气。

    “救他,我知道你能做到的,你计划这么多,我知道你手里肯定保留了什么东西。”刘璃终于说出口,明明是请求的话语,她却扬了扬好看的下颌,似是维持最后一丝骄傲,“求你,是我欠你。”

    许诺慢条斯理用那只白金的火机,为自己点上一根烟,吸上一口才悠然的带着居高临下意味,冷冷的开口问她:“就算我手里真的有什么东西又如何,我为什么要救他?当初我被陷入狱,你有没有为了我去求他救我?”

    “当初是我陷你入狱的,和他无关。”刘璃用力吸了一口,直到带着尼古丁的气体蔓延进了肺部,才有了力量开口:“我说了,是我欠你,你要我怎样偿还都好,但不要从他身上还。”

    “和他无关?”许诺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眉间杀气一掠而过,嘴角残忍地对刘璃绽放一丝裂隙,牙是咬紧的,发凌乱的贴在额头上,他厉鬼似的,眼睛血红地大笑。“如果和他无关,你以为就凭你塞的一包白粉就能让我坐监吗?告诉我,他在你心里到底有多美好”说完倾身过来,直直瞪视着她,牙是咬紧的,发凌乱的贴在额头上。

    面对一只彷如失去理智的野兽般的控诉,刘璃只觉得从骨髓里突然蒸腾起一股寒冷,冻结了她的五脏六腑,血液一瞬间凝结起来。然而许诺疯狂空洞的眼睛里映照不出她震惊的表情,却只有一片微微颤抖。猛地,他又突然离开她,转身重新坐到沙发上,手捂住脸蜷缩在一起。

    是江洺在她心里过于美好吗?

    刘璃扪心自问,不是,只是因为爱一个人,便盲目了。即使他做了这些,或是做了更多又如何,哪怕他负所有人,只要他没负她,只要她还爱这个人,什么都会盲目。美好不美好又如何,果真心狠手辣又如何。

    爱一个人,便会接受他所有,包括黑暗的一面。

    而对许诺,不过是不爱,而已。

    想到这层,刘璃忽地清晰,平静下来,把手中才吸了小半的香烟按熄在纯质水晶的烟缸中,笑意把她的略白的脸舒展得灿烂,居然流露出一丝接近天真的放肆感觉,惹得许诺看得一阵恍惚。

    “你说的对,我的手头的确有东西能证明江洺无罪,除了物证,还有人证。”光线在他脸上形成冰冷的阴影,他细长的眼中似有焰火正跳动,不停的摇晃,逐渐拉长的一种诡谲。

    刘璃闻言,下意识松了口气,努力隐藏着自己的惊喜,还好,一切都还有转机。

    许诺觉得刺眼般眯起眼睛,嘴角向上弯起一个弧度,连眼睛都是弯弯的:“不过你是真的愿意怎么偿还我都好吗?”

    刘璃悄悄握住拳,暗一咬牙,用一双漆黑的眼直直看向他,像猫眼石一般地微微放光:“对。怎么偿还都可以。”

    68、许诺番外 ...

    丧礼结束的第二天,关温妮醒的很早,因为惯性的去寻找那个熟悉的怀抱,直到扑空,才想到那个怀抱已经被她埋葬。

    心空落落的,眼角细细的泪痕和细细的疼一路传到心里,其实他还那么年轻,她刚给他过完三十一岁生日。

    关温妮恍惚的下床,出卧室门时却撞到摆放得不好的轮椅,膝盖隐隐作痛,她却没有去揉。抬起手撑住轮椅的推手,一手缓缓抚着,动作温柔得像是抚摸情人的肌肤。

    正当她走神中,厅里传来门铃声——“-叮-”

    “早上好,Mis hui”来人是黑皮肤小伙,咧嘴朝她打招呼,一手抱着一个包裹,一边看着上面贴条的地址姓名,“这是MR hui的包裹,真抱歉,公司前个礼拜出现点问题,所以拖了点时间,你知道的,小公司总是很多的麻烦。”说着打着俏皮的手势。

    “谢谢。”关温妮看了却笑不出来,只是牵强的扯扯唇,点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包裹。

    这个包裹她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是什么,许总是喜欢在四处订购画具,只是没想到这次订购他已经来不及拆看了。她苦笑着摇摇头,抱着包裹去他的画室。

    这间屋子有些乱,画架上搭着一层白布,地上凌乱的摆放着颜料,笔刷。

    许在生的时候一直不喜欢有人去他的画室,不喜欢有人去那里打扰他,那是私隐地方。所以她虽然有心帮他收拾也不得。关温妮弯下腰将地上那些画笔,颜料一支支收起来,仔仔细细的用抹布擦拭着有着灰尘和颜色的桧木地板,然后把脏掉的画布丢进洗衣机。

    每一个步骤她都很细心的做着,直到画室变了一番模样,整洁干净,甚至她再也找不到一点有关许的影子,一丝他的气息。她轻轻呼了一口气,从桌子上拿起一包烟,烟支细细长长一根,点燃后,呼吸入肺,让她感觉到力量,能够面对许已经过身的那种力量。

    有关于她吸烟,虽然在这个国度女人吸烟不在少数,但许并没有像她所知道那些中国男人那样,介意女人吸烟。相反,每当她吸烟时,许看她的目光总是缱绻,会为她点火。

    眼光落到画架上的那幅画,关温妮忽然无意义的笑了一下,一点呻吟出来的无声语音回荡在胸膛之间,却只有自己能听到。

    画上照例是一个少女,面容模糊,画风简约,手里捏着一支烟,就好似关温妮此时手指间的这支。有时关温妮会好奇许曾经到底有怎样的故事,但自幼在美国长大的她,养成了尊重对方私隐的习惯,哪怕对方是她的丈夫。她尊重许,因为她爱他,就像八年前她第一次在这幢房子里见到他时,她就知道,她爱上了他。

    一支烟燃尽后,关温妮开始帮他收拾这间画室里关于他的遗物,她要把一切整理好,她以后会永远怀念和许在一起的这八年时光。

    清理一个纸盒时,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镜框,镜框的玻璃已经碎裂,里面的那一桢相片也有水浸过的痕迹,略有些模糊。关温妮捧起这幅镜框,虽然相片有些模糊了,但隐约还是能看到是一个少年牵着少女围在狮子身边照的像。那个俊秀的少年是许,她喜爱许那双略有些冷漠色彩的双眸。

    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关温妮还是刚刚高中毕业等进本市公立大学的女孩子,闲不住的她被家里介绍了一份工作。就是过来帮一条街上的邻居,照顾身体不便的许,他请的帮佣回中国有事去了。

    夕阳斜斜地从色调柔和的落地窗里照进来,柔柔地铺在静谧的室内,光影错落有度,高颈白瓷花瓶里的还摆放了几只白玫瑰,许就坐在桌边的轮椅上。

    他缓缓把玩着手中的银质打火机,俊美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细长眼眸带着一丝寡淡,平滑的面容里看不出一丝心绪。光影在他周遭创造出一个仿佛被切割开的独特空间,异样的张力正不断扩散着,产生了一种让人无法接近的强烈疏离感。

    只是那一眼,关温妮就知道自己之前交往过的那些小男生真的只是恋爱游戏了。一向活泼的她,竟然有了一种木讷的感觉。

    过后,她很努力的做这份工作,参杂了许多其他东西在里面。她的中文不好,虽然许也一直用英文和她交流,但关温妮还是像较劲似的逼迫自己悄悄的学习中文。就是希望有天能在他身边用蹩脚的中文表达她的心意。

    许虽然表面上给人有些冷漠疏离感,但相处得久了,可能她的热情感染了他吧。许的为人其实很好,关温妮感觉得到。她打破杯碟的时候,他总是自己推着轮椅马上给她找来OK绷,很细心的贴好;她夜里噩梦哭泣的时候,他会过来敲她的卧室门,问她需不需要帮助,然后陪她彻夜聊天;还会带她一起去城市广场喂鸽子,给她说很多很多关于鸽子的故事……

    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在告诉关温妮,许就是她的那个对先生。

    终于在她要去上大学的前一天,她和许坦白了。她心情忐忑的看着他,能想象自己的脸上有多红,因为她感觉热辣辣的。

    太阳照正照在许的脸上,他的眼眯着,反而造就了一种极为惆怅的神情,但是他似乎觉都不觉得。关温妮总是在他脸上看到这样表情,带着一种深深郁色,令她心动又心疼。

    “温妮,我是个不健全的人,你值得更好的,你是个很好的女孩。”

    “我根本不介意,我不care!”她呼吸一滞,咽喉一阵发紧又是一阵发痛:“你知道的,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我……”许凝视着她,眼睛越来越亮,四目交接,他眼中有悲伤、有感动有同情还有一些关温妮不敢读懂的东西。

    “好,我懂了。”关温妮打断他,勉强地一笑,一滴泪缓慢顺着脸颊流下来,无声无息的,没用手去擦,似是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一把绕开许想出卧室,却不料衣摆过长扫落了床头柜上的东西,“哗啦”一声。

    她连忙停下脚步,回头看到许显然有些失控,正努力低身要去拾起倒地水杯溅湿的碎裂的相框,全然不顾他不遂的双腿。眼看他就要跌落在地,关温妮连忙上前去扶住他,他漆黑的眼睛沉静不可思议的展现着心痛的味道,伸手示意要那个相框。

    关温妮连忙用手扒开玻璃,不顾刺痛,将相框捡起来递给许。他接过来捧在手上,缓慢闭上眼睛。许再次睁开眼睛时,眼睛的色泽变得又暗又黑,嗓音带着些暗哑。

    “碎了。”静谧的忧伤缓缓荡漾在他的眼睛里,又从抿起的唇角缓缓溢出:“的确是时候该碎了。”

    “对不起。”关温妮咬住唇,看他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内疚。她在他家照顾他这么久,当然知道他最是重视这幅相片。每天都能见到他拿起来擦拭几次,有时呆呆看着相框笑,有时会若有所思,有时会自言自语,有时会忧郁。

    她曾问起照片上的少女是谁,许眼神闪烁,说是他的妹妹。她其实是不太信的,虽然那个女孩也很漂亮,和许却并不像。但许极少提起自己的家世,关温妮只是隐约知道他来自中国上京一个大家族,家境富裕,其他的一无所知。也不曾见过他其他朋友更别说亲人,所以他说这是他妹妹,她也无法全然不信。

    “没关系。”许轻叹一声,如此近距离地看他,光线那么明亮,把他的眼睛也映得晶亮晶亮的,如同夜空的星星,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温声问道:“刚刚你说的不介意是真的么?”

    关温妮一愣,半天反应不过来,然后便连连点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幸福。那样的感觉像是一波挨一波的白浪,愈滚愈深,愈滚愈远,充满了整个身躯。

    许的眼波流转,轻轻的笑了起来,握住了她的手,虽然有些凉,但她却觉得温暖得烫手。

    后来他们在一起了,后来他们结婚了,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理所当然,平淡而温馨,关温妮无时不刻在像上帝祈祷,让这份幸福走远一点。

    虽然因为二次手术的失败,而导致这份幸福结束得有些仓促。但关温妮却仍然感激,至少她陪伴了她所心爱的人最后一段日子,已经足够她回味和怀念一生。

    沉浸在回忆里不可自拔中的关温妮再次被门铃声所扰,她微皱起眉走出画室去开门,暗叹这是什么日子,平时生活在这个小地方的他们,很少被打扰的。

    “你好,请问是许太太吗?”

    门外站着一个华裔女人,披着蓬松的黑发,穿着浅绿色短大衣和黑色高领羊绒衫,说着英文很纯在带着美式惯有慵懒,声音很明亮也很温柔,宛如夏日的微风在吹拂在空气中,五官精致,漂亮的唇微微上扬,漆黑的眼睛弯成月牙,眼角因为笑意而有着浅浅的纹路。

    关温妮打量了她半响,竟然觉得眼前的明艳女人有丝眼熟,“我亡夫姓许,请问你是?”

    “我很抱歉听到这些。”她眼中闪过一抹光色,笑容收拢,隐隐浮现一抹郁色,“我……我是许诺的堂妹,你可以叫我elise。”

    关温妮倒吸一口气,紧紧的盯着她,终于知道她为什么感觉面熟了。

    “我知道你。”关温妮好像壮自己底气般,用上中文,声音却带着掩饰不住的不善,“但我以为作为堂妹的你会和许爸爸一起昨天来参加丧礼,而不是今天出现在这里。”

    虽然听到眼前这个女人证实了她是许的堂妹,但为什么关温妮总是感觉隐隐不安,总觉得不完全是堂妹而已。如果只是堂妹,甚至都不是亲妹妹,那么许的那些感情是不是过分了点……

    “对不起。我和许诺已经失去联络十多年了,如果不是看到报纸上的讣告,我甚至不知道他居然和我在一个国家,同一个州。”elise苦笑,抿紧形状优美的唇,细细的眉紧紧蹙起,“我能去墓地看看他吗?”

    关温妮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想拒绝,却开不了口,只好淡淡道:“我进去拿车钥匙。”

    “不用了,我的车就停在外面,你指路我来开便好。”elise打断她,指了指停在路边的一台银白色的积架。

    关温妮坐上了她的车,看到车后座上发着一束白玫瑰,心下一滞,觉得有些刺眼。

    她回过头,但此刻窗外的亮白光线强烈得惊人,一簇簇得仿佛能把人融化开似的,久了,就会有一种在被蒸腾的错觉。

    elise很长时间没有说话,长长得眼睫,忽闪出优美的阴影,眼皮微微上挑,瞳仁精亮异常,修长的手指掌在方向盘上。

    烦闷中,关温妮想起个话头,便掏出烟盒,递给elise,“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