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17-19(1/2)

    ☆、第十七章 -1

    叶轻这一病虽然来得突然,但幸好经过长时间的运动习惯和饮食调整,身体的素质已与平常人差不多,抵抗力还不错。在吃了药、闷一夜出一身汗後,体温已经降下,病情并不严重。

    中午,当叶檀云端著一碗粥进入房间时,叶轻刚好醒过来,意识还处於迷迷糊糊的状态,一时分不清自己所在何处。他的眼珠转啊转,正好移到身旁的白色唐装,正想著上头的绣线很美,旁边的人终於看不下去了。

    「睡醒了就起来吃东西。」叶檀云把粥放在床边的小柜子上,又对叶轻说:「吃完後记得再吃一包药。」

    叶檀云从衣柜底部的抽屉里取出一条毛巾,走到浴室里泡热水,之後又从衣柜中取出另一套睡衣,放在床尾。叶轻撑起身,靠坐在床头柜,看著叶檀云忙进忙出,对自己的处境有些了解了,但没想到来照顾他的人竟然会是这个男人。

    「你不用工作吗?」叶轻看著叶檀云拿著毛巾从浴室里走出来,出声问。

    「不用担心。」叶檀云回话的同时,掀开叶轻身上的厚重棉被,伸手去解他身上睡衣的钮扣,让人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叶轻倒也没抗拒或挣扎,乖顺的任由叶檀云将自己的上衣脱下,当肌肤一接触到冰冷的空气时,本能的颤抖一下,身上的因为发汗而残留的黏腻感也愈发清晰,很不舒服。温热的毛巾覆盖在他的背上,来回搓擦,接著颈部、双手、前,虽然叶檀云的动作很略,但没放过一丝细节,彻头彻尾将叶轻的身体擦乾净。

    「梁叔呢?」叶轻接过叶檀云递来的新睡衣,衣服是他自己穿,被人服侍到这个地步,他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在乔轩那里。」

    叶檀云将叶轻的两只裤管往上卷,因为叶轻的脚跟女孩子一样纤细,宽松的睡衣裤管轻易地就被拉到大腿处,拿著毛巾简单擦拭一遍後,他才把裤子塞进叶轻的手中,戏谑地问:「还是要我帮你换?」

    叶轻愣了一下,随後才领悟叶檀云的意思,发觉自己被调侃了,脸一热,尴尬的猛力摇头,「……谢谢你,我自己来就好。」

    叶檀云无声微笑,拿著毛巾走往浴室。叶轻趁著人一离开,赶紧起身把裤子换上,再把换下的睡衣放进洗衣篮中。虽然地板上铺有毛绒地毯,但当叶檀云一看见那双赤裸的白足时,眉头仍皱了一下。

    「回床上躺好,把粥吃了。」

    叶檀云是用命令式的口吻说话,但叶轻明白他话中隐藏的关心,倒也没在意,乖巧地爬回床上坐好,腿上盖著被子,接过叶檀云递来的热粥,早已饥肠辘辘的他,满心期待的用鼻子嗅闻著香气。

    「是你煮的吗?」清楚记得这个男人有一身好厨艺,叶轻好奇的问。

    「你说呢?」叶檀云不答反问,拉过籐椅坐在一旁,姿势一如往常优雅又具有风范。「放心,是梁叔煮的。」

    「……我没不放心,你煮的东西很好吃。」叶轻舀了一匙粥,吹凉後放入口中,空虚的胃立刻获得满足。他又道:「你好像什麽都会。」

    听见叶轻毫不矫揉的话,叶檀云用手撑著头,看著少年因为一碗再普通不过的粥而心满意足的模样,内心有股说不上来的异样感觉在酝酿著,不是被称赞的虚荣感,更像一种长年空缺的洞口被瞬间填满。

    「梁叔去让乔轩开一张养生食谱,记得多吃一点,别枉费他的心意。」

    「好……」叶轻很感谢梁叔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但只要一想到接连几天都要吃养生补品,就觉得有些踌躇。思索一会儿,叶轻望向叶檀云,道:「你工作这麽累,不如也一起吃吧?」

    头一次发现叶轻原来也有奸诈的一面,叶檀云惊讶之馀,并不觉得反感。他回敬叶轻一个微笑,道:「再说吧。」

    看著叶轻希望瞬间萎靡的表情,叶檀云忽然觉得自己的恶作剧其实没有这麽无趣,但他也很意外自己竟然能从打击一个孩子的行为中获得乐趣。

    「叶轻,你知道自己在我面前愈来愈放肆了吗?」

    听到这种话,叶轻脸色大变,忐忑不安的瞅著叶檀云,怯生生的样子让叶檀云明白自己说的话吓到他了,才又道:「我没怪你,这是好事。」

    「好事?」叶轻放下捧著碗的手,面露疑惑。

    见他吃饱了,叶檀云取过叶轻手中的空碗,问:「你认为我什麽都会?」

    叶轻愣然点头,他刚才确实说过这种话。

    「我不会当称职的丈夫、不会当称职的父亲,你真觉得我什麽都会?」知道叶轻本无法回答这种问题,叶檀云接著道:「我没有办法给妻子和孩子一个正常的家庭生活。对叶牙来说,我这个父亲更像是上司,交代什麽就做什麽;而叶妃,虽然她看似毫无悸惮,但还知分寸,不会违背我的意思……这样的我,称得上是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吗?」

    「那是因为你具有父亲的威严,小妃姐他们才会听你的话,他们很尊敬你。」叶轻不晓得自己有没有立场去安慰面前这个有些失意的男人,但他还是说了:「我不认为你如自己说的这麽失败,我相信对小妃姐他们而言,你是很好的父亲。」

    叶檀云一语不发,意味深长的凝视著叶轻。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的叶轻,垂下头,继续说:「就像在你们眼中,我妈妈本不配当母亲,或许她也是这样觉得的。妈妈愿意把我生下来、把我养大,曾经天天煮饭给我吃,还会买我喜欢的点心、玩具,虽然印象很模糊,但对我来说,她就是我妈妈,我一点也不恨她。」

    尽管被当作发泄工具、被虐待的日子很难熬、很痛苦,但他始终相信妈妈是爱他的,只是受到酒的影响,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谁都不知道,那藏在叶轻记忆深处的一个秘密,就是李缘在断气前,曾经不停地重覆一句话:「小轻……对不起……对不起……」

    叶轻不曾对任何人提过自己的母亲,更不曾说过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因为周遭人都在同情他,把他当成一个可怜的受害者,其实让他受到打击的并不是母亲的残忍失控,而是母亲的逝世。

    更没有想到,自己透露心事的对象竟然会是叶檀云。也许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不曾用怜悯的眼神看过自己的人。

    听完叶轻的话,叶檀云不打算发表任何感想,因为他清楚那不是他有资格介入和置喙的部分,毕竟他完全没有参与那段时光,无法理解那些往事,更无法体会叶轻的心情。

    而相较於叶妃和叶牙,对叶轻来说,他就是一个完全没尽到义务的父亲。

    「那麽,你把我当父亲吗?」叶檀云沉声问道,不论答案为何,他都做足了心理准备。

    叶轻没有迅速的回答,而是静静望著叶檀云,仔细思考这个问题,探索内心最真诚的声音。因为这个答案对他们两人而言,非常重要。

    「……我不知道。」索了好几分钟,竟然只得到这种回答,叶轻一脸困扰的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说实话,和叶檀云这个「父亲」相处得时间太过短暂,甚至找不到一丝父子之间的气氛和情感。就算有些许的了解,但也还在适应当中,因此叶轻的回答是最真实、毫无隐瞒的想法。

    而这个答案对叶檀云而言,是意料中的回答,也可说是预想之外的答案。

    「我明白,因为我也弄不清自己对你的感觉。但就身份上,你只要记清楚一点,你是我的儿子。」叶檀云的语气很笃定,没有丝毫的犹疑,让人能轻易感受到话中的力量。

    「这样的相处模式,我不讨厌,放心吧。」叶檀云站起身,揉了揉叶轻有些乱翘的发顶,温和提醒道:「记得吃药。」

    愣然望著叶檀云离开的背影,叶轻了自己刚被蹂躏过的头,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要慌张失措,不上不下的怪异感觉卡在心头,缭绕不散。

    ☆、第十七章-2

    叶家主宅的会议室,因久无使用,带有一丝不通风的气味,以及怀旧风格浓厚的历史锤鍊感。不大的空间被一张长型会议桌占去大半,共二十五人的座位没有坐满,在场的皆是叶檀云的心腹和亲近之人,从他们的表情能看出并不是很习惯这个「新」的开会地点。

    「怎麽临时改地点,这地方还真像给鬼住的,空气真难闻!」顶著一头乱发、浑身邋遢,像数天没打理过的周响,拿著个人专属的量杯,用吸管搅动著里头的不明体,「待在这本是浪费老子的时间!」

    「你那间垃圾场有比较好吗?我怎麽看不出来。」叶妃出声讽刺。

    「哼!若下次叶大小姐来,老子就机关枪伺候!」

    眼看叶妃和周响两人的战争一触即发,大部分的人都视而不见,唯有杨珩苦著一张脸,无奈地压制住叶妃欲起身爬桌的动作,劝道:「好了,主子快到了。」

    杨珩话才一说完,会议室的门就被打开,方秘书将门大敞,而叶檀云背著手走进来,站在门口处,目光淡淡地巡过所有人的脸,确定该到的人都来了。

    「爸爸。」叶牙起身替父亲拉开椅子让他入座。

    既然镇场的主人都已经现身,原本起争执的叶妃和周响两人也只好结束无聊的闹剧,乖乖的待在位置上。叶妃瘪著嘴,用力拍掉杨珩压在她肩上的手,算是发泄馀怒。杨珩早就习惯叶妃的硬脾气,甩了甩被打得发麻的手,在她隔壁的座位坐下,面向叶檀云,桌下却握住叶妃的右手,拇指轻搓著她的手背,安抚她。

    被甜蜜滋润的叶妃,脸上总算有了笑意,见叶檀云坐定位後,直接问:「爸爸,你要开会怎麽不选书房?还这麽临时。」

    「自然有要事。」叶檀云向方秘书示意,让他把准备好的资料发下去。才又道:「叶轻病了,需要休息。」

    「病了?」叶妃激动的拍桌起身,快得杨珩来不及阻止。当叶妃一接触到叶檀云的视线後,便立刻冷静下来,自觉地坐下,嗫嗫地说:「爸爸,你怎麽不告诉我小轻生病的事?」

    「有梁叔和乔轩在,还用得著你担心吗?」叶檀云不客气的说,无视女儿受到委屈的表情,「管好你自己,别去打扰他。」

    叶妃闭上嘴不说话,想著自从叶轻回C市後就没什麽机会见面,因为她的工作忙,再来叶轻几乎被「关」在家里这件事情,也略有耳闻。在叶妃看来,叶轻几乎被叶檀云给「霸占」了!

    「云爷,这份资料是孙家这些年的交易纪录吧?」周响挥了挥方秘书发的资料本,「怎麽,孙家的小朋友不是和您老达成『和平协议』了吗?」

    听了周响讽刺味十足的发问,叶檀云笑了笑,道:「像小孩玩耍,大人面前乖巧,背地却拿球砸玻璃——表面上风平浪静,内里却蠢蠢欲动——若砸的不是叶家的玻璃也就罢了……」

    叶檀云的譬喻再清楚不过,周响了然地接著说:「偏偏小孩不长眼,不但砸了你家玻璃,甚至还砸到你头上?」说完还哈哈大笑几声,觉得自己幽默无比。

    「周响,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叶妃鄙视的瞥了周响一眼。

    周响耸肩,啧了两声,又道:「不对不对,这事绝对不单纯……我猜,这球瞄准的不是云爷,而是某只小兔子吧?」周响对自己的猜测非常满意,叉著双手,表情深沉的猛点头。

    对於周响这家伙目中无人、不管场合和对象说话的烂格,在座的人早已了解得透彻,但心中还是认为他太不尊重别人,但见叶檀云面色自然,似乎不太在意周响的态度时,众人的怒意也无处可发。

    就是因为叶檀云对他的纵容和无视,周响才会愈来愈嚣张。

    「周响,看来你对这件事很有兴趣。」叶檀云朝身後的方秘书伸手,接过另一份文件,直接扔到周响面前,「既然你这麽有心,这些东西,三天後我要看到完美的成品。」

    「什麽!」周响震惊的拿份文件翻阅,看了看,虽然叶檀云要求的东西对他这个天才来说不是什麽难事,但却有种上当吃亏的感觉,心情变得很差。「大爷,别趁火打劫,老子很忙!」

    「不想更忙的话,现在就能走了。」

    「呿……」周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愤怒抓起「被指定的工作」,甩衣便走,不忘以关门的力道来表示抗议。

    会议室瞬间变得安静,气氛说不清是严肃还是放松,只有叶妃那拼命忍笑的扭曲脸庞显得比较不紧绷。

    「叶牙,从孙家的纪录里,看出什麽了?」叶檀云靠著椅背,俨然一副上位者的高贵姿态。

    「……孙家正在漂白。」叶牙肯定的回答。

    叶檀云点头,要是叶牙答不出来,就枉费他这麽多年的栽培。

    「孙老爷子过世後,孙曜齐主动提出『和平协议』时,我就料到他的意图。」叶檀云十指交叉抵在下颔,继续道:「孙曜齐确实不同於他的祖父,他的野心不在赢过叶家,而是开辟另一条路。」

    孙曜齐在正式接手孙家後,大刀阔斧,铲除异己,唯一的心腹就是弟弟孙曜行。在外人看来,活泼诡诈的孙曜行是把随时上膛的枪,但在孙家人心里,孙曜齐才是真正的刽子手,雷厉风行,格难以捉,露面的次数虽多,但为人却比孙曜行更难下定论,是真正难以看清的人。就连亲自与孙曜齐会面过几次的叶檀云,都无法说明他是个怎样的人,尽管他试图表现得很透明,似乎永远在给别人看穿自己的机会,但这才是最难对付的敌人。

    而前年恰好换了一批新的官员,孙曜齐把握机会,积极拓展人脉,四处打通关系,而他的交际手腕确实很不错,底基打得很稳。也开始接洽建案、工程,也有孙家人进入政治圈,不甘心仅是私下金钱的交易。有心人一瞧,便知道孙家频频的动作代表何种意义,只是不说破,也无力干涉。

    孙家方面的消息,自从叶檀云与孙曜齐达成「协议」後,便没有让叶牙和叶妃注意和参与,所有的资料都掌握在叶檀云的手中,静观其变。叶妃和叶檀云在这四年之间,频繁来往M国和其他地区,以不会让人发觉其背景的名义,在海外开设公司、开展副业或者与多家厂商国际合作。而叶家的人才本就不少,这些事业皆经营得有声有色。

    和孙家的「洗白」做法不同,叶檀云的计画是开阔另一个「崭新的」叶家,而以黑道背景立足的本家,他打算慢慢的收手,并不打算传承下去。当初由他独自打天下,这种永远无法安宁的日子,叶檀云本没想过要让孩子们接手,早就做好随时淡出的的决定。

    当年会进入这个黑色的世界,不过是想完成父亲的遗愿,拿回叶家的主权,并不在意用何种方式。如今愿望早已达到,叶檀云天生清冷的子,对掌握大权的生活并没有过多留恋,只剩下责任。

    「所以,爸爸你想要阻止孙家吗?」叶妃不太理解叶檀云在想什麽,毕竟目前叶、孙两家是井水不犯河水,勉强算和平相处,若要打击孙家,为何不早点行动?现在行动不也是自找麻烦吗?

    「不……」叶檀云忽然沉下一张俊脸,道:「只要他们不犯我的底线。」

    收到主子的暗示,方秘书又打开公事包,取出一张被放大的相片,放在会议桌正中央。照片画素很高,再清楚不过,所有人皆露出吃惊的表情,说不出话来。

    「这是……小轻?」叶妃无法置信的问。

    照片上是一名与叶轻有相同外貌、体型的少年,但这名少年却坐在一名成年男人的怀里,半身赤裸,展现出一种纯洁却又充满诱惑力的矛盾气质,风情万种,绝对有吸引男人的能力。

    「叶轻回来前,在M国参加了一个画展。当时参展的画作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被人以高价收购,之後就出现照片里的『叶轻』。」叶檀云将桌上的照片翻面盖起,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孙家大方资助所有的参展人,私下却让人顶著叶轻的脸,以画家的身份去陪客,也刻意放出他是叶家三少的消息,试图让叶轻名声狼籍,形象尽毁。」

    「为何针对叶轻?」叶牙指出事件的症结点。若要对付叶家,有的是更好、更直接的方法,无须去对付一个四年不在叶家、表面上完全被放弃的私生子,很不合理。

    「关於这点,尚在厘清。」叶檀云蹙眉,叹了口气道。

    ☆、第十八章 -1

    「哥哥!」艾允杰一看见远远而来的叶轻,高兴的挥手。

    叶轻控制著电动轮椅,对小杰温和一笑,随即转移目光,瞪著坐在一旁悠哉喝咖啡的男子。始终注视著叶轻的男子,自然也捕捉到他谨慎的视线,不甚在意,露出一个调皮的笑脸,看在叶轻眼中就等於不怀好意。

    「小家伙,好久不见了!」紫色镜片後的眼睛眯成一条线,Gary的心情看起来大好,「没想到你竟然敢一个人来,真不愧是叶家小少爷。」

    叶轻推开椅子,移动轮椅至Gary的正对面位置,表情有些忐忑不安,但还是强装镇定,道:「时间不早了,让小杰先回家。」

    「咦?我要跟哥哥在一起……」艾允杰不乐意这个决定,发出抗议声。

    叶轻面有难色,扯开一张笑脸,将艾允杰拉到自己的面前,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小糖果,说:「这个给小杰吃,这个给爹地和爸爸。乖,我和这个……叔叔有话要说,你先回家,嗯?」

    碍於桌子的高度和视野的局限,Gary看不见叶轻究竟塞给艾允杰多少东西,只看到一把颜色缤纷的糖果。他在听见「叔叔」两个字时,不禁仰天长叹,原来他也有些年纪了,而小家伙更是大到懂得照顾另一个孩子。

    他们所在的咖啡厅在艾允杰的学校附近,距离「NO NAME」只有几个两个街区,向来独立懂事的艾允杰都是自己上下学。望著小男孩的背影消失在街口,叶轻一颗高悬的心终於放下,但也不敢轻易松懈防备,毕竟只剩下自己一人,要面对眼前这个危险的男子。

    就像是耗子看见猫一样,Gary忍不住想像,自己用爪子压住小老鼠的尾巴,看著它逃窜不得,只能站在原地颤颤发抖的可怜模样。真逗趣。

    叶轻的右手悄悄挪动,到轮椅内侧的暗格,伺机而动。但这点小动作和心眼,本逃不过对方的眼睛,甚至早在他的预料之内。

    Gary端著咖啡喝了一口,笑著说:「小家伙,手别乱哦,我无法保证周围那些黑衣大叔的判断力,说不定下一秒子弹就飞过来了。」虽然是好意的提醒,但语意却充满威胁。

    叶轻心一惊,只好默默地把手摆回腿上,低头不语。回想起两小时前,他的手机忽然响起,显示艾允杰的电话号码,早在他从叶牙那拿到手机时,两人就交换过号码,所以叶轻不疑有他便接通。

    「唷!小家伙,想不想我啊?」

    这个声音曾经如梦魇一样挥之不去,令叶轻想忘也忘不了。虽然这个男子并没有对他造成什麽实质的伤害,在医院时还帮助过他,但叶轻对这个人总有种抗拒感,原本的厌恶在受到帮助时已被冲淡,但也说不上喜欢。

    「你是孙……Gary。」

    「答对了没有礼物,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正在和一个可爱的小朋友一起喝咖啡聊是非,我借他的手机找你……对不对,小杰?」

    「哥哥!快出来跟我玩嘛!」艾允杰的声音清楚从一旁传来,听起来似乎没有生命危险,但并不表示他就安全无虞。

    这通电话的用意再明显不过,是赤裸裸的威胁和警告。

    「你想做什麽?」叶轻紧张的问,但思绪并没有因此蒙蔽,仍然冷静的寻找对策。

    「老朋友这麽久不见,想和你见个面……如何,小少爷赏脸吗?」

    叶轻没有选择的馀地,因此趁著叶檀云不在时,拗著司机将他送到附近,约定半个小时後接人,实际上他独自一人前来与一名危险人物相见。可以想见,若叶家人知道他跑出来,甚至找不到人时,会惊慌失措吧。

    「为什麽小杰会跟著你?他很聪明,不会轻易上你的当。」

    「确实,他不是个好对付的小鬼。」Gary放下咖啡杯,一脸头痛无奈的样子,接著从随身包抽出一张照片,递到叶轻眼前,说:「但是看见这个,证明我们感情这麽好,还能不信吗?」

    相片中,叶轻被Gary亲密搂著,而Gary用唇温柔地在他的发上落下一吻,气氛和谐,甚至有些暧昧。只是,叶轻完全不曾和Gary合照过,更没有和一个人有如此贴近的举动。

    「就算是合成也不可能……」因为本没有这样的照片供对方加工。

    「NO、NO、NO,不是合成,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愉悦欣赏叶轻震惊不已的表情,Gary又道:「只不过和我拍照的不是你罢了,这点倒是很可惜!」

    「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叶轻目不转睛地盯著照片,难以置信。

    「啧啧,这是秘密唷!」Gary笑得深不可测,说的话也语意不清,背後似乎隐藏著许多意思,但谁也不明白。

    叶轻压下自己的惊讶,把照片推还回去,谨慎的看著Gary,问道:「你还没说,大费周章和我见面,为什麽?」

    「很简单,想你罗!」

    叶轻蹙紧眉头,相当不喜对方这种毫不尊重、迂回不清的说话方式和态度,鲜少动怒的他,竟然因此感到有些怒意。

    「既然如此,那我走了。」

    「别轻举妄动,别忘了我能找到那个小朋友,所以你必须乖乖留下……懂吗?」Gary起身,移动一个位置,坐在叶轻的右侧,抓过他搁在腿上的手,抵在嘴唇上,轻轻一吻,放手之前,还伸舌舔了一下。

    被人如此不礼貌的戏弄,叶轻大力挣扎,用力甩开Gary的手,立即往反方向後退好几步,脸上满是嫌恶之色,脸涨得通红,不晓得是因为怒气还是害臊。

    Gary哼笑几声,道:「你这种态度真伤人耶,有这麽恶心吗?」

    「我不喜欢,别靠近我。」叶轻一脸戒备,很直接的说。

    他在心中悄悄计算,不知道能不能即时拿出防身武器对付这个男子,毕竟对方看起来也很厉害,本不清这人在想些什麽。

    「好吧!」Gary双手举高,表示自己不会再动手动脚,「对了,我有去看你在M国的画展唷,真是厉害啊!」

    又是令叶轻意外的事情,但他始终不了解为何Gary总表现出对自己很有兴趣的模样,明明看起来就是个放荡不羁、对事情毫不留恋、也不执著的人。

    「……谢谢。」

    「还有,我把你的画全买下来了,有没有很感动?」Gary朝叶轻眨眨眼,用著兴奋的眼神望著他,似乎在期待叶轻会有什麽反应。

    「……我没有卖画的打算,既然你买到了,我也无话可说。」

    Gary露出失望的神情,对叶轻毫不在乎的态度相当不满意,在他的想像中,应该是很震惊、很难过,还要质问他为何可以买到,要求他退还才对。过於平淡的反应,一点乐趣也没有。

    「你不在意那张画吗?」Gary不死心的追问,看见叶轻一脸疑惑,道:「那个为你而死的女人啊,那不是你费尽心力画的作品吗?一点也不担心?」

    叶轻恍然大悟,终於明白他在指什麽,「既然你买了,那就是你的画,不是我的。就算你毁了那些画,我也无所谓。」

    「因为可以再画吗?」Gary用讥讽的语气接著说,「哼,原来那个女人可以一再复制,看来也没什麽特别的嘛!」

    「你误会了。」叶轻不疾不徐的解释,「我打算只为黎晴完成一张画,就是那一张,不会有其他的。」

    叶轻垂下目光,表情瞬间变得柔和,「因为她始终在我心里。」

    这样的表情和话语对Gary而言实在太扎眼、太刺耳,脸色完全沉下,原本还不算紧张的气氛,一时之间绷到极点。只是在Gary欲要发作之时,口袋的铃声忽然大响,他抽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不悦的接起。

    「不是说别打扰我吗?」Gary语气不佳的朝电话吼道,但在听完对方的话後,原本不善的目光缓缓转移到叶轻身上,流露出探究的意味,渐渐地转变成浓厚的兴味,「别烦了,我会自己看著办。」打发对方後,Gary很快就切断电话。

    「小家伙,这四年来,你变不少嘛……」Gary用一种介於赞赏和讽刺的口吻说,「毕竟是叶家的种,还是会算计人啊!」

    叶轻一听,便知道自己原本不抱持希望的小计画竟然成功了。他在塞糖果给小杰时,对他说「给你吃」,而後又拿出混在糖果里的纸条,对他说「给爹地和爸爸」,但那指的并不是糖果。叶轻运用桌子的角度巧妙地遮掩这些动作,而Gary明显对小孩有所松懈,因此没有多加留意。

    纸条上写的正是叶轻的所在位置和处境,他不知道叶牙是否在艾亚温那里,但给艾亚温肯定能传达给叶牙,甚至让叶檀云知晓。

    叶轻自从得知自己有安全上的忧虑後,思考了很多,知道叶檀云有意保护,那就是不允许他随意的冒险。只是这次牵涉到了艾允杰,他没有其他的办法,或许可以找叶檀云或叶牙求救,但谁知道Gary会不会对小孩下手?

    叶轻不希望又有人因为他的关系失去了命,他已经是背负著黎晴的命在活著,若小杰受到了伤害,他要如何面对艾亚温、叶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