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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0(2/2)

秦深也早就看到那两人了,高高大大一身妖孽气息扑面而来的沈慕情,和娇娇小小羊宝宝属满点爆棚的薛霏霏。

    老实说远远看去这一男一女的身高差距还真是挺可怕的,哪儿像是恋人啊,压儿就是恋童吧→_→……

    不过看得久了倒也能品出另一种别样的美感来。

    沈慕情一米八八穿上鞋更是几乎达到可怕的一米九的傲人身高,那肩宽阔臂长腿直的,一伸手就能把勉强在一米六及格线上徘徊晃悠的薛霏霏给整个儿碾碎了。这种过大的身高差距对於男人来说极能满足他们大男子主义的变态征服欲,而对於女人来讲,也很能给予她们严重匮乏的安全感。

    薛霏霏老早就看到秦师兄和诺诺,高兴坏了,正要跑过去──

    呃……

    忽然感到身体一滞不受控制地往後倾倒。

    &¥#*%(*#@……囧!怎麽一激动就忘了她身後还站著某个无敌可怕的大醋坛子-_-!

    薛霏霏无语望天,认命地缩在原地不敢再乱动,只想仰天长啸一声,郁、闷、啊!从小到大她家老太太一直以自己失败的婚姻经历耳提面命地教育她做一个成功的女人最重要的不是事业!而是一定要把老公吃的死死的!但现在她分明搞反了,不知道以後要怎麽跟老太太交代啊……

    这麽担心著的薛霏霏还迟钝地没意识到,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沈慕情放在了准家人的位置,计划著有一天,她要把他带去见自己最重要的,唯一的亲人。

    沈慕情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这个“见友忘色”的不听话小女人,一脸被打扰的不爽,拎著她的衣领就跟拎著只毫无重量的小**似的轻而易举,慢吞吞走向前。

    薛霏霏敢怒不敢言,只能撅著嘴一路狂翻白眼。

    秦深转身冲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而一旁的程诺早就傻了。

    “这……这是……”他满脸迷茫,还是舍不得将视线从小萝莉脸上移开,眼睛里啪啪闪烁著“好想要好想要好想要”的渴望。

    秦深宠溺一笑:“这是我的小外甥女,我姐姐的女儿秦晴。也是我们秦家现在……”跟往常一样亲昵地凑近脸,秦深一脸享受的满足表情,大方接受了小丫头软软甜甜的香吻一记,笑眯眯地改口,“啊,口误口误,舅舅错了错了,不是现在,应该是我们秦家永远,永远的心肝宝贝儿掌上明珠~晴晴大美妞儿~”

    说著也在小丫头娇嫩白的小脸蛋儿上慷慨回赠了一枚响亮的亲吻,CHU~~~然後偏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程诺一眼,当著小孩子的面也不知道收敛,邪气地一舔唇,附在他耳边语气暧昧地调情:“别吃醋哦诺诺,如果诺诺你以後也能给我生个孩子,儿子我惯他无法无天随心所欲,想干什麽就干什麽,闺女儿我宠她要月亮不给星星,想要什麽就有什麽。”

    “你……”技术高超的挑逗挟著温热粘稠的湿气扑面而来拂过耳尖,程诺浑身一激顿时血往上涌,再顾不上脸,两手交叠迅速捂住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尼玛……这是要宠到逆天啊!突然说出这麽温情的话来……秦深你的节呢!

    太、犯、规、了!

    程诺晕晕乎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重重中了一箭似的,简直无法自拔地被秦深刚才那句话里本就是三观不正的泛滥父爱感动得一塌糊涂。

    可转念一想,又猛地意识到到自己虽然是个双人没错,然而生孩子这种事情……好吧快醒醒快醒醒!他到底在幻想什麽啊!现在的生活都已经是过去连想都不敢想象的奢侈幸福,逆天到近乎做梦了!而他竟然还贪心不足……得陇望蜀真是人的天!该死!

    便难免黯然失色,觉得有点儿难过又有点儿愧疚,垂头丧气蔫儿了下去,一张口就被哽住,什麽都说不出来,心情复杂,半晌无言。

    那边的秦晴眼珠子一转扒著秦深的口用力扯扯衣领,我扭,我扭,我扭扭扭,仰起脸话都囵不清楚,一双秋水剪瞳的大杏眼儿啪啪啪闪烁著兴奋激动的光彩,可爱地问:“咦?舅舅,你刚刚是说,你要跟这个小哥哥生宝宝吗?”

    被单纯稚嫩的童音问出这种少儿不宜的问题,毕竟皮薄的程诺慌张地摇头摆手正想解释,秦深却一点也不理会他不断使过来的著急眼色,居然大言不惭地点头,完全无视教育要从娃娃抓起的严肃,不遗余力地摧毁著小姑娘还未成形的三观,邪恶地谆谆善诱:“是啊,生个弟弟或者妹妹来跟晴晴玩,好不好?”

    说完还坏心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娃娃所独有的软绵绵胖嘟嘟手感极好的小肚子。

    没办法程诺实在是太瘦了,那肚子平得跟面镜子似的压儿就没一丝……虽说看起来很美像极了艺术品,起来也是别有一番风情,可时间长了会腻,秦深偶尔也想换换口味。嗯,剩下时日无多了,他得再加把劲儿把那家夥喂胖点儿才行。

    他没想过他这其实是心疼。

    小晴晴毕竟是小孩子,想长大和当姐姐的心情乃孩童天高於一切,立即笑弯了眼用力拍起小手,兴奋得脸都涨红了,咯咯笑著发出银铃般清脆动听的气童声:“好呀好呀!嗯……嗯……刚刚慕慕也说,以後霏霏姐姐也要生小宝宝给晴晴玩!生好多好多!要凑成一个……一个……唔……足球队什麽的……嘿嘿,那以後晴晴就是姐姐啦!就是是好多好多弟弟妹妹的姐姐!”

    “……”足、足球队……秦深和程诺同时黑线。

    沈慕情你个禽兽……

    沈慕情和霏霏正在这时走过来。某只禽兽对於自己的禽兽言行毫无自觉,反而对著秦深露出一副“你丫的演戏演过头了吧,要他给你生孩子?你脑子没问题吧”,像看智障一样的鄙视表情。

    秦深耸耸肩懒得解释。

    薛霏霏立即趁势挣脱魔爪一个箭步蹿到了程诺身边,身手矫健得跟只兔子似的。

    ……,沈慕情见状瞬间在心里飙了句国骂,***有必要躲我跟躲豺狼虎豹似的吗!

    恶狠狠吐了口气,但这时候小孩儿和外人都在他也不便发泄,只好讪讪地撇撇嘴将注意力转移到秦深怀中的小公主身上,张开双臂,挑著那双风华绝代简直让天下女人都可以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的桃花眼睛,从鼻腔里轻轻发出来一个含糊不满的单音节,沈慕情张张嘴,懒洋洋地命令:“过来。”

    这要放以前,秦晴早就兴高采烈依依呀呀地扑腾著小手一头扑过去了。

    老实说,在这麽多疼她宠她的长辈里边儿,除了最爱的妈咪和最温柔的阮以外,她最喜欢的就是被慕慕抱了。

    倒不是说沈慕情对她最好,大家都对她可好可好~~而是因为沈慕情身上的香水味儿深得她心。嗯,不愧是最爱美的慕慕舅舅,够时尚,有品位,她喜欢~~

    然而破天荒地,秦晴这次竟没依他,反而一反常态,头一撇嘴一撅,一脸傲娇,不理不理我就是不理!

    然後转身就向一旁的程诺伸手索抱,鼓起腮帮气呼呼地嘟囔:“哼,居然不准我和姐姐亲亲!慕慕坏!慕慕是大坏蛋!我才不要慕慕抱,我、我要哥哥~~”

    “……”沈慕情的脸刷一下就黑了个底朝天跟用了二十年的平底锅有得一拼,大喇喇张在半空的双臂,顿时就显出了几分悻悻的尴尬来。

    尤其还是在一个外人面前被自家人搞到如此丢人,这个惨绝人寰的打击更是让沈慕情气不打一处来,心中异常的不爽。他心底那个气啊,咬牙切齿把某个不知好歹不懂感恩的小王八蛋在心里边儿从出生到现在狠狠数落了个遍。

    个小混账!忘了当年是谁从天而降像天神一样把你从坏人手里完好无损地救出来的!

    是谁天天瞒著表姐带你满世界去吃炸**薯条甜甜圈这种垃圾食品的!

    你知道这要冒多大的风险担多大的责任啊,你表舅舅我因此在表姐那儿受了多少教训挨了多少鞭子,心理压力有多大,差点儿没因公殉职死於心脏病爆发!我他妈容易麽我!

    是谁领著一大群黑西装黑墨镜的猛男保镖去幼儿园给你壮胆造势让你在一干小朋友面前出尽风头赚足眼光,从此在幼儿园耀武扬威横行霸道好几年的!

    还有啊还有啊……还有什麽多得简直数都数不清啊!个小王八蛋……现在居然恩将仇报跟我使子闹别扭!

    废话!再宠你疼你,但老子的女人是能叫人随便亲亲的吗!就是以後老子的亲生孩子都不行更何况是你这个跟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妮子!谁知道那傻妞儿会不会因此变成恋童癖或者蕾丝边呀!

    ……妈的她现在身边的朋友怎麽不是搅基就是百合……!搞得他这个无比正常的异恋男人真是相当的紧张!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这个立场不坚定又老是犯迷糊的白痴小女人就被哪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爷T给勾引走了!那他可真是哑巴吃黄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他记得他年少那会儿,男人都是爱波霸,女人都是好猛男的。啊,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个多麽正常,多麽美好的时代啊,每个人该干啥干啥。

    结果……***不过短短几年时间这世界到底发生了什麽!神经病啊!女人明明没那东西但还非要去捅别人,而男人明明有那东西却还自愿撅起屁股让人来戳……不仅男人跟女人抢男人,女人竟也要跟男人抢女人……这***到底叫个什麽事儿!

    沈慕情气呼呼地脑补著一些如果被薛霏霏知道了一定会忍不住破口大骂他你丫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的不可能之事,超乎常人的霸道占有欲真是令人发指。

    本来嘛,为了跟霏霏促进感情而带出来的小丫头今天却完全被霏霏的个人魅力所俘虏,抛弃了沈慕情这个正牌亲人,尽缠著她刚认识的小姐姐百般撒娇千般讨好,弄巧成拙反当了一个瓦数上万的大电灯泡,沈慕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火烧火燎的不爽,想吃吃不到的痛苦真是太他妈磨人了。可是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心肝宝贝儿一个是他的掌上明珠,谁都骂不得也谁都惹不起。

    现在又碰到另一对足以刺瞎狗眼的大电灯泡,家人至上的沈慕情理所当然地选择迁怒到某个外人身上。

    他转头恨恨瞪了程诺一眼。不是普通的瞪,而挟著沈家男人所独有的森冷与锐利,狠戾与危险,沈至极,毕露杀机。

    秦深将其看在眼里,心脏没来由地沈了沈,不著痕迹皱起眉头。

    这边 电光交错劈里啪啦,反倒程诺这个当事人没怎麽在意。他此刻的注意力完全被小萝莉吸引,受宠若惊地伸出手,颤巍巍从秦深臂中接过,小心翼翼抱进自己怀里。

    好、好软……

    一瞬间背景画面好像飘起了无数的粉红泡泡,连他的眼睛都变成桃心形了。仍然只有那三个字能够完美概括他此时此刻的心情状态──被、萌、到!

    ……萌死了萌死了萌死了!!!

    程诺是很喜欢小孩子的。他自己缺少父爱母爱和家庭温暖,所以看到小孩他总是忍不住地想去亲近,给予关爱。

    他想不通为什麽某些跟他遭遇相同的人长大後会反而讨厌小孩,甚至去加害他们,把他们弄得和自己一样悲惨。他不会。他的遭遇比普通孤儿更加可怜,但他始终没有产生这种扭曲的情感。

    他是相反的,因为他真的本良善。

    小萝莉在程诺怀里扭动几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定,埋在口左右蹭蹭又深深嗅了一口,眼巴巴仰脸望他,稚声稚气地说:“哥哥长得好看!嗯……嗯……身上也香香!晴晴喜欢哥哥~哥哥以後一定要给舅舅生小宝宝来陪晴晴玩哦~”

    “……”程诺羞得只想一头钻进地缝里。

    霏霏哈哈大笑,歪头打趣地瞟了眼程诺的肚子,拿肩膀轻轻撞他,调皮地眨眼睛:“听到没诺诺,你要加油哦。”

    殊不料小美女又立刻把球抛到了她的身上,理直气壮地打气:“姐姐也是!姐姐还要给慕慕生足球队呢!更辛苦,更要加油!”

    “……”薛霏霏石化了,一脸被雷劈到的僵硬表情。

    秦深逮到机会报复,叫你调侃我老婆叫你开我老婆玩笑!有仇必报地拍了拍霏霏的肩膀权当鼓励,故意施压道:“嫂子,看来你的任务相当艰巨呢,任重而道远啊,沈家传宗接代开枝散叶的任务就全靠你了哦。”

    “……”薛霏霏听得眼皮大跳嘴角直抽,又羞又气简直快崩溃了。

    好死不死这时候沈慕情竟然凑过来跟她咬耳朵,说的话更是让人想一巴掌抽死他:“就是啊霏霏,这个任务可很艰巨呢,你想想足球队十一人你今年二十一,就算一年生一个也要生到三十三岁去了,你是专业人士知道高龄产妇什麽的可不妙,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努力干脆今晚别戴套了,Och……!”

    沈慕情忽然发出一声夸张至极的痛呼,弯腰捂腹表情狰狞,眉头皱得好像断了骨头。

    薛霏霏收回手肘吃痛地甩了甩,恨恨低头盯著他的肚子,一翻白眼毫不留情地揭穿:“别装了你!就那麽点儿力气……真是!你的腹肌怎麽会那麽硬!我的胳膊都被你磕疼了!”不甘心地咬住下唇,娇嫩的粉唇上方浅浅露出来一排白皙齐整的细密贝齿,再配著此刻柳眉倒竖杏目微睁的佯怒模样,似嗔非嗔似怪非怪,陷入恋爱的小女生对著恋人所独有的撒娇任放肆刁蛮一展无余,著实可爱而并不惹人反感。

    她自己未曾发觉,但旁人都看出来,她对沈慕情态度的变化。从排斥到接受,从厌恶到喜欢,从拒绝到依赖……

    人人都道烈女怕缠郎,其实男人不懂,女人怕的,只是那份被真心相待的温柔。更何况沈慕情还是一个那麽优质的缠郎,而薛霏霏又从来不是一个封建的烈女──她只是一个年轻,简单,纯粹,对爱情仍怀有天真幻想,并热切地渴望著被爱的小女人而已。

    “……啊!?”沈慕情难得傻气地愣了愣,反应过来立刻冲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拾起那截有如莲藕般柔软细嫩的雪白胳膊,像紧张绝世珍宝一样手忙脚乱语无伦次:“什麽什麽!哪儿磕疼了哪儿磕疼了!快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要不要紧要不要紧!?”

    说著还傻乎乎地对著手肘处那点几乎看不见的青紫痕迹轻轻吹气,自毁形象,别提有多幼稚。

    “呃……也、也没怎麽……”霏霏也没想到自己不过随口一句的抱怨,沈慕情的反应竟会如此之大。在被吓了一大跳的同时有点不好意思当然也有点小鹿乱撞的小开心,害羞地收回胳膊,语气弱弱地警告:“不要乱说话教坏小孩子!”

    沈慕情笑眯眯:“我说实话嘛。顺便以身作则教育晴晴,以後找老公啊一定要睁大眼睛,至少要找个像表舅舅我这麽专情的才可以。”

    “……”霏霏嘴一抽,“不要脸,秦师兄还在这儿呢。”

    沈慕情抖了一下:“什、什麽……”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立刻撑不住了,破口大笑:“噗哈哈哈!你说他比我专情?他比我专情?哈哈哈!天哪!天哪!喂秦深,你听到没有?这傻妞儿居然说你比我专情!哎呀不行了我快笑死了!”

    怎、怎麽了这是……

    薛霏霏一脸茫然不明白自己这句话到底哪里好笑了怎麽就戳中了沈慕情的笑点,要知道以前都是他鄙视自己笑点低的……程诺也是一脸疑惑不知所措。而程诺怀中的小晴晴则是一脸嫌弃:咦,慕慕好傻哦,晴晴不要说自己认识他……

    唯有秦深淡淡一眼朝几乎快要笑抽过去的沈慕情瞥去,眼眸乌黑深沈,其中暗含的情绪复杂难懂。忽然他伸手将晴晴从程诺怀中抱出来一把递给沈慕情,转身搂住程诺的肩膀半强迫地往前:

    “诺诺,我们走。”

    “啊!?呃可是……”

    “我饿了。”

    “啊?可是不才刚完晚饭……”

    “我是说下面饿了。”

    “……你!!!”

    两个人紧紧相靠渐行渐远,两边橙黄明亮的灯光将他们互相依偎的背影在宽阔的路面拖得很长,很美。

    一个修长挺拔,一个纤细小巧,远远望去,好一副情深似海,令人窒息的唯美画面。真希望这条路能这麽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直到永远。

    薛霏霏转过头不解地问:“刚刚……秦师兄怎麽了?”

    沈慕情换个姿势稳稳抱住怀里不断扑腾叫著舅舅的小晴晴,一双多情豔眸此时此刻却犹如鹰隼般死死盯著前方那两人渐行渐远的依偎身影,锐利的锋芒简直要把他们的背部戳出个窟窿似的。

    直到他们终於彻底消失再也看不见,沈慕情这才低下头去微微一笑,上弯的唇角划出一抹洞察於心的了然:“没什麽,心乱了而已。”

    “啊?”霏霏不懂。

    沈慕情却没解释,而是曲著食指轻轻点了下晴晴白白嫩嫩圆润挺立的可爱鼻尖,一向轻佻的眉眼这一刻却透露出前所未有的认真,一字一句,沈声道:“晴晴,记住刚刚表舅舅告诉你的话,以後选老公,一定要选跟表舅舅一样专情的。你秦深舅舅虽然疼你,可是绝对,绝对,不能找他那样的,听到没有?”

    “……”晴晴年纪尚小,且在家里见惯了不正经的慕慕,这麽正经的,严肃的,认真的慕慕,她没见过。现在微张著嘴巴一直合不拢,明显是被狠狠震慑住了,呆愣著小脸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薛霏霏看不过去,抡拳锤他一下,气鼓鼓地:“喂,有你这麽在背後拆人台的吗!秦师兄可是你的亲表弟,他要是不能选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沈慕情身子一僵,沈默不过几秒,忽然一把扛起仍未回过神来表情痴痴傻傻的发呆小晴晴,一个腾空翻转将人架上自己的脖子分腿岔开一坐,两手用力但温柔地小心抓牢了她那正两只正企图不安晃动的细小脚踝,将人稳稳当当地架好,呵护备至如待珍宝,俨然一副绝世好爸爸形象。

    正好周围有几个行人路过,无一例外,全部都用无比豔羡的目光瞧著这男帅女靓女儿乖的幸福一家子。

    “我承认我沈慕情也的确没好到哪儿去。我从来不是一个好人──”他云淡风轻地开口,却又掷地有声地一转,“但那是对别人。”

    他嗤之以鼻地笑:“你薛霏霏是别人吗?”又故意测测地板起脸:“你要是敢说是,我可是会生气的。待会儿回去就用你最喜欢的方式惩罚你哦。”

    “让你哭著求饶,说清楚你到底是谁的人。”

    他勾起唇梢,眼眸一沈。

    “你是我沈慕情的女人。”

    “……”即便这样的情况已经有过无数次,但薛霏霏仍然无法习惯自己恋人这不打草稿信手拈来的绵绵情话,甜言蜜语。她口一涨又羞又恼,绯云爬上耳口舌囫囵打结,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纤长浓密的睫毛上浅浅地浮动著一层细碎婉转的流光,并且微微地上翘弯出来两扇致饱满的圆弧,形状可爱弧线迷人,再加上眼睑轻颤,就显得扑闪扑闪。

    她不知道沈慕情最受不了的,就是她这一副羞涩腼腆,自然而然的乖巧。於是跟秦深一样,沈慕情喉结一滚下腹一热,忽然也觉得自己饥肠辘辘,饿到发慌了。

    “不过你说的对,秦深和程诺怎麽样,关我什麽事。”

    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时间宝贵,我管别人的破事做什麽,我管你还来不及呢。”

    “我也只想管你这小女人,这一辈子。”

    只见他扬眉展目,潇洒一笑,容颜光华夺目,豔丽逼人,何止风华绝代,倾国倾城。腾出右手只用左手固定住从脖子上垂下来的,那两只仍在不断乱晃不肯听话的小脚丫子,右手则温存而缓慢地一点点挨过去,那将近未近不断靠近的过程,简直拥有一种静止时光凝滞空气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生怕稍一用力,就会破坏掉这份来之不易,空前绝後的美好。

    然後沈慕情五指一张,便轻轻握住了身旁这一只,他此生唯一认定的手掌。

    那麽小,那麽软,那麽暖,他五指头不过浅浅地一卷,就轻而易举将它完全包裹进了自己密不透风的世界。

    “来霏霏,我们回家。”

    而他却觉得自己握住的,是一整个浩瀚广阔的宇宙。

    第二十九章

    程诺和秦深一言不发往回走,一路上气氛安静得有些可怕。游乐园离A大不远,两人默契地打算步行回家。

    隐约看见家的一角,程诺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才伸出小指勾住秦深的小指,亲昵地晃著,仰头问他:“气消了没?”清亮的目光溢满浑然天成的爱意,光影涌动,连天上的星辰都黯然失色。

    秦深一顿,一个反掌将程诺的小手整个儿包裹在自己宽大温厚的掌心里,低头看他一会儿,漆黑的眼底也不自觉浮出淡淡的柔软,好笑地勾起唇角,一点他的鼻尖,宠溺地问:“哪儿看出我生气了?”

    程诺白他一眼没好气地:“二话不说就走,还说没生气,你当我白痴呀。”

    小狗般扑过去蹭蹭秦深,抵在口深深地嗅,顺毛:“好啦,我知道你很好就够啦,而且──”飞快地踮起脚尖一口啄在秦深下颌,一只手抱住他的背在他耳边小声说,“也只有我,知道你有多好。”

    程诺的亲吻是电光石火而若有若无的,但那一刻的秦深却感到雷霆万钧,如遭重创。因为有一颗无价之宝的真心,所以那轻若羽毛的一吻便被赋予了足以崩山裂地毁灭世界的力量。

    秦深沈默了一会儿,大手揉上程诺的脑袋。低沈轻柔的话语在午夜的街道摇曳轻荡,悠远的静谧里氤氲出一丝恍恍惚惚的苍凉。

    “你真的,觉得我很好麽?”

    他这麽问,像一个孩子气的情人任执拗的撒娇,又或许,只不过是一个骗子无可奈何的自欺欺人。

    程诺却不假思索:“你最好。”

    “……”

    秦深剧烈地震动。

    他觉得他被某种情绪狠狠,狠狠地击中,伤筋动骨,全身都疼。

    那疼痛化成尖锐坚硬的钢丝密密麻麻缠住了他的心脏,紧紧地收缩,血管突出筋脉爆裂,箍得他几欲作呕,直击他灵魂的最深。

    他缺氧到不能呼吸,百爪剜心,歇斯底里,一呼一吸,都是见血的利器。

    他的诺诺让他长出一颗血之心,又让他知道心酸,心痛,和心碎的滋味。

    那滋味不好受,很不好受,却比过去二十六年的时光加起来的总和更让秦深意识到,自己的的确确,是一个活生生的,活著的人。

    他用力──天知道他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勉强压抑出喉间那几乎忍耐不住的恶心,艰难地一咽,一种凄凉的痛苦在他的肺间绝望地弥散,上涌的血腥肆虐地染遍他再不伶俐的齿间,双唇一颤,嘶哑地说:

    “诺诺,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伤害了你……”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伤害了你。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伤害他太懂,但永远是什麽?

    秦深是狡猾的,没有人比他更擅长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无拘无束是最理想的状态,自由自在是一生中唯一的追求,发誓是蠢货才干的事情,被束缚是最让他难受的事情,况且还是“永远”这样谁都没有见过的东西!

    可是……可是。

    他那麽滴水不漏的一个人,刚才怎会任由自己,给出这样冲动的承诺。

    从记事起他就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他听话,懂事,聪明,机敏,大人面前总是扬著一张天使般乖巧伶俐的可爱笑脸,还天生有一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蜜糖甜嘴儿,灿若莲花巧舌如簧,不仅把大家萌得心肝儿乱颤合不拢嘴,还能把大家哄得晕头转向找不著北。

    在学校他是典型的模范生老师的心头宝,成绩永远稳居第一并且遥遥领先。因为比普通学生超出太多所以同学们本没法儿嫉妒他,再加上他模样俊美气质横绝,最重要的是明明那麽厉害却没有任何架子,大家最反感的优等生的种种言行特质在他身上都看不见,他低调,谦虚,和煦,温柔,像一个高贵的王子优雅从容,又像一个真正的君子风度翩翩。

    於是在那个黑帮电影和少年漫画大肆风靡的**血年代,深受影响的少年们便在背地里自作主张地封他为老大,把他当神一样地崇拜和围绕,无论他走到哪里,背後总跟著一群谄媚狗腿儿的小跟班,和一大帮被他迷得晕乎乎的花痴女生。

    前呼後拥,风光无限。

    可他其实什麽也没有做,就这麽简单地得到了令人眼红的一切。

    他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吸引力和领导力,还有一种致人痴迷的荣耀贵气。他是光芒万丈的,只是那光芒并不将人灼伤,而是让人俯首称臣,拥他为王。像中了罂粟的毒,欲罢不能愈陷愈深,却还偏浑然不觉,甘之如饴。

    人群被他的完美震慑迷惑,没有人能看见,在他完美无缺的光环之下,那份冷眼旁观的傲气。

    他不是优等生。

    优等生算什麽。

    只有最亲的家人了解他,真正的他。

    弟弟秦真从小到大都是家里翻天覆地呼风唤雨的小恶魔,他心高气傲一身狂骨,家里强人辈出可他从没服过,却始终如一近乎狂热地崇拜和喜欢著他的双胞胎哥哥──

    魔鬼是不会臣服天使的,除非天使比魔鬼更邪恶。

    表哥沈慕情一直说他是一只披著狐狸皮的恶狼,披著皮天花乱坠地骗人,扒了皮连带骨地吃人;舅舅沈如风则曾对他感慨,我这个名字应该让给你,你比我更像是一阵虚无缥缈的长风。

    长辈到底是长辈,见多识广,洞若观火,那些多出来的岁月让他比年轻人看得更加犀利,也透彻得多。

    其实秦深并不是罪大恶极天生邪,他只是一个,像风一样的男人。

    他冷眼尘世,游戏人间,玩世不恭,逢场作戏,没有什麽留得住他,也没有什麽值得他留下。完美并不是他的面具,那种东西他不用有也不屑有,他浑身上下,都是用不完的潇洒。

    他从不勉强他自己,是因为他想,他才造就了一个瞒天过海的自己。

    他绝不为了别人为难,亏待,和委屈他自己,更没有人能逼他做他不愿做的事情。任何人,哪怕是他最重要最维护的家人,也都不行,也不可以。

    所以他不管【RAINBOW】,不顾家业,放任自我,随心所欲。

    他不喜欢杀人,不是因为他心软,而是因为那种一击毙命的直接实在太不符合他的美学。於是他选择法医,选择细细欣赏和慢慢享受,尖锐的刀锋划开人体,切割皮肤的快感。

    对他而言,极致的欢愉,风卷残云的纵横捭阖,比不过打细磨的水滴石穿。最好的折磨,一刀一刀的骨凌迟,胜过血腥暴的手起头落。

    得知秦深居然要用这麽老土狗血的方法去回敬程诺之後,沈慕情嘴角一抽,翻著白眼儿送还给秦深四个字:

    “你、个、变、态。”

    咳咳,虽然一个为了看尽天下女人下半身而选择妇产科医生作为毕生职业的男人究竟有没有资格说别人变态还有待讨论,但秦深的确变态,变态的矛盾。

    老实说秦深虽然挺佩服沈慕情为了薛霏霏的改变,但内心里他对这种本质上属於自虐行为的深情仍有某种程度的反感排斥,甚至是嗤之以鼻。

    他很感动是真的,可他自己却对此敬谢不敏绝对不会这麽做──

    珍爱生命,远离深情。

    他自诩如风,逍遥快活,无法想象了为了另一个人而变得左右为难,患得患失。

    对方开心他更开心,对方难过他更难过,对方的一点点示好就让他变得欣喜若狂,同样的对方的一点点冷漠就让他无比恐慌惊惶──那太可怕,太可爱,被一个人如此控制,牵著鼻子走,他不能忍受,他觉得他会发疯。

    只是,当他一次又一次,分明什麽都没有做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一切时,人生无聊至斯,他也难免生出几分活著为何的感叹。

    所以这次主动要求用这样“狗血”的法子来惩罚程诺,除了因为真真的缘故,更多的,还是因为秦深真的,真的,太无聊了。

    多麽讽刺,风一辈子都在追求自由拒绝羁绊,而自由却还他一路寂寞,永世孤单。

    羁绊使人坠落,可它也给予人高空没有的温暖。

    ──事实上,它卑微仰望的样子,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不顾一切的执著。

    秦深确乎是洒脱太久,有些飘飘然了。

    他以为他是风,然而他毕竟还是一个人。

    风无情人有心,他为什麽会脱口而出那一句话?心若一动,情不自禁,言之由衷。

    他动了感情,终於从不可一世的高空狼狈坠落,跌入红尘中。

    曾经不屑一顾避之不及的人间种种──心动,暧昧,喜欢,爱,和被爱,以及那最销魂蚀骨难以抗拒的缠绵温暖,他一一经历,全都尝遍。

    他从!翔九天凌驾云端的天神,沦为会痛会伤,也身不由己的凡人。

    秦深,收起你那不可一世的骄傲,你已经,只是一介众生平等的凡人。

    “怎麽可能。”

    一向温顺的程诺竟然破天荒地出声截断了秦深的话。他高高地仰起头,以一种混合爱和信仰的唯美的角度,一夜的星光落满他疏淡清秀的眉目,朦朦幽影之下,秦深只看见他柔软明亮的双眸深处,缓缓浮涌出一层铁骨铮铮的虔诚。

    “不会再有人比你更好。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伤害了我,那一定是我,先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他声音里的笃定几乎触手可及,像一场冰冷瓢泼的大雨,又像一阵飞沙走石的狂风,秦深喉中一涩鼻腔猛酸,风吹雨打,再也说不出话,瞬间心痛如绞几乎窒息。

    一个从来不会勉强自己的男人,此时此刻,却勉强地挤出来一个似哭非哭的难看笑容。

    他多想告诉他这是真的。

    他不能告诉他,这是真的。

    程诺後来才知道,这并非一句先知的预言,而是一纸应得的罪书。

    但这时他已爱得盲目,忘记自我。

    “你都说是如果了。我不相信假设,我相信你。”

    他这麽轻,但却无比坚定地说著。他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而去相信一个本不值得相信的别人。

    如果说爱是一种宗教,那麽程诺一定是它最迷信的教徒。

    傻吗?当然傻,傻到家了。但如果有人曾像他那样卑微地活过,日日夜夜煎熬折磨,分分秒秒胆战心惊,不敢见人,不能见人,羞耻自己的身体,自卑自己的出身,以及愧疚自己的罪孽,卑贱有如蝼蚁,双手沾满血腥──

    他们就会明白,秦深之於程诺不止爱人,远不止简单而肤浅的爱人,还是长久被黑暗充斥的凄冷生命里,唯一给了他光和温暖的,救赎的天神。

    当爱和信仰结合,他把他的一切献出去,毫无保留毫不犹豫,整个人,都不再是他自己。

    爱让人脱胎换骨,遇见另一个前所未有的自己。

    聪明的变笨了,愚蠢的聪明了,冷淡的热情了,热情的退缩了,勇敢的害怕了,怯懦的勇敢了,坚强的变弱了,而软弱的,却逼迫自己,坚强地坚持著。

    爱比所有诱惑都引人堕落,爱也比一切荣耀更催人上进。

    至少,在此以前的程诺从不知道,他这麽胆小怕事消极悲观的一个人,本已对生活心灰意冷失去信念,以为这一辈子就会这麽见不得光痛苦纠结地过下去一成不变,竟也会有如此疯狂狂热的一天。

    剧变突如其来,打得他措手不及。

    他爱了一个人,他程诺这辈子,就只爱这一人,他爱了这一次,他程诺这辈子,也就只爱这一次!虽然表面看起来温馨平淡细水长流,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已经给出了他这一生所有的激情和全部的勇气。

    他爱秦深,爱得坦坦荡荡,轰轰烈烈,彻彻底底,不顾一切!

    说到底程诺毕竟是自卑的。他这麽坏,这麽坏。可他爱的人却这麽好,爱他的人却这麽好。他想自己何其幸运,何德何能!他感谢上天,感谢命运,感谢上帝,感谢人类有史以来所有出现的神明,感谢天地万物里所有可以感谢的一切!感谢它们让他遇到了一个这麽好的人,又让一个这麽好的人真心爱上了他。

    他想不出自己曾经做过什麽好事──老天啊他到底做了什麽可以如此幸运!?

    他欣喜若狂,他无以回报,只能用尽全力,百倍,千倍,万倍地爱回去。

    不是因为感激,亦不是为了偿还,秦深给他的东西,他永远不会再还。

    而是因为他想──

    他想,让秦深拥有一个,最好,最完美的自己。

    爱他,就给他最好的,或许这句话,也包括情人本身。好像只要这麽做就可以弥补他们之间天堑鸿沟般的巨大差距,每天缩短一点点,再一点点。

    可笑天道酬勤的道理明明不适用於感情,但他却傻得什麽都试,全都当真。

    这是一个从来吊车尾的差等生突然幡然醒悟痛改前非,在一门名为爱的科目里拼命学习追上对手的奋斗过程。他真的做了他能做的一切,去祈求这段感情的满分。

    多麽励志的热血故事。然而他不知道,这张考卷从他落下名字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零分。

    其实他做的很好,真的很好。只可惜,他是程诺。他错在这个名字,错在这个身份。英雄或许可以不问出处,但感情,永远要问。

    两个人的事,一个人再努力,也禁不住另一个人的百般摧毁。

    程诺迟早要跟著他这一场辉煌的大梦一起,坠入毁灭的地狱,受尽煎熬。

    不过此刻他毕竟还在梦中,仍在做梦。所以他像个什麽都不懂也什麽都不用去想,天真地以为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开心最快乐,幸福得就快要死掉了的孩子一样,主动迎上身体,伸手轻轻环住了男人的腰──

    这个总有一天,注定要让他泪流成海伤心欲绝,但这一秒他依然爱得死去活来非他不要,并傻气地相信对方也同样深深爱著自己的男人。

    然偶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埋低的脑袋迅速掩去他脸上水墨般晕染开来的羞涩。

    细若蚊蝇的语句从秦深铿锵有力的膛闷闷传出,厚重的隔绝让那听起来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我相信你。这个世界上,最……只相信你。”

    他一生中做过的最疯狂的事情,就是相信,此刻在他身旁的这一个人。

    相信秦深。相信,他所有的谎。

    皮囊下的心跳骤然一紧,如同电流窜过,激得全身颤栗。

    这句话像极了一弯淬了剧毒的刀刃,冷冰冰的血光在锋利的刀尖上闪耀出丝丝尖锐的寒芒,狠狠穿透秦深那一刻轰然作响又无声无息的心脏。

    被一个人这样相信,连秦深自己都快恍惚,他是真的。

    他是真的……骗他的。

    ──他信他一场地老天荒海枯石烂,而他却还他一次刻骨铭心人仰马翻。

    就目的而言他成功了,意料之中情理之内的成功;但某种程度上他又失败得厉害,否则怎麽他一个骗人的骗子,竟会比被骗的傻瓜,还要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当他眼睁睁看见自己的双手一次次,一次又一次,将那些尖锐细小的毒刺一缓慢无情地扎入对方因自己而淌著无限爱意的温软心窝时──

    他才猛然间後知後觉地发现,原来自己竟也被伤得体无完肤,千疮百孔。

    难怪有人讲,人类最大的才华是说谎。

    当你欺骗一个人,你要让他相信你,就要先让你自己相信你自己;而当对方终於卸下防备相信你的时候,你却要比谁都明白,你说的全是谎话,都是虚假。

    迅速的转换,清醒的抽离,这一切,都需要极高的天分。

    秦深没有做到,他失败了。曾经从来都是不劳而获,如今这世上终於有一件事,能让秦深劳而不得。

    他再也不无聊了。

    生命像绵延不绝的河流淌出波澜壮阔的曲折──他期待已久的惊心动魄──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让他感到痛苦难过。

    他痛苦他对他的欺骗,他难过他对他的信任。

    如果一个人的生命因为另一个人的出现而变得五彩斑斓,也因为那一个人的未曾出现而始终苍白惨淡,那麽那一个人在他的生命里,究竟意味著什麽。

    秦深,程诺在你的生命里,究竟意味著什麽──你到底,有没有想过。

    折拢双臂紧紧地抱住怀中这一具无比瘦弱却蕴含著无穷爱意和力量的身体,温凉柔软的皮肤,形状纤细的骨骼,充盈鼻尖的清淡味道,以及彼此交融的热气和逐渐合一的心跳……

    这一切,在秦深不断用力的臂弯里一点一点流窜游走,膨胀发酵,很快就胀痛了他充血欲裂的双眸。

    一瞬间,这个风一样的男人突然模糊地感觉到,他好像终於,找到了停留的理由。

    这个人意味著,让他折断翅膀,割舍天空的理由。

    落地的刹那,铺天盖地的疲倦海啸般淹没了他。

    原来风,也是会累的。浪迹半生寻欢作乐,潇洒风流看似痛快,但事实上,逍遥何尝不是一种孤苦无依的漂泊,而羁绊,又未尝不是一份食髓知味的浪漫。

    爱一个人的感觉是怎样的?

    是自由败给温暖,无拘无束输给牵连羁绊,对大地的眷恋超过对苍穹的渴望,你心甘情愿低下头颅伸出双手,和那一个人相伴相行,一生捆绑。宁肯被束缚,也不想和他分开。

    爱情是自由的坟墓,而你义无反顾选择死亡,也好过一人在世,踽踽独活。

    ……秦深,若再杀他一次,你也必将,生不如死。

    作家的话:

    此章的宗旨就是想表明一下:秦深爱上了小诺诺……

    第三十章

    “您的香草拿铁,您的热牛,请慢用。”

    “谢谢。”

    “谢、谢谢。”

    服务员恭敬地端上饮品,脸上的笑容礼貌到无懈可击,谁也想不到此刻她的心里正腐花飞溅,基情四:艾玛呀!女的可爱男的竟然比女的还要可爱!瞧那皮肤白的,脸蛋儿小的,身子骨纤细的,大眼睛晶亮的,看得姐姐我心都要化了,连说个谢谢都要结巴,耳子还红了!尼玛这是小受呢还是小受呢还是小受呢!?

    害羞可爱小兔子属人妻小受!鉴定完毕!而且还喝热牛这麽萌的东西,嗷嗷,莫非是听从小攻“爱的旨意”?比如【宝贝儿我不准你做任何会伤害到你自己的事情,一点点都不允许】?

    啊啊啊简直不能更赞!!!快停下来不行了血槽要空了有木有!不管了待会儿就去微博发帖子,有图有真相!无图无……沟!直播贴!看这回老娘不成微博达人再加个V,老娘就平了渣浪!

    霏霏端起自己的拿铁大大喝了一口,笑眯眯看著面前抱著杯子小口小口抿,看起来真是乖巧得不像话的程诺,摇头感慨:“喝牛是秦师兄嘱咐的吧?哎哟诺诺你真是~什麽话都听秦师兄的吗?哎,如果我家老太太知道了一定会跟你唠叨三天三夜你这样是要不得的!对老公呢,永远不要给他任何凌驾於你之上的机会,而要让他乖乖听你的话才对~”

    她嘴上恨铁不成钢,但脸上的笑容泄露了她的真实内心:“啧,瞧瞧诺诺你,这听话的,秦师兄到底是攒了几辈子的福气,这辈子才能把诺诺你这麽好的人娶到手的哟。”

    程诺吓了一跳差点没呛到。他算什麽,秦深可是那麽好的人啊!

    “呃……霏霏你说反了吧。”

    霏霏眼睛一眨狡黠地笑:“哦?说反了?你是说,是你娶了秦师兄,而不是秦师兄娶了你?哎呀呀想不到诺诺你还有这种雄心壮志!果然,不想反攻的小受都不是好小受!就是嘛,大家都是男人都有那东西,凭什麽就诺诺你一个人被压呀。要是真爱,菊花算什麽,再不济,也用嘴巴让你爽一下啊。”

    “……+_+”程诺简直想昏过去。

    霏霏你……小、小点声啊囧。

    他眼光一瞟似乎都看见了刚刚那个服务员在柜台後面两眼放绿光的样子了……苍天!赶紧来一道雷劈条地道让他钻进去吧!

    “霏霏,你跟著沈慕情,都学坏了……”程诺把脸藏在杯子後小声嘀咕。

    没想到,随口而说的一句话,竟让现场气氛陡然沈下。

    薛霏霏蓦地一愣,表情变了,垂低眼睛喃喃:“学坏了……呵呵,也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况且我可能本来也不是什麽好女人。明明是被沈慕情……却还、还……我有时候自己想想都觉得自己好贱,好下贱……”

    “胡说什麽呢!”

    一声清喝猛地打断薛霏霏渐陷低迷的自言自语,自暴自弃。

    她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向眼前这个从不生气但这时却对她冷眼横眉的至交好友。

    程诺皱著眉,脸上一片不解,难以认同:“你为什麽要这麽想,为什麽觉得自己下贱,而不觉得自己幸运呢?”

    “幸、幸运……?”薛霏霏完全懵了。

    程诺很认真地点头:“对啊,你的人格好坏又不是用那种东西来衡量的,就算恨沈慕情一辈子又能怎麽样呢,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能改变,还白白自己受苦。难道你觉得被恨充斥的一生,会比现在幸福?”

    “……”最後一句话简直是秒杀。

    好久好久,霏霏才眨著眼睛回过神来,撑住额头咯咯地笑起来,渐渐地那笑声越来越大都快停不住。

    “哈哈……哈哈哈,诺诺,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还是一个这麽会开导人的哲学家呢。怎麽办,我笑得都停不下笑,果然还是那句话,秦师兄到底是攒了几辈子的福气,这辈子才能把诺诺你这麽好的人娶到手的。”

    程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伸出手握住霏霏的。两只同样温软细腻的掌心轻轻相碰,接触的瞬间两人都感觉到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心意相通。

    这就是朋友。高山流水,知己难逢。

    程诺稍一用力捏了一下,给了霏霏一个友情的鼓励:“有机会的话,这句话,我也想对沈慕情说,”顿了顿,别过脸声音小下去,“而且这种福气,其实是相互的。”

    他若难得,秦深亦然。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攒了几辈子的福气,这辈子,才能得到秦深的真心相待,另眼相看。

    薛霏霏仰天感叹:“诺诺,你真是爱秦师兄爱到骨头里去了。”

    程诺却浑然不觉,局促道:“是麽?可我怎麽觉得,还不够呢。”

    “不够?”霏霏皱眉,“诺诺,爱情可不是等价交换,不需要这种报恩的心情的。”

    “不是!”程诺飞速截断,顿了顿,“……不是报恩。”

    他喃喃否认。却又一时语塞不知该怎麽解释,思索片刻,结结巴巴地组织语言:“不、不是的,我只是……只是想,如果爱得多的那个人,注定要比爱得少的那一个更受煎熬的话,那我无论如何,都要比他爱我的程度,更多一点才行。”

    “……”薛霏霏目瞪口呆,睁大眼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程诺一会儿,最後到底在对方一片深情坚定似铁的目光里败下阵来,叹口气,挥挥手:“哎算了,虽然有时候我真的很怕诺诺你受伤,但或许爱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吧。”

    她搅了搅勺子,轻轻一笑:“也幸好你爱上的是秦师兄,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人我都要先帮你把把关,试探试探。但既然秦师兄的话,就不用啦。”

    听见好友如此夸赞自己的恋人,程诺心里跟吃了蜜那般甜,比自己受褒奖还要开心一万倍。脸上发烫赶紧掩饰地低头抿口牛,粉色的唇线顿时浮起一圈白的沫,微微一咧,便如娇美的花蕊盛放绽开。

    “嗯,我相信他。”

    他相信。相信这期待已久的一天终於到来:这个曾让他绝望到看不见任何希望的冷酷世界,终将他温柔相待。

    看著程诺发自内心的幸福笑容,眼角眉梢的喜悦真是遮都遮不住,薛霏霏忽然心中一凛,也不禁有点恍惚。爱一个人就是这样,爱一个人就是怎样?

    是在无止境地付出,却也在无底线地索求。

    不由自主便想到沈慕情,想起沈慕情对她说爱时她的震惊,她的动摇,她的歇斯底里的不信,她的不顾一切的抗拒──却一点都想不起来,她刚刚得知和遇见沈慕情时,她对沈慕情的心情。

    爱上一个人,曾经不爱他的岁月,好像从未存在。

    空白得让人心惊。

    这一刻的薛霏霏忽然感到无比恐慌,因为她努力地想,想,想,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有些模糊了,在遇见沈慕情之前,那整整二十一年的漫长时光。

    脑中铺天盖地刻骨铭心,全是有关他的记忆。

    只有他,无论疼爱,抑或伤害,并且哪一种她都照单全收,舍不得遗忘其中任何。

    暴雨和彩虹,本就不能分割。

    沈慕情是一个灼热得比火还伤人的霸道男人,骄傲狂妄,随心所欲,不分时间不顾场合对薛霏霏说过无数句足以抖落人一地**皮疙瘩的麻情话。

    诚然他全是出自真心,只是他不知道,在他说过的那麽多句情意绵绵的甜言蜜语里,他最打动霏霏的,是在她经过那件事情逃离多日以後,两人再见的那一夜,他拼命压抑控制住自己忍不住想要将这个竟敢从他世界里玩消失并且一玩就是这麽多天的不听话小女人,狠狠捏碎融化在自己怀里的恐怖力气,用上他前所未有天荒地老的柔情,轻轻抱著她,不再弄疼她,不再伤害她──

    本来强悍至极的男人,那一刻却在她耳边近乎哽咽,气若游丝的一句:

    【霏霏,我好想你】

    她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他。

    像个被噩梦吓怕的孩子。那日下午在街上同陆宝贝见到他和秦真在一起,远远地看,她只觉得沈慕情确是神色不佳,但也只是憔悴疲倦了些许,并无大碍,唯等夜里她才惊觉,他的手足无措,他的追悔莫及,他的绝望不安,他的惶然害怕。

    他是真的被她的不辞而别,和两人或许就此天涯永隔再见无期的可怕事实,给深深地吓到,和伤到了。於是两相权衡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他放下他引以为傲的一切,低声下气,去求得他爱的人,一句不知期限的原谅。

    他犯错了。这是他应得的惩罚。纵使一生一世,他也愿意等。这一世她可以不是他的女人,但也决不能是别人的。这是他沈慕情最後的底线,无法再退,也不能再让。

    他向来所向披靡宁折不弯的霸道,今生今世,只为薛霏霏一人折腰。

    薛霏霏从沈慕情久违的拥抱里读懂了他的忍让。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沈慕情那恐怖的大力,而那时他曾经轻轻松制住了她的臂膀,此时此刻,却如此虚弱地颤抖著,若即若离,恍若重伤:他不愿用力,因为他害怕再弄伤她,却也不敢松手,因为他更怕她会逃走。

    他是谁?他是沈慕情。他可是妖孽嚣张不可一世的沈慕情!──却竟然,虚弱成了这样。

    对此薛霏霏没有感到丝毫的解气或是虚荣,而只觉得满满涨涨的心疼。

    为什麽?如果她再问自己为什麽,她就是一个没有勇气,逃避现实的懦夫。

    所以在沈慕情说出想你的那一刹那,薛霏霏的眼睛也一下子无法遏制地,湿成了一片大雨滂沱的汪洋。

    她终於想通,原来她躲了那麽久,不是因为无法面对沈慕情加之於她的酷刑,而是在逃避,她对他的感情。

    他对她不起,她也不遑多让。

    她忽然非常,非常地想念他。

    沈慕情去外地出差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尽管临走前那一夜他们百般温存大汗淋漓,沈慕情不遗余力地疯狂补完了出差期的次数甚至还提前预支了他回来以後的几次,这段时间也是各种电话短信飞信微信QQ视频不断,但毕竟都是虚拟,比不得活生生的陪伴。

    唯一让现在的薛霏霏有点在意的是,所有的联系全是沈慕情主动,她想不出来一次,她有主动联系过他。

    或许今晚回去她应该做点什麽。比如去对那个每次和她视频都一脸别扭地耍著脾气,口是心非地表示你个臭女人主动联系我一次要死啊的傲娇男人说一句,她欠他很久,也是欠自己很久的:

    “我很想你。”

    ?

    同霏霏吃晚饭的时候,程诺收到了两个劲爆消息。

    第一个,是那个一直让他既苦恼又愧疚的陆家宝贝,终於有了另一春。

    他一听可高兴坏了,狼吞虎咽嚼下口中饭菜急急问霏霏对方是谁,可惜霏霏知道的也仅止於此,而且还全是凭陆宝贝这几天的QQ个签和微博状态推测出来的,比如【XX你个混蛋又耍我!】,【XX你大爷的竟敢戏弄你小爷我!】,【啊啊啊XX你去SHI去SHi去SHI!】……之类的。

    不过至於那人到底是谁仍是个谜。然而这并不妨碍霏霏对陆宝贝的神吐槽:“陆宝贝这个人吧,如果是攻,那一定是个忠犬二货深情攻,如果是受,那必然是个傲娇别扭炸毛受。”

    “……”程诺听後略显艰难地咽下一口米饭,额头黑线默默吐槽:为什麽不是攻就是受?你完全忘记了这世上还有女人这种生物的存在麽……

    第二个,是关於程诺自己。

    点餐时,诺点了一道红烧小黄鱼,这原本是他的最爱(因为秦深的这道菜实在是做得太了!),可是这次刚夹起来还没放进嘴里,程诺鼻尖微动,一股几近於无的海腥味幽幽窜入他的鼻腔,口立刻翻江倒海酸气上涌。

    程诺脸色大变啪得扔掉筷子,一手扶著桌沿一手捂住嘴巴,被熏得连连干呕,恶心得差点吐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状况把霏霏都看傻了,失声叫道:“诺诺你肿麽了!?”赶紧站起来给他抚背顺气,又高声唤来服务员给他倒了一杯柠檬水。

    程诺紧皱著眉表情显然很痛苦,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缓过气来,抱著杯子拼命喝水,试图咽下喉咙里那股余韵未消不断反复的恶心感。

    柠檬的酸味的确功效强大,清淡的味道很快就弱化了刚刚来势汹汹铺天盖地的恶心,没多久程诺就觉得舒服多了,後来干脆直接咬上那半片柠檬小口小口地嚼起来。

    唔……酸是很酸,但他竟然觉得还不错。

    说起来最近这一个多星期以来程诺都有这种恶心反胃的症状,次数越来越多不说,而且完全没有征兆总让人猝不及防措手不及,尤其早上刚起床的时候最为严重,有几次差点儿连秦深都瞒不住了。

    嗯,看来他应该多注意一下肠胃了。

    霏霏在一旁目瞪口呆,忽然脑中白光一闪想到什麽,捂著眼碎碎念:“天哪天哪,我一定是最近学习太用功实验室去太勤孕妇看太多了!这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唔?怎麽了霏霏?”程诺抬起头,嘴里还含著一瓣光看都让人觉得牙酸的柠檬,模样傻乎乎的像一只单纯无邪的小动物,笑著安慰她说,“我没事啦,就刚刚那一下子而已,可能中午吃错了东西吧。”

    霏霏捂脸,挣扎著扭动:“不……诺诺,你要是知道我刚刚想到了什麽,你一定会觉得我疯了……”

    程诺突然浑身一个寒颤:“你、你想到了什麽= =|||”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呃,就是……”霏霏深吸口气,然後一口气连珠讲完,“就是诺诺你刚才反胃的样子实在是太像早期妊娠反应了不好意思我条件反了如果诺诺你是女人,我真的会以为你怀孕了!”

    “……”程诺果然风中凌乱了。

    “而、而且……”霏霏敲著筷子弱弱地补充,“而且我今天一直没敢说,但是诺诺,你真、真的,比上次见面的时候,长胖了……一点点……”

    ……程诺绝倒。不过他毕竟不是女孩子,不会太在意自己长胖了的事情,只是挠挠头尴尬地笑:“霏霏你真是想太多啦,大概是因为秦深做的东西真的太好吃了,然後他最近又经常下厨,所以我嘴馋贪吃一不小心就长胖了吧。你怎麽会想到怀孕这麽不靠谱儿的可能,我又不是女人怎麽能生孩……”

    他突然打了个结巴。

    原本无奈的笑意霎时僵在嘴角,眼前光影闪现,月余前的那一夜,在令人面红耳赤血脉喷张的种种情爱画面逐渐从脑海深处退远消失之後,唯一剩下和清晰的,是男人夹杂低喘的一声叹息:

    【给我生个孩子吧,诺诺】

    这本只是一句意乱情迷的玩笑话。说的人神志恍惚,听的人也失去意识,当时谁都没有当真。可是现在……

    一瞬间程诺真想狠狠抽自己两巴掌!

    他一直对自己身体那点儿残缺的畸形讳莫如深但始终小心翼翼,怎麽会突然忘了,他诚然不是女人,但是也绝对算不上,一个真正的男人。

    於是某个惊世骇俗的推测就这麽在程诺心中砰然炸响缓慢成形,恰如那一个柔软脆弱的小生命,此时此刻,也正在他奇妙的身体深处,惊世骇俗地沈睡孕育。

    心脏猛然间狂跳起来,带著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他很想要放声大笑,却又忍不住地痛哭流涕。

    不同常人的双人身体一直是程诺生命里无法言说的悲哀,一路走来这副身躯究竟带给他多少疼痛多少悲哀,已不可数,也无法算。

    然而如今却因为它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可以实现秦深的心愿,程诺竟然觉得,曾经的一切都能忍受,都是值得。

    他甚至觉得庆幸。

    天机难窥,天意难测,原来世间一切都是注定,都有因果,他想。也许老天给他这样一副难堪之躯,就是为了让他在遇见秦深以後,能够给他幸福,让他快乐。

    是的,他要让他幸福,他想让他快乐。他那麽好……那麽好,锺情自己已属奇迹,如果还因为自己而让他梦想难圆生有所憾,那麽程诺宁愿,不和他在一起。

    【秦深,如果我可以,我一定,给你生个孩子】

    他记得他这麽说过。那一晚在游乐园,四周灯火璀璨头顶星光熠熠,人潮依稀远去世界一片静谧,致我,最爱,最爱的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