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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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深缘浅·芳心向春尽

    门外立着一条娇弱而又飘渺的身影。

    迟疑了一下,那人影才悄然进来,挟带着一股清冷的风。

    “你回来找我,可是想通了?”万萌萌收起剑,问着那掩好房门转身过来的纤细人儿。

    金漓汐站在门边踌躇了一会儿,才缓步上前,面对着万萌萌站着。

    听见万萌萌的问话,金漓汐的贝齿咬着红唇,默立了半晌,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

    “除了谋害蓝远铮这件事,其他的事情我可以替二娘与小弟去做——”金漓汐低声说道。

    不管之前二娘对母亲与她们姐妹二人怎样,小弟总是无辜的。父亲走了,她总要替父亲保住这条血脉才是。

    若是妹妹灵汐或者是阿璞在此,非要骂死她不可,灵汐一定会叉着腰点着她的肩膀,让她记得当初二娘是怎么为了争宠对母亲恶语相向,将母亲气得生病;又是如何苛刻她们姐妹二人,将她们赶到小院落里自生自灭!

    往事历历在目,金漓汐心里也有些疙瘩,但此时二娘与小弟被囚禁于秦大人府中,时刻有生命危险。再大的恩怨,在面对生与死的关头,在金漓汐看来,也是要暂且隔在一边的。

    不过,要她以蓝远铮的命去换回二娘与小弟的命,金漓汐是不可能答应的,她只能尽自己的所能,去帮助二娘与小弟。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她希望万萌萌会有别的法子可以救小弟。

    “真的么?你肯为你二娘与小弟做点事么?”万萌萌看着金漓汐,眼里浮现出了一丝希望。

    无论办法是什么,她都必须让金漓汐自愿同意,否则一切都是免谈。

    “嗯——”金漓汐颔首,她转过如水的眼眸看着万萌萌,道:“万姐姐,你若是有什么好点子,请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如何才能将二娘与小弟救出来。”

    “你——不怪你二娘以前对你——”万萌萌迟疑地问着金漓汐,虽然她与妹妹细细早已有一段时间未曾联系,但千细细的所作所为她还是稍有耳闻。

    她的这个妹妹小时候便被重男轻女又迷信算命的父亲送走,以求能再生个男孩继承香火,但最后还是由她这个女流之辈继承了家业。

    对于千细细这个从小就远离父母的亲妹妹,万萌萌心中有着愧疚,为父母也为自己没有尽到责任而内疚。

    万萌萌与妹妹千细细再度重逢,还是在千细细已经成为金布政使司的二夫人之后。

    金布政使司府中的大夫人素以贤淑出名,而妹妹千细细对待大娘的行径万萌萌也稍有耳闻,但因为千细细对于她这个姐姐还有愤懑之情,于是万萌萌也并不太好说她。

    直到金布政使司大夫人病逝,万萌萌才忍不住说了千细细两句,但千细细张口两句话便把她堵了回去。

    千细细眯缝着媚眼,轻佻地瞥着姐姐万萌萌,冷冷一笑,道:“得了吧,我的不知人间疾苦的好姐姐,这个世道人连柿子都是挑着软的捏,更何况是对自己的敌人?!你对敌人心软便是对自己残忍!再说,你尝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饥饿滋味么,你过过那种风餐露宿的流浪生活么?你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自然是不懂穷人生存的艰难——”

    “我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想为自己争取到一份上等人的生活,难道我这么做有错么?!若是我真有错,那错的也是那些见异思迁的臭男人!若不是他默认我的存在,纵容我的放肆,你以为我会轻易将大夫人母女三人轰出我的视线之外么?!”千细细说着,只是冷笑。

    “所以,要怪,就要怪那些不要脸的花心男人,怪不得我!”千细细娇媚如妖的脸上有着深深的恨意。

    万萌萌听着千细细张狂的话语,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如今万萌萌见着金漓汐不计前嫌,竟然还是肯为千细细出面想办法救人,不禁有些感动。

    一时间,万萌萌倒也不忍心提出苏倦言的那个建议了。

    她走到金漓汐面前,道:“大小姐和你母亲一样,都是菩萨心肠,都那么善解人意。”

    金漓汐苦笑一下,道:“心肠软并不都是件好事——”金灵汐老是责怪她同情心过剩,可是金漓汐就是无法硬下心去伤害别人。更何况如今是面对两条活生生的人命。

    “万姐姐,你有什么建议就赶快说出来吧,这么一直拖延着,我怕二娘与小弟就更危险了——”金漓汐望着万萌萌说道。

    万萌萌犹豫了半晌,她踱了几步,终于还是回过身来,道:“不知大小姐可曾见过秦大人?”

    金漓汐一愣,道:“以前曾见过几次面,还是有点印象的——”秦大人的外表给人文质彬彬的感觉,并不像那种大奸大恶之人。不过人心隔肚皮,时至今日,倒很难说。

    “你知道么?秦大人倒是对你印象深刻——“万萌萌说着,打量着金漓汐,眼前的金漓汐清纯得如一泓清水,晶莹剔透,美丽得如山花般灿烂。万萌萌忍不住在心中暗叹,自惭形秽。

    是个男人,都抵挡不住金漓汐这般美丽,连苗王蓝远铮都坠入情网,自然便不用提那表面正经,背地里却狠好色的秦穆阳了。

    金漓汐听闻万萌萌如是说,不由一怔,道:“是么?”

    万萌萌见金漓汐面色微变,知道冰雪聪明的她已经有点预感了,便干脆直言了当地说道:“秦大人还提出了第二个释放细细与你小弟的条件——这个条件是与你有关的——”

    金漓汐面色微微发白,觉得一股冷气从脊背上往上窜,但她还是强自镇定道:“如何与我有关?”

    “秦穆阳有说过,若是你金家大小姐能亲自去趟普洱城,找他当面谈,他是愿意放过细细他们的——”万萌萌咬着唇,困难地将话说完。

    “要我去见他?!”金漓汐向后退了一步,面色煞白,半晌都不能回应万萌萌。

    “眼下,我们既除不去蓝远铮,也没有别的法子,估计只能眼睁睁等着秦穆阳动手了!”万萌萌有点沮丧地说道。很久以来,她也尝试过别的方法,乞求秦穆阳放过千细细,送过金银财宝,也进献过绝色美女,但秦穆阳都不为所动。

    万萌萌叹了一口气,颓然地坐在了椅榻上,若是有办法,她也不必再如此大费周章地混到苗王寨,以求借机刺杀蓝远铮了。

    金漓汐默立半晌,也坐了下来,她的目光怔怔,静止片刻,她才出声道:“万姐姐,我——”

    万萌萌疲惫地抬起手来,道:“我知道这个要求实在非分,所以你也不必急着回复我——”她看着金漓汐,不自觉地,眼中泛起了哀求的泪光,“可是,如今,也只有你才是救他们的关键人啊——”

    金漓汐低垂着头,颤声说道:“可是,我,我去了普洱城,能救出二娘与小弟么?”她已是妇人,知晓秦穆阳要她前去的目的所在必定不单纯。

    她手无缚**之力,只怕是送羊入狼口。

    “你放心,若是你肯去秦穆阳那里,我会暗中跟着你保护你,不会让秦穆阳真正触碰到你。由你与他谈条件,让他放了千细细与你小弟。”万萌萌抱着一线希望,又说道:“而且若是你能答应,我保证这次全力以赴帮蓝远铮度过这个难关,眼下,我手头有茶叶的货源,而且还可以无偿捐助银两给蓝远铮——”

    “我,我再考虑考虑吧——”金漓汐心乱如麻,一时难以作决定。

    “好,我等你考虑清楚——”万萌萌看着犹豫中的金漓汐,也不逼她,只是道:“你尽快作出决定,我保证,只要你肯赴秦府,我万萌萌一定誓死相随!”

    金漓汐垂下眼帘,勉强站了起来,道:“万姐姐,你容我再想想。”

    “好——”万萌萌也站了起来,目送着金漓汐步履不稳地出了房门,在金漓汐的脚要跨出门槛的那一刻,万萌萌又叫住了金漓汐,“大小姐——”

    万萌萌迟疑着,又开口道:“若是你真的不愿意,那,那就不要太勉强——”不知为什么,万萌萌的心中,突然充满了罪恶感。

    金漓汐回首,朝着万萌萌茫然地点了点头。

    随后,她蹒跚着向前走去,细弱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万萌萌的视线之中……

    万萌萌看着金漓汐远去的身影,久久没有说话。

    门外,突然闪进一个人影来,低声道:“万姐姐,你的心也软了么?”

    万萌萌冷冷地看了那人,突然恶狠狠道:“滚,别再让我看到你!”

    那人面色沉,夹杂着一丝恼怒,但随之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愧疚万状的神情,他嗫嚅道:“万姐姐,是我没用,不仅保护不了你们妇孺——还要你们去出生入死——”

    “得了吧,苏倦言,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我很清楚——此次若是普洱城能得以成行,我与金漓汐也不需要你来助阵——”万萌萌鄙夷地看了一眼苏倦言,拂袖便要关门。

    苏倦言连忙挡住,道:“万姐姐,你此言差矣,你们若是真去了秦府,我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去的——不管怎么说,保护细细与你是我的责任——”

    万萌萌哼了一声,道:“那真要多谢了!你还是自己多保重吧,别忘了,你还有苗族公主要搞定呢!”苏倦言闻声,呐呐地不作声了。

    ......

    金漓汐满怀心事地向前走着,一路上,她茫然不在状态。

    万萌萌所说的提议,若换在以前,可能她金漓汐二话不说便随万萌萌而去,反正那时的她本就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她的亲人们都不在了,她也不想独自苟活在世上。

    但如今,一切却都不同了。

    因为她有了蓝远铮,她舍不得他。

    一想到秦大人那张笑的脸,金漓汐便感觉到一阵反胃。

    她心里所想,结果真的又开始呕吐起来了,还伴随着一阵阵的眩晕。

    金漓汐连忙靠在路边的围栏上,想缓和一下自己难受的闷,但翻山倒海的眩晕像一波接一波的巨浪,奔涌着向她袭来。

    金漓汐细弱的身子勉强向前迈进了一步,却一脚踩进一个土坑中,她一个趔趄,整个人便向前栽倒!

    情深缘浅·云深无雁影

    金漓汐连一声惊叫都未来得及出声,便向前扑去,正当她那张绝美的花容就要和地面作近距离接触之时,身后突然伸出了一只大手来,猛地拉住了金漓汐的肩膊,将金漓汐稳稳托住。

    金漓汐惊魂未定地站直了身子,转过身来,看见伸出手帮了她的人是蓝远铮的侍卫阿布。

    “阿布,谢谢你。”金漓汐用手扶着自己急剧喘息的口,谢了阿布。

    阿布红着脸,收回了手,腼腆道:“夫人请多小心为妙。苗王出门之时,吩咐小的要好好照看夫人,不得出任何差错。”

    金漓汐点点头,道:“多谢你了,阿布——”她朝阿布送去感激的一瞥。

    阿布不再多说话,恭谨地立在一旁,等候金漓汐的差遣。

    金漓汐转眸望着阿布,问道:“阿布,苗王今日能回来么?”

    阿布摇摇头,道:“苗王与祭司大人出门之前,告诉小的,可能这两日不会这么快回府,听说是去思茅地区附近,四处找茶叶的货源去了——”

    金漓汐闻言明亮的眼眸不由有点黯淡,她喃喃自语道:“思茅那么远,长途奔波,他定要迟些才能回来了——”

    阿布颔首,道:“是的,请夫人耐心等待,苗王与祭司大人忙完事务一定会赶回来的——”说着,阿布见虚弱无力的金漓汐身子在微微摇晃,连忙关切道:“夫人,你还好吧——”他伸出手去想搀扶金漓汐,却又缩了回来,心下觉得这么贸然有点不妥。

    “没,没事——”金漓汐忍着头晕还有恶心的感觉,对着阿布淡然而感激地笑了笑。

    “哟,这两人是谁?大白天的也粘在一起,孤男寡女的,也不懂得避嫌——”金漓汐的身后传来了一声清脆但刻薄的笑声,伴随着纷沓的脚步声,一个带着香风的影子转到金漓汐的面前,却是苗族公主鄢澜。

    鄢澜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小丫鬟,阵势很是强大。

    见是鄢澜,金漓汐下意识地向后一让,避开她凑得过近的娇嚣面容。

    鄢澜上下打量着金漓汐,半晌才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苗王哥哥前脚才刚出门,你后脚便和侍卫说说笑笑,简直就不把苗王哥哥放在眼里——”

    阿布听了鄢澜刻薄与污蔑的话语,那张憨厚的深轮廓的脸顿时涨红了,他立刻开口辩解道:“公主,阿布对苗王忠心耿耿,从来未曾有过非分之想。阿布的心苍天可鉴,还请公主不要说出这般让阿布难过的话——”

    鄢澜冷冷道:“我说的又不是你,你激动什么,我说的是那个女人——”说着,她斜睨了一眼金漓汐,眼中全是嫉恨与不屑。

    阿布道:“那是苗王的夫人,请公主勿要——”

    “大胆!”鄢澜脸色一变,“你是什么身份?我说一句你竟敢顶十句!等苗王哥哥回来后,我定要叫他重重惩罚你!”

    阿布一怔,那张厚道的脸更是急得通红。

    金漓汐将心口的闷疼感觉强压了下来,她看着鄢澜缓缓开了口,“鄢澜公主,现在苗王不在府中,而且之前茶马古道上又出了事,不管之前你我有什么恩恩怨怨,也请看在苗王肩头承受着那么重负担的份上,就这么化解了去,好么?——”

    鄢澜冷冷哼了一声,道:“谁与你有仇了?我们苗王寨子出了那么多事,就是你身带不祥,给我们苗王寨带来了霉运!自从你来到苗王寨,就没有一件事是让人顺心的——”

    金漓汐闻言,心头一怒,忍不住伸手掩住嘴,那种反酸的痛苦感觉又涌到了喉头,她弯下身来,“哇——”一声,又开始呕吐。

    鄢澜连忙带着丫鬟退避有三尺远,她嫌恶地扇了扇鼻子,道:“不是我说你,怎么你来了苗王寨之后,连你整个人都变得邋里邋遢的,哪里还有以前当金家大小姐的风采?更别提有什么夫人的架子了,倒像个野的丫头!”

    金漓汐狼狈不堪地吐过之后,蹲在原地半晌都起不身来,她低垂着头,苦笑道:“可不是,我哪有什么好命当夫人——”

    鄢澜身边有个小丫鬟观察着鄢澜的脸色,讨好道:“公主,她哪能和您比,您可是金枝玉叶,自然言行举止大方,进退适宜了——难怪苏驸马对公主一见倾心呢——”

    “真的么?”说到苏倦言,鄢澜倒忸怩起来了,她媚眼如丝笑颜如花,暗自欢喜地问着小丫鬟道:“你能看出驸马对我的观感么?”

    苏倦言是鄢澜少女时期的梦中爱郎,他的儒雅温文,英俊潇洒,都曾让她暗自心动。

    可惜那时苏倦言是金漓汐的如意郎君,他们二人琴瑟和鸣,十分般配。

    鄢澜以为此生只能自下而上地高高仰视苏倦言,哪曾想有朝一日她竟会得到他!

    鄢澜想着,一双充满戒备的眼眸又情不自禁地看向面容憔悴的金漓汐,想当初谁不说苏倦言与金漓汐是金童玉女,珠联璧合?她亲眼见着苏倦言对金漓汐的爱惜与呵护,他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她到现在都忘不了。

    不真心爱一个人的话,是不会有那样的表情的。这种表情她在苗王哥哥蓝远铮的脸上也看到过。

    凭什么金漓汐就配得到那两个优秀男人的真心爱恋?而她却不能?

    她鄢澜那点输给了金漓汐,不就因为身份不同么?!

    现在不同了,她与金漓汐是平等的,甚至还凌驾于金漓汐之上。金漓汐曾拥有过的一切,她也想要,而且要得比金漓汐还多!

    不过,金漓汐的存在还是鄢澜心底里扎的一刺,总有一天她要彻底拔掉它。

    即使他们现在一个使君有妇,一个罗敷有夫,她也不能放松了警惕。

    希望他们在苗王寨重逢之后,不会旧情复燃就好。

    否则,她定饶不了金漓汐!

    鄢澜一双眸子里闪着狠意,她那副狰狞的模样儿,与她满头珠翠,绫罗绸缎装扮出的优雅风范丝毫不和谐。

    “公主您不知道,我们苗王寨上下,谁不夸驸马与公主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啊!”机灵的小丫鬟继续恭维道,直夸耀得鄢澜满面春风。

    “是么?那我就放心了。我们走,去看看驸马去——”鄢澜收回在金漓汐逡巡的目光,招呼着随从,她现在是多虑了,其实她完全可以不必担心此时的金漓汐对她的威胁力。

    过去那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已经不见了,如今的金漓汐浮肿苍白,原先的美丽大打折扣。

    金漓汐那么憔悴与悲戚的浮肿样子,男人肯定不会喜欢的。

    男人不都喜欢喜庆鲜艳的女人么?

    呵呵,可惜了过去那绝代美人啊,鄢澜冷冷一笑,不屑再与金漓汐对话,她带着一行人越过金漓汐,向着苏倦言的住处浩浩荡荡而去。

    金漓汐用手抓住围栏,缓缓站起身,阿布想要去扶她,金漓汐摆摆手,勉强站稳身子。

    阿布正要开口让金漓汐回房去休息,远处却匆匆来了个人,那人面色苍白,跌跌撞撞地径直朝着金漓汐奔来。

    “桑焉?”阿布一见桑焉,立刻松了口气道:“快来帮忙,扶着夫人回去歇着——”

    桑焉近得身前,一张美丽的脸上有着掩藏不住的焦急与忧虑,她连忙扶住了金漓汐,轻轻责怪道:“夫人,你怎么自己一人跑出来了?害得桑焉四处寻找不到人,都担心死了——”

    金漓汐有些歉然地对桑焉道:“桑焉,让你当心了,我,我在房中待得有点闷,所以就出来走走——”

    桑焉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色却越发焦虑起来。

    金漓汐发觉了桑焉的异状,连忙轻声问道:“你怎么了,桑焉?”

    桑焉垂着眼帘,想隐瞒些什么,她就怕金漓汐身体虚弱,所以不敢告诉她不好的消息。

    金漓汐看着桑焉,敏感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么,桑焉?!”

    桑焉终于忍不住了,她向金漓汐禀报道:“夫人,桑焉是有事禀报。苗王与祝酒大人不在府中,眼下又出了这档子事,桑焉不得不请夫人给出个主意了!”

    见桑焉面色凝重,脸上充满了忧伤与焦急,金漓汐连忙问道:“你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桑焉再也忍不住了,她低声呜咽道:“前方有探子回来报信,说,说施梓师爷他,他——”

    “狮子?阿璞?他们怎么了?!”金漓汐一把抓住了桑焉的衣袖,紧张地问道:“他们出了什么纰漏么?是受伤了么,还是——” 金漓汐不敢问下去,一双眼紧紧盯着桑焉,唯恐听到什么噩耗。

    她不能接受任何关于阿璞的死讯,她怕自己承受不住,就这么径直倒下去。

    桑焉摇摇头,流着泪道,“都不是。有苗兵从川藏茶道上逃回来报信,说施梓师爷他,他带着队伍背叛了苗王,另起炉灶立地为王了!”

    金漓汐闻言,如木雕塑般地愣着那里,她颤声道:“怎么会?怎么可能!施梓与远铮不是患难之交么?不是换过生死帖么?他怎会背叛苗王?!”

    桑焉哭着道:“桑焉也不相信,但随着苗兵回来的还有被骗去银两与茶叶的藏族买家,现在都围聚着在大厅里,正吵吵嚷嚷着要苗王给做主呢!”

    金漓汐单薄的身子颤了一下,她用手拉着桑焉,才能不让自己倒下去。

    “怎么办呢,夫人?现在苗王与祝酒大人都不在府上,我们该怎么办?”桑焉问着金漓汐。

    金漓汐站稳了身体,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

    她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倒下!尤其是远铮不在的情况下。

    她是蓝远铮的妻子,他的事也就是她的事,她不能逃避。

    金漓汐思索片刻,理清了思绪,对着桑焉道:“桑焉,你现在就去大厅上,先好茶好酒招待那些远道来的客人。叫厨房奉上美食,让他们先用着,他们赶路这么久,也该饿了,先让他们吃饱再好说话。”桑焉连忙点头应了。

    金漓汐又转头,对着阿布道:“阿布,你去挑个明能干的士兵,将这个消息火速送达给苗王与祝酒大人,让他们尽快赶回苗王府中。”

    阿布领命正待要走,却又被金漓汐叫住,“阿布,你传命令下去,苗王寨立刻关闭大门,加强各岗哨的守卫,严禁闲杂人等进入,预防有人趁乱混进来生事——”

    阿布颔首,拔起身子,飞快地离去。

    金漓汐站在原地,凝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眼神有着彷徨与迷离。

    金漓汐咬着唇思忖了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身朝着万萌萌房间的方向快步而来。

    ......

    情深缘浅·眼穿欲不归

    苗王寨的大议事厅里,聚拢了一队不速之客。

    领头那位身穿藏袍的是藏区有名的茶商贡嘎,他那张被高原的阳光照得红黑的脸上,带着严峻而沉的表情。周围的一群小茶商正围着他在热切商讨,整个场面闹哄哄的。

    贡嘎被众人围着,加上等得不耐烦,突然对着一旁忙着招呼客人的桑焉怒道:“这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却连个人影也不见,你们苗王到底要我们等到什么时候?!”

    贡嘎是个彪形大汉,猛然发出的嘎声音震耳欲聋,把正小心伺候着的桑焉吓得一愣,手一哆嗦,差点将手中的酒壶扔掉。

    桑焉捂住口,定定惊,才道:“这位爷,请稍等片刻。方才桑焉已经对爷说过,我们苗王与祭司大人出门去了,还未回来,不过请爷宽心,苗王接到讯息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各位请先用点膳食,休息休息——”

    “是么?”一旁有藏商不以为然,“苗王不会是因为闻讯知晓我们要来找他算账,所以才吓得躲起来吧——”

    “我们这么大老远的,可不是为了你们这顿吃食来的,还是叫你们苗王早点出来见我们,赔偿我们的损失!”有人也叫道。

    桑焉柳叶眉一竖,便想顶几句,但还是强行忍耐了下来,她忍着气,低下语气说道:“各位爷请稍安勿躁,我们苗王是个有担当的人,各位爷若真是有了损失,我相信他不会束手不管的。”

    “也对,苗王蓝远铮不应该这么孬种吧,我们可都听说了,他为了强夺金布政使司的女儿而将金家灭了门,他才不是省油的灯哪!”

    “可不是,自古英雄多好色,蓝远铮既然有色胆,也应该有肝胆才对!”周围的人附和着,发出了一阵不怀好意地哄笑。

    桑焉涨红了脸,正要为苗王争辩几句,贡嘎举起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待得场面平静下来,贡嘎开口道:“各位弟兄,咱们今日来,是找苗王蓝远铮讨个说法,不管他是真在苗王寨中,还是不在,我们都要让他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他缓缓巡视四周,道:“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对,若是蓝远铮敢不认账,近日我们就砸了苗王寨,毁了蓝远铮的老窝!”藏族茶商们齐声附和着,声音响彻大厅内外。

    大厅里的丫鬟与侍从看见这个来势汹汹的架势,有的开始着慌,有的则暗自准备武器,预备和这些怒发冲冠的茶商们决一死战。

    “哟,今儿个真是热闹啊——”正在这混乱当头,突然一声如黄鹂般清脆的声音在大厅外响起,还伴随着阵阵娇笑声,让大厅中的众人安静了下来。

    茶商们伸长脖子向外望去,只见大堂婀娜地移进一条纤细苗条的身影来,后面还有另一条凫娜的人影跟在她身后。

    先进来的女子明眸皓齿,艳光逼人,眼波顾盼生辉,如花般的俏脸上笑意盈盈,让人如沐春风,她径直从大厅外向着众人走近,原本还在喧嚣叫嚷的茶商们立刻鸦雀无声,呆呆地看着她走近前来。

    不仅是先前的那个女子的艳光让人挪不开眼,更多人的目光都粘在后进来的女子身上。与前面夺目的美人不同,这个女子一身素雅的打扮,并不刻意修饰,但颜如玉,气如兰。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近而观之,灿若芙蕖出绿波,那绝世容光让人心折。

    尤其是她那如春水般的柔和眼波,以及眉梢眼角之间挂着的轻愁,让人不由心头暗自怜惜。看着她,众人的眼神不由都缓和了下来,都直想为她解忧愁,抹平她眉心间的忧伤。

    他们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道,让这两个美人畅通无阻地穿过他们,进到了大厅正中。

    “哎,有朋自远方来,理应要好好招待——”万萌萌口中说着话,明媚的眼波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视一遍,最后落在了大汉贡嘎身上,没错,这个应该就是这伙茶商的头儿了。

    万萌萌笑眯眯地对着贡嘎道:“敢问这位爷怎么称呼?”

    贡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道:“我是贡嘎——”

    “原来是藏区最有名最有风范的贡嘎老板啊?”万萌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她巧笑嫣然道:“贡嘎老板的大名如雷贯耳,百闻不如一见,果然神武过人。万萌萌这厢有礼了——”说着,万萌萌盈盈下拜。

    “万萌萌?”贡嘎思索片刻,便道:“你就是那个声名在外的钱庄老板万萌萌么?”

    万萌萌娇笑道,“正是小女子——”

    贡嘎回礼道,“原来是万老板,贡嘎失礼了。”他望着万萌萌道:“不过万老板,你不是在普洱城么?怎会在苗王寨中出现?”

    “哦,这个——”万萌萌微微一笑,道:“我是专门前来看我结拜的妹子的——所以便在苗王寨中多叨扰了几日。”

    “万老板的结拜妹子?”贡嘎与众茶商的眼神都往万萌萌身后的女子看,万萌萌笑着对那女子道:“妹子,苗王如今不在府上,你是他的夫人,就出来和大家说几句话吧——”

    金漓汐站上前来,朝着众藏区茶商们深施一礼,道:“小女子金漓汐见过各位大人——”

    “金漓汐?!”茶商群中有人高声惊呼,“那不是金布政使司的大小姐么?”

    金漓汐颔首,轻声道:“正是——”

    “金家大小姐,你是苗王的夫人?”贡嘎问着金漓汐。

    “那还有假?”万萌萌笑道。

    “可是,金家大小姐与苗王不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么,怎么会——?”贡嘎的话说出了一半,又咽回了一半。

    “所以才说千万不要轻信误传么?人言可畏啊——”万萌萌微笑着对着众人说道,“各位如今既然知道有许多不利于苗王的传言是假的,何不就放下成见,细听苗王夫人说几句话吧——”

    “谢谢万姐姐——”金漓汐娉婷地站着,望着众人,低声道,“各位远道前来,招呼不周请多见谅。我的丫环们没有对各位客人撒谎,苗王确实是出门去采购茶叶去了,到现在还未回来——因为他第一次做生意,因此对茶叶生意并不内行,假如有冒犯得罪了大家的地方,还请多多海涵,漓汐在此给诸位赔不是了——”说着,又朝着众人深施一礼。

    众人见金漓汐突然站出为蓝远铮说话,语气又是如此温婉低柔,虽然心里对蓝远铮还有点疙瘩,但原先愤怒难平的情绪也都稍微缓和了下来。

    贡嘎上前对金漓汐说道:“夫人既然站出来说话了,在下也相信苗王不在寨中这一说。不过苗王交友不慎,那个施师爷借着苗王的名义和我们做茶叶交易,等我们把银两都付给他了,他却带着银两逃走了,而且连茶叶与货物也都一起运走了!”

    “是啊,连我们也被那个师爷给骗了呢!”有人也愤愤道。

    贡嘎挥手示意大家不要发怒,接着道:“我们藏区茶叶交易本来就是有季节的,被师爷这么一折腾,我们这些茶商的春茶交易几乎是颗粒无收,血本不归。我们茶叶交易是有资金链的,这次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不仅影响到我们对客户的信用度,更使得我们没有本钱再进行下个季节的茶叶交易,所以被迫无奈,我们只好找上门来,请苗王出面为我们作主!”

    金漓汐听了贡嘎的一席话,低头沉默半晌,而后她抬起头来,对贡嘎道:“贡嘎与各位茶商老板的难处我懂,你们放心,苗王不是个不守信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