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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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乱红

    今生今世,他要将她带回哪一段彼岸的轮回?是哪一段陌路又将她沦回乱世之中?

    她傻。不可以爱的时候,她爱了;当可以爱的时候,而爱,则早已病入膏肓……

    ……

    残阳暮色。

    披着灰墨影外衣的苗寨,依山而建,巍然挺立,气势恢弘。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辉,慵懒地斜照在苗寨外静寂的青石板路上,闪着冷冷的光。

    夜,如同一块黑色的幕布,低低地朝江这边压了过来,逼迫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惟有江边的吊脚楼上,串串纸糊的灯笼宛如新娘娇媚的红妆,映得江景愈发动人。

    忽听得,砰地连声响,一阵阵明亮的焰火腾空而起,散开出巨大的花朵,把夜晚的天空照得亮如白昼,而后,洋洋洒洒,如五彩云缤纷的落英,坠向江面,瞬间便化为灰烬……

    满江,乱红。

    苗寨前的广场,蓦地,燃起了熊熊的篝火!

    围着火堆跳着欢快竹杆舞的苗族姑娘与小伙子仰头观看着绚烂多彩的烟花,或秀美或英俊的脸上难掩心中的愉悦,他们边唱着歌儿,边吹着芦笙一起舞动了起来。

    淳朴苗民的欢笑喝彩声,清脆的竹竿撞击声,金环银饰叩响声,悦耳的芦笙吹奏声,伴随着或浑厚或娇柔的歌声,响彻云霄。

    这晚的苗寨,很热闹。

    苗寨苗民们一是在庆祝新苗王将朝廷汉官赶跑,重新夺回了原本就属于他们苗族人的一切;二是为苗王的妹妹今日风光出阁,嫁得如意郎君而欢歌乐舞。

    喜上加喜,锦上添花,万民同乐。

    寂寞的暗夜里,一条纤细的身影依窗而立,隔着高高的围墙在仔细聆听着墙外的欢歌笑语。

    近在咫尺的喧哗,似乎与她绝缘。

    她仰起头,痴迷地看着高空中绽放的烟花,看过那漫天的华美逐渐淡去,才记起,原来,这些个儿繁杂喧闹,竟都只是个虚幻。

    ……

    固若金汤的宏伟苗寨。

    最奢华的屋子,有着被她视若最专制最无耻的男人。

    古老而又华贵的高广大床上,纠缠着两条不住扭动着的身影。

    他进她退,她弱他强。

    她百般挣扎,他步步紧逼,无论她如何畏缩讨饶,就是不肯放了她。

    烟花的轰鸣声与隐约传来的鼎沸人声,让酒醉后的他蹙着眉,不情不愿地停下了正兴起的情/欲游戏。

    他醉意醺然地顿住了在她身上肆虐的手,抬起头来,望向竹木窗外的夜空,忽然蹙眉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吵?”

    冥思半晌,他才顿悟晒然一笑,英俊得过分的脸上有一丝嘲弄的神情,“今日,还真让人欢喜让人忧——怎么,这番热闹情景竟触动你了么?”

    他身下的女人闭着双眼,本不去听他说的话。

    她犹如死了一般,周遭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冷漠淡然的态度又若恼了他。

    他伸出手,用力捏住了她的下颚,冷冷地看着她:“你又开始不听话了——”

    她沉默着,脸色一片死寂,但心,却含在喉咙,伺机要跳了出来。

    他凝望她半晌,终于,不发一语,只是俯下头来,用灵活的舌尖挑逗地吮吻着她的纤手指尖,在她轻颤了一下时,他温热的嘴唇顺势滑落到她敏感的掌心。

    他的唇温暖而潮湿,她不由低喘了一声,想要抽出手,却被他牢牢握住。

    觉察出她的颤抖与无助,他冷酷而低哑地笑了。

    他的另一只手则滑入她的左手衣袖中,以糙的大掌爱抚着她嫩若花瓣的水滑肌肤。

    她咬着唇抑制住自己砰砰的心跳,看着他那张醉酒后更显可恨的俊脸,她的右手袖子微微拂动,露出了一点刀尖。

    他望着她倾城美丽的容颜,难抵诱惑地亲吻着她的脸庞,正自缠绵缱绻之际,突然,他的眼前寒光一闪,她的匕首已经朝他猛地刺去!

    刀很快,但,他的动作更快!

    转眼间匕首已在他手上,而她的人,也被他重新压制在床榻上!

    “金璃汐,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他的酒醒了七分,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闪着森严冷漠的光芒,“你,只能匍匐在我的脚下,永远当我的色引!”

    “蓝远铮,你会下地狱的!”她的唇已经咬出血来,却难逃他刻意抚摩而产生的身体悸动。

    “我并不介意下地狱。就算下地狱,我也要你陪着我一起下!”他如恶魔般嗤笑,邪佞地翻身便用力压上了她!

    ……

    床帷在瞬间落下,一片黑暗。

    她仰躺在床榻上,无力挣扎,尖锐的指甲深陷入手掌,血珠在她掌心中缓慢冒出,开出一朵血色暴戾的玫瑰花……

    ……

    情天恨海·追捕

    漫天漫地,油菜花都开了。

    金色的花海,三月的春色美得让人心动。

    蓝天白云下,层次分明的苍翠梯田,被广袤的金色簇拥与覆盖。

    俯瞰原野,金黄的油菜花整朵成簇,几簇成枝,连枝花开,娇艳动人。

    天地之间,满目所触及的都是金色。

    金黄色的沟壑,金黄色的山岗,金黄色的花海,如潮浪般随风连绵起伏,形成一片金色的海洋。

    良辰美景如斯,却无人有心去欣赏。

    山风在耳畔呼啸吹过,急促的脚步夹杂着剧烈的喘息声,响荡在狭长幽深的山道上。

    三条纤细的身影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地跋涉着,还时不时回头,惟恐后来的追兵逼近。

    “快,快点!小心脚下的石头!”拖着疲惫凌乱的脚步,在山地前面四处张望,寻找可行之路的金璃汐回头对着后面的两个女孩焦急地说道。

    山风吹乱了金璃汐的一头秀发,她低挽起的发髻已松散,一袭白色的衣裳早已褴褛不堪,但连日来的狼狈奔逃,依旧不能掩盖住她的耀眼芳华。

    她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眉似远黛,眼波如水,却隐含着深深的忧虑与哀愁。

    即使惶惶然逃亡如穷途末路,她依旧保持神色镇静,将自己的紧张与慌乱压在心底,不让同行的另外两个人看出来。

    “我,我……走不动……走……不动了——”说话的是一个明眸皓齿,身穿红色长裙的女孩。

    她剧烈地喘息,小小的瓜子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爱笑爱闹的活泼,脸色已是煞白。

    她好渴,好饿,好累,好困——她困倦地只想躺在地上,再也不想起来。

    “灵汐二小姐,你可要坚持住——”两位佳人的随身侍女上官璞搀扶着灵汐二小姐。

    阿璞眉目如画,脸上有着悲伤与忧愁,但更有一种誓死保护主人的忠诚决心。

    金布政使司(藩台)府上下几百口,死的死,活捉的被活捉,无一幸免。

    她可不能再让两位花一般的小姐被那些苗人俘虏了去。那些野的苗人是那么嗜血,尤其是他们的苗王。

    一想起那个年轻的苗王带领着军队杀进布政使司府邸,随手就将阻拦他攻进官府邸的卫士的头颅干脆利落地一刀斩断的情景,上官璞就不禁深深打了个冷战。

    幸好她发现得早,立刻跑到两个小姐居住的院落中,带着她们从后门逃脱,否则两个小姐将也会和布政使司府的人一样,成为苗民暴乱的刀下冤魂。

    “姐姐……阿璞……你,你们快点先……先走,不要……管我——”身着红衣的金灵汐手捂着口,她的心绞痛得让她说不出话,她几乎要软瘫下去。

    “灵汐——妹妹——”金璃汐冲过来抱住了红裳女孩,她那张美丽的脸上此刻露出了脆弱与心痛的表情。

    妹妹灵汐从小就有心疾,眼下经过长久的奔逃与劳累,已处于复发的边缘。

    怎么办?金璃汐咬着唇,看着金灵汐憔悴疲惫的花容,正要开口让妹妹先歇息一下。

    但阿璞一个回头,却望见对面山头蓦然转出一队人马,那对人马集合了一下,随后扬起尘土,气势浩荡地朝这边追来。

    “小姐——他们追来了——怎么办?!”阿璞惊慌地叫道。

    金璃汐闻身转头望去,本已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她看了看妹妹身上的红衣,心下明了那些追兵定是发现山这头她们的行踪了。

    不成,照这么下去,谁也跑不掉。

    金璃汐的凤目一转,低声对阿璞说道:“阿璞,你先带二小姐走!”

    “呃?那你呢,大小姐?”阿璞正在纳闷,金璃汐已经将自己身上的白衣除下,顺手将妹妹身上的红衣与自己的交换。

    金璃汐披上红衣,对着阿璞说道:“阿璞,二小姐就交给你了——请你,请你一定要带她逃出生天,算我求你了——”

    阿璞眼眸里含着泪,心下有点明了大小姐为何说出此话。

    “不,姐姐——我——”金灵汐吃力地说道,她哭泣着,恨自己单薄的身子骨为什么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你们把我抛下吧——”

    “阿璞,记得我的话了?”金璃汐看着阿璞,坚决而又认真地说道。

    “我,我记住了——”阿璞的泪已流满了脸,她深谙大小姐的秉,只要她要打定主意去做的事,谁也不能阻拦她的决心。

    “好!希望将来我们还能再见面,再在一起——”金璃汐说着,那张美得不似凡尘之人的脸绽放出一丝凄楚的微笑。

    金璃汐看着妹妹,说:“妹妹,一定要勇敢活下去,答应我,你一定要活着来和我见面!”

    说着,金璃汐将阿璞和妹妹推向了另外一条羊肠小道,而自己,则向另一条更容易暴露自己的山道上跑去。

    “记住,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山路上隐约传来金璃汐的叫喊声。

    山风,将金璃汐身上的一袭红衣,吹了开来,兜满了风,远远望去,就像一只红色的蝴蝶,在漫天的金色与翠色的山野里飘动。

    “姐姐——”金灵汐低叫一声,哭泣着想挣开阿璞。

    不,她不走,她要和姐姐换回来!

    她恨自己怎么突然会失去了原先灵活的特质,竟然成了拖后腿的人。

    她怎能忍心看着在这个陌生世界里,自己最信赖与喜欢的姐姐去送死?!

    “别哭,二小姐——你也知道大小姐的情,咱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逃出这里——”阿璞眼里含着泪,强自拖着金灵汐往更隐蔽的山林里躲去。

    ……

    “爷,在那里!“翻越了这座山头,一个苗家壮汉子指着山下,朝着苗王蓝远铮喊道。

    迎着光线强烈的太阳光,年轻的苗王蓝远铮眯缝起了眼睛。

    为了便于猎取行动,他只着一袭玄色对襟短袍,束腿长裤,更显得身材颀长挺拔。

    他的薄唇坚毅,眼神若猎豹般凌厉,即使是俊美的面容也掩盖不住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不可一世的冷冽和霸道。

    蓝远铮往山下望去,远远地,只见一条红色的影子在梯田沟壑之间穿梭奔跑,虽然身形不那么灵动,但眼看就要奔进那一片金黄的花海之中。

    蓝天白云,天那么高,更显得广袤的山野里,黄花更灿,红衣更艳。

    生生灼了他的眼。

    那片金黄的油菜花有齐高,而且绵延几百亩,若是让她奔逃进了那片花海中,那么追捕她的计划惟恐又会生变。

    不行,他不能再让她逃脱了,为了追捕她们他已经耗费了太久的时间与力。

    希望那个正在山野里飞奔的人,会是他一直想亲手逮住的女人。

    本来蓝远铮应该和部下在苗寨里庆祝胜利的喜悦。

    但是因为迫切想尝到将穷途末路的她们逗弄于掌心的滋味,他带着自己的人马在山坡野外与她们周旋。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三个女子并非他想象中的那样不堪一击,竟然每次在千钧一发之际,都能自力更生地逃脱。

    尤其是那个叫金璃汐的大小姐,他对她优雅的大家风范早有耳闻,也知道她情坚强,并不似表面的那般柔弱。

    她们三人的逃亡生涯,应该是在这位大小姐的指挥与部署下,才得以坚持那么久。

    本来,蓝远铮还想等待她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不过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耐。他的部下们都累了,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该结束了。

    这次再不能放过她们,就如汉人所说一样,斩草要除!

    蓝远铮冷冷一笑。

    他要收网,这个游戏他不玩了。

    思索了片刻,蓝远铮剑眉一蹙,那双狭长而俊秀的眼眸一凝,猛地,他提紧了马缰,骏马前蹄高举,仰在半空,似乎与主人心有灵犀,等待着下一轮的行动。

    “蓝,你准备亲自动手?”一旁的马帮军师施梓挑了挑好看的眉毛望着蓝远铮,那张富有男人味的脸上有一丝讶然。

    蓝远铮的随身侍卫蓝翼鑫见了,也连忙低声请求:“苗王,让属下的去吧——”

    但蓝远铮似乎没有听见。

    他一手拉着马缰,双腿一夹马腹,另一只手则抽拍了一下马臀,瞬间,一人一马向山坡俯冲下去,向着那个既定的目标疾弛而去。

    如闪电,一如既往的快与准。

    他绝不会让自己要猎取的目标落空。

    ……

    近了,近了,快了,就快到了。

    金璃汐奔跑得疲力竭,心脏已经超负荷要跳离她的腔而出,她气喘如鼓,汗透浃背。

    咸湿的汗水不停落下,流入金璃汐的眼睛里火辣辣的痛,她头发蓬乱,双目因为连日来的奔逃无暇休息而充满了血丝。

    她已逃不动了。

    金璃汐疲累得无法呼吸,再多走一步就要倒下了,但眼看就要奔进那一片金黄色的花海之中,她的鼻子都已经闻到了油菜花那浓郁的清香了,那是一片安全的庇护地带。

    只要进了那一片金黄色的花海,那她就还有一丝希望,还有最后的一点机会。

    她不能被他抓到,她清楚明白现在自己所身处的境地。

    推翻了朝廷布政使司统治苗疆政权的新苗王蓝远铮,他的残暴与无情是有目共睹的。

    落到蓝远铮的手中,远不止是死就能解决的折磨。

    金璃汐的眼神落向不远处的那片花海,咬牙一步撑着虚弱的身体想爬进那油菜花地里。

    七步……五步……三步……二步…… 金璃汐的手已经够着了油菜花柔嫩的叶了。

    但,金璃汐身后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她惊慌地转过头来,看见耀眼的阳光下,一匹马带着一个人向她疾驰冲来。

    金璃汐情急之下,手脚并用,加快了爬进油菜花地的动作,但还未等她钻进油菜花地里,她的身体突地一轻!

    金璃汐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她的身体竟然腾空而起,一长的鞭子正圈着她的纤腰,将她提到了半空中!

    金璃汐的视线在半空中与那个坐在马鞍上的男人相接,他端坐在马背上,略微抬了眼,手持马鞭,像在钓鱼一般,轻松地将她悬吊在空中。

    情天恨海·逼迫

    风呼呼地吹着,太阳开始斜落,天也开始冷了。

    三月的春乍暖还寒,阳光淡去,冷风开始肆虐在原野上。

    他冷冷地上下打量着她,森冷的目光从她那张美丽绝伦的脸上,落在她急剧起伏的柔软膛。

    她的头发散乱,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唇色朱樱一点,用句话来形容,应该是“─肌妙肤,弱骨纤形”吧?

    不过她美归美矣,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分别。

    她是败寇,她是他仇人之女,竟然落到了他的手里,他若不好好“款待”她,如何能对得起她死去的爹?!

    他冷冽一笑,英俊的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捉的表情,沉默得可怕。

    金璃汐垂下眼帘,避开这个男人放肆的目光,无声抗议着这个男人的不规矩。她在他面前好象被剥光了全身衣裳,毫无遮蔽的余地。

    但他却并不在乎她无声的反抗。

    他的眼神又盯在她因奔逃弄丢鞋子而光裸的小腿肚上,她的小腿线条优美,光洁如玉,如同一段粉嫩的白莲藕,看起来是那么诱人与可口。

    而再往下,她小巧的脚掌如弓,脚趾甲晶莹粉红,在耀眼的阳光下闪着润泽的光,像排排整齐的小玉贝。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因为连日来的逃亡奔波,她的小腿上划了许多道血口子,而那惹人怜爱的脚掌也布满了血泡。

    他紧盯着她,像在思索着什么,半晌,才冷哼了一声,他将健壮的胳膊一抽一甩,松了马鞭子。

    甩脱了马鞭的金璃汐整个人便从半空中坠落,掉落进了那一片金色的海洋之中!

    虽然跌落下的时候金璃汐压倒了一片油菜花,地上也有一层青草垫着,但她还是跌了个头昏眼花,全身骨头好象都碎了,疼得她呻吟出声。

    天旋地转。刺眼的阳光照着金璃汐的脸,她的眼里早已被汗水与疼痛的泪水刺得睁不开。

    金璃汐的眼上方突然一黑,一个高大的人影罩住了她的视野。

    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金璃汐,用手里的马鞭勾起她的下巴,接着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还没跌死么?也好,这样你就跑不了——”

    他站着,遮住了她头顶的一片天。风有点冷。

    “果然是你,金璃汐!”那人盯着金璃汐,缓缓道:“说,为何就剩你一人?你的妹妹与奴仆呢?”他松了马鞭头,目光如电,逼视着她。

    金璃汐仰躺在一片金黄与翠绿色的花毯上,一头黑发散乱开,铺满了周